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读后感1000字
《梁书》是一本由(唐) 姚思廉 撰 / 卢振华 / 王仲荦 点校 / 景蜀慧 /著作,中华书局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180.00,页数:2020-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梁书》读后感(一):点校本修订本《梁书》勘误一则
卷十六列傳第十 王亮 張稷 王瑩
《校勘記》【十】:
……本書卷二四《蕭景傳》,《南齐書》卷三《武帝紀》、卷四四《沈文季傳》、卷四六《陸慧曉傳》附《顧憲之傳》,《南史》卷三一《張裕傳》附《張稷傳》、《御覽》卷五五八引《齊書》、《通鑑》卷一三六《齊紀》二武帝永明三年及四年俱作“唐瑀之”。(頁308)
案:覆覈上引各書,“唐瑀之”均作“唐㝢之”;且作“唐瑀之”則同本書卷十一列傳第五《校勘記》【一三】矛盾。因此上引校勘記【十】誤,當作“唐㝢之”。
《梁书》读后感(二):俱往矣
想当年初入魏晋南北朝坑的时候,除了《晋书》,着力最多的就是《梁书》了。
如今六年过去,于魏晋南北朝了解比以前更深,且年纪增长,阅历渐多,所以这次系统细读完《梁书》,曾经喜欢的人,很多依然喜欢,但更多的人,不再喜欢;思想、文学等方面,因为志趣已改,很多也已探索完毕,所以热情退却大半。以后除了写完萧统相关的小说,精力大概会主要放在魏晋和北朝,以及一些比较感兴趣的课题上吧。
不过具体而言,《梁书》卷第四十三,有风姿壮气,依然很喜欢。最后史臣曰部分,引孟子“生者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事必不可兼得,宁舍生而取义”,以前总觉得是空话,见故史有人,才知世上有真君子。
以及比较开心的是,见《梁书》许多人物出身,很多都能马上反应出是哪个世家大族,且祖辈人事。但也因如此,见曾经盛族风光不再,很多人“素家贫”,或者起家“奉朝请”这种卑职,虽然天道恒常,跌宕起伏、盛衰荣辱都是常态,但也很可一叹了。
《梁书》读后感(三):赵灿鹏谈《梁书》的编纂、点校与修订
采访︱黄晓峰 《梁书》的修撰很特别,是由姚察、姚思廉父子历经四朝(梁、陈、隋、唐)完成的,您能先简单介绍一下修撰过程吗? 赵灿鹏:姚思廉的《梁书》《陈书》,与司马迁《史记》、班固《汉书》的情形相似,都是父子相继编撰而成,同为中国史学史上的佳话。姚察(533-606)于梁朝末年开始参与梁朝国史的修撰,从我们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那时他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陈宣帝太建末年,姚察大约五十岁的时候,“知撰梁史事”,陈后主时又“领著作”,负责编撰梁史和陈史。入隋以后,姚察奉隋文帝之命编撰梁、陈二代之史,期间曾经进呈部分篇卷。这两部史书没有写完,姚察就去世了,临终之时,命子思廉续成其书。姚思廉上表陈述父亲的遗愿,隋炀帝下诏许其续撰二史,但迄于隋末,续修史书的工作仍然没有做完。唐朝初年,唐高祖命中令书萧瑀等人修撰前朝史,梁史由崔善为等负责,姚思廉参与修陈史,但这次修史活动并不成功,历经数年不就而罢。唐太宗贞观二年(628),姚思廉再次奉诏撰修梁、陈二史。到了贞观十年正月,房玄龄、魏徵、姚思廉等撰成周、隋、梁、陈、齐五代史,进奏朝廷。这时姚思廉的年纪已经很大(有的学者说是八十岁),在《梁书》《陈书》写成的第二年,他就去世了。姚思廉父子《梁书》的修撰,一般认为开始于陈太建末年,前后历经五十多年。如果从梁朝末年姚察参与国史撰写算起,通计有八十多年。总而言之,其成书过程比较曲折。 《梁书》《陈书》的修撰时间如此长久,其中原由,前人论著偶有涉及,有的看法很有启发性。比如四川大学历史系教授方北辰师,在他的博士论文《魏晋南朝江东世家大族述论》中,认为这是姚氏父子亲历梁、陈、隋、唐四代更替(以及姚氏家族分处于南、北朝的因素),历史书写多有忌讳、受到诸多方面牵掣的缘故。这是很有道理的。另外,在姚察身后,姚思廉未能专心从事于梁、陈二史的修撰,可能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姚思廉在隋炀帝时参与修纂《区宇图志》,唐贞观年间撰写国史纪传三十卷,又参与编撰类书《文思博要》。这些工作是与修撰梁、陈二史同时进行的,《区宇图志》几百卷,《文思博要》一千二百卷,都是大书,花费时间精力必然甚多。 梁朝短短五十六年,梁武帝一人就在位四十八年,仿佛一朝一帝,这对《梁书》修撰的体例有影响吗? 赵灿鹏:其实五十六年并不短。南朝宋五十九年,传了八个皇帝;齐二十四年,传七帝;梁五十六年,传四帝;陈三十三年,传五帝。梁的年祚仅次于宋,比齐、陈二代长很多。如你所说,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是南北朝皇帝中统治时间最长的一位。