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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纽约》的读后感10篇

2022-04-05 03:34:08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戏梦纽约》的读后感10篇

  《戏梦纽约》是一本由周龙章著作,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 铁葫芦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8.00,页数:32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戏梦纽约》读后感(一):戏说人生,梦圆纽约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谈资有真伪,格调有高下。若是圈子里有身份、有地位的前辈开口发声,这话里话外,可就不止是八卦了。

  刘大头(刘文正)、红姑(钟楚红)、老林(林怀民)、顾阿姨(顾正秋)、丹青、先勇、大佑……这一串串称呼,透着股亲昵的劲儿,若不是他们的朋友,若不是能平起平坐的人,谁敢这样的叫法?原来,轰动一时的“双秋会”(顾正秋、张君秋),两岸艺术家聚会纽约,在当年的政治阻力那么大;青春版《牡丹亭》大获成功,白先勇在后台跳脚大笑,见人就握着手不放;罗大佑解了王靖雯的约,华语流行音乐教父也会看走眼,这么孤傲的艺人后来居然成了天后“王菲”;还有邓丽君、马友友、汤唯、梅艳芳、章子怡……几十颗熠熠闪亮的星星,纷纷亮相一本书——《戏梦纽约》。

  这本品评纽约艺坛,兼谈自己人生经历的书,作者名叫周龙章。他寓居纽约四十载,开设了纽约第一家亚裔同志酒吧,成立美华艺术协会,为两岸三地的艺术家在纽约的活动奔波牵线。周龙章喜欢戏剧,偶尔下场过把瘾,到处结交戏友、拜访名宿,成就了一场场华人艺术盛事。真诚和热心是他的通行证。除了“双秋”,马兰、裴艳玲、童芷龄、尹桂芳、张火丁等知名戏剧艺术家,都在他的穿针引线下登台纽约,中华传统戏曲的魅力在海外大放异彩。

  《戏梦纽约》有故事,无沧桑,因为其中酸涩已被微笑化解,已被温暖包容。从台湾-香港-多伦多-纽约,周龙章一路飘零。20世纪60年代的中国台湾社会氛围压抑,同性恋几无容身之地,如果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不妨读一读白先勇的长篇小说《孽子》。周龙章因性向不容于家,出走香港后在邵氏跑了几年龙套,70年代的香港同样保守,很多年后,张国荣仍然忧伤咏唱“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唯有纽约才是周龙章的福地。纽约,一个拥有多元文化的城市,它为处身于充满差异、不同种族、不同阶级、不同年龄的人们,打开了封闭的空间。周龙章说纽约让他甘之如饴,因为在这里,他呼吸自由,心情舒畅。这是纽约的魅力。很多人的命运在这里改变。

  听说周龙章要写书,朋友们纷纷来暖场。陈丹青亲绘书影、插图,并撰写长序,另有两篇序言分别出自罗大佑、王鼎钧之手,大量照片见证周龙章与各路“英豪”历年交谊。陈丹青写道:“我与龙章相交,居然三十二年了。此刻写他,记忆委实太多——我怎会认识这个活宝?我们怎做了这么久的朋友?”陈丹青在北京居住十余年期间,母亲仍在纽约,周龙章一直照顾老人到终老。这份信任,不是谁都可以交托的。陈丹青的这篇序言绝不是应付之作,情深无限,难以言表,默契于心。任时光悠悠,白了少年头,不肯忘却故人情。

  陈丹青还说:“这家伙过手的朋友太多了”。朋友相交,贵在知心。读《戏梦纽约》,通篇大白话,不雕不琢,但这是让你舒服的文字,仿佛春风拂面,友情如水潺潺流淌。周龙章初到纽约时根基很浅,除了一个正在留学的二弟,他并无旁人亦无资产可以倚靠。但他一朝在纽约扎下了根,就迅速地蓬勃成了一株大树,不但给自己一片绿荫,还尽力庇佑初来乍到的华人同胞。他睡沙发、睡地板,把卧室、把床让给半熟不熟的远方来客,很多人在他家歇脚,找他帮帮忙。古代有“管鲍之交”,交情深厚的友情常起于微末患难之时。管仲颇有点怪脾气,难得鲍叔牙能包容体谅,现代艺术家也大多有些怪癖,但诚如张岱所言,“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周龙章定然也有过不顺和磨难,三言两语轻轻带过,他总是笑得很开心,他说自己运气好,遇到难事总有贵人相助,其实这都是他结下的善缘。

