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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10篇

2017-12-17 21:21: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10篇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是一本由(法) 加缪著作,译林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28.00元,页数:20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一):不明确的感觉

  说真的,其实我看不懂。

  有一句话是评论加缪的,“在没有意义世界里做着有意义的事”。

  这本书后半本是加缪自己写的另一本书,西绪弗斯神话,我看了一些,还是很不懂。是翻译的问题还是我对哲学没什么名词上的认识?神话是哲学散文,第一篇就是说自杀与荒谬。荒谬,这个似乎是加缪的关键词。荒谬就是说没有意义的世界吧?但是肯定是不只的,我也明白这只是我暂时的认识。

  “我”就是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因为世界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我”还是自然而然地活着。反倒觉得书里面,世界是有意义的,反倒是“我”没有意义,在做着没有意义的事情。以死亡开始,以死亡结束,“我”的心态却有着波澜的变化,即使到了最后一段,“我”也是经历了没有意义到有点意义又到了其实还是没有意义最后到了我没有意义他们可能有意义,“我”在激烈地说话,想法的变化也到了最后变得激烈起来。

  不过我在这说情节又有什么意义?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隐隐地觉得加缪与最近看的其他小说有不一样。他好像脱离了情境,和现实无关,他在说着的故事说着的话与人作为人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关系。政治、情绪信仰、哲学、爱,甚至关于人生归宿的思考,这些都涉及到,但是并不是他在说的东西。他在说着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人的命运,也不是在说着有意义无意义的事情。意义这个词本身对加缪来说根本没有价值。他说的意义不是字典里面出现的意义。他说的荒谬也不是可以用语言和表情来形容出来的荒谬。加缪啊,你是个怎样的人,你永远失去过谁吗?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读懂你。

  总的来说,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关于死到临头才触发思考的故事。但是它的神奇之处在于,我明确地知道,我的这种认识肯定是肤浅的,但是我现在又不知道我的肤浅在哪里。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难受又难捨的感觉。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二):加缪的荒诞与异化(转)

  《局外人》里的莫尔索无条件满足着自身感觉的需要。他像一个“自然人”一样关注眼前,享受生活,并为此漠视世间一切游戏规则。然而,正由于这种拒绝异化的姿态,反过来使他成了公司老板,养老院院长,法官等人眼中的异化者。莫尔索的行为破坏了他们的习惯动摇了这个世界赖以运行的价值体系,所以,他注定无法在法庭(加缪对法庭似乎有着某种偏爱,就像他对阳光沉默母亲形象的执着一样,小说《堕落》的主人公就是一名律师)的审判下免于一死。不过,审判者不曾料到的是,莫尔索的虚无感如此彻底,以致他对死也保持着“又有什么关系”的豁达态度。小说的最后,加缪通过主人公略显突兀但酣畅淋漓的发泄,完成了对这个荒诞世界的嘲弄。 但嘲弄毕竟不算太有力的反抗。《局外人》时期的加缪似乎还没有能力为抵制荒诞给出一个完满的答案,在他笔下,莫尔索诚然是清醒的,但笼罩在他身上的颓废色彩以及枉杀无辜的行为却使他那句“我过去曾经幸福的,现在仍然是”的正当性大打折扣。相反,敏锐的读者不难从中发现毁灭的种子,安德烈卢梭的一篇评论文章写道:“……诗歌显示出力量和希望的法国,小说似乎背上了精神消极,道德沦丧的可悲声誉。”在1944年出版的《卡利古拉》中(该剧早在1941年已经上演,经多次修改后出版),与莫尔索没有本质差别的罗马皇帝卡利古拉用耸人听闻的暴政说明了这样的说法远非杞人忧天。虽然加缪已经指出,“我的抗争,我的自由和我的激情”是荒诞所必然导致的三种后果。但是,伦理上的含混和对希望的抗拒却使他所谓的抗争很难被认为是比异化更好的面对荒诞的方式。加缪否认自己是悲观主义者,可他充斥在阴郁哲学间的光明却是陌生而刺眼的,这种情况迫使加缪继续思考应对异化的。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三):失去幻觉和光明的宇宙 ——对《局外人》默而索世界形成的理解

  “一个能用歪理来解释的世界,还是一个熟悉的世界,但是在一个被剥夺了幻觉和光明的宇宙中,人就感到自己是个局外人。[ 加缪,《西绪福斯神话·荒诞与自杀》,88 。《局外人》和《西绪福斯神话》之间的出版仅仅间隔有五个月。我认为,在思想上它们是一以贯之的,可以说后者是对小说文本的纯哲学解释。]”

  ——《西绪福斯神话》

  直到文章最后,默而索的世界是摒弃了歪理的世界。这种歪理属于从未觉醒的任何人。所谓“觉醒”,即是人们沉溺在熟悉的世界里而不知审视。

  默而索用生命去应验个人哲学。他在个人哲学觉醒的过程中,越来越依靠它去面对世界(当然,其中也必有这种思想的影响)。正如加缪在《西绪福斯神话》中申辩的:“他只感觉到他那无法挽回的清白,正是这清白使他为所欲为。这样,他要求与自己的,就是单单靠他所知道的东西生活,与存在的东西取得一致以及不使任何不可靠的东西介入。[ 加缪,《西绪福斯神话·荒诞与自由》,128]”默而索的觉醒让他处于哲学孤独,这个“失去幻觉和光明的宇宙”便是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个人世界的出现让他成为他人世界的局外人。可默而索凭何觉醒,又是如何觉醒的呢?

  可以看得出,文章之第一句便透露出默而索性格之独特。作者并未交待默而索此种异于常人的心理的源头。而这种文学上的情节缺失可以用哲学上的思考来回答——几十年同一节奏的生命已经足以让默而索感到厌倦。“简单的忧虑乃一切之始”,自默而索从文章出现起,对于生活“为什么”的疑问就已经开始了。荒诞自怀疑和忧虑而生[ 加缪在《西绪福斯神话》中的观点,见《西绪福斯神话·荒诞与墙》,95],此时的默而索心里,已经种下了荒诞的种子。而母亲之死,正是萌芽伊始。

  这里另要提及的是加缪对于荒诞的理解。人、世界和荒诞的“三位一体”还是要透过人和世界的性质才好理解。一个荒诞的表现是人的精神寄托和肉体趋向于自我毁灭;第二是世界的厚度和陌生性,亦可称“世界最初的敌意[ 加缪,《西绪福斯神话·荒诞与墙》,97]”,让人的感受就是冷漠;再有,人也散发出非人的东西,具体而言是“在某些清醒的时刻,他们的举动的机械的面貌,他们的没有意义的矫揉造作都使他们周围的一切变得愚蠢。[ 加缪,《西绪福斯神话·荒诞与墙》,97]”人对这三者任意之一的发现都可能带来对世界荒诞性的更深刻的意识。

  厌倦带来荒诞的觉醒,这却是直接原因。但埋下种子的,不只有默而索几十年的生活,还有各种诱因。我想最大的一点还是默而索母亲生时对儿子的影响。对于默而索而言,母亲是冷漠的:“妈妈在家的时候,一天到晚总是看着我,不说话。[ 加缪,《局外人》,4]”默而索夫人自身就带有冷漠的常人和仔细观察的局外人的性格,这和默而索极为相像。母亲进养老院痛哭的原因不是思念儿子,却是因不习惯生活。母亲的神学更是特殊,“妈妈不是无神论者,可活着的时候也从未想到过宗教[ 加缪,《局外人》,5]”,这对上帝在默而索的世界的离开是有巨大影响的,而“荒诞就是没有上帝的罪孽[ 加缪,《西绪福斯神话·哲学上的自杀》,117]”。另一个母亲的观点对默而索性格与世界的成因亦是巨大的,默而索毫无所谓的处世态度受到了他母亲“到头来,人什么都能习惯[ 加缪,《局外人》,48]”的想法的影响。

