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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盛开读后感10篇

2018-08-15 04:07:01 作者: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黑白盛开读后感10篇

  《黑白盛开》是一本由弱水著作,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6.00,页数:254,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黑白盛开》读后感(一):古典心性浪漫情怀

  古典心性与浪漫情怀 ——弱水散文集《黑白盛开》中的女性意识 刘剑 最早认识弱水,差不多是在十年前她的天涯博客,“弱水”这个笔名让人觉得文雅而又充满诗意老子道德经》里说“上善若水”,最高的善就像那水一样,是所向披靡同时又是随物赋形的;它既有滔滔汩汩的气势又有细密温润的情怀,就像弱水的文字带给人的感觉。老子喜欢水,是因为水的品质“善利万物而不争”“天下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水厚德载物且沉默谦逊,善处下,善容人,就像弱水平为人处世样子,善于倾听、处变不惊灵活通融、秀外慧中。古人认为是由于水羸弱而不能载舟,因此把这样的梦想河流称之为“弱水”。生活中作家弱水是一位端庄秀丽才女,孔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弱水也正是这样的智者。她总能以月光一样的温柔流水一样变通的智慧悦纳周围万物,和所有的关系、和我们自身的处境和睦相处;同时她也能在文字中坚持理想思索人生批判社会,做出形而上思考体验爱的绝望孤独,有着山一样笃定的态度和火一样炽烈感情。古典的心性和诗意的情怀就这样无缝对接一身成就了这样一位既有人文知性又有生命感性的才女作家和浪漫诗人。 一、古典的美:用知性化解生命的疼痛 弱水的作品给人的感觉和她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有一种古典的美。像温克尔曼说古希腊作品那样“高贵单纯和静穆的伟大”。古典的美要求内容形式、感情与理智和谐,要求艺术自由自然规律之间的调和。歌德在1802年写的《自然与艺术》的一首小诗中,曾经这样加以描绘: 自然与艺术好像分开, 但我们一想,就会发现它们的共同点。 代替斗争,和谐的歌声高唱 二者一起,走近我的新房。 …… 要做出大事,须得节制力量; 在自我的限制中方才显出手段, 在规律的下面方才有自由无疆。 按照蒋孔阳先生理解,“所谓古典风格,”就是有点像“暴风雨后的晴空万里惊涛骇浪后的清明澄澈”,这正是弱水的散文带给人的第一印象,自然、素朴,就像一滴水一样单纯,像雨后的晴空一样澄澈,却有动人心魄的力量。她的文字清新洗练,蕴含着一种自然而然节奏感,宁静理性、节制,在该静默的时候静默,该透明的时候透明。有别于诗歌中的弱水用语言技巧将“自我”包裹起来,在散文中,她把自己打开,那样赤诚坦白地面对我们,从容叙述过往,剖白心迹。散文集开篇《与我们的性别和谐相处》可以说是女性主义写作典范之作,却不像一般的女性写作那样剑拔弩张。而是经由自己痛苦经历,达到了对两性关系认识的升华。这饱含着对“自我”与“他者”的重新认识。成长是痛苦的,但是这种认识的飞跃却是理智和清明的。在这个过程中,她克服了那些我们大家都会经历的生活矛盾,用知性和爱心化解生命的疼痛,达到了一个自然而又自由的心性境界。 “我”按照母亲传统教育长成一个成绩优秀而又听话的好女孩,因为父亲重男轻女,“我”从小抱定要自强,好让自己不逊于男孩。然而女孩成长过程中的忧惧、疼痛、危险却如影随形。当青春期来临的时候,我刻意隐藏自己内心波涛,淡化自己身上的女性特征,把身为女性,看作一种不幸,看作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我疏远一切可以贴上女性标签东西,不事化妆、厌恶琐碎生活,致力于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纯粹意义上的人。“我”拒绝了青春期那些饱含明确欲望指向的异性追求,在冥冥等待一份超越身体欲望的纯粹爱情。终于有一天,在寒冷的华山山顶上,一位和我一起看日出的青年,以他的赤诚感动了我,他用长臂撑起温暖空间,为女友遮蔽寒冷,“在毛巾被狭仄的空间里,我们小心翼翼,保持着不被相碰的距离。我们听着彼此的呼吸,一动不动,像固化在琥珀里的两只昆虫,一起看着一颗金红的太阳从远处的山峰间慢慢升起,喷薄而出。自始至终,他撑着毛巾被的胳臂没有落到我的身上。我把这份爱看作是经过肉体考验的纯粹的爱,是我信奉的形而上的爱。一生选择有时只依赖于一念。”(《与我们的性别和谐相处》)然而,当作者终于与自己女性的身体和解走进婚姻的时候,却在婚姻中发现另一种不幸。多年的爱与痛、怨与念,也许都是性别带给我们的与生俱来宿命。那个我们从小不愿面对的麻烦的、疼痛 的、内忧外患的女性自我,将一直与我们同在;那个弱者形象即便在外在功利中克服了,比如女性通过努力达到了男性达不到的生命高度,但是人们会一直认为你是有缺憾的。