他在整个中国古代历史中也很突出,是在位时间最久的皇帝之一。与明朝的万历皇帝并列排名第四,仅次于康熙、乾隆和汉武帝;在明代以前,则一直保持第二名的记录,仅次于汉武帝。不过这一点对《梁书》的修撰体例,似乎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影响。我们至多说是,《梁书》本纪六卷,《武帝纪》有上、中、下三卷,篇幅大些,仅此而已。 当然,在梁武帝的心目中,在叛将侯景攻破建康城的那个时刻,他已经有了萧家天下丧亡的预感,“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卷二九《邵陵王纶传》)。严格来说,这个预感与历史的演化并不完全对应,毕竟在梁武帝身后,又传了三帝。梁简文帝是侯景胁迫下的傀儡皇帝,姑置不论;梁元帝平定侯景之乱,从当时人的观念来看,几乎是再造国家,如果他的性格行事不是那么诡异的话,本来作为中兴之主,是有可能使梁祚绵延下去的。 姚察曾仕于梁,姚思廉还在《陈书》中给父亲立传,也是当代人写当代史,这一因素对《梁书》的修撰有怎样的影响? 赵灿鹏:这很重要。在写修订前言的时候,景蜀慧师特别提醒我要注意这一点。《梁书》虽然成书于唐初,但姚察先后在梁、陈二代为官,并且进入了政治权力的中心场域,除了自身经历并从亲友交游处了解掌握许多一手资料外,也有机会接触到皇室所藏的史书档案,因此书中对萧梁一代的制度、行政和朝廷人事,记述颇为准确,其史学价值未可低估。 姚思廉在《陈书》中为父亲写了一篇佳传,篇幅较长,是《陈书》中字数较多的一篇传记。但是这种方式,不太合乎史家传统的做法。比如《史记》《汉书》(《宋书》《魏书》《北史》也是如此),书末都有一篇序传,详细叙述作者家世、祖先生平仕宦、学术渊源及著述义例等内容。唐贞观年间修撰周、隋、梁、陈、齐五代史时,《梁书》《陈书》已经有比较明显的官修史书特徵,恐怕不能遵循《史》《汉》以降通行的惯例。《陈书》中设立《姚察传》,这算是史书的一种变体。 唐太宗曾亲自撰写《晋书》的几篇史论,梁、陈、齐、周、隋五朝史也是在他的命令下同时开始修撰的,唐太宗有深度参与过《梁书》修撰吗? 赵灿鹏:这个问题有点新奇,我可能回答不好,还需要做些专门的研究。唐太宗没有为《梁书》写过专门的文字,从表面上看来,《梁书》的内容与唐太宗没有直接的关系。情况有些类似,是《梁书》六卷本纪之后,有监修官魏徵总括梁朝兴亡教训的一篇论赞。这有可能体现了唐太宗的一部分想法。 唐太宗为《晋书》写了四篇史论,其中一篇是《王義之传》。那是他极为欣赏甚至崇拜“书圣”王羲之的缘故。梁代的王志、萧子云都是著名书法家,王志在当时就有“书圣”之称,萧子云名播海外。但唐太宗一定觉得他们与王羲之不能相比,所以在《王羲之传》的传论中写了一段有些刻薄的话:“子云近出,擅名江表,然仅得成书,无丈夫之气。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虽秃千兔之翰,聚无一毫之筯;穷万榖之皮,敛无半分之骨。以兹播美,非其滥名耶。” 有一个相关的学术观点,值得稍作介绍。甘肃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的学者赵以武先生,写过一部著作《阴铿与近体诗》。书中考察陈代诗人阴铿家世,对《梁书·阴子春传》作了细致的研究,指出这篇传记存在曲笔讳饰的原由,或许与唐太宗的阴妃有关。此说可供参考。 在“二十四史”中,《梁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赵灿鹏:我是猜测,没有经过准确的调查,“二十四史”受到读者关注的程度,如果进行排序的话,《梁书》大概在靠后的位置。南北朝诸史的情况比较类似。这有很多原因。如果简单来说,在古人的历史观念中,南北朝时期并非盛世,相关诸史不大为人所重视。直至现代,有这样观念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 不过,从知识信息传播媒介的角度,还可以看到一个特别的现象。纵观现当代历史学的发展,中古史研究领域名家辈出(如陈寅恪、唐长孺、周一良、严耕望、田余庆等先生的名字,专业学者不必说,亦为有史学爱好的普通读者耳熟能详),当代许多中青年学者的成绩也非常突出,在读书界有一个普遍持久的辐射效应。所以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史书,也比较受到读者关注和欢迎,这可能是近三十年一个新的态势。 《梁书》篇幅较小,但有自己独特的一些长处。在南北朝诸史中,《梁书》的修撰质量颇受好评。姚察学养深厚,是《汉书》名家,于史学有深湛的认识,又以文才著称;姚思廉家学渊源,父子两世纂辑之功,梁、陈二史在唐代即颇负声名。清代四库馆臣称赞《梁书》“持论多平允,排整次第,犹具汉晋以来相传之史法”。