  文章自默而索母亲的死开始。此亦是默而索生命的重大转折。默而索宇宙的成熟过程在这一事件后加速了。

  首先要论及的是默而索对母亲的态度——他爱妈妈。他希望母亲活着,可既然已死就乐于他死。无论是默而索的心理自述还是审判时的直接言语,默而索都是爱妈妈的。默而索的爱与不爱是分明的,这一点可以从他对玛丽的态度上看出来。默而索率真的性格亦足以证明。 这种异于常人的对待母死的态度来源于默而索的个人想法。“我真想立刻见到妈妈[ 加缪,《局外人》,4]”,可是到达妈妈身边后默而索又多次拒绝见到母亲的遗骨。这个事件的可以通过“牛奶咖啡”的心理过程来理解:“我不知道能不能在妈妈面前这样做,我想了想,认为这不要紧。[ 加缪,《局外人》,7]”他想喝牛奶咖啡,但是于情理是不被他人允许的,他担忧这一点;可是固执、率直的他思考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理性。同样,他想见妈妈是发自内心冲动,个人的理性告诉他,这无济于事。另外,可以看得出默而索对人丧而哭是带着“矫揉造作”的视角去看的,他对于自己的标准便是符合自己的哲学。这时默而索的世界还没有完全脱离别人的世界。他还需要自己的判断和思考,甚至也会自己不自主地矫揉造作:“我很难为情,因为我觉得我不应该那样说。[ 加缪,《局外人》,5]”

  对待母亲之死,他是坦然的,他知道人死的必然性,并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听说我妈妈死了,但这是早晚要有的事。这也是我的看法。[ 加缪,《局外人》,22]”他认为,“妈妈已经离死亡那么近了,该是感到了解脱,准备把一切再重新过一遍。任何人,任何人也没有权利哭她。[ 加缪,《局外人》,77]”默而索的不哭泣正是为母亲来生新生活的喜悦(这正是非无神论的体现),默而索热爱生活,乐于去观察这世界的一草一木;与其在垂垂老矣时无限感伤怀念,不如尽早结束生命,再回到年轻的时刻——正是这样的想法让他人无法理喻。除了母丧这个事件本身给默而索带来的思考,母死后的周围坏境也影响到了他。从老板的冷漠到哭丧者的惺惺作态无不让他感到异样,其中萌发着的是荒诞。

  这里还要提的是一个生理上的因素:厌倦状态下的默而索遇光或热易感到昏头昏脑、头晕目眩,生理上的不自觉可以带来心理上的变化。当然可以猜想默而索是第二色盲症患者:把夜晚的天空描述成绿色的,畏惧强光。从停尸房里默而索对强灯光的反感可以理解他为何难以在意自己的情绪了。正如加缪所要表述的:精神是常屈服于肉体的。

  另外,默而索是常进行人生思考的。在母亲下葬途中,炎热的高光的环境亦让默而索有了处于精神上的无可奈何和肉体上渴望逃离的矛盾。他必是对护士的话做了更深刻的思考[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后文默而索在监狱里想:“……我这才明白这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一个人说话。于是,我想起了母亲下葬那天女护士说过的话。不,出路是没有的。”,《局外人》,51.],把它类之于生命过程的思考:“走得慢,会中暑;走得太快又要出汗,到了教堂就会着凉。[ 加缪,《局外人》,12]”走得慢,即生命漫漫无期,在这挤满世界的荒诞中人就会出现中暑的状态:头昏,厌烦(默而索对生命之长,遥遥无期在狱中抱怨过)。走得快便有增加了离去的伤感,惊怕死后(到了教堂时)后悔不迭。于是进退两难,便使得人生没有了出路。于是,在母亲死的这一事件中,默而索的宇宙胚胎已经成型了。接下来的不断刺激和诱导让这个失去幻想的宇宙更加完善。

  继续说默而索个人因素。除了爱细微得思考,默而索也爱观察。在母亲下葬后的星期天,他从早到晚无所事事地观察了来来往往的行人,甚至样貌等各处细节都一清二楚。这样敏锐的观察是默而索思考的原材料。另一个特点是他的理解力不错。默而索和艾玛努埃尔看电影,默而索要为对方讲解,这点看来默而索的理解力是没有问题的。在侧面上,从能力的角度肯定了他。最重要的还是个性。默而索常对说一件事感到“厌烦”[ 如,默而索内心独白:“我呢,给他们讲这件事让我心烦。最后,我不说话了,望着大海抽起烟来。”,34。再如,“翻来覆去地说一件事已经让我烦了,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局外人》,42],而前文亦表述,对机械不变的厌倦会产生荒诞。默而索不爱说话,这是莱蒙评价的,这种倾向于自我的性格表现是默而索乐于应用自己宇宙观的一个重要原因。反感荒诞所带来的率直具体就表现为不说话。默而索亦喜欢逃离烦恼,而本身他又爱感到“厌烦”,这些都加剧了他人对他的不理解。

  在母亲死后,生活中的种种改变继续着默而索宇宙的创造。机械的小女人正是整个人类形象的凝聚:机械,理性,又充满荒诞的气息——这让默而索好奇。再比如中午默而索不再像平时那样去塞莱斯特的饭馆吃饭,并对此表了态度:不喜欢。他厌烦的范围开始扩大了,不光是他人的矫揉造作和机械冷漠,还有生活的长期不变。生活的幕台塌了。另一个改变是老萨拉马诺丢狗,“……原来他在哭呢,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妈妈。[ 加缪,《局外人》,25]”萨拉马诺的遭遇引起了默而索的共鸣和再度思索。再有的就是结识莱蒙,这本身就是一个改变;莱蒙自身的遭遇也是重大的改变。这一切都开始让默而索的熟悉习惯的世界看似荒诞、歪理。随之而来的是反抗。文本进展到莱蒙这里时,默而索对这种荒诞是束手无策的,从他对莱蒙问题的回答即可看得出来:“……假使是我的话,我将怎么做,我说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加缪,《局外人》,21]”对于改变还是不改变,如何改变,默而索不能给别人提建议,因为他自身对于这类问题都没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可知,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所谓。经理调动默而索的工作去巴黎,他无所谓。他意识到了“生活是无法改变的,什么样的生活都一样[ 加缪,《局外人》,26]”,现在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世界处处的荒诞。面对婚姻,即便不爱玛丽,他仍然抱着无关紧要的态度答应了玛丽结婚;甚至告诉玛丽,即便是其他女人,亦是如此。直到在海滩射杀阿拉伯人前,默而索仍在想:“这时我想,可以开枪,也可以不开枪。[ 加缪,《局外人》,35]”从工作到婚姻都没有对默而索产生任何根本性的改变,正如他自己所想,只要停留在这个世界,什么都不会改变。世界固有他的冷漠和敌意;人们继续矫揉造作;荒诞继续无所不在……直到射出弹膛的子弹穿透阿拉伯人——默而索即将面临生或死。在加缪看来,这里才刚触及到加缪所要说的真正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那就是自杀。判断人值得生存与否,就是回答哲学的基本问题。[ 加缪,《西绪福斯神话·荒诞与自杀》,86]”

  第一枪,对于默而索是无所谓的,它宣告着阿拉伯人的死亡;连开四枪既是默而索对既定事实的肯定,也是他把枪口对准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人类和这个世界的荒诞,他要开始做出真正的选择和哲学思考,开始全力的反抗。这样的宇宙已然失去了全部的幻觉,这幻觉存在于过去和现在。而光明呢?