曾经那个你认为经得住人性考验、道德纯洁、值得托付终身忠诚恋人,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一个深陷在沙发里的“沙发土豆(Couch potato)”,成为一个漠视妻子才华付出、不肯分担一点家务凡事以自我为中心的大男子主义者。 尽管生活中到处充满了这样吊诡的逻辑,不时要与千疮百孔的感情和无法尽如人意的生活周旋相处,弱水却从不大声呼叫,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她是节制的、隐忍的,从不将伤痛示人,而是能够理智、平静地面对这些生活难题,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让这些心灵上经历的暴风骤雨渐渐化为云淡风轻。这不是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也不是靠于丹式的心灵鸡汤自我治愈,而是一种推己及人的换位思考,这里面有辩证看待事物的理性和通达,也有儒家古典人文主义的生命涵养和生活智慧。比如,作者可能一直对父亲的“重男轻女”耿耿于怀,但当自己婚后发现每到过年过节,丈夫总要承担比自己更沉重家庭责任时,她渐渐明白了为何一个中国家庭,无论城市还是农村贫穷还是富有,都希望下一代中有一个儿子。“我那个时候第一次认识到,作为儿子是应该克服一切困难去履行责任的。而作为女儿父母对我从未有过责任的要求,更不会将困难交给我,相反他们对我是一味地付出,呵护担忧。”(《与我们的性别和谐相处》)儿子意味着生活压力可以有人接续承担,无论我们作为家长还是作为子女,我们都能感觉做男孩的“累”和做女孩的“娇”,这和男孩在人们心中的“重”和女孩在人们心中的“轻”正是一体两面的东西。这样的换位思考,让作者体会到了那些根深蒂固偏见陋俗背后的人性内涵,于是,对生活里常见的或显或隐的性别歧视就不会再大惊小怪了。达到这样的理解并不来自于作者的软弱和妥协,而是通过内心的道德反观,实现了推己及人式的内心平和。按照孔门仁学,内心有大爱的仁者方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在弱水宽容的面对人际关系的背后,我们的确能感受到传统的家教和读书的积累给她带来的儒家古典人文主义的影响。这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教养,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真水无香,润物无声。 在知性上理解了它,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弱水在自身意识里完全向传统陋见妥协,止步于认同现实社会对女性“第二性”的文化建构。在这里,强者的宽容和弱者的妥协区别只在于,“自我”是否能达到俯视继而审视这一切的人生高度。弱水毕竟是一位现代女性,实际上,按照她的成长经历,她一直走在女性自立自强的路上,没有被任何偏见意识束缚个人飞翔翅膀。当这些来自海德格尔所言的生活的“烦”和“闷”无处排解的时候,她发现了写作的奥秘。写作始而作为一种生活的陪伴抒发感情、缓解孤独,继而作为实现自我、反思人生的一种方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用写作照亮了自己的存在之门,并通过写作进一步确证自己。在那里,她遇到阿赫玛托娃,遇到汉娜·阿伦特、苏姗·桑塔格,遇到西蒙娜·薇依和弗里达等一个个活色生香的女人们,她们是女诗人、女艺术家、女思想者,她们每一个都才华横溢命运坎坷,然而她们每一个都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荡气回肠的人生。她曾经模仿阿赫玛托娃的口吻给博客签名写道 “我已学会一种简单明智的生活,瞭望天空祈祷上帝”。她可以宁静地满足于自己构筑的精神空间,体验其内在的丰饶和充实,从而不去计较现实的荒凉贫瘠。 然而即便在这种简单而明智的、对生活的低限度要求中,写作与职业、家庭仍然常常出现矛盾,弱水写道:“不只是我的他,包括我的父母,他们认为一个女人除了工作之外,就应该以履行家职责为主,其实工作也是为了家庭给养。而与家庭无关的阅读和写作,则是有违家庭道德的。”(《与我们的性别和谐相处》)作者敏锐地意识到,对于家务和写作之间的冲突世人对待男人女人是持守双重标准的。一个男性作家“会因为写作得到家人更多的尊敬包容”。人们对男作家(如钱锺书)不懂日常杂务、生活能力略逊于常人,就可以宽容理解且还传为美谈,妻子杨绛在背后做出牺牲也是心甘情愿;而对一个女作家来说,她必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多面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否则就难以在世人眼中自全。正如有评论家指出,弱水是一个不仅书卷气浓而且烟火气重①的诗人,这半是因为她热爱诗歌也热爱生活天性,也半是因为她要和自己扮演的多重社会角色相调和。如果她在追寻理想的路上稍微忽略了“烟火气”的日常杂务,那么来自周围亲人熟人异样目光和无言的指责肯定是许多男性写作者无法想象的。