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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做过爱,却没有摸过手

2022-03-29 03:32:48 作者:不是我吧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我们做过爱,却没有摸过手

  1,

  小舒是个苦命的孩子。

  母亲生她时过世了,父亲在造纸厂上班。有天一个工友的小姨子结婚他请假,主任不准假,小舒的父亲便替他顶工。造纸厂要先把废纸捡净,浸泡,粉碎,制浆,在粉碎时,老舒的手不小心被卷进机器,等工友拉下电闸,老舒被扯出来的右手已经从巴掌上齐齐断掉。

  那时的小舒正在念中专,上到第三年。

  16岁的她过早看到世态炎凉:由于父亲是顶工,不是他的正式工作时间,厂里说不是工伤,医药费报不了。叫他顶工的那个同事,一眼也没到医院看过,倒是马不停蹄地办调动,据说还为此给厂长塞了8000块钱红包。

  小舒不服。她去找主任,找厂长,找那个逃跑的工友……到处吃闭门羹。原本怯懦的年纪,愤怒得脸也不想要了,天天站在厂长楼下骂,少女的尖利混合着妇女的刻薄。厂长夫人头伸出来说:“毛还没长齐呢,嘴巴这么不干净。”小舒说:“去你娘的X,一屋子缩头乌龟,生儿子没屁眼的烂货。”毕竟年纪小,骂人的词汇量有限,全靠豁出去的一股子气势撑。有好心的大妈提醒她,等你中专毕业了是要来接班的,厂长还是你的厂长,得罪他干嘛哟。

  “到时是国家给我分配的工作,看他敢咋的我!”

  怎么骂也不顶用,父亲还是得到处借钱看病,落下的工,主任都给他记上,一天不少地扣他工资。

  小舒哭着说:“真恨我自己不是儿子,没能力打死他们,那我骂也要骂死他们!”

  2,

  一天小舒又去工厂骂,骂那个势利眼主任,把主任骂得往厕所钻。这时院里驶过来一辆小轿车,下来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人,男人问,咋回事?

  司机呱唧呱唧说了。

  男人皱了一下眉头。

  小舒见他老往这边看,她恨死了这些人,这些衣冠楚楚的人,这些坐着小轿车的人,这些脑满肠肥的人,这些小人得志的人。她骂人骂秃噜了嘴,上前吼一句:“看看看!看你娘的X看!”

  无非是哪个客户吧,她想。反正父亲的问题不解决,她就骂到老死。把这厂子骂垮才好。

  第二天又去逮着主任骂,主任一见她,还不等她开口就颠颠地跑过来:“小舒啊,江副厂长让你到他办公室找他一趟,说你父亲的事。”

  “哪来的江副厂长?”她只知道厂长姓李,还有两个副的一个姓刘一个姓夏。

  “就昨天才上任那个。他办公室在五楼靠左边第一间。”

  主任的鼻子眼睛都是戏,在市侩的磨练中早已练就无数张面具,今天这张是有恩于她的表情。小舒心想,江副厂长是不是昨天那人?是准备找她麻烦还是准备帮她?车间主任的表情倒是“有戏”,她却因为长时间受挫有点不敢相信。

  3,

  小舒掸了掸衣服,上五楼找江副厂长。跨进一步,见他正在忙,官气很足。小舒听他们在讨论工作上的事,她便从门口的模糊地带又退了出来。这时听到旁边会计室俩女人在八卦,说江副厂长很有来头,表哥是组织部的官,他是来锻炼的,将来不定要高升到什么程度呢。

  小舒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心里躁躁的,如果没有希望倒好,有了希望再毁灭可就完了。她看墙上起了一层油漆皮,90年代的办公楼好多都这样装修,从墙根往上用绿色油漆漆一米高,一旦渗水很容易起泡泡。她一片一片把它们抠掉,抠得地上狼藉一片。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舒玉,进来吧。”

  小舒进去了。她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点惮怕。

  “坐。”他说。

  “我就站着。”她说。

  江副厂长笑了笑。一种看不出什么意味的笑,好像装腔作势去除大半,是自然的迸发。

  “你父亲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个事情,是处理得不太妥当。我们准备开会研究。”

  又是开会研究,正厂长也是这么搪塞她糊弄她,来了新人还是这样。

  “那我要等多久?”她咄咄地逼问。

  “一个多星期。”

  “一个星期多多少?”

