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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凹的短小说》读后感摘抄

2021-01-02 00:28:4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平凹的短小说》读后感摘抄

  《平凹的短小说》是一本由贾平凹著作,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58.00,页数:304,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平凹的短小说》读后感(一):《平凹的短小说》

  

贾平凹出生在陕西,他热爱这片土地,自然笔下也少不了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事。陕西孕育了《废都》、《秦腔》这些作品。秦岭就是中国的缩影,秦岭的故事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中国社会。他笔下的秦岭干净又纯粹,孕育出来的血肉是有真性情的。贾平凹的经历给他的故事带来的不止有代表性,还有时代性。无论是山里人、城市人,都逃不过”人生“这条大道,我们终将要选择我们成为什么人。

《倒流河》:有条河叫做倒流河,老笨长年在这河边渡船,他靠着渡船谋生计。在这个村子里,有始终坚持如一的老笨,有想发财的立本,有油嘴滑舌的宋鱼,宋鱼是个不务正业的人,他是老笨的儿子,但品性却与老笨截然相反,他好吃懒做却总想着发财。好运终于降临到立本和顺顺身上,他们赚了一大笔钱,立本变得有钱有权,老笨还是一如既往的渡船,而宋鱼靠着他那张嘴,妄图捞立本的钱,人一旦有钱品性就会发生变化,立本开始挥霍,他经营着煤厂,那千疮百孔的煤矿就像他一样。我们之所以是人,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尽的,凡事都要把握一个度,你看他们就代表着社会中不同的人,最终一切都回到了起点,立本的煤矿生意出现了问题,宋鱼又开始游手好闲。

下篇的故事里,我最喜欢《库麦荣》,优秀的人总是能够忍耐孤独,库麦荣是孤独的,但不是孤立的。在子午岭上,农村妇女库麦荣与守林员丈夫、还有她的剪纸生活在一起,她是个手艺人。丈夫不理解她,她渴望王顺山能够理解她,但他也不过是借着与她的”情人“关系来偷取剪纸。库麦荣唯一的慰藉是剪纸,剪各种各样的生物,装饰整个子午岭,她热爱每一幅作品,她热爱自然敬畏自然,自然是她剪纸的源泉,她的丈夫却总是在伤害大自然,屠杀生灵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食欲。她们之间的矛盾越演越烈,即使生活多么艰苦,她仍保持着对剪纸的热爱,只有在剪纸的时候她才能做她自己,她才能够忘却日子的艰难与琐碎,我想她若是诗人,写出的作品定同她的剪纸一样优秀,满怀热爱之情打动人心。为艺术而艺术

  《平凹的短小说》读后感(二):贾平凹的小说凭什么获得茅盾文学奖

  

提起贾平凹,很多人都会他的大部头长篇小说格外关注,其实,他的一些中短篇作品也值得一读。如果要从创作的艺术轨迹上对贾平凹的作品做一个梳理就会发现,他的中短篇小说很有深度。虽然篇幅相对短小,却异常凝缩,故事往往紧随时代脉搏,意蕴悠长,并且往往成为他后来大部头长篇力作中的经典片段。

博集天卷刚出版的《平凹的短小说》里,就收录了十二篇短篇小说,这些作品大多取材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那些草根蚁命的人们或愚拙、或平凡、或痴蛮,但是情感丰富、爱意绵长,在独具秦风楚韵的秦岭大地上,演绎着动人心弦的奇闻,诉说着辛酸凄怆的传奇轶事。

01.对女性的向往

贾平凹善写女性,被认为是有女性崇拜意识的作家,早期的作品大多突出女性之美。他极力烘托作品中那些女性的美貌和美德,她们集纯情、美丽、善良、宽容等诸般优点于一身,闪耀着圣洁的光辉。《倒流河》也不例外。作品的女主人公顺顺因袭了贾平凹小说中传统女性的形象。