对她而言,“无论在文字中如何获得突破的自由,生活依然是一道无解的难题。我当然不敢抱有伍尔夫那样毫不妥协的理想主义,也不愿向传统男权思想作彻底的妥协,而是努力在妥协与坚持中创造一种平衡,在履行好传统女性家庭职能缝隙中,坚持读书、思考、写作,争取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自由,实现对自我存在的确认。”(《与我们的性别和谐相处》)她在这个妥协与坚持的过程中找到一种难得动态的平衡。正如史铁生所言 “人生就是与困境周旋”。既然不可能放弃事业也无法完全舍弃家庭,她所要做的就是在一位优秀的作家、一个称职白领、一位合格的母亲和一个孝顺的女儿等多种社会角色之间来回穿行。她麻利地应付完所有的日常工作和家庭杂务之后再拿起笔,独自面对属于自己的写作之夜。不是所有人(包括男人和女人),身处这样一种忙碌而多维的生活状态中,仍能做到游刃有余心无旁骛,仍能写出美丽睿智的诗歌和散文。这让我们在钦佩弱水有着堪与写作能力相媲美的生活能力的同时,也不禁感叹,她要付出多少常人无法想到的辛苦和努力,才能达到现在这样一种从容、淡定而又和谐的状态。 同时,弱水有别于大多数女性写作者,并非只将自己像琥珀一样包裹起来,而是能够随时将她的人文理性投射到周围世界,她能感知自身的生命疼痛,也能感受这世界上大多数人的无人代言也无力发声的“病”与“痛”,这使得她的散文克服了大多数小女人散文的“自恋”和“自怨自艾”,从而通向更加广阔的生活空间,较之大多数女性写作多了一层公共关怀。她是一位有着自主的价值立场自觉的写作意识的作家,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她不是只像一个“乖孩子”①一样“悦纳”生活抛给她的一切,而是会像一个哲人一样,跳出世外,站到一定的高度去反思那些在我们也许习以为常的生活现象,从那里看出“症候”和“问题”。这种“在世”写作是如此的自然平易而又深接地气。当她走在太原的街头,走在西单路口,常常会面对着芸芸众生纷繁人事展开无限遐思。通过《府东府西》《小D回家》《公交车上的女人》等文,我们可以看到她对人世间关心和对“小人物”的体察。她不仅运用理性去化解自我生命中那些难题,而且也对社会发展进程中的人世变迁和两难困境,做出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在她看来,“文明生长有它自身的逻辑,一个个原子般的个人,唯有在外部世界的冲突中保有内心的和谐,才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存在方式”。(《一场浩大忧伤的雪——读奥尔罕·帕慕克〈雪〉》)她对世事的关照里既有深切的希翼,也有清醒的认识。比如,当她看到府东府西街道两旁的沧桑变化和将要拆除的现状时,她写道:“我多么希望拆建工程目标不仅仅是为拥堵的车流畅道路,而同时可以拆除强与弱的距离,掠夺与被掠夺的对抗,那才是对这个生死相逐、新旧交替的大时代的真正呼应。”(《府东府西》)在她笔下,有穷人富人、强者与弱者、喧嚣的少数人与沉默的大多数,经济热闹萧条权力边界和限度、人生的荒诞悲凉、命运的反复与无常。一个个人物场景向我们走来,那样活灵活现,带着他们独有的个性。弱水的散文虽不刻意,却随处可见一种深厚的人文关怀。她的写作不仅是我们了解“自我”的一扇窗口,也是我们重新发现世界的一扇窗口。 二、浪漫情怀:用心书写爱情的忧伤 站在现代性门口的诗人席勒认为:“诗人或则就是自然,或则寻求自然。在前一种情况下,他是一个素朴的诗人;在后一种情况下,他是一个感伤的诗人”。 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的诗人荷马、贺拉斯等人,无疑是素朴的,他们主张模仿自然,在作品中达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而浪漫主义时代以来的诗人,他们开始不满足于模仿自然,而是一心要追寻理想,因而追寻而不得的怅惘和忧伤也就如影随形。他们的心中开始出现一种精神分裂的危机,作品都被涂上了一层感伤的色彩。歌德的诗是素朴的,而席勒的诗是感伤的;同样在中国文化传统中,孔子编订的《诗经》是素朴的,而屈原的楚辞是感伤的。以席勒的划分标准来看,弱水散文既是素朴的,又是感伤的。弱水散文首先给人的印象是一种自然的素朴,素朴的真实。她娓娓道来,平白如话;同时无可否认确实有一种无言的忧伤弥散在字里行间。《红楼梦》中贾宝玉对林黛玉说:“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之后这句话成为男女之间信誓旦旦的爱情表白。每当提起“弱水”二字,人们就想起细水长流的柔情和绵长缱绻的相思。而爱情,正是弱水作品的一个永恒母题。文字中的弱水是浪漫的,她关注各式各样、百转千回的爱情,在其中追寻爱的理想,体验爱的孤独,反思爱的本质,探讨爱的真谛。文学是抒情的艺术,而爱情是诗人的信仰,泰戈尔认为第一种境界的诗人,追求精神信仰同时也追求爱的信仰。在这个意义上,弱水在散文中,也依然是一个诗人。 首先,她在爱情中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有一意孤行要坚持的生活方式和爱情理想,一种古典高贵、忠贞纯洁的爱情理想。