  当死的结果是唯一的可能,当然默而索并不是惧怕,而是抱怨。第一,他抱怨这种死的必然性犹如习惯一般不能改变,充满荒诞,所以设想杀人十分之一会存活的化学药物;第二,他的思考是徒劳的。正如一个人在觉醒后要做出的两个选择:“自杀或者恢复常态[ 加缪,《西绪福斯神话·荒诞的墙》,95]”,他决定活下去还是面对死亡都是徒劳的,因为他一定会死。他对此抱怨没有出路。觉醒了的,充满了荒诞的未来是暗淡的,这样没有未来的世界是没有光明的,没有更多的可能性更消除了一切光明。默而索的生死不再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他确实成为了一个局外人。

  在庭审过程中,默而索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世界的荒诞:漠不关心的神气和充满讥讽语气的检察官得意地非置人于死地;听审的记者们洋溢着热情的冷漠;听着别人讨论自己的罪行却不能发表自己的观点:“我的命运被决定而根本不征求我的意见[ 加缪,《局外人》,61]”。这种种,让“我多年来第一次产生了愚蠢的想哭的愿望,因为我感到这些人是多么的憎恨我。[ 加缪,《局外人》,56]”孤独的,无论是心灵上还是真实的世界中,默而索都体味到自己是局外人的角色。

  可默而索仍要坚持用自己的真理来解释世界。他被神甫逼出了觉悟,默而索从觉醒到不知所措到反抗,直到这里才真正的完善了自己的世界。那个不再用歪理解释的世界,他所熟悉的冷漠的世界,被剥夺了幻觉和光明的世界。他把仇恨的呐喊声,这种洋溢着热情的冷漠,当做世界荒诞性的张扬。他认为虽然他两手空空,但是他对于自己的一切都有把握,包括自己的生命和即将到来的死亡,他认为自己永远有理,他按照某种生活方式生活过。他执意把上帝从自己的世界中驱赶出去,在这样的罪孽[ “绝望不是一件实事,而是一种状态:罪孽的状态本身。因为罪孽就是离开上帝……荒诞,就是没有上帝的罪孽。”加缪,《西绪福斯神话·哲学上的自杀》,117]下,他发出心灵绝望而畅意的呐喊:什么都不重要!我是最自由的!(我以我自己选择的方式生活过)这个世界像我,冷漠中带着自己执意的个性——这种荒诞是我们的唯一的共性,而我对此的理解带来了莫大的幸福[ “幸福和荒诞是同一块土地上的两个儿子,他们是不可分的……有时荒诞感也产生于幸福。”《西绪福斯神话·西绪福斯神话》,195],于是我亦战胜了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荒诞!我是幸福的!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四):壮美的无成事业

  几年前尚在就读高中时,无意间阅读了加缪,他的存在主义,使我对哲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本篇正是写于那段青涩岁月,再次回首,非种种旧情不能言语。在荒唐而无奈的世界里,西绪福斯,是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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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据加缪所说,西绪福斯是人世间最聪明的人,但是由于触犯了神的威严(其实是莫须有的罪名),被神惩罚陷入无止境的循环——滚石上山。这是一种痛苦的酷刑,西绪福斯要用血肉之躯的力量将巨石滚上山头,但是由于巨石自身的重量,在被推上山顶的那一刻就滚落山脚。西绪福斯必须一次又一次将巨石推上山,终年不止,日夜不休,神为想出这种刑罚感到自豪。

  西绪福斯的故事也许是个悲剧。他所做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无尽循环,不懈努力之后,依旧无法得到应有的结果。这是多么悲哀的事,花了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花在这件事情上,却一无所成。不可避免,在尘世,如果是那样,某个人将被定义为碌碌无为的蝼蚁,受到所谓成功人士的嘲笑。但事实上,在加缪的文本里,一切都不是简单的。

  首先必须说明西绪福斯的孤独,一个人被困刑狱,身边无人陪伴。他会想起当初在王国中享受的盛宴与欢乐、妻子儿女的真心相守。但是,西绪福斯学会了享受孤独,这是一种至高的境界。孤独最初就是人类才会罹患的病症,战胜它的方式也只有一种,那就是面对并享受。在享受的过程中,孤独开始慢慢转化为理想的动力。

  滚石上山是完成理想的过程。在山下,西绪福斯开始为一次滚石上山(理想)蓄力,做好充足的准备。西绪福斯回想起过去绵延不绝的山脉,脚踏厚实土地的安心,这些记忆支撑他的坚定决心。山顶与山下中间的那一段旅程,是将理想付诸实践的过程。这个过程中的过程是一切本能与思考的集合,因此显得至关重要。西绪福斯与巨石之间迸发出强烈的火花,他感到自己身体的力量之美,认识到身体中蕴藏的潜能,凡此种种,都将提供源源不绝的自信。在山顶,则是一个理想的完成,他站在山巅,俯视下界的山峦,如此壮阔美丽,第一次的向往将会引发之后的念想。这样看来,西绪福斯的滚石上山是有意义的,或者说聪明的西绪福斯找到了这个意义。

  至此,关于加缪,《西绪福斯神话》证实他在荒诞里完成了对于神话的重新定位,将哲学与文学结合真正结合起来,这种文学上的可能包括他的昔日战友萨特和阿根廷的博尔赫斯。在文学中注入哲学的玄思,拓展了文学的边界。

  我们再次回到西绪福斯的传说上,围绕他的已不是简单的上山、下山、无果、悲哀,而是对于意义的重新创造。另外,重要的并不是滚石上山的结果,而是滚石上山的过程。重要的并不是成功或是痛苦,而是沿途美丽的风景。

  西绪福斯终会想到这一点,这时候,他的生命将会更加充实。所以,他是幸福的。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五):关于《局外人》

  摘抄:

  1、进退两难,出路是没有的。

  2、总之,没有任何变化。

  3、生活是无法改变的,什么样的生活都一样。

  4、这类事是没有记录的,因为每天都在发生。

  5、他们好像是同类,却相互憎恨。

  6、由于我很疲倦,也因为没有打开百叶窗,不知道街上已是一片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像是打了一记耳光。(此处可见郭宏安译得相当好,音韵和谐)

  7、决意要战胜太阳,战胜它所引起的这种不可理解的醉意。

  8、想逃避太阳,不再使劲往前走。

  9、我知道这是愚蠢的,我走一步并逃不过太阳,但是我往前走了一步,仅仅一步。

  10、子弹打进去也看不出什么来。

  11、有些事我是从来也不喜欢谈的。

  12、永远也不该演戏。

  13、我好像是两手空空,但是我对自己有把握,对一切都有把握,比他有把握,对我的生命和那即将到来的死亡有把握。

  这些孤立的句子,彼此互不依赖,散发迷人的沉静感。零度叙事的客观记录,旁人无缘置喙,整篇文章皆如是,以短句为主,类似新闻报道语体。该怎样去理解主人公默尔索的冷漠,在母亲的棺材前抽烟喝咖啡昏昏欲睡,怎样理解他连开五枪,怎样去理解结尾倏然而至的幸福。阳光刺眼,空气炎热,旅途疲惫,于异化的极端境遇下规则、意义和逻辑通通失效,偶然与外部环境招致罪名,如加缪所言:“在我们的社会里,任何在母亲下葬时不哭的人都有被判死刑的危险。”存在主义在承认了人生是无意义悲剧,死亡乃必然结局的世界之后,无论是西西弗斯还是默尔索,都选择了义无反顾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徒劳地反抗并且承担相应的痛苦。只有打通“局”之界限,才能自由,达成理解。解决荒谬的唯一方式,就是使自己变得和世界一样荒谬。通过无休止的反抗和消耗穷尽。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六):幸福

  小时候,希望自己快点长大,长在了,却发现遗失了童年;单身时,开始羡慕恋人的甜蜜,恋爱时,却怀念单向的自由。很多的事情,没有总觉得美好,得到后开始明白,我们得到的同时也在失去。

  生活中存在着太多的矛盾,一种经验的失败和死亡,就会带来另一种经验的创造和增加,它好像是对一些已由世界组织好的主题的单调而热情的重复。对荒诞的人来说,问题不在于解释和解决这一矛盾,而是有意识,有洞察力的经验其面貌的多样性。