  一个有趣的人说了一些有趣的事。读过之后,你可以笑一笑,放到一边;也可以“八一八”谁和谁的那些事儿;如果愿意品一品话外之意,那就更有所得了。

  :这本书不是文学书,比较口语化,但作者给人的感觉的确蛮坦率。八卦很多,独家报道,圈子里的一些事情,有些话没法在书评里明说,我挑出来说的例子也比较正统,就这样吧。

  《戏梦纽约》读后感(二):这些值得玩味的人事

  周龙章带着他的《戏梦纽约》来了,可能如我一般,你也不认识这是谁?相比各路明星,这实在不是个知名人士,但翻开书页,就会惊讶于这人竟有如此作为,那便是周龙章啊。

  周龙章的《戏梦纽约》中,总带着一股子玩味劲,我想这源于他所经历的往事种种,都说经历越丰富,越是对人生看的越开,越是能够随性对待自己和人生。他俏皮又有趣的言语,阅读的时候仿佛和一个智慧的成熟朋友聊天,聆听他讲述有些奇幻的经历,没有过分的浮夸轻佻,有的就是真挚坦诚的情感释放。

  周龙章确实是毫不掩饰的真性情之人,一字一句中都释放着他的随性的情感,真挚走心的坦诚。比如在他写到有关周家财产继承的时候, 有关周家祖产的最终归属问题不难看出,这是个放在他心里不折不扣的梗,他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家族爆料了个底朝天,好吧,看这段的时候颇有一些看TVB家族大戏的错觉,甚至比戏剧还要精彩十分。他对于财产继承的介意,哪怕他号称“只在乎活得开心与否“,换做其他人可能会避讳掉这些八卦,或是出于避免泄露家族荣誉的尴尬,毕竟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或是可以表现自己的谦逊和大度,不论出于哪一种,周龙章的畅意直言确实是特别的。

  在《戏梦纽约》中,他甚至是带有骄傲地坦诚自己gay的一面,我从来认为gay是毫无对错可言的,只要真情方是可贵的。他在书中对于同志的呼喊也是直白的,若是放在现今,他的感情也不会走得这般受困了,想来该是更自由的。

  周龙章的经历是丰富的,不论是从小所经历的家族场面,还是偷渡两次成功的经历,或是从戏剧艺术的精彩经历,还有对于“美华艺术协会”和“亚洲电影节“的贡献,对于以中外中华交流为己任的责任作为。这些经历毫无疑问,都是我们不曾体会过的,但周龙章的文字写得真实,看着仿佛和他一起经历这一系列的发展。例如他写自己偷渡的时候,非常骄傲地宣称自己能够成功两次;在他写在邵氏的这段电影经历,写他出演孙悟空的所见所闻,他说出演孙悟空的机会来得出乎意外,但我想这大概是老天对于这个努力的人的最好的赏赐。他是足够努力的,能够经受住偷渡学艺的辛苦,愿意为了自己心爱的戏剧付出心血,等等。

  其实周龙章的文字并不擅长于煽情,他也并未在文中刻意去渲染自己的辛苦,但我仍旧能够在文字之外想象到他所经历的磨难。他总是笑着去释然自己的苦痛,还有坦然去表达自己的遗憾。在他写维持亚洲电影节和“亚洲电影节“的艰难过程中,我们得以认识到真正做艺术是辛苦的,不以盈利为目的的艺术事业走得尤其不容易,一如周龙章这样的大咖,也需面对经营不善,资金来源短缺,或是应酬筹资的辛苦。

  周龙章的这本书命名为《戏梦纽约》,讲述了他在纽约的风生水起的经历,后续披露了他在纽约所遇到的各路朋友的交往情况。他是个实实在在的戏迷,所结交的大部分也是戏剧界的朋友,而且他在纽约做出的有关戏剧推广的努力,也是让我们敬仰的。他写各路明星朋友,并不是在披露他们的八卦, 他意欲展现那个与粉丝或外人眼中不一样的明星,他们在他的笔下,就像是一个家常的朋友一样,会有欢笑有泪水,有瑕疵有缺点,是真实可感的普通人。

