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情敌，成了我的闺蜜
眼前三人各怀鬼胎，又都是难对付的，陈纤云的心禁不住紧了一下。
三个姨太太默默对峙了会儿，剑拔弩张的气息弥漫开来。
纤云冷冷一笑，收回目光，毫不客气地喊：“春草，送三姨太和四姨太出去，我累了！”
余淮连忙帮腔道：“你们都赶紧走，别影响六姨太安胎！”
然后，又贱嗖嗖地讨好纤云说：“要不，今晚我留下陪你吧？也算是给你压压惊！”
纤云撒娇道：“老爷，人家大少奶奶难得来找我说会儿话，瞧被你们这一通吓的，你也走吧，我得好好谢谢大少奶奶……呦，三姨太和四姨太都不动身，这是还等着老爷呢吧！”
白梅听闻，便眼巴巴地看着余淮，低声下气道：“老爷，彬儿待会儿看不到爹爹，会哭闹的，他最喜欢您了……”
这段时间，白梅可谓春风得意。
余夫人引咎闭关，她因祸得福，利用稚子获得余淮的独宠，仿佛已经替代了正房的位置。
因此，在弄巧成拙惹怒余淮后，白梅自然想把他拉到她那儿。
白梅有自己的手段，温言软语地吹吹枕边风，就能让耳根子软的余淮，对她消除芥蒂。
但经过这么一场闹剧，余淮很是恼火白梅和秦荷珊无中生有搬弄是非。
要不是她们俩添油加醋信誓旦旦，他怎么会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不管青红皂白，对他很是青睐的六姨太兴师问罪。
所以这会儿他就像没听见白梅的话一般，悻悻然地对纤云说：“那好吧，你早点儿歇着，我去蔷薇苑了！”
蔷薇苑是五姨太苏盈雪的住处。
说完，余淮看都不看一眼依然在一边守着的两个女人，便扬长而去了。
三姨太白梅和四姨太秦荷珊，幸灾乐祸而来，臊眉耷眼地离开了。
秦荷珊跟在白梅身后，即将跨出院门时，她又不动声色地回过头，阴狠地看了一眼面向而立的林清秋和陈纤云。
一场风波总算有惊无险地消弭于无形，三姨太白梅和四姨太秦荷珊走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纤云找了个借口把春草打发出去，然后招呼清秋重新进了东厢房，顺手关上了门。
清秋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贴身的小衣，已经被汗水濡湿了。
刚才，她急中生智那么胡诌一番，虽然侥幸蒙混过关，但自己也紧张到不行。
纤云看起来也是一样，一进屋，整个人就软软地瘫倒在椅子上，虚脱了一般。
林清秋见状忙问：“你没事吧？”
纤云虚弱地笑笑，喘息片刻，便吃力地站起来，拉着林清秋的手，诚挚地说：“清秋，今晚多亏你了。大恩不言谢，假以时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叫她大少奶奶，而是直呼其名。
经过刚才心照不宣的并肩作战，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女人，都已不再考虑辈分，俨然已成为彼此的闺中挚友。
林清秋关切地看了纤云一眼：“报答什么？你好好注意身子才是。怀着身孕，干嘛那么作践自己？你不要孩子的命，也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又是从台子上往下跳，又是喝堕胎药的。天下哪有你这么狠心的母亲？”
纤云的手放在小腹上，轻轻地抚摸着，脸上露出讽刺又绝望的笑容：“看来这孩子是缠上我了，我现在被逼上梁山，不想生也得生了！”
林清秋察言观色，压低嗓音，犹犹豫豫地问：“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公爹的？”
纤云直视着清秋，大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坦荡。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当然是他的，不然还能是谁的？难道你也不相信我？”
清秋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想要？有了孩子，你以后才能在余家立足啊！”
纤云看向漆黑的窗外，目光似乎落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她讷讷地说：“我怕有一天我有机会离开，却被孩子牵绊着走不了……”
林清秋惊叫道：“离开？你要去哪儿？”
纤云转过脸，呆呆地看着清秋，突然捂住脸，哭了。
这一哭，就哭得肝肠寸断，沉痛无比，她低低地呜咽着，眼泪从手指缝间溢出来，落在她湖蓝色的衣裙上，洇湿一片，仿佛绣上了一朵朵灰色的花。
好半天，纤云才略略缓和，她哽咽着说：“我原来有心上人……我一直在等他回来，要是有了孩子，我就再也不能走了！”
啊？！
林清秋尽量压抑着自己的震惊，柔声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纤云沉重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个读书人，去求取功名了。他答应过我，等功成名就，就会回来娶我的。可是，我还没等他回来，就被哥哥嫂子卖到余家做了妾。”
一切迎刃而解！
怪不得纤云厌恶余淮，怪不得她从不争宠，怪不得她不想生孩子。
看得出来，纤云对这人感情很深，以至于她都嫁了人，还念念不忘，心存奢想，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可是，她连那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守着这么渺茫的希望，不是自欺欺人吗？
林清秋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安慰纤云，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纤云接过帕子，揩干眼泪，清了清嗓子。然后抬起头，艰难地对着清秋挤出一个笑容。
