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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小说》的读后感10篇

2018-01-14 20:15: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唐人小说》的读后感10篇

  《唐人小说》是一本由汪辟疆(校)著作,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后浪出版公司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5.00元,页数:352,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唐人小说》读后感(一):唐人小说《游仙窟》对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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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收皮囊的恶魔(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583126476/

  唐人小说《游仙窟》对勘记

  在中国小说史上,《游仙窟》也绝对算得上是一篇奇文。它成书于唐代,后传播至东邻日本,并在日本当地影响很大,却在中原本土长期失传,直至晚清才被重新发现。一经发现,此书就被鲁迅先生记入《中国小说史略》中的《唐之传奇文》一节,同时期的周作人、郑振铎、汪辟疆、钱钟书诸先生也曾多次提及本文,评价褒贬不一,此后学界又从各个方面对《游仙窟》及其作者张文成进行了全面深入研究,相关的研究成果也很多。

  最早知道《游仙窟》这个名字,还是在大学上古代文学时候。当时给我们上课的那位老先生对这篇传奇评价极高,原本只要一节课上带一笔的内容,最后硬生生给我们讲了一个礼拜,至今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工作以后,陆续买到1955年中国古典文学出版社和1985年上海书店出版的两个版本的《游仙窟》,去年年末,机缘巧合,又得到一册1929年北新书局版的《游仙窟》毛边本,至此《游仙窟》的几种早期单行本,除了1928年收入《古佚小说丛刊》的海宁陈氏慎初堂校印本外,就基本收齐了。上周在豆瓣网读到城市里的候鸟先生的《唐人小说的现代解读》(https://www.douban.com/note/582501454/)一文,在文后所附的2016年后浪策划,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唐人小说》目录中(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26856432/),又一次看到《游仙窟》的名字,这才想起原来在汪辟疆先生的大作中原本也是有《游仙窟》的原文的(顺便一说,汪本《唐人小说》中收录了很多早期的传奇小说,这些对唐以后的文学、戏曲创作影响深远)。一周之后,网上购得的2016新版《唐人小说》终于到货,我的《游仙窟》版本收藏又多了一种。

  细数手头的数种《游仙窟》的版本,以1929年的北新书局本(后简称北新书局本)为最早,《唐人小说》(后简称唐人小说本)一书最早问世于1930年,神州国光社出版,晚北新书局本一年,1955年中国古典文学出版社版用的是1690年的日本元禄年间刻本(后简称古典文学本),但出版时已参考其他版本订正修改,已难见其本来面目,而1985年上海书店本则是按北新书局本影印,可作为同一版本。现以改动较少的北京联合出版公司版《唐人小说》为底本,以北新书局本进行对勘,发现其中存在四十余处字句上的不同,详列于后,或对同好者不无裨益。

  《游仙窟》

  若夫積石山者,在乎金城西南,河所經也。《書》云:「導河積石,至於龍門。」即此山也。僕從汧隴,奉使河源。嗟命運之迍邅,歎鄉關之眇邈。張騫古蹟,十萬里之波濤;伯禹遺蹤,二千年之坂墱。深谷帶地,鑿穿崖岸之形;高領橫天,刀削崗巒之勢。煙霞子細,泉石分明。實天上之靈奇,乃人間之妙絕。目所不見,耳所不聞。日晚途遙,馬疲人乏。行至一所,險峻非常。向上則有青壁萬尋,直下則有碧潭千仞。古老相傳云:「此是神仙窟也。人跡罕及,鳥路纔通。每有香果瓊枝,天衣錫缽,自然浮出,不知從何而至。」余乃端仰一心,潔齋三日。緣細葛,泝輕舟。身體若飛,精靈似夢。須臾之間,忽至松柏岩,桃華澗,香風觸地,光彩遍天。

  見一女子向水側浣衣,余乃問曰:「承聞此處有神仙之窟宅,故來祗候。山川阻隔,疲頓異常,欲投娘子,片時停歇。賜惠交情,幸垂聽許。」

  女子答曰:「兒家堂舍淺陋,供給單疏,只恐不堪,終無吝惜。」

  余答曰:「下官是客,觸事卑微,但避風塵,則為幸甚。」

  遂止余於門側草亭中,良久乃出。余問曰:「此誰家舍也?」

  女子答曰:「此是崔女郎之舍耳。」

  余問曰:「崔女郎何人也?」

  女子答曰:「博陵王之苗裔,清河公之舊族。容貌似舅,潘安仁之外甥;氣調如兄,崔季珪之小妹。華容婀娜,天上無儔;玉體逶迤,人間少匹。輝輝面子,荏苒畏彈穿;細細腰支,參差疑勒斷。韓娥宋玉,見則愁生;絳樹青琴,對之羞死。千嬌百媚,造次無可比方;弱體輕身,談之不能備盡。」

  須臾之間,忽聞內裡調箏之聲,僕因詠曰:「自隱多姿則,欺他獨自眠。故故將纖手,時時弄小弦。耳聞猶氣絕,眼見若為憐。從渠痛不肯,人更別求【北新本作就】天。」

  片時,遣婢桂心傳語,報余詩曰:「面非他舍面,心是自家心。何處關天事,辛苦漫追尋!」

  余讀詩訖,舉頭門中,忽見十娘半面,余即詠曰:「斂笑偷殘靨,含羞露半唇。一眉猶叵耐,雙眼定傷人。」

  又遣婢桂心報余詩曰:「好是他家好,人非著意人;何須漫相弄,幾許費精神。」

  於【北新本皆作于】時夜久更深,沉吟不睡,彷徨徙倚,無便披陳。彼誠既有來意,此間何能不答!遂申懷抱,因以贈書曰:

  「余以少娛聲色,早慕佳期,歷訪風流,遍遊天下。彈鶴琴於蜀郡,飽見文君;吹鳳管於秦樓,熟看弄玉。雖復贈蘭解佩,未甚關懷;合巹橫陳,何曾愜意!昔日雙眠;恒嫌夜短;今宵獨臥,實怨更長。一種天公,兩般時節。遙聞香氣,獨傷韓壽之心;近聽琴聲,似對文君之面。向來見桂心談說十娘,天上無雙,人間有一。依依弱柳,束作腰支;燄燄橫波,翻成眼尾。纔舒兩頰,孰疑地上無華;乍出雙眉,漸覺天邊失月。能使西施掩面,百遍燒妝;南國傷心,千回撲鏡。洛川回雪,只堪使疊衣裳;巫峽仙雲,未敢為擎靴履。忿秋胡之眼拙,枉費黃金;念交甫之心狂,虛當白玉。下官寓游勝境,旅泊閒亭,忽遇神仙,不勝迷亂。芙蓉生於澗底,蓮子實深;木棲出於山頭,相思日遠。未曾飲炭,腸熱如燒;不憶吞刃【北新本作刀】,腹穿似割。無情明月,故故臨窗;多事春風,時時動帳。愁人對此,將何自堪!空懸欲斷之腸,請救臨終之命。元來不見,他自尋常;無故相逢,卻交煩惱。敢陳心素,幸願照知!若得見其光儀,豈敢論其萬一!」

  書達之後,十娘斂色謂桂心曰:「向來劇戲相弄,真成欲逼人。」

  余更又贈詩一首,其詞曰:

  「今朝忽見渠姿首,不覺慇懃著心口;令人頻作許叮嚀,渠家太劇難求守。端坐剩心驚,愁來益不平。看時未必相看死,難時那許太難生。沉吟坐幽室,相思轉成疾。自恨往還疏,誰肯交遊密!夜夜空知心失眼,朝朝無便投膠漆。園裡華開不避人,閨中面子翻羞出。如今寸步阻天津,伊處留心【北新本作情】更覓新。莫言長有千金面,終歸變作一抄塵。生前有日但為樂,死後無春更著人。只可倡佯一生意,何須負持百年身?」

  少時,坐睡,則夢見十娘。驚覺攬之,忽然空手。心中悵怏,復何可論!余因詠曰:「夢中疑是實,覺後忽非真。誠知腸欲斷,窮鬼故調人。」

  十娘見詩,並不肯讀,即欲燒卻。僕即詠曰:「未必由詩得,將詩故表憐。聞渠擲入火,定是欲相燃。」

  十娘讀詩,悚息而起。匣中取鏡,箱裡拈衣。袨服靚妝【北新本作粧】,當階正履。余又為詩曰:「薰香四面合,光色兩邊披。錦障划然卷,羅帷垂半欹。紅顏雜綠黛,無處不相宜。豔色浮妝【北新本作粧】粉,含香亂口脂。鬢欺蟬鬢非成鬢,眉笑蛾眉不是眉。見許實娉婷,何處不輕盈!可憐嬌裡面,可愛語中聲。婀娜腰支細細許,??眼子長長馨。巧兒舊來鎸未得,畫匠迎生摸不成。相看未相識,傾城復傾國。迎風帔子鬱金香,照日裙裾石榴色。口上珊瑚耐拾取,頰裡芙蓉堪摘得。聞名腹肚已猖狂,見面精神更迷惑。心肝恰欲摧,踴躍不能裁。徐行步步香風散,欲語時時媚子開。靨疑織女留星去,眉似姮【北新本作恒】娥送月來。含嬌窈窕迎前出,忍笑嫈嫇返卻回。」

  余遂止之曰:「既有好意,何須卻入?」然後逶迤回面,婭姹向前。

  十娘斂手而再拜向下官,下官亦低頭盡禮而言曰:「向見稱揚,謂言虛假;誰知對面,恰【北新本作却】是神仙。此是神仙窟也!」

  十娘曰:「向見詩篇,謂非【北新本作言】凡俗,今逢玉貌,更勝文章。此是文章窟也!」

  僕因問曰:「主人姓望何處?夫主何在?」

  十娘答曰:「兒是清河崔公之末孫,適弘農楊府君之長子。成就大禮,隨父住於河西。蜀生狡猾,屢屢侵境,兄及夫主,棄筆從戎,身死寇場,煢【北新本作】魂莫返。兒年十七,死守一夫;嫂年十九,誓不再醮。兄即清河崔公之第五息,嫂即太原公之第三女。別宅於此,積有歲年。室宇荒涼,家途翦弊。不知上客從何而至?」