赵翼认为《梁书》文笔精练明达,叙事简严完善,“行文则自出炉锤,直欲远追班马”(《廿二史札记》卷九),“足称良史”(《陔余丛考》卷七),这是后世有代表性的看法。《梁书》叙事状物及传末论赞多用散文,在六朝崇尚骈俪的风气之中有特异的表现。近代桐城文学大家吴汝纶,对《梁书》的史文也有很高的评价,他认为“《梁书》似胜于宋、齐二史,姚察所著又胜于厥嗣”(《桐城吴先生诸史点勘》卷三)。经常为读史者所称道的,如《曹景宗传》载其大段牢骚之语,《韦叡传》记合肥之战、邵阳之战,《康绚传》记淮堰之作,《羊侃传》记台城之守,语言丰富活泼,细节生动如画,是中古史书中少见的佳作。《梁书》中有一些精彩的语段,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最近魏斌教授发表了一篇有趣的文章《看见高王》(《读书》2020年第4期),关于写作缘起,说是始于读到《梁书·侯景传》,侯景看见大势已去的一段感慨(“与高王一种人”),读之若出其口,声音虽不可再现,据此足资凭想。这些不能展开来说,只能简单谈谈。 上世纪《梁书》的整理,是由山东大学历史系的卢振华教授点校的,您怎样看待他的贡献? 赵灿鹏:从修订工作开始到现在全部完功,我对《梁书》原点校本的看法,一直没有改变。书中不可能没有错误,但就其大体而言,仍属于古籍整理中的上乘之作,卢振华先生(包括主持南朝五史校点的王仲荦先生,从事编辑整理的宋云彬先生、赵守俨先生)的贡献很大。没有前贤的点校成果作为起点,今天的修订工作是不可能顺利展开的。所谓“筚路蓝缕”,开创性的工作最难。 具体来说,原点校本广泛使用了百衲本,南、北监本,汲古阁本、武英殿本和金陵书局本,参校《南史》《册府元龟》《资治通鉴》等典籍,参考张元济、张森楷两种《梁书校勘记》,吸收了钱大昕《廿二史考异》等清代以来学者的校勘成果,在标点、分段、校勘订误等方面都有不少创见,出版将近五十年来,受到学术界的广泛好评。 古书中荆棘丛生,“人迹不到之地”甚多(这里是借用近代四川经学家廖平的话,比喻古书中意义疑滞、不容易通晓者)。一般读者遇到这种情况,除非万不得已,可以绕道而行,跳过去,忽略不读,但点校者就不能这样从权变通。《梁书》中有一些不容易读懂的地方,卢先生已经尽可能作了比较周全的处理。姜宝昌教授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兴亡砺后学,身残志弥坚——卢振华先生的治学方法和学术成就》(《文史哲》2013年第5期),根据《梁书》《南史》的校勘记,讨论卢先生严谨的治学精神,论述稍嫌简略,可以略见一斑。
卢振华先生
以前在华东师大古籍所读书的时候,常听严佐之师称引余嘉锡先生《四库提要辨证》序录中的一段话,作为学者虚怀恕己之箴言:“然而纪氏之为《提要》也难,而余之为《辨证》也易,何者?……纪氏于其所未读,不能置之不言,而余则惟吾之所趋避。譬之射然,纪氏控弦引满,下云中之飞鸟,余则树之鹄而后放矢耳。易地以处,纪氏必优于作《辨证》,而余之不能为《提要》决也。”最近写修订前言,又读到余先生这段话,深有所感,可谓对治学甘苦有深切体味的见道之言。今天的修订工作,对原点校本的缺陷和不足进行补充完善,俗话说“后出转精”,这是事势必然,理应如此。但假如易地而处,卢先生等诸位前贤生于今世,他们来做修订工作,一定比我们做得好;而我们乘坐时间机器穿越过去,从头开始点校《梁书》,可能步履维艰,难于卒业。在修订过程中,当我因疲倦而心生怠惰之意的时候,不禁想起1970年代卢先生因摔伤致残长期卧于病榻上校点《梁书》与《南史》的情形(详见《光明日报》1978年4月13日对卢先生的采访,题目作《满目青山夕照明》),让我惭愧不已。前辈学者学问广博深邃,毕生勤奋读书,心思单纯,意志坚定,淡泊名利,他们的境界是今天的学者很难达到的。 您负责的此次修订,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能否具体举例说一说? 赵灿鹏:宋代的理学家陆象山说过一句话“文王不可轻赞”,意思是说,只有对周文王的美德有真正的认识,这样的称赞才能到位。赞美如此,批评就更不用说了。这是打个比方。修订工作的着眼点,是原点校本存在问题和不足之处,从道理上说,应该先入后出,以免妄下雌黄。《梁书》修订之所以旷日持久,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基本上“复制”了卢振华等先生所做的工作。原先使用的版本、参校的史书、参考的研究论著,皆一一经过覆核比对考校,非此不足以真正了解原先的点校工作。 我们所做的修订工作,简单来说,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是校勘方式的变化。原点校本采用“不设底本、择善而从”的方式,此次修订是底本校勘。这两种方式,在古籍整理中都很常见,但一般而言,在古籍文本基本定型的情况下,采用底本校勘是比较审慎的做法。原点校本“二十四史”的校勘方式不尽一致,以南朝五史来说,《南齐书》《陈书》设有底本,《宋书》《梁书》《南史》没有底本,文字择善而从。 