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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人》读后感10篇

2018-01-10 20:36: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台北人》读后感10篇

  《台北人》是一本由白先勇著作,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精装(无盘)图书,本书定价:18.00元,页数:213,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台北人》读后感(一):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这本大作,直至近期才有幸拜读。

  读来只觉得熟悉,笔法很有张爱玲的韵味。虽不如张那样细细描摹,笔画成金,透出大上海的精致。但以一男子身份,且有那样峥嵘的背景,可以这样温和的写尽离殇,也是难得。

  虽是台北人,但其实是失去故乡根的漂泊人,以往的岁月可堪怀念,也只能怀念。现实这样无奈永远回不去的荣光,给新台北的第一代罩上昏暗的死沉沉的气。

  书里的男人英雄暮年;书里的女人,美人失色。岁除,思旧赋,梁父吟歌,冬夜,国葬,有志难申,郁郁难解;一把青,金大班,孤恋花,游园惊梦,敏感的女人,难容于岁月。

  这本书让我想起电影《军中乐园》。受阶级所限,作者写的是上层。电影关注的却是下层。但巧合的是,两者都聚焦于军人和妓女,是因为这两类更能表达战后的文化冲突吧。一个是最刚烈的男性,一个是最柔情女性,两相交缠。

  《台北人》读后感(二):众生

  《台北人》 白先勇 对于这样一本短篇小说集来说,几天内看完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快是因为,就我目前的阅历来说,我还读不懂白先勇先生,读不懂《台北人》。 从字面意思看,每一篇小说开局都比较引人入胜,读者能跟着白先生的笔墨迅速进入故事里面,起承转合篇篇不同,不过都隐隐透露着相似主题主角们都是从大陆迁到台北的人,自然会涉及到家国历史背景,有的曾在大陆有过十分辉煌经历,有的就是彻底的普通人,但是也是一方水土一方人的代表。他们无不在时代更替下经历过人生跌宕起伏物是人非,结尾往往戛然而止,一篇短篇就是一个甚至几个浓缩的人生。 我一直觉得,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最难的就是讲好故事。短篇小说又是极其考验写作功底的。在篇幅不大的情况下交代清楚背景,描绘出活灵活现的不同人物性格,还要表现深刻的主题,白先生的故事功底是真的十分厉害。 有一篇《游园惊梦》,关于梅派名角钱夫人的短篇,是以前看过的,想想我们在义务教育阶段,其实看过很多好文章,但是,这些文章对那时候的我们来说,太深刻了,或者说,我们能理解东西太浅层了。现在我看来或许能有更深的体会,但也还是年岁不够,阅历不够。 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台北人”的众生相富有人情味,但是又满是悲凉。

  《台北人》读后感(三):我读台北人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我讀《臺北人》,第壹頁翻開的卻是劉禹錫所寫的《烏衣巷》中的詩詞。過去王謝堂前燕,如今卻飛入尋常百姓家。短短四句,卻已透露足夠信息。或許此書體現了今昔的強烈對比和物是人非的感嘆。細讀下去,又發現雖取名為《臺北人》,講述的實則是隨國民黨遷至臺北的大陸人。若說他們是臺北人,未免牽強了些,他們身處壹個十分窘迫的境地,回憶著過去,掙紮於現實;忘不了大陸,卻只能待在臺北。白先勇用“臺北人”冠之,諷刺三分,無奈三分。

  雖說全書由十四個故事組成,人物眾多看似繁雜,實則容易區分。白先勇筆下的人物極具辨別度,社會底層到社會名流,都被刻上鮮艷記號。白先勇似乎喜愛人物的極端化,他濃墨重筆地描繪出金大班(《金大班的最後壹夜》),尹雪艷(《永遠的尹雪艷》)這類風流女子;曾披荊斬棘的戰士如李將軍(《國葬》),賴鳴升(《歲除》);或是掙紮葡匐於社會底層的仆人如得失心瘋的王熊(《那片血壹般的杜鵑花》),老婦人順恩嫂。這些人物前半生不盡相同,或許壹帆風順如魚得水,或許生來坎坷,其後半生卻都是驚人的相似——顛簸流離逐漸沒落。這群生活在臺北的異鄉人無法尋找到屬於自己的文化歸屬,是定居的流浪者。《臺北人》以人物為框架,圍繞人物徐徐展開,我試圖通過分析人物來剖讀本書。