  僕斂容而答曰:「下官望屬南陽,住居西鄂。得黃石之靈術,控白水之餘波。在漢則七葉貂蟬,居韓則五重卿相。鳴鐘食鼎,積代衣纓;長戟高門,因循禮樂。下官堂構不紹,家業淪胥【北新本作湑】。青州刺史博望侯之孫,廣武將軍鉅鹿侯之子。不能免俗,沉跡下寮。非隱非遁,逍遙鵬鷃之間;非吏非俗,出入是非之境。暫因驅使,至於此間。卒爾干煩,實為傾仰。」

  十娘問曰:「上客見任何官?」

  下官答曰:「幸屬太平,恥居貧賤。前被賓貢,已入甲科;後屬搜揚,又蒙高第。奉敕授關內道小縣尉,見筦河源道行軍總管記室。頻繁上命,徒想報恩。馳騁下寮,不遑寧處。」

  十娘曰:「少府不因行使,豈肯相顾【北新本作过】?」

  下官答曰:「比不相知,闕為參展。今日之後,不敢差違。」

  十娘遂回頭喚桂心曰:「料理中堂,將少府安置。」

  下官逡巡而謝曰:「遠客卑微,此間幸甚。才非賈誼,豈敢升堂?」

  十娘答曰:「向者承聞,謂言凡客,拙為禮貺,深覺面慚。兒意相當,事須引接。此間疏陋,未免風塵。入室不合推辭,升堂何須進退?」遂引入中堂。

  於時,金台銀闕,蔽日干雲。或似銅雀之新開,乍如靈光之且敞。梅梁桂棟,疑飲澗之長虹;反宇雕甍,若排天之嬌鳳。水精浮柱,的皪含星;雲母飾窗,玲瓏映日。長廊四注,爭施玳瑁之椽;高閣三重,悉用琉璃之瓦。白銀為壁,照耀於魚鱗;碧玉緣階,參差於雁齒。入穹崇之室宇,步步心驚;見儻閬之門庭,看看眼磣。遂引少府升階。

  下官答曰:「客主之間,豈無先後?」

  十娘曰:「男女之禮,自有尊卑。」

  下官遷延而退曰:「向來有罪過,忘不通五嫂。」

  十娘曰:「五嫂亦應自來,少府遣通,亦是周匝。」

  則遣桂心通,暫參屈五嫂。十娘共少府語話片時,須臾之間,五嫂則至。羅綺繽紛,丹青暐曄。裙前麝散,髻後龍盤。珠繩絡彩衫,金薄涂丹履。

  余乃詠曰:「奇異妍雅,貌特驚新。眉間月出疑爭夜,頰上華開似鬥春。細腰偏愛轉,笑臉特宜嚬。真成物外奇稀物,實是人間斷絕人。自然能舉止,可念無比方。能令公子百重生,巧使王孫千回死。黑雲裁兩鬢,白雪分雙齒。織成锦【北新本作绵】袖麒麟兒,刺繡裙腰鸚鵡子。觸處盡開懷,何曾有不佳!機關太雅妙,行步絕娃。傍人一一丹羅襪,侍婢三三綠線鞋。黃龍透入黃金釧,白燕飛來白玉釵。」

  相見既畢,五嫂曰:「少府跋涉山川,深疲道路,行途屆此,不及傷神。」

  下官答曰:「黽勉王事,豈敢辭勞!」

  五嫂回頭笑向十娘曰:「朝聞鳥鵲語,真成好客來。」

  下官曰:「昨夜眼皮瞤,今朝見好人。」

  既相隨上堂。珠玉驚心,金銀曜眼。五彩龍鬚席,銀繡緣邊氈。八尺象牙牀,緋綾帖薦褥。車渠等寶,俱映優曇之花;瑪瑙真珠,並貫頗梨之線。文柏榻子,俱寫豹頭;蘭草燈芯,並燒魚腦。管弦寥亮,分張北戶之間;杯盞交橫,列坐南窗之下。各自相讓,俱不肯先坐。

  僕曰:「十娘主人,下官是客。請主人先坐。」

  五嫂為人饒劇,掩口而笑曰:「娘子既是主人母,少府須作主人公。」

  下官曰:「僕是何人,敢當此事!」

  十娘曰:「五嫂向來戲語,少府何須漫怕!」

  下官答曰:「必其不免,只須身當。」

  五嫂笑曰:「只恐張郎不能禁此事。」

  眾人皆大笑。一時俱坐。即喚香兒取酒。俄爾中間,擎一大缽,可受三升已來。金釵銅環,金盞銀杯,江螺海蚌;竹根細眼,樹癭蠍唇;九曲酒池,十盛飲器;觴則兕觥犀角,尫尫然置於座中;杓則鵝項鴨頭,泛泛焉浮於酒上。遣小婢細辛酌酒,並不肯先提。

  五嫂曰:「張郎門下賤客,必不肯先提。娘子径【北新本作但】須把取。」

  十娘則斜眼佯嗔曰:「少府初到此間,五嫂會些頻頻相弄!」

  五嫂曰:「娘子把酒莫嗔,新婦更亦不敢。」

  酒巡到下官,飲乃不盡。五嫂曰:「胡為不盡?」

  下官答曰:「性飲不多,恐為顛沛。」

  五嫂罵曰:「何由叵耐!女婿是婦家狗,打殺無文。但終須傾使盡,莫漫造眾諸!」

  十娘謂五嫂曰:「向來正首病發耶?」

  五嫂起謝曰:「新婦錯大罪過。」因回頭熟視下官曰:「新婦細見人多矣,無如少府公者;少府公乃是仙才,本非凡俗。」

  下官起謝曰:「昔卓王之女,聞琴識相如之器量;山濤之妻,鑿壁知阮籍為賢人。誠如所言,不敢望德。」

  十娘曰:「遣綠竹取琵琶彈,兒與少府公送酒。」

  琵琶入手,未彈中間,僕乃詠曰:「心虛不可測,眼細強關情;回身已入抱,不見有嬌聲。」

  十娘應聲即詠曰:「憐腸忽欲斷,憶眼已先開;渠未相撩撥,嬌從何處來?」

  下官當見此詩,心膽俱碎。下牀起謝曰:「向來唯睹十娘面,如今始見十娘心;足使班婕妤扶輪,曹大家閣筆,豈可同年而語,共代而論哉!」請索筆硯,抄寫置於懷袖。

  抄詩訖,十娘弄曰:「少府公非但詞句妙絕,亦自能書。筆似青鸞,人同白鶴。」

  下官曰:「十娘非直才情,實能吟詠。誰知玉貌,恰有金聲。」

  十娘曰:「兒近來患嗽,聲音不徹。」

  下官答曰:「僕近來患手,筆墨未調。」

  五嫂笑曰:「娘子不是故誇,張郎復能應答。」

  十娘語五嫂曰:「向來純當漫劇【北新本作语】,元來無次第,請五嫂當作酒章。」

  五嫂答曰:「奉命不敢,則從娘子;不是賦古詩云,斷章取意,唯須得情,若不愜當,罪有科罰。」

  十娘即遵命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北新本作仇】。」

  次,下官曰:「南有樛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五嫂曰:「折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