在小说中,顺顺善良贤惠,她和丈夫立本从河南到河北,采煤、开窑,凭着活络的心眼儿发了财,最终又散了财。顺顺既温柔又能干:卖煤生意不景气时,顺顺骑着自行车四处去推销煤;立本想与人合伙儿买个煤窑,顺顺不敢,却最终依了立本;亲戚们合股帮助立本买下煤窑,立本却因为不想给亲戚分红,谎称煤窑赔了,因为这事儿,顺顺的家人不再与他们来往,顺顺依然流着眼泪依着立本;煤价越来越高,兴奋的立本要与顺顺同房,正赶上顺顺月事,但顺顺还是任由立本折腾,把压在底下的钱都染红了;立本住院,顺顺自己料理公司事务,检查工作一丝不苟,补发奖金毫不含糊。她甚至还把跟自己姐妹相称的安然送去照顾生病住院的立本,全然不顾立本第一次见安然就说:“河北还有这么漂亮的人?”

以当下的眼光来看,顺顺已经不仅仅是有传统女性的温柔、善良、勤劳、温顺了,而是对丈夫盲目地言听计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是一种病态的顺从,让人对她又爱又恨。贾平凹为什么要塑造这样一种形象呢?有人说,可能是因为贾平凹童年时期生活在贫困偏远的乡村,家庭地位的卑微,其本人又生得矮小、孱弱、不起眼,因此他非常向往对男性言听计从的女性,因此可以说,顺顺这个形象是贾平凹矛盾心理的外在体现。

其实,《倒流河》这部作品体现的是一种悲凉之感。贾平凹在《倒流河<创作谈>》里这样写道:“阳光下无新鲜事,世事变化无常,而人性里的东西却恒定着,折腾和不折腾,结局似乎都是一样,这如同巨大的悲和巨大的喜对于心脏都是不能承受,人生的主题怎么总透着凉意呢?”这里的“凉意”,奠定了《倒流河》的基调。

在《倒流河》中,除了立本夫妇在金钱中沉浮以外,还有一条主线是宋鱼父子。老笨是摆渡人,无论形势如何变化,他都安守自己的本分。他的儿子宋鱼却是个善于投机取巧、见风使舵的人,然而也是财来财去,根本谈不上成功。不过,在这片土地上,地下黑金的蛊惑,地上人类的爬行,一双双拼命伸长的手,又有几人能赢得真正的成功呢?河有顺流的,也有倒流的,宿命的人生亦然。

02.对奴性的批判

贾平凹喜欢乡土叙事,他受鲁迅的影响很大,叙事风格跟鲁迅的“揭出病苦,引起疗效的注意”一脉相承。他善于在时代背景下作出精神价值的国民性批判,刺痛国人的神经。

比如短篇小说《阿吉》,主人公阿吉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在过去将近一个世纪后的复活。阿吉本名叫阿鸡,在城里打工时候发现城里人将妓女称做鸡,便觉得自己的名字很没体面。于是改名叫阿吉。可是村里的上门女婿阿米结婚后由妻子带着给亲戚们磕头,阿吉就给了阿米一个下马威,告诉阿米,是的名字叫鸡,往后不要惹了我!

阿吉的确是一只好斗的公鸡。他身上有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性格,这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心理,试图通过这种行为来进行自我安慰。贾平凹用阿吉这个形象说明一个问题:阿Q式的国民性依然存在。

阿Q身上有奴性,阿吉身上也有。尽管在阿米、小安面前耀武扬威,但在乡长和城里人面前却谄媚得很。他在乡政府见到县上领导,看到“领导原来是个白胖子,这让阿吉和阿米肃然起敬”。这个描写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中国几千年来平民百姓怕官惧官而形成的奴性心理。

尤其是作品的结尾更加耐人寻味,阿吉在火车站东边的席棚里,对来收管理费的人说他名字叫鸡,左边一个又,右边一个鸟的鸡。在城里人与城市管理者面前,阿吉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贾平凹用丰润的笔触叙写出了生活在这个时代下小人物的病态命运与生生不息的呐喊。