  例如他写甜姐儿邓丽君,表现的是他的隐忍和温柔,也有为她不平的心酸。他笔下的邓丽君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甜蜜歌后,不同于她歌词中表现的浓情蜜意,背后的邓丽君有诸多不顺,面对委屈,质疑和诽谤,他从来都是温顺地接受,恍惚觉得这些倒和我的性子有些像了。写到邓丽君去世之后的遭遇,看得我也不由得心生不忍。

  周龙章大半生的经历,都在纽约社会中度过,回放眼前的,皆是其中过往的迷离岁月。这个值得玩味的人,这些值得玩味的事。

  《戏梦纽约》读后感(三):华人“老炮儿”戏梦海外

  周龙章的这本书,是我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看的那一种书。以前扎在图书馆里,看了不少这样的奇人写的八卦。这种书都有这样的一个特点,要是猛的和你提到“周龙章”其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不知道丫是个谁,但是翻开他的书一看,百分之八九十你都知道是谁。纽约就是这么个神奇的地方,大隐隐于市,你知道有多少人,和那些我们在国内奉为明星大腕的人物呼朋引伴?而且,这种人,不出书则已,一出书就能挖到很多人挖不到的八卦。在海外,像周龙章这样的人很多,比他背景深、能力广的人也有很多,大多数都缄默不语罢了。

  没错,就像《海贼王》看起来是一堆小混混初出茅庐混江湖,当大家被他们的成就一再惊叹,甚至被这种白手起家全靠自己赢得一片天下的事迹所鼓舞的时候,突然你会发现,船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是那么简单的,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XX二代呀。别看周龙章在我们普通国人的视野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但是他的确也做了很多的事情,而且,他也还算是富商第三代。甭管祖上的基业享受到了多少,其实他从小接触的环境和受到的影响,毕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可以企及的。

  他也是蛮有意思的一个人,虽然是台湾人,但是却说了一口道地的上海吴侬软语,虽然在海外混的风生水起,总是以实现“中西交流”为己任,但是字里行间,却难掩对大陆的好恶——这个,需要你自己去体会了。

  周龙章已经老了,他那个时代的很多规则或许已经不适应新的江湖了。“老炮儿”们总是不能轻易的承认自己老了,不知道是活明白了还是越来越糊涂了,大概看他的这本八卦料十足的书,多少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说自己已经不在乎钱财,只在乎活的开不开心,但是却在书里狠狠地挖了自己的寄妈的一些料。姑母霸占了祖父的大部分物业,但是最终却落到了蔡姓旁系手里,而自己的子女却没能享受多少,这点周确实是意难平。可能见惯了太多人会虚与委蛇的掩饰自己那种晦涩酸楚,周龙章的快意直言倒让我觉得他这个人真的蛮直爽,而且也不喜欢掩饰,或许这样的他,虽然结识了不少人,有很大的社会能量,但是也会得罪不少人。因为,毕竟,自己姑母的女儿和她的丈夫现在还是活生生的人嘛。

  或许很多人对他有误解,在书里,他重复的最多的话就是“美华艺术协会”是义务的、免费的、不赚钱的。想来也是心酸,有了一些社会经验之后才知道,一些在我们看来很牛叉闪闪的人做成一些事情也很难,能和人周旋的人都是能人中的能人。周龙章能在海外华人与台湾、大陆华人中周旋,还能在纽约与美国人周旋,应该其人情商很高。看他的书你就能看出来,几乎每一位他写到的人,最后他都会说“我爱你”啊、“我喜欢你”、“祝福你”啊、“加油啊XX”、“希望我们再聚”等等,哎呀,人嘛,没有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的,而且也能看出周这个人,的确是个很热情的人,大概我们很多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喜欢这样活力、正能量、说高兴话的人。

  名人写书,好处也多多。很多解不开的结,没法传到的话,都能写进去。比如在书里,周提到刘文正因为陈丹青的文章中提到他和费翔在一起,导致刘对他有误解。“刘文正篇”基本上最后就是借这本书对刘说抱歉,另一边两边都解释了,两边都不得罪,最后在表达一下想重修旧好的意愿。但是我这种八卦人,还是看出了点门道。看了几遍之后自己也笑了,周这个人也太贼了吧。我来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八卦精神,周先写道,自己的公寓很小,只有一间房。费翔来了,费翔住在卧室,周住客厅,然后——重点在然后,然后刘文正也来了(脑洞:那么小的公寓刘跟着来挤什么挤?)费翔妈妈也来了。重点在这里,刘和费翔住卧室,周和费翔妈妈住客厅。最早刘文正和费翔的断臂情可能就是从这传出来的,周在文章里什么都没说,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这样的八卦怎么能不是我们这些有着八卦精神的娱乐迷们的所好呢,周龙章,你还是蛮有职业精神的,加油(仿周体)!