  又次,五嫂曰:「不見復關,泣涕漣漣;既見復關,載笑載言。」

  次,十娘曰:「女也不爽,士二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

  次,下官曰:「谷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余不信,有如曒日。」

  五嫂笑曰:「張郎心專,賦詩大有道理。俗諺曰:『心欲專,鑿石穿。』誠能思之,何遠之有!」

  其時,綠竹彈箏。五嫂詠箏曰:「天生素面能留客,發意關情並在渠。莫怪向者頻聲戰,良由得伴乍心虛。」

  十娘曰:「五嫂詠箏,兒詠尺八:『眼多本自令渠愛,口少元【北新本作由】來每被侵;無事風聲徹他耳,教人氣滿自填心。』」

  下官又謝曰:「盡善盡美,無處不佳;此是下愚,預聞高唱。」

  少時,桂心將下酒物來:東海鯔條,西山鳳脯;鹿尾鹿舌,乾魚炙魚;雁醢荇菹,鶉?〕桂糝;熊掌兔髀,雉臎豺唇;百味五辛,談之不能盡,說之不能窮。

  十娘曰:「少府亦應太饑。」喚桂心盛飯。

  下官曰:「向來眼飽,不覺身饑。」

  十娘笑曰:「莫相弄!且取雙六局來,共少府公睹酒。」

  僕答曰:「下官不能賭酒,共娘子賭宿。」

  十娘問曰:「若為賭宿?」

  余答曰:「十娘輸籌,則共下官臥一宿;下官輸籌,則共十娘臥一宿。」

  十娘笑曰:「漢騎驢則胡步行,胡步行則漢騎驢,總悉輸他便點。兒遞換作,少府公太能生。」

  五嫂曰:「新婦報娘子,【北新本多一亦字】不須賭來賭去,今夜定知娘子不免。」

  十娘曰:「五嫂時時漫語,浪與少府作消息。」

  下官起謝曰:「元來知劇,未敢承望。」

  局至,十娘引手向前,眼子盱瞜,手子膃腯。一雙臂腕,切我肝腸;十個指頭,刺人心髓。

  下官因詠局曰:「眼似星初轉,眉如月欲消,先須捺後腳,然後勒前腰。」

  十娘則詠曰:「勒腰須巧快,捺腳更風流,但令細眼合,人自分輸籌。」

  須臾之間,有一婢名琴心,亦有姿首,到下官處,時復偷眼看,十娘欲似不快。五嫂大語嗔曰:「知足不辱,人生有限。娘子欲似皺眉,張郎不須斜眼。」

  十娘佯作色嗔曰:「少府關兒何事,五嫂頻頻相惱!」

  五嫂曰:「娘子向來頻盼少府,若非情想有所交通,何因眼詠朝來頓引?」

  十娘曰:「五嫂自隱心偏,兒復何曾眼引!」

  五嫂曰:「娘子不能,新婦自取。」

  十娘答曰:「自問少府,兒亦不知。」

  五嫂遂詠曰:「新華髮兩樹,分香遍一林。迎風轉細影,向日動輕陰。戲蜂時隱見,飛蝶遠追尋。承聞欲採摘,若個動君心?」

  下官謂:「為性貪多,欲兩華俱彩。」

  五嫂答曰:「暫游雙樹下,遙見兩枝芳;向日俱翻影,迎風並散香。戲蝶扶丹萼,游蜂入紫房。人今總摘取,各著一邊廂【北新本作箱】。」

  五嫂曰:「張郎太貪生,一箭射兩垛。」

  十娘則謂曰:「遮三不得一,覓兩都盧失。」

  五嫂曰:「娘子莫分疏,兔入狗突裡,【北新本多自来饮食四字】知復欲何如!」

  下官即起謝曰:「乞漿得酒,舊來伸口,打兔得獐,非意所望。」

  十娘曰:「五嫂如許大人,專擬調合此事。少府謂言兒是九泉下人,明日在外處,談道兒一錢不值。」

  下官答曰:「向來承顏色,神氣頓盡;又見清談,心膽俱碎。豈敢在外談說,妄事加諸?忝預人流,寧容如此!伏願歡樂盡情,死無所恨。」

  少時,飲食俱到。薰香滿室,赤白兼前,窮海陸之珍羞,備川原之果菜,肉則龍肝鳳髓,酒則玉醴瓊漿。城南雀噪之禾,江上蟬鳴之稻。雞?雉臛,鱉醢鶉羹,椹下肥肫,荷間細鯉;鵝子鴨卵,照曜於銀盤;麟脯豹胎,紛綸於玉疊。熊腥純白,蟹醬純黃;鮮膾共紅縷爭輝,冷肝與青絲亂色。蒲桃甘蔗,?棗石榴,河東紫鹽,嶺南丹橘;敦煌八子柰,青門五色瓜;太谷張公之梨,房陵朱仲之李;東王公之仙桂,西王母之神桃;南燕牛乳之椒,北趙雞心之棗。千名萬種,不可具論。

  下官起謝曰:「予與夫人娘子,本不相識,暫緣公使,邂逅相遇。玉饌珍奇,非常厚重,粉身灰骨,不能酬謝。」

  五嫂曰:「親則不謝,謝則不親。幸願張郎,莫為形跡。」

  下官曰:「既奉恩命,不敢辭遜。」當此之時,氣便欲絕,不覺轉眼,時復【北新本无时复二字】偷看十娘。

  十娘曰:「少府莫看兒!」

  五嫂曰:「還相弄!」

  下官詠曰:「忽然心裡愛,不覺眼中憐。未關雙眼曲,直是寸心偏。」

  十娘詠曰:「眼心非一處,心眼舊分離。直令渠眼見,誰遣報心知!」

  下官詠曰:「舊來心使眼,心思眼即傳。由心使眼見,眼亦共心憐。」

  十娘詠曰:「眼心俱憶念,心眼共追尋。誰家解事眼,副著可憐心?」

  於時五嫂遂向果子上作機警曰:「但問意如何,相知不在棗。」

  十娘曰:「兒今正意密,不忍即分梨。」

  下官曰:「忽遇深恩,一生有杏。」

  五嫂曰:「當此之時,誰能忍柰!」

  十娘曰:「暫借少府刀子割梨。」

  下官詠刀子曰:「自憐膠漆重,相思意不窮。可惜尖頭物,終日在皮中。」

  十娘詠鞘曰:「數捺皮應緩,頻磨快轉多;渠今拔出後,空鞘欲如何!」

  五嫂曰:「向來漸漸入深也。」即索棋局,共少府賭酒。下官得勝。

  五嫂曰:「圍棋出於智慧,張郎亦復太能。」

  下官曰:「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且休卻。」

  五嫂曰:「何為即休?」

  下官【北新本作仆】詠曰:「向來知道径,生平不忍欺。但令守行跡,何用數圍棋!」

  五嫂詠曰:「娘子為性好圍棋,逢人劇戲不尋思;氣欲斷絕先挑眼,既得速罷即須遲。」

  十娘見五嫂頻弄,佯嗔不笑。余詠曰:「千金此處有,一笑待渠為;不望全露齒,請為暫顰眉。」

  十娘詠曰:「雙眉碎客膽,兩眼判君心。誰能用一笑,賤價買千金。」

  當時有一破銅熨鬥在於牀側,十娘忽詠曰:「舊來心肚熱,無端強熨他。即今形勢冷,誰肯重相磨!」

  下官詠曰:「若冷頭面在,生平不熨空,即今雖冷惡,人自覓殘銅。」眾人皆笑。十娘喚香兒為少府設樂,金石並奏,簫管間響。蘇合彈琵琶,綠竹吹篳篥,仙人鼓瑟,玉女吹笙。玄鶴俯而聽琴,白魚躍而應節。清音叨咷,片時則樑上塵飛;雅韻鏗鏘,卒爾則天邊雪落。一時忘味,孔丘留滯不虛;三日繞樑,韓娥餘音是實。

  十娘曰:「少府稀來,豈不盡樂!五嫂大能作舞,且勸作一曲。」亦不辭憚。遂即逶迤而起,婀娜徐行。蟲蛆面子,妒殺陽城;蠶賊容儀,迷傷下蔡。舉手頓足,雅合宮商;顧後窺前,深知曲節。欲似蟠龍宛轉,野鵠低昂。回面則日照蓮花,翻身則風吹弱柳。斜眉盜盼,異種?姑,緩步急行,窮奇造鑿。羅衣熠耀,似彩鳳之翔雲;錦袖紛披,若青鸞之映水。千嬌眼子,天上失其流星;一搦腰支,洛浦愧其回雪。光前豔後,難遇難逢;進退去來,希聞希見。兩人俱起舞,共勸下官。

  下官遂作而謝曰:「滄海之中難為水,霹靂之後難為雷。不敢推辭,定為丑拙。」遂起作舞。桂心咥咥然低頭而笑。

  十娘問曰:「笑何事?」

  桂心曰:「笑兒等能作音聲。」

  十娘曰:「何處有能?」

  答曰:「若其不能,何因百獸率舞?」

  下官笑曰:「不是百獸率舞,乃是鳳凰來儀。」一時大笑。

  五嫂謂桂心曰:「莫令曲誤!張郎頻顧。」

  桂心曰:「不辭歌者苦,但傷知音稀。」

  下官曰:「路逢西施,何必須識!」遂舞,著詞曰:「從來巡繞四邊,忽逢兩個神仙。眉上冬天出柳,頰中旱地生蓮。千看千處妩媚,萬看萬处【北新本作种】?妍。今宵若其不得,剩命過與黃泉。」又一時大笑。

  舞畢,因謝曰:「僕實庸才,得陪清賞,賜垂音樂,慚荷不勝。」

  十娘詠曰:「得意似鴛鴦,情乖若胡越。不向君邊盡,更知何處歇!」

  十娘曰:「兒等並無可收彩,少府公雲『冬天出柳,旱地生蓮』,總是相弄也。」

  下官答曰:「十娘面上非春,翻生柳葉。」

  十娘應聲曰:「少府頭中有水,那不生蓮華?」

  下官笑曰:「十娘機警,異同著便。」

  十娘答曰:「得便不能與,明年知有何處?」

  於時硯在牀頭,下官因詠筆硯曰:「摧毛任便點,愛色轉須磨。所以研難竟,良由水太多。」

  十娘忽見鴨頭鐺子,因詠曰:「嘴長非為嗍,項曲不由攀。但令腳直上,他自眼雙翻。」

  五嫂曰:「向來大大不遜,漸漸深入也。」

  於時乃有雙燕子,梁間相逐飛。僕因詠曰:「雙燕子,聯翩幾萬回。強知人是客,方便惱他來。」

  十娘詠曰:「雙燕子,可可事風流。即令人得伴,更亦不相求。」

  酒巡到十娘,下官詠酒杓子曰:「尾動惟須急,頭低則不平。渠今合把爵,深淺任君情。」

  十娘詠盞曰:「發初先向口,欲竟漸伸頭;從君中道歇,到底即須休。」

  下官翕然起謝曰:「十娘詞句,事盡入神;乃是天生,不關人學。」

  五嫂曰:「張郎新到,無可散情,且游後園,暫適【北新本作释】懷抱。」

  其時園內:雜【北新本作新】果萬株,含青吐綠;叢花四照,散紫【北新本作蕊】翻紅。激石鳴泉,疏【北新本作流】岩鑿磴。無冬無夏,嬌鶯亂於錦枝;非古非今,花魴躍於銀池。婀娜蓊茸,清冷飋?;鵝鴨分飛,芙蓉間出。大竹小竹,誇渭南之千畝;花合【北新本作含】花開,笑河陽之一縣。青青岸柳,絲條拂於武昌;赫赫山楊,箭幹稠於董澤。