据说上个世纪点校出版“二十四史”,有推出“普及版”与“学术版”不同版本的设想。点校本“二十四史”,原先是作为普及性读本,计划中还要推出程度更高的学术用书。但实际操作的结果,因为“普及版”的学术水平很高,推出“学术版”的计划并未落实。几十年来,点校本“二十四史”既是普通读者钟爱的读物,也是学者从事学术研究使用的标准版本。当初推出点校本的时候,既然有普及性的考虑,校勘方面有简化处理的倾向,文本方面也有推出“定本”的考虑,这是较多史书在点校中采用“不设底本、择善而从”方式的原因。在这种考虑之下,原点校本改动文字的尺度就大了一些。实际上,所谓“择善而从”是一个很主观的判断,我们理解的“善”不一定是真正意义的“善”,看似文字有问题、读不通的地方,可能是后人对史书语言的了解不够所致。再加上过去铅字排版技术的限制,许多古字、异体字被统改为通用字。这样一来,古籍中原先包含的丰富信息就因简化而消失了。 《梁书》修订本是底本校勘,以百衲本作底本,有底本作为依归,采取比较审慎的态度,改字的尺度比较小。我们的出发点,是尽可能多保留一些古书早期的面貌。这种处理方式对学术研究是有益处的。试举一个例子。卷二九《邵陵王纶传》,“全由饩馈悬绝”句。“绝”字的字形较为特殊,原点校本根据张元济《梁书校勘记》,引用《汉书》颜师古注,兜了一个大圈子,认为是“绝”的讹字。那个字实际上没有问题,见于宋人夏竦的《古文四声韵》卷五,是“绝”的异体字。修订本保留了这个字形。夏竦的这部书,现在古文字学者非常重视,近些年国内有两篇博士论文作了校证,但都还没有做到第五卷。将来学者做卷五校证的时候,《梁书》的这个字形可以提供一个鲜活的文字资料(出现“绝”字的这一版叶可以确认是南宋初年刊刻的原版)。
百衲本影印南宋初期刊刻原版《梁书》书影
第二,是参校文献方面。与原点校本相比,修订本在参校版本的广度与深度上,都有所拓展。《梁书》现在存世的最早版本,是原北平图书馆旧藏宋大字本(存四十卷),即百衲本的底本,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这个残宋本非常宝贵,我们根据台北“国家图书馆”藏缩微胶片进行通校,景蜀慧师并至台北故宫博物院借阅原书作了比对核校。这个工作很有意义,可以弥补百衲本因描润校改有失古本原貌的不足,我们发现了几处明显的误改,修订本根据残宋本作了改正,因而解决了一些比较重要的疑难问题,均出校说明。 百衲本影印的底本,除了残宋本之外,还曾以三朝本配补。现在存世比较完整的《梁书》三朝本,大约有十种(另有几种残本)。本次修订使用了六种,这几种三朝本的版刻形态及刷印情况互有异同,汇集在一起比勘,对于百衲本影印时的描润修改情况,可以做出比较接近的判断。在配补的部分,我们发现百衲本也有误改的情况,因而作了一些有实质意义的订正。残宋本和三朝本是卢振华等诸位先生未能寓目的,所以原点校本在文字校勘方面受到一些内在的限制。 除了原刊南监本、汲古阁本、武英殿本以外,我们还参考了清人李慈铭批校的南监本、清人叶万等批校的汲古阁本、傅增湘校章钰题款的武英殿本,以及日本据南监本覆刻的荻生徂徕句读本。这些版本中有些校语的学术价值很高,对修订工作大有裨益。这些都是拜赐于时代的进步,海内外各大图书馆在网络公布古籍善本影像的结果,我们感觉幸运之至。 在传世典籍与石刻图像文献方面,我们的参校范围也有所扩大。修订中使用了宋本《册府元龟》《眉山新编十七史策要》、几种汉魏两晋南北朝石刻文献总集、梁元帝《职贡图》摹本题记等等。有些时候会有意外的惊喜,比如陈尚君先生、唐雯教授作过深入研究的晏殊《类要》,这部北宋的类书中有《梁书》的引文,其中一则特别有用,我们藉此为原点校本补充了一个改字的直接根据。通行的几个大型古籍文献数据库,是修订工作中经常用到的利器,解决了一些普通情况下难以处理的问题。这些都是以前老先生们做点校工作时无法拥有的条件,就不多说了。 第三,是修订错误方面。在充分尊重原点校成果的前提下,我们根据修订工作总则和工作程序,对原点校本存在的错讹进行纠正,统一体例,作了适当的修订和完善。《梁书》点校本问世以来,将近五十年的时间里,学术界先后发表了若干论著,对其中文字、标点的错误进行纠正,我们对这些校勘研究成果,进行了较为广泛的收集,并参考吸收。 在原先进行点校工作那个时代,读书写作学术研究都是手工操作,以纸笔为载体,与今天电脑科技高度发达、研究工具手段发生跳跃性变化的情形大不一样。随着《梁书》修订工作的进展,对原点校工作的艰辛程度,我有更加具体的体会,老先生们所做的贡献令人钦佩。谨此向进入历史的卢振华先生等诸位前贤致以深深的敬意。
《梁书》读后感(四):赵灿鹏︱流动的《梁书》:书影背后的版本线索