  可能周本人是同志的原因,我觉得他的关注点多少要放在断臂情上。除了刘文正和费翔那段语焉不详,让人浮想联翩外,写邓丽君的也是。邓丽君流传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八卦,他都没有写,写的是一段不太让鲜为人知的邓和一位女性友人。其实其人已作古,我等歌迷、影迷每一次的刨根问底都是对邓丽君的不尊重,但是,“好奇”毕竟是人的天性,而且邓丽君的确留下很多谜团。在选择要写的名人上,周也是有点小心机的,很多人在他书里就是处于一种“啥都说了但是啥也没说”或者“说是说了我可没说”那种状态,我在想,哥,你咋不去做娱记呢,白瞎这人才了。

  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真的认识一个gay,但是说实话本人一点也不讨厌gay。主要是之前看了一些纪录片,而且李银河老师科普的好啊 。如果周没走,可能很多年他会很艰难,但是现在应该好很多了,但是心安即是福地。纽约比起他的故乡,可能让他活的更开心。不管怎么样,这个不管不顾的“老炮儿”也在纽约风生水起的活了一辈子,做了很多事情,写出来蛮好,尤其是娱乐部分,应该多写点。不过其人是个国粹票友,写了很多京剧界的大师,很可惜,像我这种京戏小白,除了梅氏一门,基本都不认识。

  周龙章,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戏梦纽约》读后感(四):戏梦纽约

  不大爱推荐书,一来我觉得读书看报,穿衣打扮都是很私人很个性化的东西,让自己快乐的东西,当然别人的口味不重要,自己钟意才要紧。二来,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年,我越来越没耐心,可能快新闻碎片信息看的很快,总之,没有耐心静下心来好好的看一本书,系统的书,有时候只能看一些功用性比较强的书,对于散文、小说看的特别少了。

  但是,好东西是要分享的,前几天逛书店,机缘巧合,让我撞到一本比较惊艳的书。是纽约华人艺术教父 周龙章著作,陈丹青、罗大佑、王鼎钧作序的一本关于他自己,关于艺术圈的人物传记。

  这是一个见过很多世面的人写的书,有意思,不急躁,不说教。单纯为了记录,通过他的书,你可以窥见更大的世界,他也没有投入太多自己的情绪,只是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尽量如实的反映出来,让读者自己去感受判断。最最重要的是废话少,而且还真他妈的敢说。吐槽王菲在“王靖雯”时期的高冷,说一些京剧越剧大师们的酸爽八卦。在他的文字里,郑佩佩、罗大佑、龙应台都是私交甚好的同辈,连邓丽君都亲切的称小邓,王菲、汤唯、章子怡都成了小辈,还八卦到费翔的妈妈会算命,都特别好玩。对自己的成功不自傲不嚣张全部归功于好命,感恩惜福,对别人的成功也不谄媚,说起各位德高望重的艺术家们早年的八卦头头是道,而且一点也不忌讳不圆滑,想说啥就说,看的特别过瘾。又全无香港一些娱乐报的那种猥琐腌囃气。连彭妈妈他都敢写。所以,感兴趣的人可以去看看啊。

  《戏梦纽约》读后感(五):陈丹青:我说亚伦(推荐序)

  我与龙章相交,居然三十二年了。此刻写他,记忆委实太多——我怎会认识这个活宝?我们怎做了这么久的朋友?