  先來說說書中的女性,大抵可分為三類:降得住男人的勾欄美人,被男人征服的正房姨太太,以及與男人絕緣的老婦人。白先勇以女性的視角來描寫神女,在描寫兩性關系中,他更偏向於呈現出女性是占主導地位的壹方。尹雪艷變成了民國阿佛洛狄忒,是愛、欲、美的象征。她身邊有成批的逐鹿者,男人前仆後繼拘到跟前來,她只需坐在那兒就自成萬種風情。金大班的美則是艷俗的,是市儈的。她將自己定在條框中——四十多歲的女人不能等,連真正的男人都可以不要了。她憤恨時光的無情,不免將鶯鶯燕燕與上海百樂門的自己作比較。無論是她現在的歸宿還是曾經心頭的朱砂痣,年齡都少她幾分。她妄圖通過年齡上的差距達到感情上的主導。她交好過無數男人,內心卻仍保留著癡念——在四十歲裏回憶著於上海遇到的月如,她帶著年輕男人跳舞,溫柔地笑了,仿佛穿越時光回到過去。這樣壹個在今昔掙紮的女人,是白先勇筆下的典型。至於那些依附於男人的正房偏房,壹開始都是癡情女子,郭軫的小妻子朱青;錢鵬誌的票號夫人;最終被扶正的竇夫人。這壹類女人身上被烙上了附屬品的印記,她們大半生都在琢磨如何取悅男人,如何服務男人,精心的打扮盡是為悅已者而容。其中的壹些女人如朱青,在丈夫罹難後悲痛得發了狂,數年來到臺北後,變成了另外壹個她,咿咿呀呀地唱著戲好不醉人,她終於脫離了男人成為獨立個體,似乎搬離大陸後,真正變成了臺北人。至於錢夫人竇夫人,丈夫有錢有權,盡享榮華富貴,在臺北的風光裏,真正順意怕是少的。裁縫師傅的壹句話:“臺北不興長旗袍咯。”多少帶點惋惜,臺北到底還是與大陸不同的,就像竇夫人公館的大廳格局,壹般是西式壹半是中。那時的臺北就是這樣壹個逐漸被西方文化滲透的地方,又因變革過於急切,給人帶來些故作姿態的不適,就像那堪堪到膝蓋的旗袍。今時不同往日,曾經驚艷四座的壹曲如今《驚夢》也開不了口了。錢夫人用力甩開蔣碧月的雙手,就像妄圖甩掉過去演唱《驚夢》的歲月。最後說說老婦人罷,這樣壹類底層人物其實才是真正遷至臺北的大多數。她們扮演著最尷尬的社會角色,人來珠黃不能靠臉皮,便靠壹雙手操勞萬事,她們絕對忠誠於夫人長官,諸如瘦小岣嶁的順恩嫂,肥膩的羅伯娘,她們展現出的是臺北落魄的壹面,所在的公館因長官家道中落而慘敗,在大陸的風光不復存在,僅靠她們強撐著,可憐做牛做馬壹輩子,最後連棺材本都沒有。臺北於她們是衰落,淒清,孤獨。我所舉出的三類女性角色分別代表著世俗愛欲,家庭、社會等級,在過去和現在的強烈反差中,我看到了人物的掙紮、命運的起伏以及向現實的妥協。

  再來說說書中的男性,我將其分為兩類:留學歸來和未踏出國門的。之所以這麽劃分是因為兩者間的差異太過顯著。從國外歸來的如《思舊賦》中的少爺,染上精神病,癡傻地坐著,不知受何刺激。另外壹位吳教授表面頗為風光,發論文開講座,在國外這麽飄浮數載,最終也不得不承認早已於初衷背道而馳。作者描述了壹個趣味的現象:圍城外的人想進來,城裏的人想出去。大家都對現狀有所不滿,尋求著其他出路。至於那些未留過學的,大多數是軍官將士。賴鳴聲將臺兒莊戰役顛來倒去地訴說;樸公回憶年輕時革命起義嘴角帶笑;秦義方參加將軍葬禮時遇故人感概良多,這些曾經的鐵血戰士無壹不懷念曾經抗戰的日子,那是男兒本性顯露的日子,而如今日子平淡起來,只能靠回憶度日。