03.对人性的关照

贾平凹对人性洞悉得非常透彻。在他的作品中,经常涉及到男女之间的情欲,再通过情欲展现人性。比如《五魁》写了这样一个故事:被五魁背进柳家的“那女人”忍受不了柳少爷生理和心理的残疾以及大家庭封建思想的压抑,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五魁的身上,跟随他从柳家逃入深山。然而五魁却只爱女人,不敢和女人发生关系,困于情欲中无法解脱的女人在落寞中与狗亲和,被五魁道破后跳崖身亡。而五魁则在女人跳崖后落草为寇,接连娶了十一个压寨夫人,从性压抑到性放荡,精神上却更加扭曲了。

贾平凹在这部作品中透露出对生命意识的审视,他关注人性的压抑,而这种压抑来自于社会的道德压力。在贾平凹的作品中,还有一部《天狗》写的也是关于人性的压抑。故事写的是大龄光棍汉天狗的性苦闷,甚至在入赘师傅家之后,也完全不跟曾经的师娘后来的妻子同房。这种压抑并不是无处宣泄,只是他们的道德准绳不允许他们这样做。在这本《平凹的短小说》中没有收录《天狗》,大概是因为内容写得跟《五魁》类似。

总之,《平凹的短小说》中收录的作品,都是以平凡的艺术视角、独特的艺术风格、朴实自然而又富有特色的语言,剖析生活,传达出现代转化中人类灵魂的痛楚和蜕变,揭示出人性的弱点,从而在静态的抗争中给人以警醒,催人以奋进。

  《平凹的短小说》读后感(三):贾平凹这部小说,被评比《废都》还恶心,却说破了国人的性压抑

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妇,一直被残疾的丈夫性虐待,家中爱慕她已久的长工把她救了出去,带到了杳无人迹的深山。

女人多次明示、暗示地向这个“英雄”索爱,可长工却自认身份卑微,不肯碰她。无奈之下,女人竟将炙热的情欲发泄在了一条狗的身上。

这部小说听起来就像在那种半屏都是黄色广告弹窗的三流小说网站上连载的色情文,猎奇重口没三观,可它的作者却被汪曾祺誉为当代文学的“鬼才”。

这个人就是贾平凹,这部小说名为《五魁》,是贾平凹除《废都》之外,最有争议的一部作品。

1.

《五魁》到底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呢?

五魁是寨子里的驼夫,专门为迎亲的人家背新娘子。

一次,他为寨里最富有的柳家背新妇,这是他背过的新娘子里最美丽的一个。她有多好看呢?同行的几个脚夫故意磨磨蹭蹭,不肯走快,只为了能在路上多调笑几回女人。

女人不仅美丽,还和善温柔,她见五魁头上被蜜蜂蛰包,主动用口水帮他擦拭。这样的美丽与温柔,五魁只在菩萨身上见过。

就在五魁一面感受背上的女人给他身体带来的热浪,一面在自卑与嫉妒中挣扎的时候,山匪出现了,匪头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见女人貌美,便将她掠去做压寨夫人。

为了不让女人遭到玷污,五魁孤身闯入匪窝,骗匪头说女人是克夫的白虎星,将她救了出来,安全送到柳家。

可五魁怎么也没想到,女人的丈夫听说她被土匪劫走,怒气冲冲地拿枪抢人,结果枪走了火,他被炸掉双腿,成了一个动弹不得的肉疙瘩。

五魁追悔莫及。他想,还不如让女人留在土匪窝,这样她还能有个俊美健全的丈夫。

果然,嫁过来的第一个晚上,女人就受到了羞辱。婆婆让她脱光了衣服蹲草灰、踩龟背,验证她的处子之身。

为了能常常见到女人,五魁来柳家做长工,可他看到了什么?女人的丈夫雇了两个身材粗壮的丫头,每日架着他在女人身上发泄情欲。女人稍稍反抗,竟被打断双腿,瘫痪在床,彻底成为一个随时供他泄欲的工具。

