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祭品

　　父亲晚年时很喜欢到野地里采野菜，说是到野外游走游走就锻炼了身体，有改善一下生活。父亲的这个喜好让我这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认识了很多野菜，什么苦苦菜、蒲公英、荠荠菜，汉菜，灰条子、沙葱、野枸杞子尖等等。一年四季从春末到秋初，这些本地有的野菜不管怎样，都会上上餐桌的，如果拉下几种的话，就会没有了四季轮回之感了。

　　在这些本地所有的野菜中，父亲最爱摘的就是马齿笕，我还记得第一次吃马齿笕的情形。

　　第一天，父亲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对我说：“听说马齿笕这东西好，我明天要去聂家窑拔一些去。”

　　第二天早上，父亲便戴上帽子，拿上一个塑料袋，步行到附近的乡村、地坎、林间采摘荠荠菜。一般他回家后脸上总是被晒得红彤彤的，满脸的高兴，心满意足地将采摘上来的一大袋子荠荠菜分成几个袋子，让我和哥哥也拿回家尝尝。

　　我不大吃野菜，于是就说“这有啥吃头？不要不要。”

　　父亲便瞪着他那双晶亮的眼睛说：“我告诉你呀，这个马齿苋呀，是一种营养价值很高的食材，含有高浓度的去甲肾上腺素，还含有二羟基苯乙胺和二羟基苯丙胺酸，两者分别为去甲肾上腺素的前体和中间成分。去甲肾上腺素能促进胰岛素的分泌，调节人体内糖代谢的过程，从而具有降低血糖浓度、保持血糖稳定的作用，所以常吃马齿苋对糖尿病有食疗作用。除此之外，马苋菜还含有丰富的维生素A，能促进上皮细胞的生理功能趋于正常，促进溃疡病的愈合。马齿苋在营养上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它的ω—3脂肪酸含量高于任何植物。ω—3脂肪酸能抑制人体对胆固酸的吸收，降低血液胆固醇浓度，改善血管壁弹性，对防治心血管疾病很有利。”

　　说完，他还要到里屋引经据典，找书上的记载给我看，完全一副营养学家的模样。

　　我委屈巴巴地提回家。

　　第三天，见到父亲，他追问“马齿笕吃了吗？别给放坏了。为了摘它们，昨天我可流了不少汗。”

　　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那咋吃嘛？红唧唧的。”

　　父亲便走到厨房，端出他用蒜泥麻油拌下的马齿笕让我尝尝，我勉为其难地夹了一根放嘴里，感觉还不错。临走时，父亲千叮咛万嘱咐：“马齿笕本身有一点点天然酸，拌的时候盐一定要少放些，否则盖住了它天然的味道就不好了。千万要煮着吃呀。”

　　这一来二去，我也爱上了马齿笕，夏天里，来一份稀饭配凉拌马齿笕，很是解暑，我就像牛性大发一样，一碟子就被我席卷下肚了。

　　父亲会说“哎呀，今年还没吃过马齿笕呢，我明天要去聂家窑拔一些去。”

　　父亲还会说“哎呀，今年才吃了两三次马齿笕呢，我明天要去聂家窑拔一些去。”

　　有时候我会回答：“就是就是，正好我明天没有事情，我跟着你一起去拔。”跟着父亲野地里跑一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今年父亲去世了，我总感觉不到四季的渐进和轮回，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吃上父亲采摘的野菜。我对自己说“今年还没吃过马齿笕呢，我明天要去聂家窑拔一些去，后天带上一些去墓地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