如果把书本的生命比作河流,借用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的语言,这种线性的、历时性的要素,呈现出流动的面目。与此同时,主体与支流、原版与补修、刷印年代的先与后、篇卷的完整与残缺、版刻的完善与损坏、版本价值的高与低、校勘程度的深与浅等相对的关系,使得版本谱系具有丰富而复杂的结构层次。学者溯流上下,试图把握其间的脉络条理。我的视域有限,距离目标仍很遥远。或许套用《周易》的象征说法比较合适,《梁书》的修订不是“既济”的完成式,而是一个“未济”的开放过程。 《梁书》修订本的版本书影有八幅,数目是比较多的。在已出十种“二十四史”修订本中,与《隋书》相同,仅次于《史记》的十幅。然而还是缺少了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残宋本,这是我们特别想冠于书首的一种。中华书局也作了很多努力,由于疫情的原因,出版时间紧迫,以及其它各种各样的原因,未能如愿展示在读者面前,有些遗憾。作为次佳的(second best)方案,现在用百衲本影印本作为替代,下真迹一等,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百衲本影印宋大字本残宋本 台北的残宋本是百衲本的底本,在存世《梁书》版本中最为珍贵。我作了统计,全书共有刻版七百零三叶,其中南宋绍兴年间刊刻原版七十馀叶,南宋中期补版一百三十馀叶,合计宋版约有两百一十叶,比例达到全书的三成。而修订中使用的六种三朝本(包括上图、国图、台北“国图”与日本静嘉堂、内阁文库等处收藏),书中俱未见南宋初年原版,南宋中期补版只有约二十叶之数,两者的差距是非常大的。 残宋本十四册,其中宋版叶数目在二十叶以上的,依次是第二册(三十六叶)、第四册(二十八叶)、第一册(二十六叶)、第八册(二十叶)。景蜀慧师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访问时了解到,第二册曾作为宋版善本书举行过展览,看来院方主事者是很有专业眼光的。但第一册、第二册中的宋版叶,都属于南宋中期的补版,未见南宋初期刊刻的原版。我较为仔细地阅览全书,发现第八册中原版有十八叶,最为集中。我们选择的百衲本影印宋大字本书影,就出自这一册。 三朝本 《梁书》五十六卷,残宋本有四十卷,缺少的十六卷,百衲本用三朝本配补。现在存世的三朝本大约有十部(另有几部残本),修订中使用了六部,但都不是百衲本配补使用的那一部(该书载《涵芬楼烬余书录》,知未毁于上海“一·二八”战火,疑尚存于天壤之间)。 书影选择了三种三朝本。上海图书馆藏本是《中华再造善本》的底本,原为湖南湘潭袁氏“刚伐邑斋”藏书。顺带可以一提的是,刚伐邑斋旧址位于沪西武康路,邻近古法华寺。1950年代初期顾颉刚先生借居于此,利用袁氏藏书,著有《法华读书记》二十五册(《顾颉刚读书笔记》卷五至六)。
《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上海图书馆藏三朝本《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上海图书馆藏三朝本国图所藏两种三朝本,第一种与上图藏本相比,版刻情况较好,文字残阙漫漶较少,然而它有一个严重的缺陷,是明代补刻版叶的版心上方象鼻处“嘉靖×年补刊”字样,一律被除去,可能是旧时书商做了一些处理,所以版本有失真之嫌。《中华再造善本》之所以选择上图藏本,应该有这方面的考虑。我们选择的书影是南宋中期补版品相较好的一叶,文字笔画与版框栏线较为完整,其刷印年代应早于上图藏本,放在一起对照,情形就很清楚。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三朝本之一中国国家图书馆藏三朝本之一国图第二种三朝本品相较差,坏版阙文很多,但是书中(卷三九末叶)有宋人曾巩等所作疏语一条,可见仍然部分地保存了宋本面貌。此叶疑为元代补版,是现今存世三朝本中仅见者,非常珍贵。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三朝本之二中国国家图书馆藏三朝本之二现在看来,百衲本配补使用的三朝本,其版刻完善程度,与我们所见的几种相比,似有逊色之处。可以举几个例子。 百衲本据三朝本配补的卷一〇《邓元起传》,第十七叶版框右外沿有墨笔小字一行,说明右半叶缺上半,据北监本补四字至十字不等。其阙文情形,与国图藏本(二)、台北“国图”、内阁文库藏本相同,而上图、国图藏本(一)不缺字。百衲本补字时,有新的错误(脱文)发生,修订中作了改正。
百衲本影印宋大字本,此叶据三朝本配补。
《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上海图书馆藏三朝本《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上海图书馆藏三朝本卷二二《安成康王秀传》的情形也很类似。第四叶版框左外沿有墨笔小字一行,说明左半叶缺末三行,据北监本补足。其阙文情形,与国图藏本(二)、台北“国图”、内阁文库藏本相同,而国图藏本(一)版面完整无缺,上图、静嘉堂藏本只缺上部每行各三字。