  “丹青丹青!侬是我顶好顶好的朋友!”龙章常对我叫道。我心想,这家伙过手的朋友太多了,对别人也这么说吧——其实人在自己的行当和圈子外,总有个把远离众人而无话不谈的私交。这类私交,又常是性格脾气并不搭,亦非时时面见的,可是年月久了,两头心照,真会弄得如同弟兄,在对方身上瞧见自己。我与龙章便是这样的角色。如今彼此老了,我发现我真是龙章顶好的朋友。

  他随时会把家里的钥匙交给我。回纽约,他就接机,送我到家门便径自走了,不约他,他也不打电话。我回北京居住十余年期间,母亲仍在纽约,直到老人去世,龙章天天夜里——几乎每天夜里——和我妈妈通话聊天。谁愿意跟八十多岁的老人周旋呢?可不记得有多少次,龙章开了车带我妈妈和她的老年朋友出去玩。

  龙章自己呢,每有爱人,或是爱人跑了,就会跟我说,说着说着,忽然大叫:“哎哟!你烦了,不讲了。”

  难得一起夜饭,出去走走,龙章欢天喜地,要说一百遍“好开心!好开心”。他有时叫我“丹青”,有时如我妈,叫我小名“阿儿”,他大惊小怪地叫着,不是亲昵的意思,而是说话说急了——当他劝我当心某人某事,或是好久好久没通话,一听是我,他就随口叫出来。现在只剩龙章能和我讲从前的上海话了,那种连接到一九四九年前的上海话。

  我把龙章看成是顶好的朋友吗?不,他简直是位师傅,是我常年的私人教授。如果没有龙章,我不能想象是否能懂得人怎样在美国江湖如泥鳅般生存。是他领我认识纽约这块地面,从深处感知台湾人的委屈与韧性,领略演艺圈乃至种种功名圈的荒谬、虚空、喜感,看清了海外华人的伟大与猥琐。

  也是龙章,教我窥见了同性恋的种种日常煎熬和幽秘的人性。最近我直接称他是哲学家——“喔哟!”他跳开一步叫道,“丹青侬吓煞我!”——从他那里获知的生命道理,远远多于读书。说起读书,那是龙章不胜自卑而顽强的情结,他和我一样不喜知识分子,他的所谓“感悟”全部来自历练,来自天性。

  可是奇怪,当龙章因种种人事而感慨种种人性,总是如上海弄堂的老阿姨,直白而简单——“喔哟!为了这只屁奖,为了这眼眼铜钿,伊是功夫做足!”或者“伊也弗想想这把年纪,拿只面孔涂得雪白,两根眉毛画到耳朵边,根本是只鬼嘛!穿件低胸出来混Party。”……更奇怪的是,龙章不知道自己是个幽默家,每次我被他逗得破口大笑,他依然愁眉苦脸,从未跟着乐起来,顶多叹口气,说下去。说对,立即改换某人的声调、语气、方言——是的,他不觉得好笑,可哀吗?龙章说着说着,我又爆笑了。

  可惜龙章不写作,他随时随地在观察,要是都肯写下来,便是域外人世的百科全书。龙章阅人多矣。准确地说,海峡两岸所有艺术门类的名角儿——演艺、戏曲、电影、音乐、美术(名单不必说了,都在他的书里)——只要谁想来纽约混个临时半会儿的世面,讨个亦真亦假的说法,兜来转去,不得门径,但凡摸到龙章这一脉,便有戏份,便有斩获(其中详情也不必说了,看龙章的书便是)。他任美华艺术协会的头儿三十多年,手下仅一个时或更换的秘书,却是短袖善舞,长年经营,不知为全球华人艺术家做了多少事情。

  自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越八九十年代,到新世纪,只要你说得出两岸、海外华人演艺舞台一拨拨新老明星的名,都经龙章邀请与接送安排兼陪伴,得以在纽约露露脸。即便是露不了脸,日后成了大腕儿,不管说起不说起,背后都藏着龙章的身影。可是龙章不居功、不上台、不声张,更不掖着人情债。龙章是害羞而看破的人,机巧、率真、干练、辛苦,鞍前马后,迎来送往,心里藏着不晓得多少故事,如今是该出面说说了。

  龙章还有一绝,因工作关系,纽约州长、纽约市长、纽约的议员政客,三十多年来不知换了多少届,龙章屹立不倒,那摊子事情玩到今天,实在是他与这些美国政客周旋久矣,阅人也多矣。当年朱利安尼市长怎样倚赖警察局长遏制犯罪,警察局长的同性相好怎样是个亚洲男孩,市长有了私家麻烦怎样匿居警察局长家里……他说来好比隔壁邻居事。又譬如希拉里和奥巴马竞选后,他说美国人实在急了,应该先选能干的女人收拾小布什的烂摊子,然后等等,再扶个黑人上朝,美国诸事可就圆转得多了……六七年下来,世界也都看见了此事的得失。而龙章私下说起美国政坛的大事小事,也如家常,可比上海弄堂的老阿姨。