她将自己唯美、浪漫、悲伤的爱情想象投射在所有这些故事之,“因为你的凝望,我的美被照亮。爱在光影流转中凝固。成为你的作品,是我走入你梦想的唯一道路。”(《让爱成为不朽——读弗美尔画作〈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在她的笔下,爱是“两颗孤独的灵魂因为相近而得到安慰、观照和温暖。”(《我希望从未遇见你——电影〈罗丹的情人〉观感》)爱情中的男女痛并快乐着,“他用色彩将你带往远方,用爱,让你理解更多的真理。灵魂没有上升,就不是爱情;心中没有疼痛,就不是爱情。”(《和疼痛比赛游渡——读弗里达画作》)在解读这些爱情故事时,她让自己一反生活中的隐忍和克制,“和主人公一起流流泪,当然这泪是自己的,情绪于是找到出口,一切滞结得到缓解和消释。”(《异地的房间》)她真心赞美那些为了坚持爱情理想百折不挠、无怨无悔的痴心爱人。在《香山多妩媚》中,弱水深深感动于一个世纪前高君宇和石评梅的伤心爱情,她录下女主人公的绝笔诗笺:“假如我的眼泪真凝成一粒一粒珍珠,到如今我已替你缀织成绕你玉颈的围巾。假如我的相思真化作一颗一颗红豆,到如今我已替你堆集永久勿忘的爱心。我愿意燃烧我的肉身化成灰烬,我愿放浪我的热情怒涛汹涌,让我再见见你的英魂。”(《香山多妩媚》)在静默的西山和皎洁的月光下,作者心头浪漫苦涩的爱情和眼下凄美空旷的月色交相辉映,从而将读者带入一种充满诗意的、无限感伤的氛围中。也许“无望的等待”“相爱而不能相守”成为弱水心头一个萦绕不去的结。佛家说,“风动幡动只缘心动”。每个人在历史人物和山川景物身上看到的,可能都是内心自我的某种程度的投射。那些不相信爱情的现代虚无党们,早已在心中解构了当年高君宇和石评梅的爱情神话,所以当然不会在香山红叶上看到石评梅的丹心抑或泪水。但是在生活中体验爱之绝望的作者,看到了高、石爱情中那让人哀伤心痛的部分,并愿意去相信它。她写道:“爱是一种信仰,是另一种宗教。你信它,就有;不信,就没有。如果你需要它,它就在那里。我不知在劝慰她,还是在劝慰我自己。在永无尽头的黑暗的人生旅程中,爱是一种抽象的期待。” (《爱是一种抽象的期待》) 在文字中的弱水是感性的,无时无刻不在追寻着那个爱情理想,尽管它总是可望而不可即。她对爱情的希冀不像余秀华那样奔涌热烈,但是那种笃定的程度和等待的执着丝毫不逊于余秀华。与余秀华诗歌中如《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对爱情的主动出击态度不同,弱水作品中的“我”对爱情理想的坚持是被动的、安静的、不具有攻击性的,她沉浸于一份无望的等待,固守着内心高贵的孤独。爱情就像在和时间赛跑,岁月无情,年华易逝,这种永恒的、抽象的等待面临的是对身心长久的、具体的考验。一个安静等待中的恋人要学会和孤独相伴,就像和想象中的爱人相伴一样。当我们走进她的文字,就能感受到弱水内心那种真切的孤独。当独自回到不是“家”的“异地的房间”,打开热水龙头准备洗浴入眠时,她写道:“我那么依恋温暖,就像依恋爱情一样。在温热的水中,如同在爱人热情的目光中,我冰凉的肌肤一点点被唤醒,融化,连同内心那些隐秘的情感和愿望。它们引领我踏上遗忘之舟,将那些我无法弃之门外的坚硬的束缚从我柔软的体内彻底剥离。”(《异地的房间》)这样的文字,让我们感受到弱水冷静理智的外表下燃烧的生命热情,她渴望着经历石评梅那样灵肉合一的崇高的爱情洗礼,甚至也准备着在爱而不得的情况下牺牲自己。不能得到,不如想念;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这使得她大部分关于爱情的文字中有一种“深刻而高贵的孤独”①。这种爱情中的孤独和想念有时也会带来一种蚀魂销骨的压抑和忧伤,让生命不堪承受之重。然而每个人生命故事里最深的痛楚,往往难与人分享。当与女友共处《异地的房间》彻夜长谈,似乎有一种敞开心扉的契机时,她“清晰地感受着一种袒露的渴望,一种被分担的诱惑,但最终,它们被我遏制,那些沉重、伤痛、幻灭,成为属于我一个人的、涌动在我心间的、真正的隐秘,和永恒的歌谣。” 诚然每个人最深的心事说出来就缓解了心灵压力,但也难保那些珍贵的情愫不被稀释为狗血八卦,变成人们无聊的谈资和世间喧嚣的话语泡沫,而只有固守在心里,它才是永远崇高的。 实际上弱水对爱情并没有过多的奢求,“其实一直期望着一种生活,每天黄昏时分,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散步,拉着手,说着话,或者沉默着,各走各的,偶尔肩碰一下肩,漫无目的,只是顺着脚下的路往前走。” (《异地的房间》)这个爱情理想看上去是如此的平凡,而在现实中实现起来又是如此之难。在《观看》《阅读》两辑中,弱水聚焦了《资本创造的敌人》《一场浩大忧伤的雪》《爱在午夜飞行》《在爱情的尽头守望》《我希望从未遇见你》等几部电影文学作品,也从旁观者的视角审视了几场不遇的爱情。也许反映在电影中的爱情故事大多是悲剧,也许只有悲剧爱情才是美的才会引起她的注意,也许是她对爱的悲观态度给所有爱情故事都涂上了一层悲伤的色彩。在弱水的笔下,大多数爱情或者爱而不能,或者爱而不遇,或者相爱却分离,有些是生离死别,有些是人间束缚。在这些故事中,爱情就像一场永远下不完的浩大忧伤的雪,让弱水文学的天空始终灰蒙蒙的,弥散着切肤的痛、无言的冷和无边的迷惘,这些爱情的忧伤似乎成为人生本质忧伤的一部分。 