  幸福和荒诞是同一块土地上的两个儿子。当西绪福斯在无数次推巨石的时候,朝着他不知道尽头的痛苦、不幸就像呼吸一样肯定会再来。但这一时刻,他有了意识,使他在一连串没有联系的,荒诞的行动中进入了世界的神。西绪福斯创造了自己的命运,他是幸福的。

  我们也可以是幸福的。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七):世界的荒谬性与存在的荒谬性

  《局外人》

  局外人——默尔索的生活在小说中被分为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默尔索母亲去世后他经历的几天光景。在对这无聊生活的叙述中,只有默尔索的内心想法,而这些想法也是无聊至极的。第二部分的故事发生在牢房里。在这一部分中,社会意识取代了默尔索的意识,成为了推动故事向前发展的主要动力。这两部分相对照,仿佛第一部分布下了一个个“局”,在第二部分中被一个个解开。

  这些所谓的“局”就是默尔索对身边一切事物的想法和态度。似乎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可有可无:母亲死了他感到遗憾,但并没有特别难过;老板让他换个地方工作他不觉得有什么好或不好;玛丽让他产生了些许兴趣,可是是否需要同她结婚,对他来说也产生不了什么差别——甚至,他莫名其妙地杀了一个阿拉伯人也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理由,只是因为灼热的太阳在那一个促使他做出了这个看似荒谬的举动。他的生活荒谬么?周围的世界是荒谬的,因而他的存在也是荒谬的;他接受这种荒谬,也因为这种荒谬而产生了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的态度,默尔索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在他被捕后成为了社会指控他的证据。他受到了社会普遍认同的道德的审判;人们相信他们所相信的,不管默尔索是否真的如其所想——这才是这个世界最荒谬的地方。临到死亡的时候,默尔索一开始置身事外,似乎他是整个审判的旁观者,法官等人比他还要激动。而只有到他将死的时候,他才似乎意识到生命的可贵。是否这时他终于从“局外”走到“局内”了呢?很难说。他并不否认自己的存在,只是接受了自我存在的荒谬性。在临死的时候,他依然拒绝神甫的帮助、拒绝接受所谓的“上帝之国”,拒绝与大多数人一样;而这种拒绝却是无力的,他的存在也就更为荒谬了。

  《西绪福斯神话》

  1.荒谬是前提,是出发点,而非结果。

  2.存在问题是所以问题之本。荒谬并不一定导致自杀

  3.世界的厚度和陌生性就是荒谬。人的非人性就是荒谬。肉体的反抗就是荒谬。我只知道我的存在,只知道我能感受到的,我对自己永远是陌生的。世界充满非理性,荒谬性是人与世界之间的联系。

  4.荒谬在于对立、关系。当代哲学就是现实的理性化与非理性化之间的矛盾。“荒谬就是确认自己的界限的清醒的理性。”

  5.自杀意味着“越没有意义越值得过”。自杀是接受,而非反抗,是逃脱了荒谬;但荒谬是坚持不懈的。“死亡也有一双贵族的手,既镇压、也解放。”

  6.有三种后果:我的反抗、我的自由、我的激情——我拒绝自杀,因为荒谬的人要服从激情。

  7.荒谬的人不否认永恒,但也不为永恒做任何事情。在荒谬的世界中,一个概念或生命的价值是以其贫乏来衡量的。

  8.唐璜是智者,也是疯子。他知道自己的局限,但从不超越,不相信事物的深层的意义。

  9.“智者是那种可以用于那种靠己之所有,而不把希望寄托在己之所无来生活的人。”

  10.创造更为荒谬。荒谬是有洞察力的冷漠。艺术品是荒谬的现象。

  11.基里洛夫相信上帝,但又知道上帝不存在。这才是他自杀的理由,因为他想通过自杀来成为上帝——荒诞性在于,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基督。

  12.西西福斯是荒谬的英雄。他充满激情,也是痛苦的。他有着痛苦的洞察力,而这正是他的悲壮所在。“没有不带阴影的太阳,应该了解黑暗”。

  书摘:

  《局外人》:

  我回答说生活是无法改变的,什么样的生活都一样,我在这儿的生活并不是我不高兴。

  玛丽来找我,问我愿意不愿意跟她结婚。我说怎么样都行,如果她愿意,我们可以结。于是,她想知道我是否爱他。我说我已经说过一次了,这种话毫无意义,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大概是不爱她。她说:“那为什么又娶我呢?”我跟她说这无关紧要,如果她想,我们可以结婚。再说,是她要跟我结婚的,我只要说行就完了。他说结婚是件大事。我回答说:“不。”

  枪击扳动了,我摸着了光滑的枪柄,就在那时,猛然一声震耳的巨响,一切都开始了。我甩了甩汗水和阳光。我知道我打破了这一天的平衡,打破了海滩上不寻常的寂静,而在那里我曾是幸福的。这时,我又对准那具尸体开了四枪,子弹打进去,也看不出什么来。然而,那却好像是我在苦难之门上短促地叩了四下。

  我想对他说,我和大家一样,绝对地和大家一样。可是,这一切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用处,而且我也懒得去说。

  他的样子还是那么厌倦,只问了问我对我的行动是否感到悔恨。我想了想,说与其说是真正的悔恨,不如说是某种厌烦。

  在我被监禁的开始,最使我感到难以忍受的是,我还常有一些自由人的念头。例如,我想去海滩,朝大海走去。我想象着最先冲到我的脚下的海浪的响声,身体跳进水里以及我所感到的解脱,这时我才一下子感到了牢房的四壁相距是多么的近。但这只持续了几个月。然后,我就只有囚徒的想法了。我等待着每日在院子里放风或我的律师来访。其余的时间,我也安排的很好。我常常想,如果让我住在一棵枯树干里,除了抬头看看天上的流云之外无事可干,久而久之,我也会习惯的。我会等待着鸟儿飞过或白云想回,就像在这里等待着我的律师的奇特的领带,或者就像我在另一个世界里耐心等到星期六拥抱玛丽的肉体一样。

  于是我明白了,一个人哪怕只生活过一天,也可以毫无困难地在监狱里过上一百年。他会有足够的东西来回忆而不至感到烦闷。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好处。

  有一天,看守对我说我进来已经五个月了,我相信这点,但我又不理解。对我来说,我在牢房里过的总是同样的一天,做的也总是同样的事。

  几个月来,我第一次清楚地听见了我自己说话的声音。我认出来了,这就是很久以来一直在我耳边回响的声音啊,我这才明白,这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一个人说话。

  今天,我得费一番力气才明白我是这一片骚动的起因。

  (杀父之罪)在他身上引起的憎恶比起我的冷漠使他感到的憎恶来,几乎是相形见绌的。他认为,一个在精神上杀死母亲的人,和一个杀死父亲的人,都是以同样的罪名自绝于人类社会。

  我现在感兴趣的,是想逃避不可逆转的过程,是想知道不可避免的事情能不能有一条出路。……但是我想来想去,没有什么东西允许我有这种享受,一切都禁止我做这种非分之想,那不可逆转的进程又抓住了我。

  《西西弗斯神话》

  我由此断定,人生的意义是最紧迫的问题。

  当然,生活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人们不断地作出存在所要求的举动,这是为了许多原因,其中第一条就是习惯。自愿的死亡意味着承认,甚至是本能地承认这种习惯的可小型,承认或者没有任何深刻的理由,承认每日的骚动之无理性和痛苦之无益。

  究竟是什么难以估量的情感使精神失去了其生存所必需的睡眠呢?一个能用歪理来解释的世界,还是一个熟悉的世界,但是在一个突然被剥夺了幻觉和光明的宇宙中,人就感到自己是个局外人。这种放逐无可救药,因为人被剥夺了对故乡的回忆和对乐土的希望。这种人和生活的分离,演员和布景的分离,正是荒诞感。