  余【北新本作仆】乃詠花曰:「風吹遍樹紫,日照滿池丹。若為交暫折,擎就掌中看。」

  十娘詠曰:「映水俱知笑,成蹊竟不言。即今無自在,高下任渠攀。」

  下官即起謝曰:「君子不出遊言,意言不勝再;娘子恩深【北新本作不胜娘子恩深】,請五嫂等各制一篇。」

  下官詠曰:「昔時過小苑,今朝戲後園。兩歲梅花匝,三春柳色繁。水明魚影靜,林翠鳥歌喧。何須杏樹嶺,即是桃花源。」

  十娘詠曰:「梅蹊命道士,桃澗佇神仙。舊魚成大劍,新龜類小錢。水湄唯見柳,池曲且生蓮。欲知賞心處,桃花落眼前。」

  五嫂詠曰:「極目游芳苑,相將對花林。露淨山光出,池鮮樹影沉。落花時泛酒,歌鳥惑鳴琴。是時日將夕,攜樽就樹陰。」

  當時,樹上忽有一李子落下官懷中,下官詠曰:「問李樹,如何意不同?應來主手裡,翻入客懷中?」

  五嫂即報詩曰:「李樹子,元來不是偏,巧知娘子意,擲果到渠邊。」

  於時,忽有一蜂子飛上十娘面上,十娘詠曰:「問蜂子:蜂子太無情,飛來蹈人面,欲似意相輕?」下官代蜂子答曰:「觸處尋芳樹,都盧少物華,試從香處覓,正值可憐花。」眾人皆拊掌而笑。

  其時,園中忽有一雉,下官命弓箭射之,應弦而倒。五嫂笑曰:「張郎才器,乃是曹植天然。今見武功,又復子南夫也。今共娘子相配,天下惟有兩人耳。」

  十娘因見射雉,詠曰:「大夫巡麥隴,處子習桑間。若非由一箭,誰能為解顏?」

  僕答曰:「心緒恰相當,誰能護短長;一牀無兩好,半丑亦何妨。」

  五嫂曰:「張郎射長垛如何?」

  僕答曰:「且得不闕事而已。」遂射之,三發皆繞遮齊,眾人稱好。

  十娘詠弓曰:「平生好須弩,得挽即低頭。聞君把提快,更乞五三籌。」

  下官答曰:「縮乾全不到,抬頭則大過。若令臍下入,百放故籌多。」

  於時,日落西淵,月臨東渚。五嫂曰:「向來調謔,無處不佳;時既曛黃,且還房室。庶張郎共娘子安置。」

  十娘曰:「人生相見,且論杯酒,房中小小,何暇匆匆!」遂引少府向十娘臥處:屏風十二扇,畫障五三張,兩頭安彩幔,四角垂香囊;檳榔荳蔻子,蘇合綠沉香,織文安枕席,亂彩疊衣箱。相隨入房裡,縱橫照羅綺,蓮花起鏡台,翡翠生金履;帳口銀虺裝,牀頭玉獅子,十重蛩駏氈,八疊鴛鴦被;數個袍褲,異種妖嬈;姿質天生有,風流本性饒;紅衫窄裹小擷臂,綠袂【北新本作袜】帖亂細纏腰;時將帛子拂,還投【北新本作捉】和香燒;妍華天性足,由來能裝束;斂笑正金釵,含嬌累繡褥;梁家妄稱梳髮緩,京兆何曾畫眉曲。

  十娘因在後,沉吟久不來。余問五嫂曰:「十娘何處去,應有別人邀?」

  五嫂曰:「女人羞自嫁,方便待渠招。」言語未畢,十娘則到。

  僕問曰:「旦來披霧,香處尋花,忽遇狂風,蓮中失藕。十娘何處漫行來?」

  十娘回頭笑曰:「星留織女,遂處人間;月待姮娥,暫歸天上。少府何須苦相怪!」

  於時兩人對坐,未敢相觸,夜深情急,透死忘生。僕乃詠曰:「千看千意密,一見一憐深。但當把手子,寸斬亦甘心。」

  十娘斂色卻行。五嫂詠曰:「他家解事在,未肯輒相嗔。逕須剛捉著,遮莫造精神。」

  余時把著手子,忍心不得。又詠曰:「千思千腸熱,一念一心焦。若為求守得,暫藉【北新本作借】可憐腰。」十娘又不肯,余捉手挽,兩人爭力。

  五嫂詠曰:「巧將衣障口,能用被遮身。定知心肯在,方便故【北新本作强】邀人。」

  十娘失聲成笑,婉轉入懷中。當時腹裡癲狂,心中沸亂。又詠曰:「腰支一遇勒,心中百處傷。但若【北新本作若为】得口子,餘事不承望。」

  十娘嗔詠曰:「手子從君把,腰支亦任回。人家不中物,漸漸逼他來。」

  十娘曰:「雖作拒張,又不免輸他口子。」口子鬱鬱,鼻似薰穿,舌子芬芳,頰疑鑽破。

  五嫂詠曰:「自隱風流到,人前法用多。計時應拒得,佯作不禁他。」

  十娘曰:「昔日曾經自弄他【北新本作昔日亦曾经弄他】,今朝並悉從人弄【北新本作今朝并复随他弄】。」

  下官起,諮請曰:「十娘有一思事,亦擬申論,猶自不敢即道,請五嫂處分。」

  五嫂曰:「但道!不須避諱。」

  余因詠曰:「藥草俱嘗遍,並悉不相宜。惟須一個物,不道自應知。」

  十娘答詠曰:「素手曾經捉,纖腰又被將。即今輸口子,餘事可平章。」

  下官斂手【北新本作顿首】而答曰:「向來惶惑,實畏參差。十娘憐憫客人,存其死命,可謂白骨再肉,枯樹重花。伏地叩頭,慇懃死罪。」

  五嫂因起謝曰:「新婦曾聞:線因針而達,不因針而?;女因媒而嫁,不因媒而親。新婦向來專心為勾當,已後之事,不敢預知。娘子安穩,新婦向房臥去也。」

  於時夜久更深,情急意密。魚燈四面照,蠟燭兩邊明。十娘即喚桂心,並呼芍藥,與少府脫靴履,疊袍衣,閣襆頭,掛腰帶。然後自與十娘施綾被,解羅裙,脫紅衫,去綠襪。花容滿目,香風裂鼻。心去無人制,情來不自禁。插手紅褌,交腳翠被。兩唇對口,一臂枕【北新本作支】頭。拍搦奶房間,摩挲髀子上。一齧一意快【北新本作快意】,一勒一傷心,鼻裡痠,心中結繚。少時眼華耳熱,脈脹筋舒。始知難逢難見,可貴可重。俄頃中間,數回相接。誰知可憎病鵲,夜半驚人;薄媚狂雞,三更唱曉。遂則披【北新本作被】衣對坐,泣淚相看。

  下官拭淚而言曰:「所恨別易會難,去留乖隔,王事有限,不敢稽停。每一尋思,痛深骨髓。」

  十娘曰:「兒與少府,平生未展,邂逅新交,未盡歡娛,忽嗟別離,人生聚散,知復如何!」因詠曰:「元來不相識,判自斷知聞,天公強多事,今遣若為分!」

  僕乃詠曰:「積愁腸已斷,懸望眼應穿。今宵莫閉戶,夢裡向渠邊。」

  少時,天曉已後,兩人俱泣,心中哽咽,不能自勝。侍婢數人,並皆噓唏,不能仰視。

  五嫂曰:「有同必異,自惜攸然;樂盡哀生,古來常事。願娘子稍自割捨。」下官乃將衣袖與娘子拭淚。十娘乃作別詩曰:「別時終是別,春心不值春。羞見孤鸞影,悲看一騎塵。翠柳開眉色,紅桃亂臉新。此時君不在,嬌鶯弄殺人。」

  五嫂詠曰:「此時經一去,誰知隔幾年!雙鳧傷別緒,獨鶴慘離弦。怨起移酲後,愁生落醉前。若使人心密,莫惜馬蹄穿。」

  下官詠曰:「忽然聞道別,愁來不自禁。眼下千行淚,腸懸一寸心。兩劍俄分匣,雙鳧忽異林。慇懃惜玉體,勿使外人侵。」

  十娘小名瓊英,下官因詠曰:「卞和山未斲,羊雍地不耕。自憐無玉子,何日見瓊英?」

  十娘應聲詠曰:「鳳錦行須贈,龍梭久絕聲。自恨無機杼,何日見文成?」

  下官瞿然,破愁成笑。遂喚奴曲琴,取「相思枕」留與十娘,以為記念。因詠曰:「南國傳椰子,東家賦石榴。聊將代左腕,長夜枕渠頭。」

  十娘報以雙履,報詩曰:「雙鳧乍失伴,兩燕還相屬。聊以當兒心,竟日承君足。」下官又遣曲琴取「揚州青銅鏡」,留與十娘,並贈詩曰:「仙人好負局,隱士屢潛觀。映水菱光散,臨風竹影寒。月下時驚鵲,池邊獨舞鸞。若道人心變,從渠照膽看。」

  十娘又贈手中扇,詠曰:「合歡游璧水,同心侍華闕。颯颯似朝風,團團如夜月。鸞姿侵霧起,鶴影排空發。希君掌中握,勿使恩情歇!」

  下官辭謝訖,因遣左右取「益州新樣錦」一匹,直奉五嫂,因贈詩曰:「今留片子信,可以贈佳期。裁為八幅被,時復一相思。」

  五嫂遂抽金釵送張郎,因報詩【北新本作咏】曰:「兒今贈君別,情知後會難。莫言釵意小,可以掛渠冠。」

  更取「滑州小綾子」一匹,留與桂心、香兒數人共分。桂心已下,或脫銀釵,落金釧,解帛子,施羅巾,皆自【北新本作白】送張郎曰:「好去。若因行李,時復相過。」香兒因詠曰:「大夫存行跡,慇懃為數來。莫作浮萍草,逐浪不知回!」