她尤其用心去体验爱情中女人们的种种伤痛和不幸。她看到,当女性拥有爱情时,她们是卑微的,很容易因过度依恋、信赖对方而失去自我,“爱一个人时因为对他的仰视而自卑,甚至因为爱将自己放低到尘埃里。有时候在爱中,因为完全的依赖,反而让爱成为枷锁,身陷一种不自由。”(《我的我》)而当女人一旦为了爱情争取婚姻的权利时,她们的人生马上还会变得悲剧起来。罗丹的情人卡蜜儿与艺术家相知相爱,在艺术创造中和日常生活中他们都能完美地融为一体,而当她一旦萌生想成为罗丹妻子的愿望时,他们的关系马上就蒙上了一层阴影。“当爱情与现实发生关系,它的脆弱和不堪一击马上显现无遗。无奈地在强悍的现实中触礁,这几乎是爱的宿命。”(《我希望从未遇见你——电影〈罗丹的情人〉观感》)最终卡蜜儿为了独立和自尊离开了罗丹,然而这份爱却给她后半生留下不可磨灭的创痛。她的艺术因为被认为抄袭罗丹而得不到业界认可,她生活在孤独、绝望和疯狂的边缘,在精神病院度过了30年人生最后的时光。在解读这些故事时,作者既能如临其境切身体会爱情的苦痛,又能从一个超越的旁观视角审视女主人公的选择,爱情往往是甜蜜、温柔的陷阱,女人们却愿意飞蛾扑火殒身不恤。 在这些悲情故事的最后,爱常常和死联系在一起,成为一枚硬币的两面,彼此不离不弃。《在爱情的尽头守望》中,莎拉为了对情人莫里斯的爱,陷入爱情与信仰的天人交战中,最终病倒,在莫里斯和丈夫亨利两个人的照料中忧郁而终。如果莎拉不死,弱水写道:“结果也无非是莫里斯和莎拉,这一对不能真正走到一起的情侣,在爱情的尽头,孤独守望。”(《在爱情的尽头守望》)“在爱情的尽头,孤独守望”是弱水向往的理想主义爱情模式中痴男怨女的一个永恒的姿势。因为在她看来,“爱情的尽头,没有第三种风景”①。那些超出世俗伦常秩序而追寻理想之爱的主人公,不能相守,只能相望,也许只有生命完结,爱情才不会在时间中腐烂变质②。 弱水在爱情中对执着和坚持的偏爱,拖着1980年代爱情美学理想长长的投影。那是在张洁的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或者舒婷的诗《致橡树》《双桅船》中常见的一种爱情模式。不怕天涯海角/岂在朝朝夕夕/你在我的航程上/我在你的视线里。毋庸讳言,每一个时代的爱情想象都是该时代精神生活的产物。中国古典的爱情是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五四以后浪漫的爱情是志同道合,两心相许,天长地久,长相厮守;前现代爱情注重在社会关系中定位两个人、两个家族的长久合作共生关系,现代爱情注重在两个自足、独立的人的内心确定彼此的位置。但前现代和现代爱情的共同特点都是把爱情想象成信物一样的东西,将之固化、美化和神圣化。仿佛爱的承诺一旦交付到对方手上,一生一世都不会变化。用后现代思想家理查德·罗蒂等人的观点来看,这是一种对爱情本质主义的理解方式③。而后现代主义者更愿意把爱情看作一种在变动中不断更新的关系,它是不确定的,只有此时此地此际的选择,并没有确定的一生不变的对象。④作为一个知性的作家,一个爱的理想主义者,弱水能够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在她看来爱的理想只是一种信仰,永恒的爱虽然美好,在现实中却是无法承诺且可遇而不可求的。她写道:“爱情是一场柔情的战争。爱情也是政治。爱情是人类的可能性,有待我们去探索。我们不要下定义。那样就固定了它的界限。爱情是双方建筑的,不能以一方的想象为主。不仅要凝视爱情的对象,还要凝视爱情本身,才会不断有所发现。”(《身体之痛》)在“没有原本,只有阐释”(德里达语)的后现代之后,说爱情是像流沙一样最靠不住的东西,也许并不为过。爱情鼓励人们忘我和牺牲,而普通的人性一般只求趋利避害。当伟大坚实的爱情遇上渺小变动的人性,就像堂吉诃德的风车遇上无物之阵一样。于是,往往我们在现实中看到的爱情具有叔本华所说的钟摆效应①,得不到的时候焦虑,得到的时候又会陷于无聊。只有得不到的爱情和失去的爱情才是最好的,因为爱情理想一旦实现了,可能马上就会向着相反的一面转化。 三、人文理性:在反思中探讨爱的真谛 正因如此,弱水对爱情并非只有一厢情愿的相信,也有深刻的怀疑和反思。有时她也会无意中吐露对爱情本身的幻灭。在《爱在午夜飞行中》(《Midnight Fly》)中,一个面临丈夫出轨的香港妻子和一个爱上已婚男人的日本女孩在异国的旅行中偶然相遇,且成为知己。当女孩最后得知他们爱的是同一个男人的时候,一时经不住内心冲击而出走,遭遇不测生死未卜。而那个匆匆赶来的香港男人,不过陪妻子在摩洛哥努力找寻了几天无果后,就准备接受现实和妻子重新开始生活。妻子在这个过程中看到了男人之爱的平庸和现实,弱水淡淡地写道:“爱一个人,不过如此。”简短八个字,却有天风海啸般的力量,让人胆战心惊。如果走失的不是那个女孩,而是这位妻子自己,丈夫的表现估计也不过如此。“男人的爱大抵如此吧,李敖的‘只爱一点点’,胡兰成的现世的爱,都是现实主义的。只有女人,才怀抱着爱的理想,为了爱,生死都是不重要的。” (《爱在午夜飞行中》)影片结尾这位妻子没有随丈夫回香港,而是最终找到了那个女孩,她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女孩的新生。