百衲本影印宋大字本,此叶据三朝本配补。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三朝本之一中国国家图书馆藏三朝本之一又如卷四五《王僧辩传》,亦为三朝本配补,第十三叶(左半叶,第1-2行)“宠章所隆”句。“所”字,上图、国图藏本一、静嘉堂藏本作“既”,国图藏本二、台北“国图”、内阁文库藏本漫漶不清,北监本、殿本作“所”。可以推知百衲本所据三朝本漫漶,故据北监本描改作“所”(张元济《梁书校勘记》未出校,当为暗改)。然而南监本、汲古阁本、金陵书局本亦作“既”,“所”字后出,当为北监本臆改,我们作了订正。 南监本 现在收入书影的南监本,是国图所藏清顺治、康熙递修本,有清李慈铭批校。修订工作开始的时候,中华书局提供了书局图书馆收藏的南监本,为清顺治修本,书中未见康熙修版,年代比国图藏本要早,间有佚名批语,以史评为主。书影取舍的考虑是,李慈铭批校本收入《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比较珍贵。李氏批校的学术价值较高,民国年间由王重民先生辑录为《越缦堂读史札记》十九卷。修订中参考了《梁书》和《南史》的札记。《梁书札记》前身为此本批校(《梁书札记》卷首误写作北监本,因而有学者以讹传讹,说李慈铭《梁书札记》根据的是北监本,不确)。书影选叶天头有李氏批校一则,内容与《梁书札记》基本相同,节文见于修订本卷五六校勘记,读者可以参看。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南监本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南监本有一个问题值得在这里简单谈谈。南监本二十一史,是明清时期读书人最常用的正史版本,直到清嘉庆十年(1805)毁于金陵的火灾,才完全退出历史舞台。从明万历初年开始,新刊诸史书版持续使用二百余年,而《晋书》《唐书》《宋史》《元史》数种,版刻始于元代及明朝初年,寿命长达四五百年之久,堪称出版史上的奇迹(此前三朝本的情况也类似)。因为是常用版本,大批量刷印,书版容易损坏,经过频繁的补修及抽换版叶,现在不大容易找到万历年间原版的南监本。民国时张元济先生影印百衲本《梁书》,阙卷以三朝本配补,其中阙字坏版的地方,用北监本(而不是南监本)补足,应当是未能获得原版南监本的缘故。经眼所及,上海图书馆、日本内阁文库所藏南监本《梁书》,属于明万历年间的原版。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藏本,未能获见全书,但就卷一首叶书影来看,应该也是万历原版。 原版万历新刊南监本诸史的一个明显特征,是版心下方有刻工姓名及字数(如《梁书》卷一首叶有“邓钦 三百三十四”的字样)。后来的递修印本,版心上方象鼻处“万历×年刊”的字样还保留着,但剜除了下方的刻工姓名及字数。以前学者使用南监本的时候,不太注意这个问题,将来似应予以重视。 李国庆先生编《明代刊工姓名全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是收录明代刻工资料的一部大书。其中邓钦条目载明万历年间刻书二十三种,史部有《史记》《晋书》《南齐书》《五代史记》四种南监本,未载《梁书》。这四种南监本刻工资料,是根据台北《“国家图书馆”善本书志初稿》间接转录。《善本书志初稿》著录台北“国家图书馆”藏《梁书》南监本,仅有明代刻工裴龙等五人姓名。这个版本影像在台北“国家图书馆”网站已经公布,经过仔细比对,它并非原版的南监本,实际上是清顺治年间的递修本。书中有若干阙叶(总计十七叶),所阙书叶毫无例外是顺治递修版叶,这种“整容术”,也是旧时书贾做过手脚的印记。其中万历年间的原版只有四五叶,保留的刻工信息非常有限。不难想见,如果对原版万历新刊南监本诸史进行全面搜检,可以较大程度地补充明代的刻工信息资料。 上海图书馆藏南监本《梁书》颇为特别。它的目录不在全书之首,而是插入书内第三册之首,位置在本纪之后、列传之前;因为目录第一叶缺失,所以卷目从列传第二开始,这可能是旧时书贾“瞒天过海”另行装帧的结果。聪明的书贾并没有认识到这部南监本的宝贵之处。目录之后,有万历四年南监祭酒余有丁序,但没有万历五年南监司业周子义的识语。该叶版心下方无刻工姓名,有“一百四十二”的字样。这个数字,与目录末叶文字、余有丁序和版心文字的合计数目,是一致的。内阁文库藏本的目录末叶,余有丁序之后,有周子义的识语;版心下方有刻工姓名吴廷,无数目字。此叶在万历五年补入周子义识语时,应当经过重刻。周氏识语说用礼部宋本及《南史》参校,“凡是正数百字”。由此可知,上图藏本是万历四年初刊本,内阁文库藏本是万历五年修订版本。上图藏本展现了南监本刊刻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具有很高的版本价值。 内阁文库收藏的南监本《梁书》有一番来历。