  下官拭淚而言曰:「犬馬何識,尚解傷離;鳥獸無情,由知怨別。心非木石,豈忘深恩!」

  十娘報詠曰:「他道愁勝死,兒言死勝愁。愁來百處痛,死去一時休。」又詠曰:「他道愁勝死,兒言死勝愁。日夜懸心憶,知隔幾年秋。」

  下官詠曰:「人去悠悠隔兩天,未審迢迢度幾年?縱使身游萬里外,終歸意在十娘邊。」

  十娘詠曰:「天涯地角知何處,玉體紅顏難再遇!但令翅羽為人生,會些高飛共君去。」

  下官不忍相看,忽把十娘手子而別。

  【北新本多一可字】行至二三里,回頭看數人,猶在舊處立。余時漸漸去遠,聲沉影滅,顧瞻不見,惻愴而去。行到山口,浮舟而過。夜耿耿而不寐,心煢煢而靡托。既悵恨於啼猿,又淒傷於別鵠。飲氣吞聲;天道人情,有別必怨,有怨必盈。去日一何短,來宵一何長!比目絕對,雙鳧失伴,日日衣寬,朝朝帶緩。口上唇裂,胸間氣滿,淚臉千行,愁腸寸斷。端坐橫琴,涕血流襟,千思競起,百慮交侵。獨顰眉而永結,空抱膝而長吟。望神仙兮不可見,普天地兮知余心;思神仙兮不可得,覓十娘兮斷知聞;欲聞此兮腸亦亂,更見此兮惱余心。

  《唐人小说》读后感(二):唐人小說的現代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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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城市里的候鸟(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582501454/

  一般古典文学书籍,以中华书局、上海古籍的点校整理本为最佳,其次是齐鲁书社、江苏古籍、浙江古籍、巴蜀书社、北京古籍等,亦是不错。其他的出版社如出古典文学点校整理本,则要打个问号,并不是不信任,而是术业有专攻,没有几个有古籍底子和专业素养的编辑,其出版物又怎么能保证质量。当然偶也有例外,近得一本由后浪策划,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唐人小说》,让人是有喜有忧。

  汪辟疆校录的《唐人小说》,搜集了除零星杂记和易见专著外那时所存的唐人小说大部分重要作品,并用各种版本加以校勘订正,在每篇后附以考证、作者行述、故事源流、后代变迁等,可以讲汪辟疆的《唐人小说》贵在校订和考释,认为是“鲁迅先生《唐宋传奇集》以外研读唐代传奇的最切实用的入门书”。《唐人小说》最早的版本是1930年5月神州国光版,1949以后经原编者重新修订,增加了许多新的材料,于1955年由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出版,1978年又由上海古籍出版社重版,均为竖排繁体。在汪辟疆校录的《唐人小说》编定出版之前,1927年鲁迅先生出版了融校勘和考证为一作的的《唐宋传奇集》,但选篇范围仅限于单篇,单行本小说集并未收入,也就不足以反映唐人小说的全貌。汪辟疆校录的《唐人小说》分为上﹑下两卷。上卷收录单篇唐传奇三十篇,大体与鲁迅《唐宋传奇集》中的唐传奇部分相似,选篇稍有不同。下卷选录《玄怪录》、《续玄怪录》、《纪闻》、《集异记》、《甘泽谣》、《传奇》、《三水小牍》等七部传奇专集中的作品三十八篇﹐可补《唐宋传奇集》所未备

  《唐人小说》我原是有一本的老版的,是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的三印本,那时读来,很佩服汪辟疆在校订和考释下的功夫,尤其是每篇所附的考证,极有功力。现新版的《唐人小说》封面设计十分大气,用纸也精良,版面疏朗,以横排替代繁体,也适合现代人的阅读,在老版新刊上,是动过一番脑筋的。

  新版的《唐人小说》和老版相比,删去了出版说明,但未加入新版说明,作为一本古籍整理入门读本,新版《唐人小说》在包装上下的功夫似乎多了一点,而并未增加新观点和新史料之类,从初版《唐人小说》至今已有八十多年,修订版的话也有七十年,唐人小说的研究定有不少新观点,如以附录加入,可增加书在学术上的厚度。同时,要知道喜欢古典文学的读者,大多已有或读过《唐人小说》,如果是新读者的话,又如何去吸引他们,用现代的观点和认识去导读,加入一些经典的评述,或许更能吸引他们。

  前几日看到江晓原的《想像唐朝》(《唐人小说》解读),有些段落很有意思,涉及唐人小说在今天的意义、唐人小说最佳版本、唐代小说和唐代诗歌等,可作解读《唐人小说》的补充:

  “‘红娘’。这是我能想到的唐人小说在我们今天生活中最最普及的一项,我们今天把替别人介绍对象的人称为红娘,这个典故来自唐人小说,当然现在很多人说她要‘做红娘’什么的,她可能并不知道红娘来自唐人小说《莺莺传》。”

  “今天能读到的最好的唐人小说版本,是汪辟疆校录的《唐人小说》。他把唐人小说各种作品找出来,这些作品的一个重要来源是《太平广记》。唐人小说中最重要的一些篇章都在《太平广记》里出现,汪辟疆把这些找出来;也有一些是在唐人留下的文集中,有些篇章也可以被称为小说。汪辟疆不仅对这些文本做了校录,还收集了后来和这个小说有关的材料。所以这个版本比较好。”

  “我们说唐代第一流的诗人是不写小说的,这个在唐代是没有问题的。……小说在唐代确实没有诗歌重要,并不构成我们今天不关心唐人小说的理由。因为我们如果喜欢这个时代的话,我们就要想象它。我们今天并不能时空旅行,所以不能实际体验在唐朝的生活,我们只能想象唐朝。那么我们通过什么东西来想象?当然诗歌是一个途径,但是小说提供了另外一个途径,而且这个途径不是诗歌能够替代的。”

  (江晓原在北京大学的演讲)

  《唐人小说》读后感(三):《唐人小说》里英姿飒爽的女侠:红线、聂隐娘、谢小娥

  文/徐心渔

  说起侠女,我们自然而然会想起金庸笔下的众多侠女形象:黄蓉、赵敏、霍青桐、小龙女、任盈盈、梅超风……

  《唐人小说》也里有这样一类侠女形象。

  简单的笔墨勾勒出光彩夺目的铿锵玫瑰形象,一直傲立于历史长河中。

  1.《甘泽谣》中《红线》。

  红线擅长音符,通宵经文,是节度使薛嵩文书管事。

  朝廷为了联姻三大节度使,让薛的女儿嫁给田承嗣的儿子。

  但是,田氏居心不良,意图夺取薛的土地。

  红线看薛忧心忡忡,主动请缨。盗取了田府的金盒,慑服对方,使虎踞一方的田氏闻情失色,偃旗息鼓。

  一种巧妙而神奇的行动,消弭了一场兵灾。

  读完,眼前放佛出现几组电影画面:

  斜月高挂,漆黑的密影丛林,气氛鬼魅。

  一位紫衣短袍女子,梳乌蛮髻,攒金凤钗,胸前佩龙文匕首,额上书太乙神名,衣紫绣短袍,系青丝轻履。

  出魏城西门,将行二百里,见铜台高揭,而漳水东注,晨飚动野,斜月在林。

  不过数杯酒时间,往返七百里,经五六城。

  飒爽英姿,越过丛林铜台,河流田野,穿梭田府,直达田氏的寝所,不动声色地盗取了田枕旁的金盒。

  一位急人之难、艺高胆大的杰出侠女跃然眼前。

  金庸曾说,《红线传》是《甘泽谣》九则故事中最精采的一则。红线可以说是古代侠女的雏形。

  小说虽有佛家转世还债思想,但读来也别有韵味。

  除此之外,故事还有其重要的现实意义。因发生在安史之乱之后,红线身上有股平反治乱、攘凶除奸的思想意识。

  2.《传奇》中《聂隐娘》。

  聂隐娘是魏博节度使手下大将聂锋的女儿。

  十岁时,被一女尼施法偷去了深山。教以剑术,能白日刺人,人莫能见。

  五年后,身怀绝技的聂隐娘回家后,自主决定和一个仅会磨镜、别无他能的少年为丈夫。

  聂父死后,魏博与节度使刘昌裔不和,命令隐娘暗杀之。

  隐娘见刘昌裔神机妙算、豁达大度,弃暗投明。

  魏又另外派杀手前往暗杀,均被隐娘一一破解。

  此后,刘一直厚待隐娘。刘入觐,隐娘告别。刘死后,隐娘恸哭。

  聂隐娘让我想起了金庸笔下的木婉清。

  一袭黑衣,一身武艺。神情既颇儒雅,容貌又极俊美。外表冰冷,内心单纯善良。侠骨柔情,自主独立。

  隐娘学艺后,尼姑派她杀一人。隐娘看那人在逗弄小孩玩,很可爱的,不忍心下手。最后与丈夫仗剑天涯,过着逍遥洒脱的逸士生活。

  木婉清则受母亲影响,恨尽天下男人,却因被段誉看到绝美容颜,誓与段誉定下白首之约。

  小说虽有不少荒诞诡怪的成分,但也反映出中唐之后藩镇之间暗杀之风盛行的历史真实。

  3.《谢小娥传》

  不同于红线和聂隐娘,谢小娥只是一位最最普通的女子。

  她是一位贩运商的女儿。八岁死了母亲,然后嫁给一位侠士为妻。十四岁,父亲和丈夫被强盗杀害,自己也受了大伤。

  小娥的复仇之心,从此熊熊燃起。

  凭着“车中猴,门东草,人中走,一日夫”两句辞,广寻博学多才之人,终于得知仇人为申兰和申春是堂兄弟。

  女扮男装,混迹江湖,刚好成了申兰家的雇工。侍奉申兰左右,并且很受到他的宠爱。

  小娥忍辱偷生,表面假装顺从,心中倍加愤恨,终于等到了一次机会。

  申兰和申春宴请群贼,开怀豪饮,喝得烂醉如泥。

  小娥潜入房中将申春锁在内室,抽出短刀砍断申兰的脑袋。大声喊来邻居诸人,逮住了申春,并且抓获盗贼数人,赃物数千万。

  浔阳太守张公,很赞赏小娥的志气和行为。把这些事全部写在了旌表上,小娥免去一死。

  小娥回到家乡,当地的豪门大户争相向她求婚,但小娥表明心迹,决不嫁他人。

  小娥意志坚定,行为辛苦,冒着风霜舂米,顶着雨雪打柴,劳苦操作,毫不倦怠。

  最后接受足戒,以小娥为自己的法号。

  谢小娥从不曾习过武,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似红线、聂隐娘具有神奇异术。

  但是,一夜之间,手起刀落,斩杀了两个恶贯满盈的江湖大盗。

  看似是不可能的较量,文弱纤秀的小娥却把它付诸了行动。

  她的复仇成功靠的是自己的沉着机智、有勇有谋、矢志不移。

  小说虽然加入了托梦脱离现实的情节,但是谢小娥更像一位中国古代现实版的女子。

  柔弱安分守己,遇到挫折,能忍辱负重,化悲痛为力量。

  她是一位坚强的中国古代女子,也是一朵逆境中盛开的百合花。

  4.结语

  中国古代女子,不论是现实社会还是文学作品,似乎总给人以一种弱质芊芊的印象。

  中国古代女子要么摆脱不了被压迫、附属男人的悲剧命运,要么内外兼修以达到男性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才能获得圆满结局。

  但这样的女子形象在以上这些故事里被彻底颠覆了。

  红线、聂隐娘、谢小娥这样侠骨柔情的传奇女子不仅在古代,即使在现代也会让人万分敬佩。

  :《唐人小说》除了描写了侠肝义胆的传奇女子,也塑造了寒门闺秀、娼妓、侍女、奴媪。

  心渔今天分享《唐人小说》里的侠女,接下来几篇,将继续分享《唐人小说》的其他篇章,欢迎你继续关注,谢谢~

  《唐人小说》读后感(四):传奇

  鲁迅先生在他的《中国小说史略》中曾经说到:“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在唐之前的小说也并非无可追寻,却多是粗陈梗概之类,而在唐代,尽管小说大多不过是投谒之时用之行卷,但是毕竟渐趋工整,看得出小说发迹之像了,在这本汪辟疆先生的《唐人小说》中,作者就为我们展现了唐代小说的面貌。

  众所周知,小说在中国洋洋几千年的文化中始终占据着微不足道的地位,窃以为或许是因为中国的儒家观念与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缘由,中国文人始终以诗文与策论为尊,十分瞧不起小说,仅以娱乐主考官、高官为目的,但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小说也逐渐发源并且在唐代取得了飞跃,无论在统治阶层还是民间,都得到了人们的喜爱,甚至文人聚会时,也有以“说话”消遣的。写作编撰的文人更是层出不穷,元稹的《莺莺传》流传千古,至今尚有余韵,沈既济、李公佐、陈鸿、沈亚之等人也多有文采,牛僧孺以一代宰相之尊,也编撰了《玄怪录》。本书在搜集了这些重要唐代传奇故事的基础上,也结合了其他文献记录加以比对,对于其作者出处均有考据,且附录了相关文献,便于读者比较阅读。也可看出唐代小说发展的脉络。

  从唐人小说中我们似可看出其深受佛教、道教的影响,佛教因果报应的思想,道教的清静无为都在作品中多有体现,如果说儒家思想更为统治阶层所喜,那么佛教道教思想则更为普罗大众所接受,并且在传奇故事中口口相传,在唐人的小说中,有太多关于梦的故事,《枕中记》、《南柯太守传》读来都令人觉又恍然一梦之感,确有其喻世醒世之功,加之文字精到,意简情长,读来令人情致绵长,齿颊留香。

  在唐人小说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出其对于后世戏剧、小说以及文学的影响,也可以见出当时社会的现状,《长恨歌传》我们既可见出爱情,也能看出唐代社会的黑暗。《东城老父传》则写出玄宗时贾昌因斗鸡得宠,后又因安史之乱而家道中落,折射出社会发展的一段故事,《谢小娥传》勾勒出一位隐忍坚决的侠女形象,《冯燕传》简短故事中却一波三折,所体现的侠义之风,令人惊佩。而虬髯客、红拂、李靖的惺惺相惜与磊落豪情,千年之下,亦令人神往。唐人用小说为我们勾勒了一个今人称羡的唐代社会——繁盛、深情、神秘而又妖艳。

  阅读这些唐人小说,令人百感交集,唐朝是中国繁盛之时,同时也是小说初绽之时,在这些短小精悍的文字中,我们可以发现英姿飒爽的男人,桀骜不驯的女人,以及哀婉凄绝的爱情与重侠尚义的侠客,现在我们常用传奇代指唐人小说,其实传奇这两个字亦非常适合形容这些唐人小说,以及那个时代。

  《唐人小说》读后感(五):《唐人小说》里筑梦师:《枕中记》、《南柯太守传》

  文/徐心渔

  好莱坞电影《盗梦空间》里的Ariadne,拥有高超的逻辑推理能力和空间想象力,专门负责制造迷宫一样的梦境。

  Ariadne的职业,叫做筑梦师。

  《唐人小说》里的《枕中记》和《南柯太守传》述说的也是关于筑梦的故事。

  不过,它制造不是迷宫梦境,而是一场人生幻想。

  1.《枕中记》主要制造一个凡俗世人的完美人生梦境。

  读书人卢生赶考失利,名落孙山,怏怏而归。行至邯郸之时,偶遇一道士吕翁。

  卢生感叹怀才不遇,吕翁拿出一瓷枕头,让卢生进入了梦乡。

  梦里,卢生娶妻,考取进士。脱去平民衣装,大破戎虏,安百姓,一路升迁,加官进爵。

  陕州牧、京兆尹、户部尚书并兼任御史大夫。不久,遭当朝宰相嫉妒,被贬。

  三年后,又被皇帝重新录用,成了宰相,权倾一时。

  再次被同朝官员陷害,入狱,免死罪,流放到驩州。

  几年后,又恢复了宰相官职,册封为燕国公。

  五个儿子,全部高官厚禄,嫁娶高门,儿孙满堂。

  卢生享尽了荣华富贵,一心告老回乡,但皇帝不允。

  年近耄耋,病入膏肓,久治不愈而亡。 一场梦醒,一切如故。

  自己依旧是落魄书生,仕途依然郁郁不得志。

  一声感叹:人生的恩宠屈辱,命运的困窘通达,不过如此。

  2.《南柯太守传》中的淳于棼的梦境与卢生不同。

  精通武艺的淳于棼因醉酒冒犯了上司,丢了官职。此后,天天和他的门客们借酒消愁。

  一天,淳喝得酩酊大醉,在东檐廊下昏然入睡。

  淳梦见到两位紫衣使者,称奉槐安国王之命相邀。淳出门登马,跟随使者向宅院南边的古槐穴而去。

  洞中山川道路别有天地,一路直达槐安国的宫殿。

  淳拜见了国王,被招为驸马,之后成为南柯郡太守。

  淳守郡二十载,政绩斐然,享尽荣华富贵,盛极一时。

  檀萝国军来侵,淳遣将迎敌,然而兵败而归。不久,公主病死,辞官回国都。

  在京都交友广泛,威望权势日盛。国王心生疑忌,淳被软禁。

  淳因此郁郁不乐,被国王送归故里。

  一场梦醒,寻址大树根,一个巨大的蚁穴。一夜风雨,全部消失。 曾经的春风得意,功名富贵,宦海浮沉,不过是一时风光。

  亨通官运,荣华富贵,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过是一场如梦的虚无。

  有和无,不必执着。

  只有人生,是短暂的,是有意义的。

  3.现实。

  如果真有梦见未来的技能,你想拥有吗?

  相信,大多数人都想看看:未来的自己、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如果你能梦见未来,却无法改变未来。那么,你还愿意拥有这项技能吗?

  乔布斯曾说:“当你展望未来时,你不可能将片段串联起来;当你蓦然回首时,你才能回忆起自己所走过的路,进而发现你之所以是你,就是由点点滴滴造就的。”

  未来不是靠梦见的,而是靠无数个“今天”的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

  :这是心渔第二篇《唐人小说》书评,希望大家喜欢。

  第一篇书评《唐人小说》里英姿飒爽的女侠:红线、聂隐娘、谢小娥》

  公众号:徐心渔(NiceXuxinyu)

  《唐人小说》读后感(六):满满一书的唐人风情

  小时候看唐传奇,读的是《长恨歌传》、《莺莺传》、《昆仑奴》、《霍小玉》等名篇,这些故事已在戏曲舞台上被演绎多遍,审美疲劳,读时并不觉得有甚特别之处,狭隘地认为你侬我侬,谈情说爱是最老套的故事,连还魂、托梦、人鬼恋之类的魔幻情节也挽救不了。再后来,迷上了《酉阳杂俎》、《宣室志》、《灵怪集》里那些鬼故事,随后又沉迷于唐人笔记、名人八卦,仿佛窥见熟人隐私一般刺激,所以我对于唐传奇倒真的是没看多少,乃至许多侠义故事,唐人奇遇被硬生生地错过了。多亏蒙纪老推荐,购得这本《唐人小说》,决心补一补缺,如今业已读完,评人须盖棺定论,对于书也当是掩卷来评吧。