  从前的上海,我指的是我小时候,多有龙章这般率性的老上海,语言泼辣而体贴,能逗趣,然而说得真。可是龙章生长在台湾,只晓得父祖辈有当年明星花露水的产业。我自新朝的内陆出来,从他这里慢慢认识了南渡之后的台湾人,也竟找回了移去海外的上海人。“文革”后,这类老上海渐渐消失了,而新起的一代代年轻人,但知港台,分不清港台的中国人原是怎样一种人,在大陆之外,又过着怎样的生活。而在龙章一面,我是他结识而熟腻的头一个对岸来人吧!

  一九八四年,他勇敢地独自走访大陆,住在我家石库门房子的三层阁楼,日间需在公用厕所打水洗澡。洗澡毕,上得楼去,竟把塞满美元的鞋子忘在厕所里。他毫不在乎八十年代大陆的落后与破烂,不像当年走访京沪的港台人那样抱怨、嘲笑,反倒满怀好奇,走到哪里皆惊喜,在上海、苏州的窄路中,他会蹑手蹑脚跟踪偷听路人的方言:“喔哟!好听得来!”回来后,他就跟我眉飞色舞地学。

  初识龙章是一九八三年,有一天我们坐在他寓所的地毯上放看邓丽君七十年代演唱录影带。我头一回看她的真影像,记得镜头里娇滴滴的邓丽君穿一身“国军”迷彩服,正在金门马祖慰劳守岛的驻防军,唱着唱着,小邓可就一步步下台走进官兵围坐的人群里,弄得小兵们一个个面无人色,站起又坐下。我瞧着,忽起心酸,念及其时大陆正在闹“文革”,而我的亲爷爷就在台湾岛,当年却有这样的女子对着军人唱这样的歌。我随口说:“龙章啊!你们台湾不容易。”龙章哽咽了:“丹青!你讲得我想哭!”

  另一回也是两人坐在地毯上看录影带,龙章又哽咽了。好像一九八四年吧,忽一日龙章带了费翔约见我,说是小费决定去北京发展了。那会儿费翔顶多二十出头吧,从未去过大陆,要来跟我聊聊那里的情况。转眼春节,大陆电视对海外开始有播映,只见费翔颤着扭着,高声开唱了。那时大陆多土啊!我初看春节联欢会,初看香港的歌星出现在北京,觉得好玩极了,可是龙章一声不响。“怎么啦?”我问。只听他带着哭腔说:“丹青!我好难过!”我说:“为什么?”他的回答让我好难忘,他说:“费翔多骄傲的人啊!现在给你们大陆人跳舞看!”是啊!“你们台湾”“你们大陆”,这就是两岸人聊天的常用词。

  他请人弄戏,少不了和大陆领事馆打交道,各种官场的刁难,各种限制的荒谬,他看在眼里,也只能叹口气。如今大陆火起来,有钱了,找他办事的大陆官家年年来,动辄便要包办林肯中心音乐厅。龙章办归办,却是终于渐渐有所领教,遇到实在不像话的,他偏头不看我,从牙缝里嘟囔道:“口气真大,门槛真精啊!”

  我喜欢龙章的种种老礼数,给我想见从前的上海人。龙章幼年丧母,又是同志,为旧家所不容,二十岁出走香港。可是父亲老了,终归是自己的爹,每次回台湾,临别老父送到飞机场,进关前龙章必是当场跪倒磕个头。我母亲前年中风昏迷在医院,龙章那等忙人,居然天天下午坐了地铁跑到病院陪我在老母床前坐一坐。那天也是临走之际,他说:“阿儿啊!明天有会议,不能来了。”说罢,便在母亲床前屈腿跪倒,磕了三个头。翌日,母亲就走了。

  龙章每当这些时候,翻身就做,一点没有做作,没有夸张,因为从小做到大,全是真心。那天我母亲葬礼上,龙章当然来了,忽然就走到母亲棺木前,回身对着众人唱了一首戚戚哀哀的昆曲。龙章自己的亲妈妈呢?可怜他都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我初次访他,聊着聊着,他忽地起身翻开地毯一角,取出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给我看,一位好看的民国人,烫着头发,微微笑着。有谁会将自己母亲的照片藏在地毯下?这又是龙章的好玩与动人。