  《臺北人》的基調是蕭索淒涼的。白先勇似乎本就未打算給予人物完美的結局。前半生的色彩紛呈似乎是為了凸顯後半生的平淡乃至悲涼,縱觀全書,所有人物的命運都在走向衰落。臺北的生活與在大陸的形成鮮明對比。大陸代表著青年時的風光,圓滿,意氣風發。臺北的生活則與中老年的衰落,虛偽,貪婪,欲望,執念聯系在壹起。這些人物或多或少都活在過去的影子裏,或許是逃難過於匆忙,他們來不及作出調整就被拽到另外壹個世界。所謂英雄沒落,美人遲暮,時間的流動性決定了其永遠不曾停留,過去風華也終成過去。是選擇與時間對抗還是選擇妥協?這是本書中值得探討的壹個問題。《花橋榮記》中的“我”忘不了從前桂林東門外花橋頭爺爺開的米粉店,來到臺北後自己做起米粉生意,命名曰花橋榮記,自是不能同從前相提並論,生意不溫不火地做著;盧先生忘不了過去的未婚妻,苦等的每壹天都是煎熬,然卻被表哥蒙騙,他最終選擇向時間妥協,性情大變找了潑婦阿春,沒多久便發了瘋死在書桌上。《金大班的最後壹夜》中的金兆麗,到了臺北念念不忘的是在百樂門的壹呼百應,夜巴黎的壹切都要與百樂門比較壹番。時間已將她勾勒成壹個眼角下垂腹部贅肉層層的中年女人,她不得不向時間投降——四十歲的女人是沒有資格談戀愛的。不難看出白先勇的情感傾向,他向讀者揭示出光陰易逝,豈容我待的道理。徒勞在回憶裏生活,往往落得狼狽的下場,倒不如著眼現實,瀟灑過活。

  本書中的兩性關系頗耐人尋味。有永遠不老,被男人簇擁的尹雪艷也就有被粗鄙柯老雄虐待的娟娟;有賢淑的錢太太也就有潑辣差使盧先生的阿春;有壹直為丈夫守寡的秦婆婆也就有最終從失去愛人陰影中走出來的朱青(《壹把青》);有余教授心頭的朱砂痣雅馨也有他現任的世俗太太。不對等的男女關系往往結局不盡人意,過分依附於另壹方則迷失了自我,保持相對獨立在感情中尤為重要。白先勇在書中的第壹篇就展示了他心中理想的兩性關系——如尹雪艷壹樣不過分迎合不依附不強求,置身兩性關系中但不會被其羈絆。

  最後再來談談作者為何稱書中人物為臺北人。我想白先勇大抵與他們是同壹類人,因此言語中總帶著點心心相惜的意味。白先勇生於廣西桂林,十五歲時隨父親搬到臺北,周舟轉轉他背離了真正的故土,同真正的臺北人共同生活。或許因為他也屬於異類,使他能平視著去觀察身邊跟他同樣的人。他們或來自於官宦家庭,或葡匐在社會底層,都被困在過去和現在的夾縫中,就如同他自己壹般,始終在尋找壹種久違的歸屬感。因此稱之為臺北人,是對社會中這群人給予的獨特關註,希望更多人能透過事物的表面,去分析其文化層面中更深的底蘊。這裏的臺北,對他們來說更像是臨時的避難所,作者講述的是壹群被過去拋棄的人在臺北這塊避風港的故事。因為過於強調臺北二字,因此當人們與之格格不入時,鄉愁來得格外兇猛。身在異鄉,心系故土。這些人懷念過去的風光,何嘗又不是在想念再次踏上故土的那份實感。白先勇對臺北人的選擇,十分有偏向性,他選擇描寫許多邊緣人物,把無人踏尋的陰影處描寫出來,像大家展示了這麽壹群“臺北人”的全貌。

  在歷史的大背景下,可能會有無數的“臺北人”,“大陸人”被時間洪流推向遠方,無數個我們掙紮著想要逆流而上,又很快被新壹輪浪潮覆滅。在命運的齒輪下,每個人的確有種宿命般的無奈,過去無法更改,未來亦難以預知。個體的不順意實則常見,乃至只能被遺忘在角落。每代人都有他的宿命、掙紮、奮鬥,沒什麽好抱怨亦沒什麽好惋惜。時間是永遠的神,徒勞反抗不如欣然接受。感受人生的落差未嘗不是壹種歷練。這便是我對全書最大的感慨罷。