  荒诞产生于人类的呼唤和世界的无理的沉默之间的UI李。这是不应该忘记的。应该紧紧抓住这一点,以为内人生的全部后果可能从中产生。

  一个人意识到了荒诞,,便永世与荒诞连在一起。一个没有希望并意识到没有希望的人就不再属于未来了。

  在人返回他的生活这一微妙的时刻,返回巨石的西西福斯静观那一连串没有联系的行动,这些行动变成了他的命运,而这命运是他创造的,在他的记忆的目光下统一起来,很快又由他的死加章盖印。这样,确信一切人事都有人的根源,盲目却渴望看见并且知道黑夜没有尽头,它就永远在行进中。巨石还在滚动。

  我让西西福斯留在山下!人们总是看得见他的重负。西西福斯教人以否定神祗举起巨石的至高无上的忠诚。他也断定一切皆善。这个从此没有主人的宇宙对他不再是没有结果和虚幻的了。这块石头的每一细粒,这座黑夜笼罩的大山的每一道矿物的光芒,都对他一个人形成了一个世界。登上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人的心灵。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八):我不懂世界的语言 世界不懂我的沉默

  以前,和一位朋友搭电梯,中途几个点头之交下去后,只留下我们两人。刚才还热络地与人寒暄的她一脸落寞地靠在电梯墙上,望着楼层显示排上缓缓变化的红色数字,幽幽地说:“你会不会觉得其实有时人与人之间这种交际挺假的?”

  我一惊,好似被看穿心思,有点心虚地反问:“什么意思?”

  她没有注意我的表情,继续头也不回地说道:“就是所谓的‘人情正确’啊。见面说些无关痛痒的问候语,听见人家感冒了要立即关切地建议其多喝水、早吃药,条件反射般,不需经大脑。难道听的人辨别不了其中所带的真心无几麽?”

  我觉得很诧异,原来,外表八面玲珑、四面来风的她,在心底也有这样的纠结和自问。我不好意思告诉她我早早意识到这点,却未能如愿找到两全之策。最终,在自己舒服与别人舒服间选择的结果是:走在路上习惯性两眼木视前方5米外地面,不正视迎面来人,以致1米开外飘来的招呼声常常如天外来音,让我因之惊乍。久之,落下“怪人”称号。

  还曾听说一个故事,一个被认为与我很像,却素昧平生的男生,因为不堪忍受寝室同学不时的小欺凌,最终在社交群里发表绝交声明,自绝于班上所有人。

  我不知朋友是在怎样的惊觉后决定顺从地做个可亲的“圆形人”,也不知那位男生得经过多少拉锯般的心理纠结才终于做出与世人划清界限的抉择,二者间没有高下对错,甚至谈不上谁更勇敢,只是权衡后的两种极端选择,世人更多的还是徘徊其间吧。可以肯定的是,前者在不堪人情之扰时会稍微羡慕后者的轻松与决绝;后者在渴望人情温暖之时又何尝不叹服前者的牺牲和隐忍?

  这也许即是生而为人的悲哀之处,卢梭说“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这里的“枷锁”,何尝不可代指世间除有意识地拟定的法律外的另一种规制?我们的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更是遥远历史沉积的结果。有体的由人构成的历史是断续的,在世间的短短一遭,个人所见所得有限,也如沧海一粟般,仅在历史进程上留下若有若无的浅浅印记;但以文化计的历史却绵绵不息,代代相传,形成一个个相互融通却又独成一体的文化密码。人一出生,即在一个特定的文化体中。如果你生在一个集体利益永远优先于个人利益,讲究中庸、以和为贵,最大限度抹灭个性,再将其完美融于群体的文化体中。你就得在觉察别人似有感冒迹象时,适时如专家般送上甘草建议“多喝水、早吃药”;就得在听闻丧事时条件反射般表示悲切,更得在自己亲人的葬礼上哭天抢地;就得忍受可畏人言,屈从无形却不可小视的习俗,在适当的时候上学、恋爱、结婚、生子,顺大流找符合世俗的好工作,跟风投入商家陷阱,买房买车……

  如果你能做到这些,恭喜你,你成功地成为了这个社会的标准人,可以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类世故人情。与此同时,你又已不再是人,而仅仅是文化这台机器上可任意组合、随时替换的小零件——你成功地将自己变成了“非人”!

  在看完加缪《局外人》的那刻,朋友当时那落寞而无可奈何的神情再次浮现在眼前。

  “我什么也没说,他又问我愿不愿做他的朋友,我说怎么都行”

  “由于我什么也没说,他就问我是不是马上写信不方便,我说不”

  “做不做他的朋友,怎么都行”

  “我说对,但实际上怎么都行。老板于是问我是否对于改变生活不感兴趣,我回答说生活是无法改变的,什么样的生活都一样,我在这的生活并不使我不高兴”

  在与人的交往中,书中主角默而索用的最多的即是“怎么都行”,虽然他并非性情温良的Yes man。去养老院安葬母亲的过程中,后来在海边度假时,在被预审官讯问时,以及最终“旁听”自己的审判时,他都反复提到闷热和犯困。对于一个像油一样漂浮在自己的生活之上,却被更大的虚无囚禁在如蒸笼般日子里的人来说,以某种方式生活,也可能以另一种方式生活;做过一件事,没有做过这件事;干了一件事而没有干另一件事,究竟有多大的区别呢?这个决定与另一个人的决定无关痛痒,何尝不是“怎么样都行”?在这样一个看透生命的虚无,而不愿伪装积极向上的人面前,因他不信仰基督而暴跳如雷的预审官;因他未在母亲葬礼上痛哭流涕而愤懑,最终言之凿凿得出“这个人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结论的检察官;还有在最后时刻尝试用Cliché的温情和劝导,让其忏悔与皈依的神甫,他们那种盲目的“正义感”和笃信,显得多么滑稽可笑!这也许即默而索为何在海滩噬人的热浪中枪杀那位阿拉伯人,并随即补上四枪的原因。“我知道我打破了这一天的平衡,打破了海滩上不寻常的寂静”,总得有所行动,在这如死水般停滞不前而摄人心魄的生活之潭里击起一丝涟漪,才能切肤感到生活的存在,感到自己是可以为自己做主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而非麻木不仁地奔流向前。

  小说结尾,大众以情代法的审判如愿将默而索送上死路。讽刺的是,这打着“伸张正义”旗号的判决最终却实现了“非正义”,甚至让默而索的甘心赴死带上了一丝殉道的神秘和涅槃的欣喜。作为文章隐线,三次死亡贯穿全篇。如果说开篇母亲的死代表“自然”,作为转折的阿拉伯人的死象征“荒诞”,文末默而索的死则代表着“真理”。世人粗糙而表面化的愤怒和迫不及待表示自己拥护正义的急切,定是坚定了默而索对自己选择的确信,相信自己有真理相伴,自己的死不是虚无,而是通向终极的自由。因此,对于这个荒诞世界为他荒诞一生选择的结局,他甘之如饴。面对着充满信息和星斗的夜,他“第一次向这个世界动人的冷漠敞开了心扉”,他“体会到这个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爱,我觉得我过去曾经是幸福的,现在仍然是幸福的”。最后,“为了把一切都做得完善,为了使我感到不那么孤独,我还希望处决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来观看,希望他们对我报以仇恨的喊叫声”。被“正义的”民众以“冷漠”为由草草决定命运的默而索,在赴死前夜宽恕了这个世界,也解脱了自己。在他生命的最后,冷血的杀手留给他深爱的世界的是温情的微笑。

  也许这就是文学存在的目的,主人公们承载着我们的希望与幻想,代我们受苦,代我们勇敢。汲汲于生的世人,从他们身上得到慰藉和短暂的休憩,然后戴上面具,继续在笑泪中前行。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九):荒诞世界里的局外人

  quot;不存在无阴影的太阳,而且必须认识黑夜。"——加缪

  当我开始看《局外人》的时候,怀着对加缪的无比好奇,我急切地想在行文中寻找他关于“荒诞”的定义和答案。故事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集中在叙事,为荒诞生活提供了注脚。第二部分着重于心理刻画,对荒诞进行解读,并指明出路。