于是,五魁放了把火,背着瘫痪的女人逃到了山里。

和五魁在山里与世隔绝的日子,让女人的眼里渐渐恢复了光芒,她把五魁当成自己的丈夫,一次次暗示五魁想与他结合。可五魁却把她视为纤尘不染的菩萨,宁愿克制自己的情欲,也不愿玷污她。为了安慰女人,还买了一条狗给她作伴。

这天,五魁打猎归来,满心欢喜地要跟女人炫耀战果,却在洞口看见女人正与狗相拥交合。

五魁胸中怒气翻涌,弄死了狗,女人见了,崩溃地抓伤自己的脸,扑下了山涧。

后来寨子里又起了一伙土匪,为首的头目抢了十一个压寨夫人,通缉榜文上说,这个悍匪,名叫五魁。

2.

贾平凹被誉为“鬼才”,源自他的小说离经叛道的精神与神秘主义倾向。这部被人斥为最“恶心”的、充斥着性虐待、性压抑与性变态的作品,潜藏着的是中国数千年来最激烈的道德与情欲的交锋。

小说里,五魁从背起女人的那一刻起,就没停止过对她的性幻想,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带着女人离开,但他没有,他觉得只有富有的柳家少爷或者英俊的土匪头,才能配得上这个菩萨一样的女人。所以,即使女人一次次向他求爱,他也保持着痛苦而冷静的克制。

五魁情欲的自抑是出自对女人的爱吗?并不见得,他只是渴望自己能够超越卑微的身份,做一个崇高的卫道士,一个孤身救美的英雄。

所以,他救女人脱身匪窝,带她逃离柳家的虐待,甚至在她放纵情欲的时候杀了那狗,免她堕落蒙尘。他不过是借由女人,实现自己道德上的升华。而他的道德感越强烈,性功能就越残缺。

女人与狗交媾的行为,让她在五魁心中至高的神性顷刻崩塌,她宁愿死也不肯接受五魁的“好意”,更是摧毁了他“崇高”的精神世界。

最后,五魁落草为寇,抢了十一个女人做老婆,没有了卫道的妄念后,他反而获得了性能力的觉醒,只是精神的“灵”,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女人却与五魁完全相反,五魁越是卫道,越是凸显女人的叛道。

她从来没有被作为“女性”对待过,丈夫把她当成泄欲的工具,五魁把她奉为冷冰冰的佛像。

面对这两个残缺的男人,她一直在尝试挣扎反抗。第一次是在柳家,她不堪受辱,求五魁带自己离开却遭到拒绝,被柳家人打断双腿;第二次是五魁不肯与她结合,她宁愿选择与狗同眠,也不愿压抑自己的情欲。

女人承受着丈夫与五魁双重的性虐待。丈夫的虐待是肉体上的占有和发泄,五魁的虐待则是精神上审判。五魁杀死了狗,是对她最残忍的一次虐待,甚至带着报复的心态,让她最后一点残存欲望彻底粉碎。她抓毁自己的脸投身山涧,拒绝做这个冷漠男人的偶像。

我们能看到贾平凹对女性的深刻同情,也能看到他通过五魁的形象,传递出屈服于道德的情欲,也就是性压抑。这份压抑,不仅是贾平凹创作时八九十年代的真实,也是至今刻在我们骨子里的现状。

在正统的语境中,感情与肉体永远是一分为二、水火不容的,这在文学作品中也俯拾皆是。比如《红楼梦》里,感情属于宝玉黛玉这些少年少女,是天真烂漫的,肉体则属于贾琏多姑娘等成年男女,是丑态毕露的。

我们推崇的感情形态,往往像五魁对女人的感情一样,是剥离肉欲的。可生命本身,却是层层欲望的叠加,一旦欲望被监视、被规训,被压抑,无法自由舒展的精神也必然萎败。小说《五魁》,只不过是以看似极端的文学形式,把它呈现出来罢了。

3.