这个作品中男性偶像的坍塌以及对异性之爱的幻灭属于典型的女性主义话题,它隐含肯定了一种超越现实利害的女性之间的情谊,只有同样爱得深、爱得痛的女人们之间才真正惺惺相惜。女性虽然天性柔弱,但是她们更加感性,情感品质更加专注,关键时刻道德责任感更强,有一种为了真情不计得失九死不悔的执着。也许这个故事中夫妻两人不仅性别不同,也恰好是两种不同性格的人。一个比较浪漫,一个比较现实。恋爱双方要想共同追寻理想的爱情,需要对等品质的忠诚、执着、浪漫和深情,就像茫茫人海蝼蚁众生中两个一看就能辨认出对方的精神贵族。而这样高标的要求一遇到现实生活,或是具体到某个恋爱对象的时候,马上就会变得捉襟见肘。就像张爱玲所说:爱情的尽头,是一眼眺望得到的虚无。 如果爱情的尽头是虚无,如果爱情一遇上具体的对象就马上会露出颓败、荒凉的底色,如果爱情让人渐渐地失望乃至彻底绝望只是早晚的事情,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相信爱情,去追寻爱的幸福呢?经历爱情的痛苦和幻灭,对于这个问题,弱水的回答依然是含蓄而且意味深长的。“到底爱情可以持续多久?有永恒的爱吗?我还是要说我不能回答,而不说我不知道。就像我们看不见太阳以外的其他恒星一样,但是我们知道它们存在着。我们不能说不知道,只是看不清,所以不能回答。”(《身体之痛》)虽然永恒的真爱在生活里并不常见,但是她还是愿意相信它在某个地方切实存在着,就像有基督教信仰的人相信上帝存在一样。伏尔泰说,假如上帝确实不存在,那么就有必要创造一个出来。因为相信爱情的存在和相信上帝的存在一样,可以使我们变成更好的人。寻找爱情的过程也是一个正视自我、矫正自我的过程。在爱人的眼光里,每个女性试图找到那个真实的自己,或者试图成为那个理想的自己。很多认真思考过爱情的女人一般都认同张爱玲冷峭的爱情观,认识到异性之爱是不完美的;但同样的理性也会告诉我们,女性自身也并不完美;并且,也许人生本身就是不完美的。 怎样在爱中超越自我,获得内心的成长,克服完美的诱惑,弱水对《黑天鹅》的解读也许为我们提供了一些思路。《黑天鹅》是对传统《天鹅湖》故事的反写,她对人性的设定和理解类似白璧德的新人文主义。新人文主义者认为人性本是善恶二元并存的,随着具体情境而改变。“人文主义者在极度的同情与极度的纪律与选择之间游移,并根据调和这两个极端之比例的程度而变得人文……人身上的这个美德的真正标记,正如帕斯卡尔所言,是人协调他自身相反美德的能力,以及占有这些美德之间所有空间的能力(toutl’ entredeux)”。①每一个人都一面是天使,一面是魔鬼;既是白天鹅,也是黑天鹅。身上时刻经历着善与恶、白与黑、理性与感性的天人之斗。“白天鹅的身上,活跃着黑天鹅的野心和力量;黑天鹅的心中,隐藏着白天鹅的柔软和脆弱。黑与白的纠结,善与恶的胶着,既是自然的,又是矛盾的,交织成演员所要突破的困境。”(《黑白盛开——电影〈黑天鹅〉观感》)而演员最后经历灵与肉的分裂与重生,以一己之身份饰了两个角色,完美地演绎了人性内在善恶冲突的本质。女主人公妮娜终于在最后追求到了梦想中的艺术完美,体验到了成功、爱与自由的欢乐,但也在抵抗压力浴火重生的同时,因精神分裂而自残走向了毁灭。弱水在结尾写道:“没有比死亡更极致的美,没有比毁灭更完美的艺术。”艺术是向死而生的,追求完美本身就包含了自残的倾向;幸福都是平庸的,要极端的美就要体味深处孤独。艺术与道德、天性与人力、黑暗与光明、幻想和显示,影片用充满张力的镜头语言让我们看到了“盛开在每个人体内的那朵黑白妖娆的恶之花”。 我想弱水的写作也正是这样一个矛盾的统一体,这也许是这本散文集以《黑白盛开》命名的原因。在生活中她是白天鹅,善良纯洁,温柔端庄,宁静坚忍,善解人意;在艺术中她是黑天鹅,浪漫激情,才华出众,追求完美,渴望爱与自由。就像歌德和席勒曾经走过的道路一样,她从小深受古典的教养,经历过爱的苦痛与幻灭,最后用理性化解生命的冲突,和自身的处境和睦相处,重回古典的静穆平和。在追寻爱情理想、实现完美自我的路上,有通途,也有险径。与其铤而走险,顺从欲望和激情,燃烧自己走向毁灭,不如退守高贵的孤独,在痛苦中淬炼生命的智慧,从而超越自我,走向澄明。也许,并非所有女人对爱情都有洁癖,只是有些女人,宁愿承受清醒的孤独也不愿享受稀里糊涂的幸福。这样的爱看似犬儒,却依然充满了希望。“我更相信爱是一条道路。由两个人建造的一条道路。它没有目的,也不被拥有。在未抵达之前,我们并不知它将通往何方。它永远处于‘在创造’的状态,以幻梦般的‘不可知’在时间中延伸。”(《爱是一种抽象的期待》)这样的爱因为从未开始,永远没有结束;它永远在探索,永远在进行,它就像我们伸向远方的希望。能承担这样一份“抽象的爱”源自女性精神深处的自足与丰盈,它是一个敞开的姿态,在向世界发出吁请。 (作者简介:刘剑,女,1973年生,文艺学博士,专业方向为媒介文化研究、中西文学理论与批评。现任北京邮电大学数字媒体与设计艺术学院副教授,传播学硕士生导师,北京市网络系统与网络文化重点实验室成员,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兼职研究院。曾在《探索与争鸣》《文艺争鸣》《中国青年研究》等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并参与编译了《文学批评:理论与实践导论》等多部人文社科著作。)