  于是我看到一个叫默尔索的男人活在极度冷漠之中,对一切都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面对母亲的去世,他可以淡淡的说,“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面对女友的求婚,他说,“怎么样都行,如果她愿意,我们可以结。”至于爱不爱无关紧要。他替一个“做不做朋友怎么都行”的邻居写信羞辱一个女人。并因此莫名其妙的卷入邻居和对手的斗殴,又糊里糊涂的在“火爆的阳光”下杀死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这就是他短暂一生的荒诞历程。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自然对接下来失去自由的牢狱生活也安之若素。“认真想想,我并不在一棵枯树干里。还有比我更不幸的人。”他在回忆里消磨着时间:“于是我明白了,一个人哪怕只生活过一天,也可以毫无困难地在监狱里过上一百年。”最后,只因为在母亲下葬的时候没有哭,他被判死刑。等待死亡的过程充满奇遇般的幻想,并由此对即将到来的处决进行了充分的精神准备:“谁都知道,活着是不值得的。事实上我不是不知道三十岁死或七十岁死关系不大。假如要死,怎么死,什么时候死,这都无关紧要。”

  在加缪看来,世界是荒诞的,人与世界相互疏离,人对荒诞的世界无能为力。生命是无意义的。在这种情况下,不选择就是一种选择。当存在被人类预先设定的意义(道德和法律)所定义的时候,这种不选择就要付出代价。默尔索的代价就是他将被剥夺回忆过往生活的生的机会。对他的放逐将是一个不可逆的进程。这一点和西西弗斯的命运何其相似。诸神处罚西西弗斯,让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石头藉由自身的重量又滚下山去,因此西西弗斯只好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一件事情。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了。但是西西弗斯并没有因此而倒下,他甚至没有选择放弃,而是更加坚定自己的脚步。由此,西西弗斯成为“荒谬的英雄”,他面对悲剧的命运没有反抗,没有抱怨,只有清醒的认识,并在放弃对未来的希望的同时坚持自己的奋斗。悲剧的命运在你一旦认识并且直面它的悲剧性的时候,它就超越了悲剧本身。因此西西弗是悲剧的,但同时也是快乐的。

  默尔索看似消极的生活并不是对荒谬世界的抗争,更不是自暴自弃。他长久的无动于衷只是出自他对于生存本质和世界真相的清醒认知,以及随之而来的超脱。这一点加缪在故事结尾的部分让主人公进行了大段剖白,无疑是整部小说的点睛之笔,于是你知道默尔索为何对母亲的死淡然处之,为何对爱情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为何拒绝上帝。人们往往对未知和死亡存有巨大的恐惧时才会求助于并不存在的上帝。尼采说:“上帝死了。”求助于上帝不过是自欺欺人。试图借以掩饰自己的无知,并试图转嫁内心的恐惧。而这两点默尔索都没有,他虽然并不认同荒谬世界对他进行的荒谬审判(因为他"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但是他清醒的知道判决是不可逆的,正如西西弗斯对滚石上山反复无终的认知是一样的,西西弗斯“完全清楚自己所处的悲惨境地:在他下山时,他想到的正是这悲惨的境地。造成西西弗痛苦的清醒意识同时也就造就了他的胜利。”默尔索放弃了对未来的希望,并且坦然面对死亡判决和死亡本身的到来。因此,默尔索同样痛苦而清醒的意识同样宣告了他的胜利。正如加缪事后对默尔索的评价:“他远非麻木不仁,他怀有一种执着而深沉的激情,对于绝对和真实的激情。”

  默尔索是出世的,更是入世的。“荒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他拒绝上帝,因为命运是属于他自己的,“当荒谬的人深思他的痛苦时,他就使一切偶像哑然失声”,他注视自己的命运并蔑视一切,从而他是幸福的。哪怕他面临的是即将到来的死亡,但是至少他对于死亡是有把握的。如果生命是荒诞的,那唯一面对它的方法只有维持一个人对待荒诞的自我反应。一个人“只有一种可称之为宿命的应当被蔑视的命运”,除了对此泰然处之,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所有幸运的人和暂时不幸的人都一样,终有一天要被这个的荒诞的世界判处死刑。至于什么时候什么原因死去都没有关系。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才是生存的最高境界。

  荒诞不需要被消灭,它也不能被消灭,人就是要在分裂的世界里活着,义无反顾地活着,从而在这个无意义的世界里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荒诞和幸福可以共存。默尔索就是现实中的西西弗斯。加缪创作这个角色是通过世俗的视角将荒诞的世界和荒诞的人生展示给世人,并通过默尔索在狱中的思索给人指出一个方向。一个默尔索映照出无数个默尔索。

  小说《局外人》的名字富含深意。默尔索被虚无而无序的荒诞世界所抛弃,对于这个世界他是一个局外人。尤其体现在,对他的整个审判过程完全排除了他作为当事人的参与。审判最后变成荒谬的闹剧:判决几乎与杀人本身毫不相关,而是将杀人与他母亲的死关联在一起。其次,对于这个世界给他安排的悲剧命运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冷静和清醒,对上帝之手和死亡的蔑视让他成为挑战荒诞的英雄,因此他占据的精神高度让他成为自己被安排的世俗命运的局外人。另外,在卷入杀人事件和被审判之前,默尔索是一个不寄希望于这个世界,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努力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的人,因此对于他人,他还是一个局外人。

  2013年12月26日

  《局外人·西绪福斯神话》读后感(十):荒诞•反抗•幸福──加缪《西绪福斯神话》译后

  作者:郭宏安

  二十世纪、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成长起来的那一批西方作家,大都有一种哲学的野心,他们不满足于观察和再现生活,而是试图对生活给以本体论的解答。他们当中自然有不少人流于空疏、抽象、甚至玄妙,但也的确有人成为一代青年的精神导师,例如萨特和加缪。这两个人的名字常常被人摆在一起,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不可以道里计。如果说萨特以其艰深复杂的体系令人敬畏,加缪则以其生动朴实的经验使人感到亲切。萨特曾经指责加缪“痛恨思想的艰深”,对他的抽象思维能力颇有微辞。这当然不能完全归之于两个人的反目。虽说加缪也曾在大学中主修哲学,但阿尔及尔大学显然不能与巴黎高等师范相比,他也没有跑到德国去研究海德格尔的本体论和胡塞尔的现象学。加缪对哲学有完全不同的理解,他本来也很有理由指责萨特背离了法国哲学的传统。加缪是在贫困中长大的,很早就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因此,他始终在具体经验的描述中寻求哲理,用生活智慧的探求代替抽象概念的演绎。有人说加缪的书是写给中学毕业班的学生看的,话虽说得尖刻,透着浅薄甚至恶意,却也道出了几分真实,即加缪试图为步入生活的人提供某种行为的准则。因此,《西绪福斯神话》一出,立即受到在战争的废墟上成长起来的那一代青年的欢迎,成为他们在人生旅途上继续奔波的某种指南。

  加缪的哲学是一种人生哲学,他关心的不是世界的本源或人的本质之类的问题,而是诸如人生是否有一种意义、人怎样或应该怎样活下去等伦理问题。我们读他的《西绪福斯神话》,得到的不会是思维的快乐和逻辑的满足,而可能是心灵的颤动和生活的勇气;我们记住的不会是有关“世界是荒诞的”等哲学命题的论证,而可能是“征服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人的心灵”等格言式的警句。作为一部哲学论著,《西绪福斯神话》也许缺少思辨的色彩,但是作为一种人生智慧的探求,《西绪福斯神话》显然不乏启迪的力量。