“让你见笑了，原是我作茧自缚异想天开。其实我也知道，即使他回来，也肯定不会再要我了。我已经做了人妾，失去清白，再也不是原来的陈纤云了，又怎么配得上他……今天晚上的事也让我看明白了，在这个大院儿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弄不好连命都会没的。所以你放心吧，冲着你这么帮我，我也会好好活着。这个孩子……我也会生下来，免得再被人拿来做文章！”
听她这么说，清秋终于放下心。两个人相对坐下，一时各怀心事，都沉默不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秋房里的丫鬟双儿过来叫她：“少奶奶，少爷回来了，让我来叫你回去呢！”
清秋急忙站起身，和纤云道别，回到了芍药苑。
卧房里，余世谦已经换了衣服，坐在灯下，细细地查看一本账簿。
看到清秋进来，他忙不迭地站起身，打趣道：“我的女侠，再不叫你回来，你是不是就住在隔壁扶弱济贫了？”
林清秋抿嘴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余世谦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我一进门，就听到隔壁的春草正和双儿聊天，满脸兴奋地说，大少奶奶今晚救了六姨太，一个人斗败了三姨太和四姨太……怎么回事？她们没怎么着你吧？”
林清秋斟酌了会儿，还是把晚上发生的事，前前后后都跟余世谦说了一遍。
余世谦听完，蹙着眉抱怨道：“爹这么胡来，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本来就对纤云充满了同情，这会儿听到余世谦的话，林清秋更是觉得满心酸涩。
余世谦似乎看透了妻子的心事，他把清秋抱在怀里，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小声说：“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以后我们尽力多帮帮她！”
林清秋把头靠在余世谦的胸前，顿时被温暖和甜蜜萦绕。
她想到几个月前，自己还是满心的无助和绝望，她甚至还羡慕过纤云，羡慕她能做一个真正的女人，还能做母亲。
想来，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天真浅薄，和一个根本不爱甚至是厌恶的男人同床共枕，任何亲密接触都是痛苦的折磨吧。
此刻，她由衷地感谢命运，她林清秋何德何能，能遇到两情相悦温厚体贴的夫君。和纤云相比，和这个大院的每一个女人相比，她无疑都是最幸福的。
余世谦见清秋久久不言，突然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林清秋惊呼一声，笑着，握起拳头，亲昵地在余世谦的臂膀上打了几下。
余世谦把她抱到床上，凑过去一边亲她，一边给她呵痒。
林清秋咯咯笑着，突然想到什么，一骨碌坐起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余世谦不解地看着她，林清秋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忘了，纤云的卧房和我们就一墙之隔，她这会儿正伤心，听到我们亲热，会更难受的！”
余世谦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我的大少奶奶，我们以后也不能不出声吧！”
对纤云来说，这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自从嫁给余淮为妾，在这样的漫漫长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早已成为常态。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微微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顺着鬓角，流到枕头上，很快就湿漉漉的一片。
今天晚上和清秋的一番谈话，让纤云又回想起遥远的过往。
那时候，父母都还在世，哥哥也没有染上赌博的毛病，而她，也有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
也是这样的春日里，海棠花下，他们偷偷地私订终身：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后来，他去了远方。走的时候，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他一再承诺，衣锦还乡时，第一件事就是来她家提亲。
再后来，父母双双离世，哥哥娶了好逸恶劳刻薄跋扈的嫂嫂，又沉迷于赌博，把家产败干净不说，还把她卖给了余家为妾。
黑暗中，纤云坐了起来，揩干眼泪，咬牙对自己说：陈纤云，把他忘了，把过去彻底埋葬了。从今往后，你就是余家的六姨太，要争宠，要强大，要好好活下去！
正这么想着，纤云突然听到院子里有轻微的响动，好像是谁撞翻了什么东西。
她以为春草还没睡，就试探着小声喊：“春草，春草！”
没人应。
纤云犹豫着起身，点上灯，披了件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夜风吹过院子中央那棵梧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侧耳听了会儿，自嘲地笑了，哪里有人，看来是自己的错觉。
终究还是不放心，掀起帘子进屋的瞬间，纤云再次回头，环视四周。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院子里的一切，这会儿都影影绰绰地看清楚了。
不期然地，纤云看到院子一角，堆放杂物的那个小屋门口，一个木桶滚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