  《台北人》读后感(四):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

  文_谢长留

  终于得偿所愿的看了白先勇的《台北人》,初看各个短篇的荡漾心境,随着一个个故事的曲伸延展,慢慢变得淡然而冷漠,这冷漠中又夹杂着对世事的愤恨和对悲欢离合的怅然所失。

  白先勇笔下的人物,各个饱含了崎岖的人生经历,似乎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隐形的重担,过往的青春,流光了力气勇敢,靠卑躬屈膝的偷生度日。那些小人物或者大人物们,在我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姑娘面前,娓娓颂着一曲曲哀歌。

  然而白先勇之所以成为一个讲故事的高手,正是因为他善于把握每个人物的个性伸缩。他太用心,太细心,对情节设定有着让人叹为观止控制力,精微周到的铺陈每个人物命运的前后左右。就像花光年华偷窥一个人的生活一样,那么巨细靡遗,那么明察秋毫,跨越时光空间的阻隔,将那些陈年旧事,以特殊视野展现在我们面前。看这本书,就是看一幅幅展现在眼前的旧时画卷,人物刻画活灵活现、入木三分,情节跌宕起伏。正所谓,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不想过多的讨论白先勇的身世,喜欢他的人,一定都对他有或多或少的了解。而那些了解又会让人对他有所偏见。我根本无所谓一个人的性取向或者其他什么,经历太多的人情世故,只会让人对周遭的一切丧失耐心,无所谓无关紧要,一切是非曲直都是浮云。所以白先勇在我面前,脱去光环和光鲜的外衣,只跟我讲着一个个发生在台北的故事的寻常人。

  他一边讲着故事,还一边悠悠哼两句小调,我被他的悲悯情怀所折服,禁不住跟着悲从中来。

  有些人,他们太擅长演绎。提笔练就万丈激情,面子上却依然淡定从容。就像张爱玲,把那些男欢女爱、世事动荡都写得可歌可泣,仿佛人生在世,非要倾国倾城不可。这样白玫瑰红玫瑰的作乱的还有李碧华,她一部《青蛇》将几千年来两姐妹的恩怨情仇尽情倾诉,将那许仙拉下好人牌位。即便如此,她还觉得不够,她还要《胭脂扣》,还要《霸王别姬》,她觉得人生在世,就是要分离,若相爱却不能魂断天涯沦落人,又怎么能刻骨铭心。她把个爱恨写得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不能碰一下。

  白先勇,顶顶六尺男儿身,却也有上两位女先生的细腻独到,任你二位辛辣尖酸,任你二位看破看不破,他都不管,他只管沉浸在自己的笔头里,写另一些不同的刻薄的话。白先勇的文章故事,写得多是沦落风尘的儿女,所以嘴皮子够厉害,各个都洞察世事,老辣非常,即便是不小心掉到爱情的陷阱里,也能应付自如,好像永远都不会输一样。那些不会输的好儿女,可都亏了白先勇的本事。谁让他写起来就好比飞流直下三千尺,文字如瀑布一般,直击人心。甭管是金大班,还是尹雪艳;朱青还是云芳老六;你都会觉得看白先勇的文字很爽利。他赋予那些名利场上女人不同命运的同时,也赋予了她们泼辣火爆的脾气秉性,赋予她们一颗被风雨浇得透凉的心,那颗心像一盏明镜,从她们歪靠在门槛上,吐着烟圈的朦胧的脸上就能看出,她们的无所谓已经有一百年那么久那么稀松平常了。

  到底是何事让人可以这么看透真假是非。可以从那些小调中,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那么事不关己的讲述。将那些曾经叱咤风云大起大落的台北人,将他们陈年往事如数家珍一般放在菜单上,任君享用。也许是年华消逝,风月无情吧。过去那些姹紫嫣红,翻天覆地的追赶着今日的潮流主张,一个个顾盼生姿婀娜翘首,变化太大了,以至于都要好努力好努力的回忆,才能依稀记得过去的景致。一旦记起,却又如潮水般疯狂涌来,挡也挡不住,既然挡不住,那干脆顺其自然的平铺直叙好了。而像我这么经不起风雨的人,却被这一袭洪水猛兽吞没,早知道这个写了《孽子》的人就是太会讲故事了,还非要再趟这浑水,结果不言而喻,一早被他箍在五指山中,做他的文字囚。