日本明历三年(1657)正月十八、十九日,在那场骇人听闻的江户大火中,著名儒学家林罗山(1583-1657,名忠,号罗山)正在家校读《梁书》,事急避难之时,“先生舆中所携,唯所点朱之《梁书》一册而已。平生造次颠沛,不废读书”,到二十三日他就奄然长逝(《罗山林先生集》附录卷二《年谱》下,下文省称《年谱》下),后世传为佳话。在日本儒学史上,林罗山以“无与伦比的旺盛的读书能力”而著称(坂本太郎《日本的修史与史学》第三章,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他在去世前一年曾言:“吾自少壮,既知历代始末,而广览数千万卷,唯二十一史全部从头至尾未遑滴朱露,今虽暮龄既迫,犹有一周览之志。若幸保三年之命,则可以遂素志。”这一年他以朱笔句点完《晋书》《宋书》《南齐书》,次年春读《梁书》过半(《年谱》下),壮志未酬即长辞人世。 内阁文库藏南监本《梁书》,目录首叶卷端上方有“林氏藏书”印记(朱文),下方有一个“江云渭树”的闲章。这个闲章,是林罗山本人藏书的常用印记(参见严绍璗《日本藏汉籍珍本追踪纪实》之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每卷末尾有署名“林学士”的一行题记(朱笔),记录读史时间,始自日本宽文十三年癸丑(1673,清康熙十二年)四月十七日,止于五月二十日,书末并有署名“弘文院林叟”的题跋一则(墨书)。林学士、林叟,即幕府弘文院学士林鹅峰(1618-1680,名恕,号鹅峰),为林罗山第三子。按《年谱》下,罗山自己有善本二十一史一套,不幸毁于此次江户火灾;此前又以家藏两套二十一史,分授二子林恕、林靖(1624-1661,号读耕斋)。内阁文库藏南监本《梁书》,即鹅峰藏本的一种。 据尾崎康先生调查(《正史宋元版之研究》第二部第十章,中华书局2018年版),内阁文库收藏林鹅峰手批正史,无《史记》《汉书》《后汉书》和《宋史》,存《三国志》至《元史》。土屋裕史《本馆所藏林罗山旧藏书(汉籍)解题②》(《北の丸:国立公文书馆报》第48号,2016年)附录有林鹅峰手校手跋本之跋文,自《晋书》至《元史》计十五种。《三国志》卷一题记署宽文乙巳(1665)季冬五日之夕,《元史》书末题跋署延宝五年丁巳(1677)秋七月二十三日。在《元史》的题跋中,林鹅峰抒发了阅读全史的深切感慨:“余初弱冠,再见三史。修《本朝通鉴》之余暇,见《三国志》《晋书》。其后累年,春少窥园,夏分囊萤之光,秋对屋梁之月,冬映雪后之灯。朱露滴尽,笔头枯秃。数千万叶之纸,卷舒以见轴末;二十一史之编,䌷绎以至卷尾。呜呼!先考之遗命,聊可以报之,微力之精勤,亦有其效乎!时维延宝五年丁巳秋七月二十三日,偶当先考讳日,终此大举,不亦奇乎!”林鹅峰花费十多年的时光,将二十一史依次点读完毕。他在五十岁以后,勤读正史作为日课,毅力之强,令人钦敬,真可以说是“善继父志”的大孝之子了! 北监本 国图藏北监本《梁书》的书影是一个惊喜。卷一首叶的品相好,并有三方近乎完美的藏书印记,全面展示了它出于名家收藏的身份。印章分别是“邹仪之印”(白文)、“字补山号晓庭”(朱文)、“锡山蕉绿草堂邹氏书画记”(朱文)。邹仪是清代乾隆时期无锡的藏书家。《四库全书》中有一种宋人李明复的《春秋集义》,底本就是邹仪蕉绿草堂藏本。缪荃孙旧藏明翻元天历刊本《范文正公集》,也钤有这三方印记(《艺风藏书记》卷六)。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北监本汲古阁本 汲古阁本十七史虽刻版于明崇祯年间,经明季战乱颇有损失,至清顺治年间修补完成,始通行于世,为清代士人阅读正史的另一种常用版本。王鸣盛的名著《十七史商榷》,就是以汲古阁本十七史为商榷的对象。晚清著名学者陈澧(1810-1882,字兰甫,称东塾先生),所著《毛本梁书校异》,顾名思义是汲古阁本批校的辑录之作。另一位著名学者王闿运(1832-1916,字壬秋)批点的汲古阁本正史,今存《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宋书》《梁书》《魏书》《南史》《北史》《新唐书》等十一种,藏于湖南师范大学图书馆。 收入书影中的,是国图所藏清人叶万等批校本。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这部汲古阁本十七史,为清代叶万、薄启源校跋并录有宋代以来多位学者的札记及批校,值得学者关注。叶万(1619-1685),又名树廉,字石君,号道毂,江苏吴县人,徙居常熟,清初藏书家,著有《续金石录》《朴学斋集》等。清人孙从添《藏书记要》第四则《校雠》云:“惜乎古今收藏书籍之人,不校者多,校者甚少。惟叶石君所藏书籍,皆手笔校正,临宋本、印宋钞,俱借善本改正,博古好学,称为第一。叶氏之书,至今为宝,好古同嗜者赏识焉。”予以很高的评价(并参叶昌炽《藏书纪事诗》卷四“叶树廉石君”)。 1970年代“二十四史”点校工作中,似已使用这部汲古阁本十七史。