网易春风在2018年公布的《中国80 90性福报告》显示,当代女性性生活频率明显低于男性,而处于性热情阶段的25岁以下群体,竟然近一半没有性生活。

是我们的理性已经战胜了欲望吗?不是,它只是被刻意地揉皱压缩了。潜移默化的道德自觉、经济压力、恐婚恐育等一系列原因下,很多人选择压抑欲望来降低生活的风险。这种风险可能是感情上的伤害、金钱上的损失或者积毁销骨的人言。

性压抑已经成为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集体现实,尤其是女性。

没有几个女性敢勇敢地站出来,说自己时常会渴望与人做爱。面对性压抑,男性尚可选择光顾成人体验馆,共享“性爱娃娃”,女性连买情趣用品都要先被羞耻感自我攻击。

高中时,学校在大礼堂举办了一场讲座,主讲人是某领域著名讲师,他布道般激情演说:“女孩子们记住一句话:没被人碰的时候你是金子,被人碰了你就是一块锈铁。”

我们的社会里有太多类似的“五魁”,自以为是地用锋利的辞色与道德规训着女性。

去年,姚晨监制又主演的电影《送我山青云》上映,刻画了一个经济与精神双重独立的女性形象。可就算是这样一个积极参与男性社会的独立女性,被医生诊断为卵巢癌时,第一个反应却是:“我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卵巢怎么可能会癌变呢?”性行为在她的眼里,依旧是不道德的。

她没有情欲吗?当然有,可她却只有患上癌症后,才敢破釜沉舟地坦白自己的情欲,对异性说出:“我想和你做爱。”

即使如此,与大多数女性相比,她仍然是一个能够直面内心欲望的、充满勇气的那个。

毛尖在评价周迅版《红高粱》时说:“高粱地野合,在八十年代是用欲望讲精神,到今天,欲望的全部后果就是生育。”近年来的影视文化行业,始终拒绝通过性来阐释精神生命,对当下性困境避而不谈,只一味地将它指向生育。也是,在大部分人心中,只有在生育繁衍的环节,性才是合理的。

至此,无性的纯洁已上升为高无上的美学。但是,“保持‘静思的纯洁’的生活,只是一种沉默的生活,没有故事的生活。” (吉尔伯特《阁楼上的疯女人》),我们,尤其是女性,如果想将生命的体验握在自己手中自由舒展,就必须破坏掉所谓美学上的理想模式,拒绝超越性的道德符号,直面渴望,坦荡地活着。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难以接纳贾平凹的《五魁》里情欲的贬抑,也不敢面对莫言的《红高粱》里体验的情欲的张扬,因为在情欲里,澎湃着不可逼视的生命野性与自由。

  《平凹的短小说》读后感(四):《平凹的短小说》:走到哪里,不都是走向人生

  

一套深色西装,浅色衬衫,袖口锃亮的手表光泽闪烁。穿着体面讲究的贾平凹很有老派知识分子的样貌。可等一和他聊天,一口浓重的陕西话瞬间就会把人拉近到养育过他的那片土地上,举止亲和如一位邻居老伯。大作家的距离感瞬间消弭。

贾平凹

贾平凹说,自己笨,学不会普通话。在我看来,陕西话是如今定居城市的他与故乡命脉相连的介质,也是他独有的用方言写作与思维的独门秘籍。现代知识分子写乡村题材的作品,几乎不可避免会流露出一股浓郁的挽歌色彩,因为他们是从现代社会的角度,凝视一个落后的、过时的,却又历史深厚的农业社会,同情之心不言而喻。贾平凹的作品略有不同,他似乎是将乡村的人与事放在了一个比较平等的位置,老老实实把看到的、听到的誊写在纸上。正如汪曾祺评价的那样,“在稠人广众之中,他总是把自己缩小到最小限度”,贾平凹的写作也呈现了同样的风格:

我没有刻意想突破,没有把要出彩、要引起注意、要有所突破当成天大的事情,我只想写心中想写的,而且我有信心这样写就很好,就会有很多读者喜欢。还有的题材结构也不是刻意做成的,事件本身这样写就很有意思,我不要特意把它写成什么,我不喜欢玩这种花招。我知道花招较易出彩,也喜欢看别人玩的花招,但我很懒,要是天天动脑筋想在小说上玩花招,恐怕憋半年憋不出来,何必呢?写作最好是写自己的东西。

大概正是这些简单,甚至原始意味浓重的语句,才最有生命力吧。简单几笔,就将读者拉到他的语言氛围中去。

商洛小景

阅读《平凹的短小说》,便是这样的体验。书中集结了贾平凹12个短篇小说,对女性充满崇拜意味的《倒流河》;戳穿人性虚伪的《阿吉》;大胆讨论“性”的《五魁》……在他的笔下,这些小人物一点都不“美”,他们充满道德瑕疵,一心追求私欲。但,他们却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要急着说这样的故事“恶心”“过时”。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他们呢?当现实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时,那些肮脏的、恶心的,有悖人伦的勾当,或许会成为我们唯一的选择。

01.贾平凹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书写:突破常规、不畏强权、坚韧自强

在贾平凹的作品中,不管什么时代和背景,几乎都会写到女性。这些女性容貌不一,个性不同,却总能给人深刻的印象。

例如《倒流河》中的顺顺。丈夫立本做普通煤窑工人时,她是本本分分每日按时给丈夫送饭的家庭主妇;丈夫创业承包煤窑时,她是顺从却也会适当点醒丈夫的好配偶;丈夫创业失败,她也会小家子气地和旁人一起埋怨丈夫;丈夫成功,她知进退、懂事理的,成为丈夫背后的贤妻;丈夫失意时,她立刻站到了台前,雷厉风行地打理着公司。

顺顺什么都好,但在一个传统社会的传统家庭里,却有一点不好:生不出孩子。

为了弥补这个缺憾,顺顺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漂亮女人安然推到了丈夫身边。

最初读到这里,不禁觉得匪夷所思,一个陪着丈夫走过风风雨雨、从普通工人做到公司大老板的女人,牺牲已经很多了,她为什么还要“大方”地将丈夫让给别人。

仔细想想,顺顺确实有传统女性贤良淑德的一面,但同时也隐匿了一种深植于乡野的“妖性的智慧”。这种智慧促使她捕捉到丈夫第一次看见安然时的表情,也让她自信,丈夫和安然会不动声色地接受这样的好意。

而顺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维系这个风雨飘摇的家,维护自己的利益。这样一个女性形象,与传统只会一味隐忍、付出的女性决然不同的。

贾平凹正式开始从事文学创作时,中国文学正处于拨乱反正期,很多知识分子都倾向于以一种批判的态度进行创作,揭开特殊时期给人带来的创伤。《满月儿》的问世,给文坛刮来一股清新的风,作品中的女性不再是压抑、受迫的形态。贾平凹笔下的女性,都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和理想去书写的,代表着他的审美理想。他赋予了女性外表、精神,以及心理的时代特征,又给了她们突破常规、不畏强权、坚韧自强的性格特征。

除了顺顺,在其他作品如《任氏》《五魁》中的女性形象也是如此。

02.小人物的生存困境与精神救赎:时代的灰落到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大山

“作家怎样讲好中国故事?首先就是把普通人写饱满,才能写出这个时代。其次要讲中国的变化,把自己感受到的东西表达出来,讲转型期的中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直感觉自己身上扛着沉甸甸的责任,总是希望把作品写得好一点。”在一次采访中,贾平凹这样说。用一个比较官方的话概括,贾平凹做的是“表达基层建设,反映农村现实”的事儿,他本人对这样的定位和责任也欣然接受。

在《平凹的短小说》中,处处可见身处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们,在大时代中艰难求生的故事。