  没关系,反正我也学会了他的无所谓,放任他把那颗一降生还热火朝天的心抛得要多远就有多远。无所谓,我乐意自己沉浸其中,反正青春好枞。

  《台北人》读后感(五):《尹雪艳》和《花桥荣记》——《台北人》读后记

  《尹雪艳》和《花桥荣记》——《台北人》读后记

  看学生的交来的读书笔记,对白先勇《台北人》一书的评论颇见才情。文章说有一位老师认为《台北人》中最好的两篇是《尹雪艳》和《游园惊梦》。多少勾起自己的好奇心。原因无他,自己没读过。想想不该,白先勇也是一个重要的作家,竟然一篇没读过。于是跑到图书馆,不曾想电脑上查有存书,书架上是一本也找不到。问熟识的样本书库的馆员,说有。于是随她进去找。不曾料到学校图书馆一楼样本书库后头竟还有这样深邃的一个藏书点。一排排藏书的铁柜子并列在一起,地上有轨道,用手柄摇开,从其中一排旧书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恰好200页。印刷质量并不好,书脊下部已经烂了,露出泛黄的书页来。

  《台北人》是白先勇的短篇小说集。里面有他的名篇《游园惊梦》。这是我读白先勇之前听说过的唯一一篇他的小说。先将《尹雪艳》读完,再去读《游园惊梦》,却找不到太多感觉。《游园惊梦》读着一时不好下评价,总觉得书中蕴藏着些什么,可以让人做解读的功夫。但《尹雪艳》让人赞叹就让自己看不太懂了。

  这是全书的第一篇。写一个从前在上海百乐门舞厅的红歌女尹雪艳,到了台湾后仍是魅力十足,在自己的公馆里展开另一场永不落幕的舞会。失意没落的达官贵人,往事沧桑而今无聊的贵妇阔太,踌躇满志的新兴工商巨子,为她的风采吸引,在她那里进进出出,每个人都能在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感的慰藉。场面与背景铺垫过后,小说总是要讲故事的,于是一位水泥厂的总经理徐壮图出场了。吴经理,一位当年在上海任过银行总经理,曾是百乐门的常客,而今在台北赋闲的工商巨贾,在尹雪艳为其举行的六十庆生大寿上将自己的侄子徐介绍给了尹。尹雪艳果然特别照顾徐,还帮他赢了一局麻将。临别前邀他再来。白先勇写道:“隔了两日,果然徐壮图又来到了尹公馆,向尹雪艳讨教麻将的决窍”——男人们都是这样落入女人的手掌中的,白先勇的文字却是干干净净的,似乎什么也没说。

  徐壮图的太太苦于先生留恋尹雪艳,无计可施,只能求助于神婆吴家阿婆。就在你以为又会出个二女争夫的闹剧时,这个故事却嘎然而止。为家庭矛盾而暴躁不已的徐壮图在向一个工人拍起桌子喝骂的时候,那个工人用一把扁锉刺穿了他的胸膛。尹雪艳的故事没有完,她竟然敢在徐壮图的祭吊仪式上出场,以一种她特有的风度威仪镇住了徐家亲戚,吊祭完,又从容而退。当晚,新的牌局又在尹公馆里开张了,吴经理带来两位实业巨子。文本的故事在这里结束了,而尹雪艳自己的故事在文字之外似乎又将周而复始。

  白先勇于美国爱荷华城完成这篇小说,时为1965年,他28岁。1971年编集时,他将这部小说排在了集子《台北人》的第一篇,想来或有深意。集子中描写的都是人物在台湾后的生活,可是他们都经历了国民党逃到台湾的的历史事件,大都是一群没落的“贵族”:《游园惊梦》中将军太太钱夫人,《国葬》中将军老副官秦义方,《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舞厅领班金大班,《冬夜》中曾意气风发参与五四运动而今高校任教的失意教授吴柱国、余嵚磊,《花桥荣记》中曾经的富家子弟卢先生,《秋思》中的驻外大使夫人华夫人……每个人的生活在来台后都往下走了,只有尹雪艳生活如故,魅惑依旧,甚至就连她本人的容颜也没有随年岁而增添什么痕迹。

  我对尹雪艳一篇最大的疑问其实很简单,这个女人靠什么来生存?对于这样一个讲排场的交际花式的女人,她的钱财从何而来?她何以维持她那些奢华的舞会和牌局?小说里当然可以不交待,但现实生活却让你不能不去追问。我总觉得,描写一个人物的生存,却没有写出她的生存之道,她的生活资料的来源,总是让人不够放心。这个人物活在了虚空里,或许只是白先勇的一个幻梦。白先勇将这个故事排在最前面,或许也寄托了他本人的身世之感吧。他是将门之后,11岁时在上海见识过浮世繁华,来台后自然不再。至于他所感为何:嘲讽,惋惜,不甘,追梦,慨叹……却又难以说清了。

