被保健品洗脑的父亲
在墓地给父亲做完头七,我回到家中,着实有些累,吃过午饭我便上床睡午觉了。隔壁房间里,老婆婆还在看电视,有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入耳中,感觉很是搅扰。于是我便扯被子蒙住了头。
恍恍惚惚中,我见到了父亲,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病好没好,但是已恢复的差不多了。父亲去世前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睡梦中省去了他去世这七天的各种形式和礼仪,生活还在他医院就医中继续。
父亲去世前八年,母亲便去世了。在母亲去世的八年里,父亲对买保健品十分的痴迷,他所有的退休工资和母亲的一些积蓄,都被父亲卖了乌七八糟的保健品。人老了总是特别的固执,但是那些保健品的人说的话,父亲总是深信不疑,什么蛤蟆油是刘晓庆吃过的,刘晓庆吃了所以青春常驻,买。什么赛尔复得是张国立吃过的,张国立吃了所以雄风不倒,买。
什么溶四肽吃了可以不得血栓,买,从溶四肽一代吃到四代,一吃就是好多年。什么床垫睡一睡就能治各类心血管病,买。什么新能量能治老年痴呆,买。什么椅子可以治疗前列腺,买……
层出不穷的保健品经营者依靠笑脸和夸大的迎合效果深深地抓住了老父亲的心,父亲的电话总是不断,都是那些卖保健品的邀请他参会、听课、洗脑、发纪念品的讯息。我和哥哥劝说过他很多次,他不但听不进去,反而以为我们是舍不得钱。他对他的老兄弟说:“我的孩子一点都不孝顺,都舍不得花钱给我买药。”
在健品经营者的花式攻击下,父亲的认知里保健品就是要。好在八年里父亲一直康健,不过这也更加让他笃信他身体好是保健品的功劳。哥哥安慰我说:“算了,你也别跟老爷子争了,就当拿钱买开心吧,他自己的钱花干净了他就消停了。”
父亲开始有病是在二月份,那是他总感觉胃胀便溏肚疼不舒服,胃口也不好。我劝说他去医院看看,他总是不听,好不容易说服他去了一趟医院,可巧碰到庸医,把一个肠癌症状诊断为消化不良。父亲也深信自己是消化不良,医院回来之后依然深信保健品,非要买什么“五脏同调”我自然是不同意的。
固执的父亲最终还是悄悄地从老兄弟那里借了三千块,买了“五脏同调”。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买回来藏到柜子底下不让我看到,自己偷偷地吃。直到最后父亲卧床不起,他才告诉我从王叔那里借了3000块买的,让我发了工资一定帮他还上。我指着说明书对老爸说“你看看,这个功效是降血脂的,你现在是肠胃不舒服,怎么能吃。”
父亲委屈巴巴地看着我说“人家说了,五脏同调,肠胃也是五脏。”我真的很无语。
最终父亲卧床不起了,那些卖保健品的人还在给他打电话,说什么他要的驼奶粉来了,让父亲去取,说什么天麻粉来了让父亲去取,既有父亲交了定金未取货的,也有父亲取了货还没付清钱的。
父亲说:“你把货给我送来吧。”
人家问:“你姑娘在不在?”
父亲说:“我起不来床了,姑娘肯定在呀,在又咱了嘛?姑娘又不吃人。”
一直未见有人来送货。
父亲说:“你们来取钱吧,我让姑娘给你们把钱准备好了。”
人家问:“你姑娘在不在?”
父亲说:“我起不来床了,姑娘肯定在呀,在又怎了嘛?姑娘又不吃人。你们要不来恐怕就取不上钱了”
一直未见有人来取钱。
过了几天,那些人还是没来,父亲再次给他们打电话,他们还是再问“你姑娘在不?”
父亲一说姑娘在,对方就挂了电话。
六月初,父亲因肠癌并多处扩散转移离开了人世,所有他欠的以及欠他的保健品都消失在茫茫人海了。
梦中,父亲从病床上下来问我:“这次住院一共花了多好钱。”
睡梦中我将人民医院,兰大二院,银光医院结算的钱了一下,对父亲说“大约一共是11万左右吧,除了报销部分,我们付了五万八千多。”
父亲说:“这次病好了再也不买保健品了,我一个月四千块的退休工资,一个月攒三千,最多两年就还给你们了。”
我说:“你以前总说要把我们供到一百二十岁,还差八十年呢。”
一阵喇叭声惊醒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