  龙章心里的真苦恼是同性恋。幼年他自觉性向异样,又迷恋唱戏,如他这般好家世,小小年纪,他二十岁就出走了。我是从龙章才晓得,非但大陆,当年便是台湾偷渡香港,也是冒险,“小木船进了九龙,伊拉讲可以爬出来看看了”。他一脸惊恐和侥幸,好像还在那一刻。“丹青!我一看香港万家灯火,眼泪流下来!”——承蒙龙章相信我,也幸得我没走开,是他向我渐渐告白同性恋的种种自抑和纠结,从他那里,我上了人性与人权的一课。

  说来好笑,因大陆的封闭,我到纽约时二十九岁了,居然不知世人有同性恋。头一回纽约的守岁夜,我在时报广场亲见好几对男孩拥抱接吻,大开眼界。当时吃了一惊,心里并不怪,却似有说不出的天启:原来人性有如此一出。不久识得龙章,是在由他经手的展览上。他是多礼的人,然而见面即熟,开口上海话,已如兄弟。我少年时下乡务农,男孩勾肩搭背同床昏睡,不算件事。如此,我们往来相处总有两三年,我全然不察,也全然不想到——龙章竟有本事使我不想到而不觉察。有一回我说:“你这件皮大衣有点太七十年代了。”龙章一愣,走到阳台,扬手扔了。他的寓所是在四十五层之高,眼看那件皮衣在风中飘摇了好一阵,这才隐没在深渊般的楼层中。总之,我只觉得龙章好玩,不觉得如何异样。

  我向来喜欢有趣生动的人,龙章演惯戏路的娘娘腔,身怀教养的十三点,入情入理的家常话,一惊一乍的游戏感,都让我开心。他不如我高,总会踮着脚朝我走来。他比我壮健,我亲见他摊开三把太师椅,两脚一搁,双手一把,天天五十下仰卧起坐。见到英俊男孩,龙章“喔哟”一声叹,而我也喜欢看到标致的人……终于,大约是唐人街圈子小而人多嘴,我得知了龙章是同性恋——他也似乎知道我知道——我全然不介意,反倒因我有了这样一位朋友,喜欢之外,多了更深的理解和同情。

  但这于龙章可是困难的时刻,他生怕朋友走掉,或是另眼相看。忽然我明白了:异性恋、同性恋,都一样的,即压抑之苦。回想起来,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龙章在电话里说——有些话只能由电话说的——“丹青,不管你介意不介意,我够了,我要站出去。”我不记得我怎样回应他,但庆幸自己目击了他的勇敢。到了今天,我才真正明白那是怎样一种勇敢。不久,龙章接受了《世界日报》的长篇采访,坦然告白。

  也许是在翌年,一九九○年,他飞去香港,出席了第一次华人同性恋会议。会中,白先勇代表台湾同志,张国荣代表香港同志,龙章代表海外同志,各自说话了。这是令我感动的记忆,我不断对他说:“龙章,你去!你去!”换在平时他会发嗲,可我记得他那次表情平然,什么都没说,脸上是做了真的决定后那种晴朗而自重。

  龙章终于成了扬眉吐气之人,还做了功德之事。据说单是纽约一地,当时有四五万亚洲同性恋无处可玩,洋人同志吧的疯狂毕竟隔了一层,于是龙章同一位合伙人开设了纽约第一家亚洲同性恋酒吧,位于曼哈顿麦迪逊大道第五十八街,名曰“盘丝洞”。那楼上楼下楼梯间的壁画,很荣幸,正是我画的。米开朗基罗与古希腊的图画中有的是美丽的同性恋男子,他们一定乐意看见一个中国人将之移到纽约墙面上。开张后,生意大好,夜夜爆满,两三柱笼子里扭着青春大好的go go boys,欢声雷动。从此我领教了亚洲男孩的胸肌、腹肌、腰肢,原来可以在细腻油光的亚洲皮肤下,闪电般弹跳!