  早在汪辟疆之前,鲁迅也编过一册《唐宋传奇集》,内容大体与《唐人小说》一致,而后者选篇更全,按成书年代排列,还将流传甚广的单篇和集子分为上下两册,刚好顺应唐人传奇由单篇发展至小说集的趋势。选文以许刻《太平广记》为准,在脱误处用《道藏》,《文苑英华》等校补,文末加上对母题的扩写、改编,作者生平与写作背景等相关知识。唐人写传奇或为行卷,或为讽喻,或为党争,原因千奇百怪,如《游仙窟》就被人传为张鷟老儿暗恋武则天之作,虽然未可尽信,但有了这背景再去读故事,就又有一种滋味了。

  跟着《唐人小说》,读者从还带有六朝“粗陈梗概”遗风的《古镜记》和《补江总白猿传》出发,一路顺时间而下,读到起承转合已然完整的《长恨歌传》、《莺莺传》、《郑德麟》,又转而读到《玄怪录》、《续玄怪录》,故事风景也由隋末唐初的古朴,开元盛世的盛极而衰而来到晚唐的凄迷。一番旅途下来,读者不免会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唐传奇啊。” 因此,相较《唐宋传奇选》,《唐人小说》更能窥见唐传奇的全貌。书中所录故事涉及神怪、爱情、冒险、佛道等等不一而足,唯独恐怖惊骇的不含在内,大抵这块不划在传奇范围内。

  说起这本书的诞生,乃是出于一位教师的赤诚之心。1928年,汪辟疆在第四中山大学文学院任教,所授科目中有一门就是《唐人小说》。小说在元明之后被儒教斥为末流不受重视,而明人又热衷于做标题党,爱将小说篇名改得面目全非,如《李徵》改为博人眼球的《人虎记》、《郭元振》改为恶俗的《乌将军传》等,所以在汪辟疆的时代,所剩唐人小说大多错漏百出,篇目张冠李戴,这样本身就是错的东西自然不能拿来教学生,汪辟疆索性就自己上阵编纂了这么一本教材。经过六百多个秉笔疾书的日夜,他终于把一千多年前那个光怪陆离,天马行空的世界带回给了我们。

  汪辟疆先生

  《唐人小说》读后感(七):巧遇西厢故事之祖《莺莺传》

  翻开这本《唐人小说》,见到许多熟悉的篇目,比如:《柳毅》、《霍小玉传》、《南柯太守传》、《长恨歌传》等等。但最好奇的还是这《莺莺传》。过去我只看过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与王实甫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知道脱化于唐人元稹的小说《莺莺传》,但不曾详细读过。读后发现《莺莺传》与后世再创造的文本差别很大。《莺莺传》中张生始乱终弃,抛弃了崔莺莺。而从“董西厢”开始,改成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

  团圆的结局自不用说了,主要是这张生在唐人元稹笔下是如何始乱终弃的呢?读后我是大跌眼镜的。是这张生抛弃她的理由实在是古往今来无良男子之祖也,文中写道,张曰:“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贵,乘宠娇,不为云,不为雨,为蛟为螭,吾不知其所变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据百万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

  简单地说,张生认为崔莺莺丰润美貌,这等如花女子都是祸水。还举例道,殷商的辛帝,西周的幽王,他们实力雄厚,但最后都毁在了一个女人手里,留被后人耻笑。我张生的德行不足以降服此妖孽,只能忍痛割爱。在这里我要格外提及一下的是,张生与崔莺莺在这之前已经同床共枕。

  这同如今的男性在抛弃女子时的话是多么地如出一辙,比如,我很爱你,但我配不上你,无法给你幸福之类。此等借口鄙俗不堪也。当然,说这类话也有相应的语境,如今的时代与张生说的最大区别是,张生的女人祸水说时下是少见了。

  除此,《莺莺传》中张生抛弃莺莺的结局与上文的进展对比起来显得很是突兀。我想这是元稹以小说中角色之口吐他一家之言,但这破坏了全文的节奏,所以无论从情感逻辑来说,还是从文章的稳定性来说,这个结局都欠妥。恐怕这是后世不断有人在此基础上再创作的原因之一吧。最后在众多版本中,王实甫的“北西厢”脱颖而出,流传至今,最为盛名。

  “北西厢”中张生非但没有薄情,反而轻功名,重情义,愿与莺莺白首不相离。在男权社会的主流话语中这是较为少见的声音。这里除了情感上与后世的人共通,引起不同时代的读者的共鸣外,还有那些富有感染力,情思绵密的句段流淌在每一位的心间。比如: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又如:青山隔送行,疏林不作美,淡烟暮霭相遮蔽。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

  《唐人小说》读后感(八):古镜下的唐传奇

  一

  在汪辟疆《唐人小说》、李剑国《唐五代传奇集》等唐代小说的经典结集中,《古镜记》都被列在了开首第一篇。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应是以此记写作年代较早。《古镜记》之见于书记,以顾况《戴氏广异记序》为首出;顾序肯定了《古镜记》的作者乃隋末唐初人王度。唐末陈翰《异闻集》采入此记,《太平广记》卷230引之,改题《王度》(以故事主人公姓名为题,是《广记》的通例)。

  王度生平,《隋书》和两《唐书》里没有记载。孙望《王度考》一文率先推测出王度当为王通、王绩之兄,其生平事迹与《古镜记》中之多处记载相吻合。五卷本《王无功文集》的发现,使传世三卷本的吕才序中被删去的段落重见天日,更印证了孙望的考证是非常精确的。根据孙望的考订,王通一辈有七兄弟,排行为王某(失名)、王某(失名)、王通、王某(失名)、王凝、王绩(《古镜记》中之王勣)、王静,而王度即为王通的两位失名之兄中的一位。七兄弟是属于原籍太原王氏的人物,在初唐乃是与崔、卢、李、郑并列的世家大族。

  二

  《古镜记》虽以王氏兄弟之行迹为贯串,然其叙述中心并不在人物,而在“镜异”之事。镜异之事古来颇传,如东汉郭宪《洞冥记》有金镜照见魑魅,不获隐形之记载。《西京杂记》卷一云汉宣帝有身毒国宝镜可见妖魅,帝崩不知所在;又卷三云秦始皇方镜照见五脏。王嘉《拾遗记》云金泥百炼可为金,照鬼魅犹如石镜,魑魅不能藏形。《搜神后记》卷九亦载镜照鹿精犬精事。《隋唐嘉话》更有北朝苏氏一族传镜之事的记载。然而《古镜记》则是首次将各类宝镜信仰汇集于一篇,可谓是镜异之事的集大成者。

  作者首先讲述了古镜的外表和来历。故事的主人公王度问学于汾阴侯生,侯生临终时赠给王度一面古镜。此镜直径八寸,中央附有蹲伏着的麒麟型镜钮,在此周围是四神,再外是八卦,再外侧是十二生肖,整个镜的周边还配有象征二十四气的神秘符号。此外,将古镜对着光线,镜子的反射光中可以映出其背面的纹样。根据侯生的说明,黄帝曾经铸造了大小十五面镜子,此镜就是其中的第八面。黄帝铸十五镜之传说未考,但可推测是依据了黄帝采首山铜在荆山下铸鼎(《史记·封禅书》)、黄帝缀金冶之等故事(《抱朴子·极言篇》)加工而成。

  《古镜记》由好些个小故事连缀而成,在记叙了古镜的外表与来历之后,后面每个故事都有古镜显灵的内容。这些镜异之事彰显了宝镜的多重功能。我将这些功能概括为三个方面:一为感光,二为疗疾,三为伏妖驱兽。

  先说感光。大业八年四月一日有日蚀,当时在御史台的王度拿出镜子一看,镜亦变得昏暗。日蚀毕,镜即放出光彩。每月月亏时,镜亦昏暗。说明古镜的光辉可与日月阴阳相应。又,大业八年八月十五,一个姓薛的游侠在密室里拿自己的宝剑与王度的古镜比光,结果宝剑却被古镜的灵力所压倒而失去了光彩,而宝镜则在黑暗中自放光彩。又,大业九年元旦,一胡僧来访,求见宝镜,以金烟薰之,玉水洗之,则镜光射透墙壁。又,王勣登天台山时,夜路难行,以镜照之,可借其光辉攀登。

  次说疗疾。首先,古镜可以照见人之腑脏,这是大业九年来访之胡僧所告。又,大业九年冬,王度持节河北道,其时部下张龙驹一家十口得病,持镜相照,致使康复。是夜,镜精(龙头蛇身,朱冠紫服,名叫紫珍)显身于张龙驹梦境中,并抗议道:“百姓有罪,天与之疾,奈何使我反天救物!且病至后月,当渐愈,无为我苦。”至后月,病果渐愈。又有王勣用宝镜治愈张琦之女和李敬慎三女所患之魅病(详见下文所述之古镜伏妖功能),说明宝镜可消除妖精缠身所致之病。

  再说伏妖驱兽。《古镜记》中的多数故事都体现了古镜的伏妖驱兽功能。大业七年,王度借宿于程雄家,其家有一名叫鹦鹉的婢女,对这面古镜十分恐惧,王度强行用古镜照她,结果她原是筑巢于华山府君庙前的一只老狸,现出原形后死去。老兽化作人样来骗人,人用镜子来防御,照出其原形且使之失去魔力,这类故事自古有之。《抱朴子·登涉篇》云“万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托人形,以眩惑人目,而常试人。唯不能于镜中易其真形耳”。《抱朴子·登涉篇》写进山道士,人人背悬一面镜子,使老妖怪不敢靠近。上文提到的《洞冥记》和《西京杂记》中的例子也是此类情节。

  伏妖之事,又有大业九年秋,王度任芮城令时,淫祠的枣树上栖息着一条紫鳞赤尾绿头白角、额上有王字的大蛇。王度悬镜于此树,除去此害。又,王勣游嵩山少室,夜里和两个诡异的人物一起度过,用古镜将两人一照,龟怪和猿怪现出原形后死去。又,在颍水流域,有一个不祭祀就会显现灾异的池塘。王勣用古镜照其水面,水被蒸干,作为池主的蛟被打上陆地而死。王勣将此蛟炙烤食用。又,王勣在汴州宿张琦家,其女患有疾病,夜间病情加重。王勣用古镜照射来找张氏女儿的物祟,顿时有大雄鸡死在床下。又,王勣听说丰城县李敬慎家有三女,遭魅病,于是住其家,持镜一照,作怪者乃是鼠狼、老鼠和守宫三精。