  “十天,总行了吧。”

  他还是微笑,狭长的眼睛里有意味深长的内容。

  “行,十天。要是不给我爸的医药费报了,我就一直骂,骂得你们不得安生。”

  “小姑娘,解决问题不是你这样解决的。”

  “那我就上访。”

  江副厂长又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笑你是个好姑娘。”他竟然说。

  4,

  小舒在家安静了几天,第8天,车间主任打来电话,叫老舒把医药费的条子都整理好,包括车费什么的,一齐拿去给江副厂长签字。他说:“老舒啊,你知道我从中给你使了多少劲儿吗。”老舒说谢谢啊。

  小舒木呆了:“就这样能报了?”

  “应该是的吧。”

  “那误工费呢,他们扣的工资呢?”

  “再慢慢磨。”

  小舒骄傲起来。能报了。竟然能报了。很明显是因为这个江副厂长的到来。他是个好官?哎,真不该那样骂他。可是想想,如果不是第一天她像斗鸡一样支棱着毛攻击他,说不定他还是不重视这事儿呢。总之能报就好。

  事情并没有小舒想象得那么顺利。做手术的钱是给报了,可后来多次发炎,老舒不舍得到大医院看,都是在小诊所吊水,小诊所的票据会计不认,扣发的工资他们也不给补。

  看来江副厂长是给使了劲儿,但这劲儿使得不到位,会计是多精的人,察言观色第一名,什么事能卡什么事不能卡,卡到什么程度,上面一句话一个眼神她们就能领会。

  老舒叫女儿别再那么剑拔弩张,这事儿他慢慢去磨。这时已经到了7月,厂里招内部子弟。像小舒这样的独生女、困难户,是要给优先安排工作的。报名表跟别人一齐交上去了,厂里先安排了一批,没有小舒。又安排了一批,还是没有她。

  这事儿还是得去找江副厂长。哦不,他现在已经升成正厂长了。

  5,

  小舒带点感恩,也在父亲的劝说下带了点迂回,她准备拎点礼物上门去问。买什么好呢,买贵了他们没钱,买便宜了显磕碜。小舒有一双巧手,特别会织毛衣。不管多复杂的花,她看一眼就会。

  于是她去街上称了两斤毛线,给江厂长和他老婆各织了一件毛衣。

  进了江厂长的家门,做贼一样。这还真不是她的风格,她的风格是单刀直入。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有点恶心自己了,觉得自己为了一份工作、一个好工种,为了父亲遗留的问题,终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所以她站在那儿,一时间无措起来。

  江厂长说:“进来坐呀!”

  “我就站着。”声音很小。

  “站着干嘛,你是客人,来来来。”他过来,把一只手放在小舒背后,用手臂赶着她往沙发边走。沙发上搭了沙发巾,电话上也有,电视上也有,是那种镂空花纹的布,看上去很高级。她怕把沙发巾坐皱了,还是没坐。她把两件衣服掏出来给他,然后站在跟前,像一个等待家长在成绩单上签字的小孩。

  江厂长说:“毛衣呀,两件呀。”

  小舒说:“给您妻子一件。”

  江厂长说:“我老婆前几年就走了。”

  “走了?”

  “嗯,过世了。”

  “过世了?”

  “车祸。你这丫头手艺不错啊,我女儿在市里念初中,个头已经跟她妈一般高,这件倒是可以给她穿。”他忽然转过头来:“你比我女儿也大不了几岁吧?你哪一年的?”“76年的。”“哦,我女儿82年的。”他一边说,一边把她往身边拉了拉,小舒一点心理准备没有,被他一拉,竟撞到他胸膛上。正准备躲闪,他又长辈般拿手在她头顶上比了一下身高,然后手掌横在脖子上说:“瞧,你也打起我这儿,跟我女儿一般高。”

  小舒的心怦怦乱跳,她没经历过男女情事,不知道这算不算过分。她提了一口气准备说工作的事,江厂长先说了,说先安排的都是不太好的岗位,办公室还有个缺,需要有文化的人,不知小舒写材料怎么样?小舒没写过材料,但觉得这有什么难,谁是生下来就会写材料的?江厂长又说,怕她写不好材料,因为她太有个性,写材料有写材料的那套措辞,要圆。小舒正准备说自己可以学,才提起一口气又被江厂长打断,他说不过今天看来她并不是只会尖的一个人,这不吗,两套毛衣,多贴心,不比骂人家祖宗暖和吗?