  看完最关注的这两篇,因无甚感觉,差点废书不观。幸好多少养成了善始善终的习惯。还是将此书看完了,也幸亏看完了——看到了自己最欣赏的一篇《花桥荣记》。

  花桥荣记是老板娘的爷爷经营的桂林米粉店,当年在桂林是响当当的一块招牌,多供富家贵戚享用。如今台北的花桥荣记成了下等人的聚集地,落难的广西老乡们回忆往昔光鲜的场所。流落到台湾的老板娘向你絮絮叼叼自己的生活和经历,一群在她那里包饭吃的广西同乡的生活和经历,然后引出其中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小学老师卢先生的生活。他原是桂林城里的富家之后,落难到台湾后什么也没有了。拒绝了老板娘介绍的侄女,养鸡存钱,只为惦念着当年的未婚妻,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这份惦念反倒成了在香港的表哥骗取他十五年存款的因由。终于是死了心。原本文雅的人也堕落下来,和一个本地洗衣婆胡乱混在一起,受制于那个粗俗的女人,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在一次抓奸反倒被暴打后,成为众人的笑柄,在米粉店里成了一个孔乙己式的人物。在一次莫名其妙地对小学生大发雷霆后,又莫名其妙地死在房间里。

  《游园惊梦》是讲技巧的,意识流和象征的手法无处不在,整篇都笼罩在那出昆曲《游园惊梦》的氛围当中。《花桥荣记》却似乎是浑然天成,没有技巧的。整篇都是一个叙述者的语气,娓娓道来,文字波澜不惊,叙述者像一个旁观者,却又是那出戏剧的参演者,缓缓推动故事的前进。她自己的生活也在叙述当中成了故事耐人寻味的一部分。卢先生死后,老板娘要去卢先生租住的房子里拿点值钱的遗物来抵些饭钱。谁知值钱的东西都被出租婆拿完了。她在那里看到一幅照片,是年轻时的卢先生与未婚妻的合影,就在她爷爷店面的边上。她便把那幅照片带走了,“我要挂在我们店里,日后有广西同乡来,我好指给他们看,从前我爷爷开的那间花桥荣记,就在漓江边,花桥桥头,那个路口子上。”这时候,她又成了一个艺术的感伤主义者,成了白先勇的代言人。

  阅完全书,再回来看《尹雪艳》,我觉得,《尹雪艳》的文字在《台北人》一书中处于中上的水准,白先勇讲这个故事的能力不错,但故事本身却不够精彩。而这也是《台北人》整部书的特点之一:故事并不重要,重要是的人物与场景。全书没有一个让人吃惊或离奇的故事,甚至有些都算不上故事,只有人物和场景。实际上,合上最后一页,你可能就会忘记某些篇章的故事,某些人物也立刻在你心目模糊下去。过后你可能只记住了白先勇用文字塑造出来的那种迷离恍惚、难以言明的气氛了:繁华落尽之后的轻吟漫忆,激情消退之后的倦怠疲劳,御妆之后的面色苍白……倒有点“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的味道。

  不像许多当代作家对文字的漫不经心,《台北人》的文字拥有一贯的特征:简省、明净,举重若轻,甚而是吝啬的。故作的漫不经心反倒显出背后的全神贯注、全力下笔。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白先勇更接近于十九世纪的现实主义经典作家。现代主义的创作思潮主要体现在他的小说结构、主题,创作手法的应用上。

  对文字的极度爱护使得他的创作总量并不多,只有一部长篇小说,短篇小说集也只有几本。不过这反倒让我感觉到了他对艺术的潜心追求。他一定渴望自己的文字能留传在这个世界上,我猜想他对昆曲《牡丹亭》的热爱与推广也一定与他对文字的爱护有关。在出身上他是一个贵族;在文字上,他也是一个“贵族式”的书写者。“三代才能培出一个贵族”,或许文学的传承也会有这么一个很难明说的意味在里边。我在庾信的《哀江南赋》里同样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文字守护了高贵,它是最后,也是最有力的武器。

  风雪夜归人书于2014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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