  有些以乐观自得的人读《西绪福斯神话》,很可能一开始便会被加缪的立论压得喘不过气来。什么?“只有一个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那就是自杀。判断人生值得生存与否,就是回答哲学的基本问题”!为人生勾勒出这样一幅图画,不是过于阴森可怕了吗?不是过于悲观绝望了吗?也许某些训练有素的哲学家更会跳起来,他们会说加缪偷换了哲学的基本问题,用生死观取代了宇宙观,抹杀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间的区别。对于前者,我奉献一句加缪本人说过的话:“希望和希望不同,我觉得亨利•波尔多先生的乐观的作品特别使人泄气。”亨利•波尔多(一八七○──一九六三)是一位倾向保守的作家,以维护传统的、资产阶级的道德观念自命,他的希望自然是存在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秩序之中。对于后者,我则劝他们不必动肝火,应该允许有人把哲学的基本问题归结为生与死的问题,而不管什么物质第一性或者精神第一性。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惨绝人寰的浩劫的人们难道没有权利问一问:这样的人生值得过还是不值得过?加缪是一个与蒙田有着深刻的精神联系的作家,后者有一句名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认识自我。”加缪的《西绪福斯神话》无疑是“认识自我”的一种努力,是关于人和人生的一种探索。他要回答的问题不是“人是什么”,而是“人的命运是什么”,已然存在的人应该如何对待他的命运。

  在西方,西绪福斯的故事由来久矣,他一直被当作勇气和毅力的象征。波德莱尔有诗曰:“为举起如此的重担,得有西绪福斯之勇;尽管人们有心用功,可艺术长而光阴短。”这“重担”的名字叫“恶运”,西绪福斯纵使举得起,心中却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悲哀。然而加缪笔下的西绪福斯不同,他不但有毅力和勇气,他还有一份极难得的清醒,他知道他的苦难没有尽头,但他没有气馁,没有悲观,更没有怨天尤人。于是,西绪福斯成了一位悲剧的英雄,成了与命运搏击的人类的象征。

  据希腊神话,柯林斯国王西绪福斯在地狱中受到神的如下惩罚: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石头因自身的重量又从山顶滚落下来,屡推屡落,反复而至于无穷。神以为这种既无用又无望的劳动是最可怕的惩罚。关于西绪福斯为什么受罚,有几种不同的说法:有的说西绪福斯捆住了带他去地狱的死神;有的说他泄露了宙斯的一桩艳遇;有的说他生前犯了罪,如劫掠旅行者;还有的说他死后从冥王那里获准还阳去惩罚不近情理的妻子,然而,“当他又看见了这个世界的面貌,尝到了水和阳光,灼热的石头和大海,就不愿再回到地狱的黑暗中去了。召唤、忿怒和警告都无济于事。”于是,神决定惩罚他。

  诸种原因之中,加缪更倾向于最后一种,而在这最后一种中,他的兴趣又专注于西绪福斯的重返人间之后。加缪告诉人们,使西绪福斯留恋人间的,是水,是阳光,是海湾的曲线,是明亮的大海和大地。他之受到神的惩罚,是因为他不肯放弃人间的生活,而人间的生活虽然有黑暗的地狱作为终点,但其旅程究竟还是可以充满欢乐的。

  然而,加缪无意深究西绪福斯受罚的原因,他要探索的是受罚中的西绪福斯。请看在他的笔下展开的是一幅多么悲壮、多么激动人心的画面:“……一个人全身绷紧竭力推起一块巨石,令其滚动,爬上成百的陡坡;人们看见皱紧的面孔,脸颊抵住石头,一个肩承受着满是泥土的庞然大物,一只脚垫于其下,用两臂撑住,沾满泥土的双手显示出人的稳当。经过漫长的、用没有天空的空间和没有纵深的时间来度量的努力,目的终于达到了。这时,西绪福斯看见巨石一会儿工夫滚到下面的世界中去,他又得再把它推上山顶。他朝平原走下去。”好一个“他朝平原走下去”!极平淡,极轻松,极随便,然而这高度紧张之后的松弛蕴含着多么巨大的精神力量!我感到,一种充满了智慧的哲学家的冷静牢牢地控制着濒于爆发的小说家的激动。这时的西绪福斯是一个勇敢地接受神的惩罚的人,是一个与注定要失败的命运相抗争的人,是一个使神的意图落空而显示出人的尊严的人。他没有怨恨,没有犹豫,不存任何希望。他明明知道劳而无功,却仍然“朝平原走下去”,准备再一次把石头推上山顶。

  然而,加缪真正感兴趣的还不是把石头推上山顶的西绪福斯,因为这还不是惩罚的所在;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眼看着自己的努力化为泡影却又重新向平原走下去的西绪福斯,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惩罚:“用尽全部心力而一无所成。”加缪写道:“我感兴趣的是返回中、停歇中的西绪福斯……我看见这个人下山,朝着他不知道尽头的痛苦,脚步沉重而均匀。”这时的西绪福斯是清醒的、坦然的,准备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地把巨石推上山顶。无数次的胜利后面接着的是无数次的失败,他不以胜喜,亦不以败忧,只是每一次失败都在他的心中激起了轻蔑,而轻蔑成了他最强大的武器,因为“没有轻蔑克服不了的命运”。

  就这样,加缪把西绪福斯的命运当作了人类的命运,把西绪福斯的态度当作了人类应该采取的态度。他的结论是:“征服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人的心灵。应该设想,西绪福斯是幸福的。”这就是说,人必须认识到他的命运的荒诞性并且以轻蔑相对待,这不仅是苦难中的人的唯一出路,而且是可能带来幸福的唯一出路。对于西绪福斯来说,“造成他的痛苦的洞察力同时也完成了他的胜利”。胜利的喜悦和失败的痛苦原本是一个东西,使它们分裂为两种经验的是盲目的希望,而使它们化合为幸福的则是冷静的洞察力。有了这种洞察力,人就可以在奋斗的过程中发现幸福,而不把希望寄托于奋斗的终点,因为终点是没有的,或者说终点是无限的。加缪指出:“失去了希望,这并不就是绝望。地上的火焰抵得上天上的芬芳。”西绪福斯的幸福在平原上,而不在山的顶峰上;在他与巨石在一起的时候,而不在巨石停留在山顶的那一刹那间。

  西绪福斯的喜悦表现为沉默,他在沉默中“静观他的痛苦”。西绪福斯的沉默和静观包孕着加缪的荒诞哲学的完整的幼芽,这棵幼芽将通过他的另一部著作《反抗的人》长得枝叶繁茂。这是后话,我们这里面对的还只是西绪福斯和他的巨石,即人和他的命运。

  加缪的哲学被称为“荒诞哲学”,这使我们明白了,他为什么一度给《西绪福斯神话》加了个副题:《论荒诞》;“荒诞哲学”的要义被概括为“新人道主义”,这使我们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结束《西绪福斯神话》:“应该设想,西绪福斯是幸福的。”荒诞也好,幸福也好,都是人的事情,从荒诞到幸福的桥梁唯有人才能够架设。