《顾颉刚日记》卷一一(1971年8月5日)云:“看洞庭山叶万(石君)所校录《南齐书》,及吴慈培以宋本校殿本两种。看王仲荦所点样张。”这是一个明证。原点校本《梁书》中似乎也有踪迹可寻。卷一二《柳忱传》“忱复同谏”句,诸本俱作“同”字。叶万《梁书》校语:“‘同’疑‘固’。”原点校本在没有版本依据的情况下,改作“固”字,疑即采用了叶氏的看法。 《梁书》叶万等批校本目录第二叶黏有浮签一,文曰:“硃笔临钱宗伯批阅本。墨笔临熊蘖庵本,评语杂录宋元明名人。又临何小山校宋本。”钱宗伯指钱谦益(1582-1664),字牧斋,为明末清初的文坛领袖。蘖庵是熊开元(1599-1676),字鱼山,湖北嘉鱼人,明亡弃家为僧,隐于苏州之灵岩,名正志,号蘖庵,《明史》卷二五八有传。小山是何煌(1668-?)的字号,为清初著名学者何焯(1661-1722,称义门先生)之弟。书影所选为卷一九首叶右半叶,其朱、墨二色批校,分别过录自钱谦益、熊开元二氏校本。所谓“临”,当是原样迻录,弥足珍贵。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汲古阁本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武英殿本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汲古阁本叶万校本录有宋人吕祖谦(1137-1181),明人邵宝(1460-1527,号二泉,江苏无锡人)、邹泉(字子静,江苏常熟人)、于慎行(1545-1608,字无可,山东东阿人)、王志坚(1576-1633,字淑士,江苏昆山人)、王志庆(1591-1642,字与游,江苏昆山人)、朱明镐(1607-1652,字昭芑,江苏太仓人),清人陈允锡(1639-1722,字亹斋,福建晋江人)的评语多则。《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史部》著录云:“清叶万校并跋,清薄启源批校并录清何煌校跋又录明于慎行、王淑士等人札记。”附注项有欠完备,似可稍作修订:“清叶万校并跋,并录清钱谦益、熊开元批校及何煌校跋,又录宋吕祖谦,明邵宝、邹泉、于慎行、王志坚、王志庆、朱明镐及清陈允锡等人评语。” 武英殿本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武英殿本殿本的书影,为国图藏傅增湘校、章钰题款本,《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有著录。此书目录末叶有章钰题跋,云:“江安傅沅尗增湘校宋眉山七史本于京师图书馆,庚申六月长洲章钰传校一过。”并钤有“章式之校宋本”印记。傅增湘(1872-1949,字沅叔,四川江安人)、章钰(1865-1937,字式之,江苏苏州人)二位先生,是现代著名的藏书家与文献学家。 这部书有一个特别的由来。1913年5月,傅增湘的母亲去世,为了排遣忧怀,他于7月初从天津赴京,至京师图书馆阅书三月,自夏历秋,在馆百有六日,校勘《后汉书》等宋本及校本书十余种,为其一生专力校书之始,后撰有《西涯校书记》纪其事(载《藏园遗稿·杂著》;参见孙英爱《傅增湘年谱》,河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年)。此次傅氏所校宋本书中,就有《梁书》四十卷。这个残宋本,前面已经说过,即百衲本底本,今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章氏题跋中的“庚申”为1920年,在傅氏校勘之后七年,始作过录。傅氏的校勘方式,是将宋本的异文及篇题、卷叶、行款、格式等不同之处,逐一标识于殿本相应位置(不过傅校似乎没有做到巨细靡遗的地步)。这是清代学者校书之成法,也就是所谓“死校”。如今《梁书》百衲本和残宋本都可以方便地阅览,傅氏校勘记录,似乎已成为既陈之刍狗,失去其版本与校勘价值。其实不然,但凡涉及漫漶文字辨识等疑难问题,傅校本有很好的参考与提示作用。这里举一个例子。 卷三三《张率传》载《舞马赋》“思展足于南野”句。“南”字,三朝本以下俱无异文,残宋本漫漶,百衲本描润作“南”(张元济《梁书校勘记》未出校,属于暗改)。我们通校残宋本时,此处轻易就放过去了。然而章钰过录的傅增湘校本,指明此处“南”字,残宋本作“大”。我们仔细地观察和辨识,对漫漶文字残留的字形、笔画和笔势进行分析,认为此字确实当如傅氏所校作“大”,而不可能是“南”。百衲本的描润是错误的。“大野”意指广大的原野,与上文“壮心”相对,似乎于义更胜。三朝本作“南野”,可能是后人补刻时的误改。修订本出于审慎的考虑,没有改字,但补充了一条校记,将残宋本的异文列出。张率《舞马赋》仅见于《梁书》,由此恢复了这篇作品的一处早期文字面貌,这无疑是一个有意义的校勘。前辈学者心细如发,眼光独到,真是令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