  平涛与驱兽之事,则有王勣渡扬子江,遇暴风雨,船将倾覆,以镜向水中照射,恶风险浪即平息。又,王勣登摄山,有鸟熊挡道,以镜挥之,皆逃之夭夭。又,王勣涉浙江,遇潮出海,出镜一照,潮即止。

  渡黄河之时,古镜在梦中现形,并告谓王勣,自己将很快离开世间,想向其兄长(王度)告别。王勣将古镜还给王度后,大业十三年七月十五日,镜匣鸣,王度开匣视之,古镜已不知去向。

  《古镜记》以王度得镜为始,失镜为终,使用了一种图式性的表达方式,以宝镜为象征:宝镜的活跃即是王氏一族在社会的活跃,宝镜的丧失即是隋王朝和王氏一族的衰亡。《古镜记》不仅叙述了对隋末社会混乱的危机感和悲悯感,而且也是描写了王氏一族对于他们所直面的衰亡之命运的悲哀,可谓“借灵异之事,写兴亡之感”。怀往念今,忧国悯己,全借宝镜以出。

  三

  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有云:“凡变异之谈,盛于六朝,然多是传录舛讹,未必尽幻设语。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说以寄笔端。”其云“作意”与“幻设”,即是按照美的规律进行小说创造的自觉。唯其有了这种自觉,才使小说走进传奇的新时代。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也说:“小说也如诗,至唐代而一变,虽尚不离于搜奇记异,然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始有意为小说。”

  《古镜记》正代表了六朝志怪向唐传奇的蜕变完成。作者以古镜为描写对象,又始终贯串着王氏兄弟的活动,写物而又写人,融众事为一体,更寄情于中,格调悲凉。诚如李剑国所评:“承六朝志怪余风而能变古开新,有意为文,大增华艳,创自述之体以寄沉思,变丛残之貌而铸伟辞。传奇之作,度为开山,其功不可泯也。”

  《古镜记》于唐世颇见影响,至小说之述镜者尤众。汪辟疆或许是近人中最早注意到《古镜记》中镜异记录与唐人小说其他镜异记录之间存在着传承关系的学者。汪氏在《唐人小说》中举出七则镜异记录,均为中晚唐之作;并对《古镜记》之于唐传奇的开新意义,有一段很好说明:“古今小说纪镜异者,此为大观矣。其事有无姑无论,即观其侈陈灵异,辞旨诙诡,后人模拟,汗流莫及。上承六朝志怪之余风,下开有唐藻丽之新体。洵唐人小说之开山也。”也即因此,《古镜记》在诸种唐人小说结集中之所以占据头要,写作年代较早只是一个方面,另有重要的原因,正在于其撰作范式对于唐传奇的开创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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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人小说》读后感(九):随说两句,唐人小说

  法国人列维•斯特劳斯写北美原始部族神话,种种神奇虚妙,不输志怪小说,而其中含有深意。他的结构人类学,便是从这些夸张神话中,逐渐理出深层的社会结构内涵。其实放宽来看,种种观念、习气、禁忌、伦理,往往也都有深的意义。我感觉唐代传奇小说,便是强烈而丰富的文本。年轻时读《游仙窟》,满篇华丽辞藻的堆砌之后,是震慑我到目瞪口呆地步的奇妙世界。其中所含的,如桃花源的母题的转化,以及有关性别、伦理的引用、解读和曲解,甚至超出了原作者的意图。大概因为,一些基本的母题,如梦,如两个世界,如桃花源,如镜子,如精怪,基本都是沉淀多年的整个观念世界的反映,所以宏大深厚。

  汪辟疆搜罗同一母题的多个文本,更能让人感受其中观念的发展。如第一篇《古镜记》中“镜子”在不同篇目里的联系与沟通。这一篇,字字珠玑,每句都可琢磨引申。试举一例,如古镜所起作用,能令妖者显形,这便有一层对表象与本质的思考。镜子所反映的,本是“表象的表象”,但通过一种自审的目光,它竟然直趋本质,这里实在有一种视觉的文化意味。而其照的妖——“狐狸精”,又是另一个常见的母题:带有性的意味、不遵守伦理规则的女性角色,被转化为一种流传世间的文化符号,这也不是仅见的例子。(插一句题外话,年轻时我对湘西巫蛊文化很感兴趣。后来听说,那些被众人认定的所谓蛊婆,往往在外表上要么极其漂亮,要么极丑。那我就猜想,这种习俗里,或许也有一种类似于为避免流血冲突而演变成的禁忌。)又比如,年轻时读废名诗,有一句“ 因为梦里梦见我是个镜子/沉在海里他将也是个镜子”,感觉非常有趣,这里既有反复之梦,又有一“沉在海里的镜子。”当时我想,镜子本是照人的,沉在无人的海里,实在是相当孤寂。如今读《唐人小说》,见汪氏搜罗有关镜子诸篇,有许多便是“沉在水里的镜子”。这一现象,非常有趣,也值得琢磨。

  再有如第二篇《白猿记》,有关抢掠美貌女子的白猿的传奇。这就近似于一种社会状况的变形了。而其中所流露的观念和伦理,也特值思考。

  想起当年读《卅三剑客》,真的百感交集。聂隐娘因电影出了名,可不出名的,有更多特异的豪杰。任熊画剑客图,贾人妻是“为夫妇侠,为子母酷”。这个传奇,当年也是让我惊呆了,但同样发人深省、孔武有力。

  (wow,现在评论也可以赞赏了知道么!!)

  《唐人小说》读后感(十):读《汪辟疆文集》所想到的——傅璇琮

  承程千帆先生的好意,寄赠给我一部由他整理编录,而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汪辟疆文集》,汪辟疆先生,作为古代文学和古典文献的研究专家,恐怕现在中年以下的学者知道的是极少的了。我第一次读他的书,是五十年代时由他校录的《唐人小说》(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出版),感到这是鲁迅先生《唐宋传奇集》以外研读唐代传奇的最切实用的入门书。书中于每篇作品之后所作的考证,列述作者经历,、故事源流和后世演变等等,对于初学者不啻开启进入唐人艺术世界的大门。现在读到这部近七十万字的文集,真有如过屠门而大嚼,虽当酷暑,也象五柳先生所自赏的那样,“孟夏草木长,时还读我书”起来。

  汪先生名国垣,字辟疆,又字笠云,号方湖,一八八七年出生于江西彭泽。一九〇九年入当时的京师大学堂,一九一二年毕业。他长期执教于过去的中央大学及后来改名的南京大学。一九六六年三月去世,时值“文革”前夕,但终究没有逃脱劫难。——他自清末至一九五四年数十年间从未间断的百册以上的日记全部被掠,残存的仅三册,一册是一位教授在南京夫子庙的冷摊上买回,另外两册是掠夺者于匆忙中遗落。见到《文集》前面影印的两张日记残叶,望着那正楷书写、一笔不苟的隽洁书迹,真令人痛惜。

  通读文集全书,深感这位学者治学门庭的宏阔。他研究版本目录,又对杨守敬的《水经注疏》颇下一番功夫,写出几篇结实的考订文章;又研究汉魏古诗和唐人近体诗,他的几篇谈李商隐的文章,至今尚能给人启发,他在日记中说的“义山人地寒微,但知有知己之感,实无恩牛怨李之成见”,寥寥数语,明达透澈。不过我认为,文集中最好的还是论近代诗派的几篇,特别是《近代诗派与地域》及《光宣以来诗坛旁记》。六十年代时我在《中华文史论丛》上读到他的《论高密诗派》,觉得以这样的冷题目作如此细文章,真是高手,现在读到这两篇,益觉其大手笔。汪先生对清诗有通盘的考察,他独具只眼,认为清诗“以近代为极盛”,而这又与“世方多难”有关。他特别深究于光宣五十年间的诗人与诗派,所举上百个诗家,列述其事迹与风格特点,真如数家珍。由于家世和交游的关系,汪先生与诗坛前辈及并世名家多有往还酬唱,因此不但他的记述确实可信,他的评论也充满韵味。光宣的诗坛是直接“五四”的,但我们研究“五四”诗歌,往往忽略其前承,似乎那时是石破天惊,忽然产生出白话诗来似的。汪先生这几篇文章,真可为当今研究者所取资。现在对这一阶段的诗歌能如此熟悉,而又具通识的,以笔者所见,也只有钱钟书先生和钱仲联先生两位了。

  文集中所记近代诗派,不仅于文学研究者有益,且对研究近代社会与思想,都提供了不少真切生动的材料。如那位提倡“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张之洞,《光宣以来诗坛旁记》有记道:“文襄(张之洞谥)奖新学,而喜旧文。又一日见一某君拟作,顿足骂道:‘汝何用日本名词耶?’某曰:‘“名词”亦日本名词也。’遂不欢而散。”把这位“洋务”人物的面貌讽刺得入木三分。

  程千帆先生是汪辟疆先生的学生,他在编录文集时也已届七十余高龄,但在后记中仍口口声声称老师如何如何。前辈风范,令人钦仰。中国近代学人,博洽者有之,专精者有之,由于种种社会原因,他们的著作多有散佚。学术界和出版界真应该组织些人力,逐步地将这些著作整理、编印出来。对于学术遗产,似也不应厚古而薄今。不少中国近代学者,在风雨飘摇、世路坎坷中,默默地著书作文,这些应该是我们民族文化积累的极有价值的一部分。

  傅璇琮

  《瞭望周刊》198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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