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与武生
图/Loika
1
“哼，草台班子！”
虽然满嘴生疮，老程还是忍不住大啐了一口。
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作为程家班的班主，老程顶受不了这个蹭进村里抢饭吃的孙家班。
“唉，草台班子……”
作为程家班的台柱子，青衣彩衣也不由得叹气。
不过彩衣叹气倒不是因为孙家班来抢饭吃，而是因为孙家班的那个小武生，总是来“调戏”自己。
还记得初次见面那一天，彩衣一出《苏三起解》唱得正凄凄惨惨戚戚，他却扮着短打的武生妆，站在台下莞尔一笑，就地走起了旋子，一走就是十几个，引得小孩闹，大人笑，弄的自己是唱下去也不是，不唱下去也不是，而他倒好，下额一扬，给自己抛个媚眼，嘴角挂笑离去。
如果就这一次还好，可自打那天起，这小武生是逢彩衣出场必到。彩衣唱喜剧，他就将采的野花扔到戏台上；彩衣唱悲剧，他必丢了手中的花，走起一连窜的旋子，引得台下大呼小叫，临了了再抛个媚眼将彩衣调笑。次数多了，也不知道看戏的人来捧场是为了台上的彩衣，还是台下的小武生。
“欺人太甚！”
程班主和彩衣一起爆出了一句。
2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孙家班来到程家班的地界儿分食吃，居然敢把事情闹到这田地，那就不能怪程家班也使些手段了。程班主决定正式约见一次孙班主，然后按村里的行规来：在有头脸的大人物面前“比戏”，赢了的留下，输了的就离去。
正好现在有队军人路过村子，就在他们连长面前，一个舞台，一个班子一场戏！
去留就看一场戏！
孙班主虽然不愿意闹成这样，可是国有国法，村有村规，程班主坚持，孙班主也只有答应了下去……
3
很快，“比戏”的日子到了，村东头的戏台下沸反盈天。
孙家班演的是《界牌关》，出场的是那个小武生，一连四十个旋子，惹得台下一片叫好！
接下来，要出场的就是彩衣了，作为程家班的台柱子，她要演的是一出《贵妃醉酒》。
衔杯，卧鱼，醉步，扇舞，一气呵成，流淌着美的韵律……
突然，
彩衣一口酒喷在了连长脸上。
台下一片静寂。
《贵妃醉酒》一般不用带真酒上台，程老班主为了出彩，特意加了真酒，谁料彩衣平素不喝酒，舞戏时一呛，尽然直接将酒喷了出来！
“格老子的！”连长一怒跳起，拔枪在手，惊的周围老百姓登时骚乱起来。
“首长息怒，首长息怒！”程老班主忙上来打圆场，孙家班的人也赶了过来。
“哼哼，你倒是说，这怒怎么息？”连长一阵冷笑。
“这，这……”程老板一阵犹豫，孙老板也无能为力。
“首长，您爱看旋子，不如我给您走旋子？”小武生上前一步说道。
“你？”连长上下打量了小武生一番，又是一阵冷笑，道：“那你走五百个旋子。”
“好嘞！”
小武生说走就走，一个一个旋子走了起来。
前一百个，小武生还甚是矫健。虽然气氛压抑，还是不免有人发出啧啧的赞叹。
一百五十个，小武生走旋子已经越来越慢。
三百五十个，连长已经不愿再看，拂袖离去。独留腿已经发抖的小武生，每旋一个，就摔倒一次……
终于，五百个。
彩衣上去扶起小武生，哭了。
“别哭，我喜欢看你笑。”小武生对彩衣说。
“可是，可是……”彩衣犹豫着。
“可是什么？”小武生温柔地笑道。
“可是我不能喜欢你。”彩衣还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小武生一愣。
“因为，因为，因为我是男的啊，两个男的怎么能……”彩衣已经羞地说不下去。
“哈哈哈，原来你还不知道我是女的！”小武生调皮一笑，一扯头帽，露出了二尺青丝！
4
几天后，孙家班离开了村子，而程家班又多了一个台柱子。
黑夜下，彩衣与小武生并排坐在戏台边上看星星。
“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台上台下的害我看不清。”彩衣问。
“逗逗你呗！”小武生道。
“你为什么喜欢我？”彩衣笑着又问。
小武生吐吐舌头道：“谁让小时候过家家，我总是扮媳妇，你总是扮相公。”
“你是离了村的小妮儿！”
彩衣惊得站了起来。
“你居然忘了我！”
小妮儿怒地跳起。
哈哈，又一出大戏，正悄悄开启。
图片作者：Loi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