  《黑白盛开》读后感(二):弱之品格

  弱之品格

  作者:敬文东

  自卡夫卡以来,对弱而不是对强的展现,似乎已经成为文学写作中一道隐蔽的律令。康罗·洛伦兹据此认定:所谓现代人的历史,就是自己反对自己的历史。

  如果文学刻意对强进行展现,就显得既不诚实,又自不量力;而它对弱进行展现,却很有可能当得起希尼的赞语:“文学是一种纠正。”

  但1949年以来的中国当代文学却另有特色。它更倾向于在高音量中,展现绝对的强,展现铁拳。而倾心于弱,并试图理解弱,以至于最终学会展示弱,乃是中国当代作家的必修功课,虽然至今都很难说已经成功。

  在这个大背景下,去观察弱水女士的散文集《黑白盛开》,就很可能别有一番意思。弱水宣称:“我不喜欢我的生活中一切过于明显的女性特征,除了我的相貌和衣着,我喜欢在自己能够发挥的方面将自己打造得粗粝、坚强、豪放、有力。”(弱水:《与我们的性别和谐相处》)

  这里似乎有两点特别值得注意:

  第一,这个自我宣称乃是弱水在洞悉到女性的弱者地位后的刻意之举。

  第二,她意在强大起来的自我宣称在语调上却明显是弱的。

  但这一点都不矛盾。一个颇为有趣的人生三段论存乎于弱水的人生:她似乎在无师自通中,学会了对弱的体察与遵从;然后,在体察与遵从中爱上了写作;最后,才在写作中展现弱,就像那个一点都不矛盾的孩子

  秉承这种样态的人生三段论,弱水有意把散文理解为对琐碎生活的细心感受,对日常事务的用心体察。

  她对自己因工作原因,长住外地宾馆的状态有过描述:“我不用计算时间赶路回去给孩子做饭,不用一边走路一边筹划买什么菜,甚至连铺床叠被擦桌拖地这类细致的活都由服务员做了。我只是必须回到那个房间而已,而不是它需要我。所以走在路上的我,显得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怀着一种被遗弃般的空落落的心情,我忽然明白,被人需要有多重要,它几乎就是我们活着的理由。”(弱水:《异地的房间》)

  正如她在自我宣称中暗示的那样,她的文字在质地上,只有很弱的性别特征,不娇气,不柔弱,不妩媚,没有“飒爽英姿”,却仍然有着个性鲜明的语言指纹,容不得被假冒、被张冠李戴。

  理解了弱之品德的弱水女士做得相当彻底、相当坚决,一点都不“弱水”:她让自己的文字屈尊于家长里短的市井生活,甚至将散文降低到“嚼”东家萝卜西家糠的“舌头”境地。但这并不是说弱水认同市井生活,以及市井生活中令人难以忍受的俗气,也不意味着弱水热衷于从“舌头”境地提取启示。前者是沦陷于生活的俗物才喜欢干的事情,后者则是“心灵鸡汤”的熬制者的惯常动作——说经典动作可能更庄重,也更郑重。

  处于散文状态的弱水自有其的目:将市井生活与东家萝卜西家糠写下即可,因为东家萝卜西家糠与市井生活自有其深意。弱水于此之间暗中遵循的戒条,也许早已被保尔·瓦莱里一语道破:“最深的是皮肤。”也被奥斯卡·王尔德一眼洞穿:“唯浅薄之人才不以外表来判断。世界之秘密是可见之物。”