  最开心的一幕,是一九九六年夏,我跟着龙章参加纽约同性恋大游行,如今想起来,如在昨天。第五大道上千万名纽约人夹道惊叫了,亚洲人的游行花车缓缓前行。龙章,头戴纶巾,上身赤膊,肥大的戏裤迎风飘闪,领头走在花车前方十米处,沿着第五大道路中央,一路抡着花枪棒,连番飞舞。那年他四十多岁,喜气洋洋,雄赳赳,瞧着像个少年。无论是林肯中心隆重颁奖,还是种种文艺演出,数十年来,龙章从来隐身闪避,从不露面,现在我头一次瞧见龙章意气满满,做领头羊。

  那是亚洲同性恋可纪念的日子,也是火了二三十年的纽约同性恋大游行可纪念的日子。六月艳阳下,曼哈顿街头第一次出现了亚洲同志的五彩阵营,不消说,组织者正是周龙章。当日一大早我赶到盘丝洞酒吧,龙章带了他私藏的凤冠霞帔和彩衣锦袍,正在给即将扮演西施、貂蝉、王昭君、杨贵妃的四名男子化妆,另有七八名少年几乎全裸,胯间围着哪吒的莲叶裤,一个个往身上抹油。

  八点钟的样子,这群奇怪而妖艳的中国人蜂拥而出——有来自台湾的、香港的、日本的、韩国的——直奔五大道五十五街街口。事先由我设计的游行花车已经停在那里,和数十辆其他族裔、其他行当的游行花车的各种同志——教师工会、警察工会、律师工会、政府职员工会——排排等着。终于,一声令下,亚洲花车隆重转弯,由北向南进入第五大道。我还没看清,龙章已纵身跳下花车,施施然大步前行了。

  剎那间,路边群众一见到花车首端裸体亚当的肉身狂舞,一见到花车顶端高高站着的四位中国美人颤巍巍的周身戏服千娇百媚,登时狂呼乱叫!花车前后其他族裔的花车立即失色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响彻街头,车队行到四十二街、三十四街,东西向围堵停驰的车辆窗口全都伸出人头,投来惊羡的目光。到了二十三街纽约市政府观礼台,亚洲花车停了片刻,车中男孩纷然跳下,当众舞动。满街的惊呼淹没了音乐,孩子们随即跳回车首,环形排开,金蛇狂舞般继续前行。队伍走向五大道南端尽头的凯旋门,向西折往格林威治村时,整个街面有如暴动。一名脚踩滑轮的美国同志,赤膊大汉,白得发青,瞧见亚洲花车,猛一怔,忽然疯了似的扭动抽搐,跳起精彩的独舞,紧紧跟随花车,直到格林威治村的汹涌人潮将之淹没。这是一场由太多辛酸与委屈累积爆发的狂欢,我记得下午三点左右,望不到首尾的游行队伍渐次安静,所有音乐关闭了,数十万人,包括沿街的群众,个个静默两分钟,纪念六十年代石墙事件的受辱者与受伤者。之后,狂欢声浪再度爆响,狂欢之龙继续前行。

  这就是龙章做的事情,这就是我认识的龙章。我不会说龙章是所谓的“性情中人”,他知所收蓄,故而率性,一路历练,冷眼热肠,是个能隐忍、能豪放的角色。日常的龙章丢三落四,大呼小叫,但凡临到难事盛事,他是半真半假地慌张一番,忽而默默狠狠地做成功,却是脸上好像没有事。我要是这么对他说,他必定惊叫:“啊呀丹青!侬瞎讲!”

  难得龙章知人而能知己,事人而竟得人。他的命,是半生阅尽名利场上的各路妙人、文艺风月的诸般才人。这本书中每个名字如雷贯耳,常年在华人世界传播着新闻、轶事、趣谈、八卦,但我确信诸位不论偏爱其中哪一位,读过龙章的叙述,才可能真的接近,且看见那个人。而这群星光闪烁的人,可能从未被另一只眼这般切近而体贴地观察过,再由龙章的上海台湾国语一个个提起,一句句道来,其魅力,实在不在诸位明星,而是龙章的生涯,龙章的天性。

  我没有一次性读过这么多顶级明星的纸上肖像。市面上类似的演艺大腕花名簿兼八卦图实在太多了,我确信,没有一位作者的故事与见识、交游与资格比得过周龙章,比得过这本书。今我是龙章最好的朋友,此番只写龙章,只说龙章。纽约江湖的熟朋友平时也叫他“亚伦”——喂,亚伦!我写的这个家伙,像不像你周龙章?

  二○一四年三月写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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