  就这样小舒一次次准备说话又一次次被他压下去,几个回合后她完全迷糊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用意,干脆不再说话。

  江厂长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小舒啊,这个事儿,还得等,得看你表现。”

  小舒心想,你不让我去上班怎么看我表现。

  很快她从他的目光里顿悟了,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一直不拿下来,他的颧骨是正人君子,唇角的笑意却十分轻佻;他的眼神和她的眼神碰撞后,彼此都不避人,先是刀光剑影,后是探寻纠缠。

  小舒心底冷笑了。

  你看这个男人,连一句喜欢都不肯说,他高高在上,仿佛摸了她的肩膀就是无限恩赐。不就是交易吗,不就是龌龊吗,不就是以权谋私吗。她在那几分钟里迅速想了一下,自己生下来就在苦里打滚,父亲要工作,把她扔在家里,不会走路时她睡在自己的屎尿里,会走路时被拴着;上学被人嘲笑没娘,来例假都不知道怎么办;工作了,父亲受欺负,一个大男人不敢去斗争,又是她脸都不要地给他出头,给这个家出头。想来想去自己是珍贵的吗?这两个字太陌生了。

  接着她马上开始盘算,自己的要求有点多,她得先问问清楚。毕竟她不是一个办了那种事还会给他奉献谄媚的人。她做生意,要一杆子撂倒。

  江厂长能看出她在思考。他的手使了使劲儿,又准备把她往怀里揽。小舒推了他一下:“要不然,咱玩个游戏吧?”

  “哦?”

  “我说一件事,你答应,我就脱一件衣服。”她面无表情。

  江厂长笑起来:“有意思。”

  他后退两步坐下,翘起二郎腿:“那你说。你别那么直挺挺地站着,跟刘胡兰似的,你坐下说。”

  “我就站着。”她说:“那我爸的医药费,全都能报吗?包括诊所的钱?”

  江厂长点了一下头。

  小舒脱了裙子外面的一件短袖罩衫。

  “后面还要治,都得报,还有车票,还有因为这件事被扣的工资。”

  他又点了一下头。

  小舒脱了裙子。

  江厂长乐了,低下头用张开的食指和拇指抵了一下脸,笑道:“幸亏不是冬天。”

  看得出他是真的觉得好玩,这一刻的他没有伪装。他在仕途上走了二十多年,从来没遇到过样的女孩,他完全松弛下来。他知道她是一个不需要戒备的人。

  “我得进办公室工作,不进车间。”

  江厂长笑着一个劲儿点头,小舒把鞋脱了。

  “鞋也算?”

  “袜子也算。”她的声音依旧没有感情。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先脱鞋?”

  “我忘记了。”她很诚实。

  江厂长笑倒在沙发上:“不用说了不用说了,不管你说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做,这样行吗?”

  她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说不能让这事给外人知道,也不能动娶她的心,更不能允许厂里任何人欺负她,还要给父亲申请残疾人补助……她被他抱住之后才发现真的不用说了,到底是没经过这种事的女孩,当男性的气息把她黏稠地包裹起来,她一阵慌乱,所有的话都被蒙了回去。

  6,

  江厂长没有食言。他答应的一切都做到。他做得很有步骤,稳扎稳打,不露声色。先是让老舒代表困难户在市工会发言,讲这个厂有多么人性化,领导多么平易近人,江厂长借这个机会又在工厂大会表扬了他,给他报销全部医药费顺理成章。然后把小舒安排到厂里,一个月后工厂搞征文,有奖金,江厂长不知道找谁写了一篇华丽词藻的文章给小舒署上了名,这篇稿子被评为一等奖,江厂长说这样的人才不能被埋没啊,于是调到办公室。最后市里评劳模,老舒断了半拉手还不忘初心坚守岗位,不评他评谁?一时间又是记者采访又是电视台来拍,舒家再也没人敢欺负。他是典范,他是脸面,他是工厂的旗帜。就这样,过年时工厂给老舒发了1万块钱残疾补助。这个时间非常巧,正赶上房改,以前房子都是公家的,这会儿下了文件都要私人出钱买。按面积老舒家得出8000多块钱,他们哪里拿得出来?这笔钱让父女俩不至于流落街头。

  舒家的突然翻身,令家属院的长舌妇们把眼睛挂在小舒身上。一谈到舒家,她们就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戳食的鸭子,可是什么苗头也寻不到。江厂长操作得天衣无缝。最后大家得出结论:还是新来的一把手会办事,工厂效益虽然没啥变化,但名气出去了。

  小舒一共和江厂长做了三次。第一次是生意,第二次是佩服他,还他的情。第三次是告别,因为她谈男朋友了。

  最后一次她明明确确地告诉他要“分手”时,江厂长挽留了一下。他说,你可以学着狡猾一点,只要你狡猾一点,不会被你男朋友发现的。

  小舒说不行,这是原则。

  江厂长说咱俩光着屁股在这里讲原则,是不是很搞笑。

  小舒说,我恨你。

  江厂长说,你不恨我,你只是希望你恨我。

  小舒把衣服穿好,把被单抻平。她是个仔细的姑娘,连一根头发都不会给他留下。她帮他挂外套时,看到自己送给他的毛衣。毛衣的袖口穿得有点外卷,这里收针收松了,线也没买好,有点起球。她把它拿起来,本来是想做织线技术上的研究,没想到毛衣一拿到手里,他的气味扑面而来,她赶紧丢回去。