  “荒诞”固然是加缪哲学的基本概念,但他是把这一概念作为“已知数”来对待的,他无意在《西绪福斯神话》中建立一种“荒诞哲学”,对此,他仅止于列举荒诞的几种表现,例如:一,“一个能用歪理来解释的世界,还是一个熟悉的世界,但是在一个突然被剥夺了幻觉和光明的宇宙中,人就感到自己是个局外人。这种放逐无可救药,因为人被剥夺了对故乡的回忆和对乐土的希望。这种人和生活的分离,演员和布景的分离,正是荒诞感。”二,人是受时间支配的,但人有时也必须支配时间,当他发现自己已经三十岁了,他就确立了他对时间的位置,因此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并由此而产生恐惧。他希望着明天,但这明天却是与死亡相联系的,是他本该加以拒绝的。“肉体的这种反抗,就是荒诞。”三,一片风景可以强烈地否定我们赋与它的幻想的含义,一个熟悉的、爱过的女人也可能突然变得陌生,“世界的这种厚度和这种陌生性,就是荒诞。”四,人本身也散发着非人的东西,“这种面对人本身的非人性所感到的不适,这种面对着我们自己的形象的无法估量的堕落,这种如当代一位作者所说的‘恶心’,也是荒诞。”凡此种种,是加缪提到的荒诞的表现。如他所说,这都是一些“明显的事实”,他可以举得更多,不止此四端,我们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加以补充。当然,这只是对人生的一种看法,也许过深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换一个时代,人们可能更倾向于把世界描绘成一个理性的乐园,把人生看作是一条鲜花盛开的坦途。实际上,比起人对世界的态度,把人生和世界看作什么样,用明亮或阴暗的色彩来描绘它们,都是不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恰恰是人对世界的关系以及他所取的态度。悲观和乐观这样的字眼,只是当它们与一个人的具体生活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有意义的。

  加缪的论据似乎将导致这样一种结论:人生不值得过。但结果并非如此,他得出了一种全然相反的结论。关键在于如何找出荒诞产生的原因。加缪认为,荒诞并不产生于对某种事实或印象的考察确认,而是产生于人和世界的关系,这种关系是一种分裂和对立。一方面是人类对于清晰、明确和同一的追求,另一方面是世界的模糊、矛盾和杂多,也就是说,对于人类追求绝对可靠的认识的强烈愿望,世界报以不可理喻的、神秘的沉默,两者处于永恒的对立状态,而荒诞正是这种对立状态的产物。“非理性,人类的怀念和从它们的会面中冒出来的荒诞,这就是一出悲剧的三个人物。”这里的“会面”至关重要,人,世界,荒诞,三个人物缺一不可。加缪反对肉体上的自杀,因为这就意味着取消了人,此后发生的事情将与人无关。加缪也反对哲学上的自杀,因为,虽然海德格尔、雅斯贝尔斯、克尔凯郭尔、谢斯托夫、胡塞尔等人揭示了一种共同的气氛:焦虑,恐惧,绝望,非理性,对荒诞的体验等等,宣布“什么都不明确,一切都乱七八糟,人只是对包围着他的墙具有明智和确切的认识”,但是,他们或是把荒诞加以神化,或是把荒诞等同于上帝,或是回避人类的怀念,或是“把一种心理的真实作为一种理性的准则”,总之,他们或是陷入永恒的理性、或是主张绝对的非理性,实则分别地取消了三个人物中的两个:怀念着同一的人和使人的呼唤落空的世界,从而也就以“跳跃”的方式逃避了荒诞。这就是哲学上的自杀,为加缪所不取。因此,加缪说:“我感兴趣的不是荒诞的发现,而是其后果。”

  加缪的荒诞哲学有一条重要的原则,即:“不可能通过否定荒诞的方程中的某一项来取消荒诞。”这就是说,要解决人和世界之间的矛盾,不可能依靠人的自弃或弃世,必须求助于其它途径。加缪从荒诞的发现中推论出三种后果:一,挑战,也就是反抗。荒诞迫使人对其生活环境提出挑战,反抗形而上的不公和人为的不公;人终有一死,但“要未曾和解地死,不能心甘情愿地死”。“反抗贯穿着生存的始终,恢复了生存的伟大”。这第一个后果使加缪将肉体的自杀和哲学的自杀统统排除在人类应取的生活态度之外。二,自由,行动的自由。荒诞由于取消了对“来日”的希望从而否定了“形而上的自由”、“自在的自由”和“永恒的自由”,给予人的却是“行动的自由”。人意识到荒诞,于是就生活在一个“灼热而冰冷的、透明而有限的宇宙”中,他的所作所为不能越过这个宇宙,因为“过了这个宇宙,就是崩溃和虚无”。人可以把“现实的地狱”做成他理想的“王国”,这就是他的行动的自由。这第二个后果使加缪提出一种有别于萨特的存在主义自由观的另一种自由观。三,激情。要在一个摈除了希望的宇宙中生活,需要一种穷尽现存的一切的激情,而荒诞的人的理想,就是“一个不断地有意识的灵魂面前的现存以及现存的继续”。这理想并非一种寄希望于未来的幻想,而仅仅是支持着人之一生的“反抗的热烈的火焰”。这第三个后果促使加缪号召人们“义无反顾地生活”。反抗,自由,激情,这是加缪发现荒诞之后从中引出的三种后果,这三种后果最终导致一种行为的准则,即:“重要的不是生活得最好,而是生活得最多。”这当然不单是个数量概念,而是要人“感觉到他的生活、他的反抗、他的自由,而且要尽其可能”。总之,加缪为意识到荒诞的人提出这样一条行为准则:义无反顾地生活,穷尽现有的一切,知道自己的局限,不为永恒徒费心力。

  荒诞的人是那些“试图穷尽自身的人”,他们在时间“这个既局限又充满可能的场地中”,能够凭着唯一可以信赖的清醒的意识而享受人生。加缪声称这并非一种“伦理的准则”,“而是形象的说明和人类生活的气息”,这与他试图为人们提供某种行为的准则并不矛盾,只不过说明他厌恶将这一切看成某种封闭自足的体系罢了。加缪举出四种人作为荒诞的人的典型,他们是堂璜、演员、征服者和创造者(例如小说家)。堂璜是一个普通的诱惑者,他追求爱情的数量而非爱情的质量,他因有清醒的意识而体现了荒诞性。演员深入角色,模仿其生活,这就等于在最短的时间内体验最多的生活,因此,他的光荣虽然是短暂的,却是不可计数的。征服者意识到人的伟大,他们攻城略地正是为了与时间结盟而抛弃永恒,他们的行动乃是对命运的反抗。总之,“征服者是由于精神、堂璜是由于认识、演员是由于智力”而成为智者,即“那种靠己之所有而不把希望寄托在己之所无来生活的人”。不过,最荒诞的人却不是他们,而是创造者。小说家创作小说,就是“试图模仿、重复、重新创造他们的现实”,而“创造,就是生活两次”,这是一种“最典型的荒诞的快乐”。“伟大的艺术家首先是一个伟大的享受人生的人”,他知道他的创造没有前途,可以毁于一旦,他并不追求“传之久远”,而只是“无所为地”劳动和创造。加缪说:“也许伟大的作品本身并不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它对人提出的考验和它给人提供了机会来克服他的幻想并稍稍更接近他的赤裸裸的真实。”这句话既是对作者说的,也是对读者说的,因为阅读本身也是一种创造行为,无论读者完成了怎样的理解都可以说是生活了两次,是“模仿、重复、重新创造他们的现实”。马尔罗说:“艺术就是反抗命运。”加缪的“无所为地”进行创造也是一种对命运的反抗,而幸福就存在于反抗的过程之中。

  荒诞,荒诞的人,反抗,自由,激情,幸福……这些概念在加缪的笔下,都有一种特殊的内涵,其特殊性在于加缪的人道主义。这是一种在对人类浩动的感受和反思中形成的人道主义。他试图告诉人们,没有希望并不等同于绝望,清醒也不导致顺从,人应该认识到他的唯一的财富是生命,面生命既是必然要消逝的,同时又是可以尽量加以开发的,人应该而且能够在这个世界中获得生存的勇气,甚至幸福。他提出的“荒诞”,就是“确认自己的界限的清醒的理性”。他拒绝了永恒,同时就肯定了人世间的美和生命的欢乐。加缪写作《西绪福斯神话》时还不到三十岁,那种斩钉截铁并且不乏高傲的口吻也许有损于逻辑,动处处洋溢着一种青年人的蓬勃之气。也许有鉴于此,人们往往不大理会这本书的哲学上的幼稚和错误,而专注于加缪在战争的阴云和疾病的魔影中所迸发出来的生的激情。我亦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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