《倒流河》一开头,就塑造了一个近乎对立的空间环境:有一条倒流河,河北是两个镇,河南是三个镇。河北、河南的要往来了,没有桥,只有老笨的一条船……河北是产煤的地方,常有河南人去做煤窑工人,用老笨的话说,“你们在河南好好地两条腿走路,咋就去河北趴下四条腿”?虽然是句玩笑话,却讽刺意味十足。可见,河南比河北镇多人稠,却不如产煤的河北富裕。人们大老远去河北趴下四条腿工作,还不都是为了讨生活。

文学作品中善用河流意象煤窑工人

作者没有明确交代《倒流河》故事发生的背景,但结合国家对煤业的扶持,以及后来的下海热大致可以判断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当时社会即将发生剧烈变化,个体自然不会意识到这与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关联,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幸福生活的终极目标。立本脑子活泛,在煤业抬头的前夕决定放手一搏,低价购入煤窑,自己做老板。一开始,立本是亏了的,借的亲戚的钱也都没还上。但市场的风说变就变了,没等立本想明白,煤业就以惊人的趋势起来了,他的煤窑也水涨船高,翻了几番。再后来,立本富了,变得市侩、有了架子,再后来,立本的生意也随着市场的波动惨淡了不少。从现代人的角度,回过头去看这个故事,很难不产生一种宿命感。立本以为是自己斗过了命运,才赢得这泼天富贵,哪知道,他拥有和失去的一切都是时代浪潮给予他的。个人在命运面前的无力感昭然若揭。

立本是一个正面例子。还有很多人,他们一生都无缘“河北”(城市),只能留在“河南”(乡村)。

《阿吉》中的主角原本不叫阿吉,而叫阿鸡。他有个哥哥叫阿狗。去了一趟城里的阿鸡,见了不少大世面,知道“鸡”在城里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他给自己改名“吉”。可一个人的命运,并不能像名字那样容易更改。从城市回到乡村的阿吉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会不一样,认为曾经看不上自己的女孩园园会对他另眼相看,曾经的小伙伴会对他鞍前马后,在这片土地上,他必定做成一番事业。然而现实摧毁了他的愿望,阿吉没有立本那样的运道,想要出人头地太难了。于是阿吉想出了一堆歪主意,得罪了一帮乡民。故事的最终,阿吉并没有得到喜欢的女孩,也没有成就一番事业,甚至因为无意间得罪了领导,走投无路,只好重新闯荡城市。二次进城的阿吉,却像真正的城市人介绍自己名字是“阿鸡”。至此,一个矛盾地挣扎在乡村与城市间的青年形象,跃然纸上。阿吉,正是另一个高加林呀。

不过,仔细看《阿吉》这个故事,即使阿吉最后又缩回了阿鸡这个身份里,但他并不被城市所排斥。这点倒让阿吉缺少了高加林命运中的悲剧色彩。反观《倒流河》其实也是如此,立本、老笨、顺顺,甚至逃逸的宋鱼,每个人最终都找到了让精神得以短暂栖息的所在。再往后看,《任氏》中好色的郑六、韦崟俩兄弟在亲眼见到任氏是狐妖时虽将她看作异类,却并不厌弃,反而赞叹她的智慧,感念她的恩德。这与我们认知中人类对妖类的态度全然不同。而《五魁》,这个故事再怎么被人诟病,说它恶心程度不亚于《废都》,却架不住它最后结尾的升华:五魁在对少奶奶菩萨般的圣洁崇拜宣告破产以后,转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拥有了新的精神信仰:做土匪。

电影《五魁》剧照

不论哪个故事,贾平凹给他们的结局都不是堵死在胡同里,而是跳出来的。正是这样的结局,让看的人也满含希望。

弗朗索瓦·莫利亚克说:“没有一种东西能够像小说那样,真实地把人类生活的不确定性描绘得像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贾平凹的作品无疑就做到了这点,读完这本《平凹的短小说》对中国文学的体悟更深入了一些,对人生,对命运的态度也温和了些。在喜欢上贾平凹作品中透露出达观态度的同时,也慢慢接受了“人生无常,但每走一步都是风景,走到哪里,人生便延展到了哪里”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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