  7,

  小舒结婚后不久后江厂长也结婚了,找的是市里的一个高中老师。女人个子很高,戴眼镜,有种文化人不太打闲招呼的清高。小舒偶尔看到她,她长腿鹭鹭一样紧跟着江厂长,嘴抿着,有必要讲话时,眼睛逼住人。

  小舒常想,江厂长应该是喜欢过自己的,找的女人也有她的气性。但是他从没说过“喜欢”两个字,他只是言出必行,他只是在旁边没人的时候看着她笑笑,他只是,有次她在他家里洗脚时,接过她擦完脚的帕子顺便擦自己的手。

  新世纪初,单位搞体制改革,江厂长高升到市里。临走前,他给小舒打了个电话,叫她如果有门路就尽快离开厂子,下岗已是大势所趋。小舒便携家带口来到省会城市,和丈夫一起做生意。起步很难,但她彪悍,需要唱黑脸她来,需要唱红脸丈夫来。夫妻俩很快就在城市站稳脚跟。两年后,她奉献了全部青春的那家工厂,改来改去改成了私人企业,后走的人都没她拿的赔偿多。

  按说日子应该就这样歇下来了,可小舒还是会偶尔想起他。先是把他定义成“人生污点”地想,然后把他定义成“贪官污吏”地想,其后把他定义成“精明的生意人”想,最后岁月模糊了一切,他变得不再有定义,他只是一个存在体。再后来她都想不太起来自己是不是对他犯过恶心,也想不太起来自己身为少女时的思考体系。她唯独记得,自己去他家的那个晚上,穿了一条水蓝色的裙子。

  8,

  孩子也读了初中的一个夏天,小舒接到老家的一个电话:“你父亲摔了一跤,你快回来看看吧!”

  小舒连忙和丈夫一起往老家赶。还好不是脑出血心梗什么的,只是摔伤了腿。小舒从医院把父亲接回来,说:“以后走路小心点,老年人最怕摔,本来身体很好的人,摔一回垮一大截。”

  父亲说,是啊,那个江厂长,他就是摔了一跤,身体一下子不行了,听说现在坐轮椅。

  小舒说:“有点印象。”

  “你有空去看看他吧,当时他在咱厂不是也有房子吗,也交几千块钱买了的,后来重盖房子就有他的指标,他病了以后就回来住了,听说是跟老婆关系不好。”

  “……谁照顾他?”

  “一个保姆,男的,瞧上去脾气怪不好的,从来没跟左右邻居打过招呼。不过他好像一直喜欢脾气不好的人。”

  “你去看看他吧?”

  小舒说:“不用了。”

  但没想到在小区停车时,还是看到了他。他坐在轮椅上,看几个人打麻将。或者他根本没有在看,只是坐在人堆旁边,让身体显得热闹一些。小舒经过他旁边的时候,站了一会儿。他都老成这样了,自己是不是也老了?她站着,看着他,不说话。老江说:“小舒回来啦?”

  她点点头。老江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小凳子:“坐。”

  “我就站着。”

  怎会有如此熟悉的对话?

  一下子,那倔强的青春全部涌了上来。她曾刻意让“站着”拉开他们的距离,提醒自己的身份,让卑微的自己保持着笔直的脊梁。她不知道自己最后算不算是保持住了,毕竟她从始至终没有对他说过软话。没有勾引,没有妩媚,甚至没有笑容。她想起她说过她恨他,但是他说,她并不恨,她只是希望自己恨。此时此刻她才理解这句话。她在许多深夜把自己内心鞭笞得血肉模糊,也不曾恨他。

  时间到底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记忆中的他意气风发、胜券在握,而今他的头发全白了,衣领磨出油光,他散发着老年人臃肿腐朽的气息,他曾经会轻佻微笑的一张脸,已经老到骨头都挂不住皮。

  两个人的目光纠缠了一会儿,小舒心痛得快要落泪。一时间她冲动地想握一下他的手,他们从来都没有认真地、仔细地、耳鬓厮磨地握住对方的手。

  于是她轻轻地,轻轻地,把手在他手背上放了一下。他的眸子突然热切起来,似乎有许多话想喷薄而出,他努力地,又把所有的话都咽回去。情字从未说过,也无需再说了。小舒歉意地微微弯腰示意自己要走。她的手离开他后,某种特殊的触感在她掌心残留了很久,那枯萎,沁凉,如一只干涸的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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