  得自弱之品格给予的教诲,也为了更好地对弱进行展现,弱水暗中拥有一套沾染了她体温的词语库存,以及这套词语库存支持的句式和句型。一个成熟的作家,必有专属于自己的词汇,尤其是打磨和驱遣词汇的方式,以及对句式和句型的操控,让它和需要表达的主题紧紧绑在一起,并且环环相扣,不得有任何错位和松动:

  苏州的一切,都和一个旷世美女有关。无论多远,总要与她牵扯点故事。

  这个叫木椟的小镇,是因为木材堵塞了航道,是为了让我们知道,为美人而建的宫殿,需要多么庞大的木料,以及,比木料更庞大的,男人的爱。

  虽然爱得有些盲目,但爱,哪有不盲目的。

  在木椟小镇,想象木材拥堵河流的壮观,如同美人心中的忧伤,流淌在每一条河流——脂粉香染寂寞的河,鱼儿羞煞沉底的河。南方的河流太多,尽可以放纵想象,建构无穷的关系,任美人的美和忧伤,以及那最终砌成的宫殿,陷落的城池,在安静的河水中一淌而过。(弱水:《南方日记》)。

  词语素朴、平常,像村姑,既水灵又有力,一看就是干农活或操持家务的好把式,每一个词语都有春风拂面而来的那种体温感,安逸、舒适,宜人心脾。句子短小,端庄、灵活,并且错落有致,有女人腰间迷人的曲线,一看就是一副守身如玉的好气度。而市井生活本身的意义,东家萝卜西家糠自身的品相,不仅溢出了自身的外表,并且自在弱水动用的词语、句子、句型之中。

  但这一切,都跟个人心性的坚韧有关:散文呼应现代社会之真相去展现弱,恰好是为了获取散文自身的强。《黑白盛开》就是对这个坚韧心性的坚韧实施。

  敬文东(文学博士,作家,文艺批评家,现执教于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文

  《黑白盛开》读后感(三):人生与文字的攀升

  人生与文字的攀升 ——我读弱水散文集《黑白盛开》 张 暄 某年某月,一个冬日,弱水从北京回来,我们几个朋友在一家茶楼小聚。她穿了一袭正适合她穿的我说不出名堂的衣服,围着一条围巾,在那光线并不明亮的屋子里,她端坐着的沉静的样子狠狠地惊艳到了我。当时,及至后来屡屡回想,感觉呈于我面前的,就是一幅油画。 关于妆容,弱水在散文《与我们的性别和谐相处》有过专门描述,她写了一个“玫瑰花一样的女人”的闺蜜,并由此感知到女性性别的魅力,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太“正”了——“我似乎总是有意忽略和淡化自己的性别,在衣物的选择上也倾向于保守,厌恶并拒绝一切性感的元素,中学期间只喜欢简单的白衬衣”,终于“我的另一种始终被遮蔽的目光忽然被打开”,于是,我们就看到了她那惊艳到我的形象。在另一篇散文《黑白盛开》中,她对电影女主角做过类似描述:“她始终不敢亮出自己最原始的武器,将自己作为一个美丽优雅具有性别魅力的女人呈现在托马斯面前。” 这两个散文,都收在弱水新出版的散文集《黑白盛开》中,一个偏散文,一个偏随笔,它们以文字的不同面目呈现,共同帮弱水阐释了她眼中的女性之美、之爱、之痛。本世纪初,我们先后在文字上起步,模糊算来,交往也快二十年了。见面不多,也不可谓少。她形象的转换流变比起她人生之路的攀升震荡,几不可同日而语。她从我们这个弹丸之地,先是去了省城,然后又进驻祖国心脏,成为某国企部门领导。以庸常眼光看来,弱水可谓高奏凯歌,昂首阔进,可其中有多少伤筋动骨,又有几人能够知晓?翻阅她这本散文集,我再次以侦探的目光,从她的文字中,为她勾连出一条较为清晰的人生之路。 《与我们的性别和谐相处》被列为文集首篇,这是弱水后来散文中最成熟的作品之一。因为父母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遗憾,她的不服气让她“事事都想做到优秀,想让父亲知道女生不一定比男生差的”,但事实上她的所有努力并没有消除父母没有儿子的缺憾。这是在行为上,于她内心,因为厌弃自己是个女性,便“对抽象世界抱着极大的热情和趣味,因为那个世界里可以忘记肉体的存在”,这让她找到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超越之路:“也许正是因为自身面临的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我开始尝试写作,以文字探究和表达人的存在困境。我确实在文字中得到了某些解脱。”这个世界,便由此多了一个女作家。 当时她的具体工作,是在某国企地市级机构做文秘,良好的文字功底,不甘人下的性格,无疑会让她成为此中翘楚,省公司慧眼识才,她完成了她人生的第一次变动。“所以当我的生活突然可以发生一次变动时,我犹犹豫豫,摇摇摆摆,最终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它”(《异地的房间》)。之所以犹犹豫豫,摇摇摆摆,在本书中及此前我熟悉的诸篇文章中多有隐晦描述,其中之一,被她文字明晰了的,是她抱着坚定的爱情理念精心选择的他,“固守着自己作为大男人在婚姻中的种种禁忌,从未打算做出一点改变,我在深深的失望中,再一次认识了传统观念对一个人的绑缚是如何的根深蒂固”(《与我们的性别和谐相处》)。“这次变动是我人生的一次连根拔起......唯一可以预知的是我将拥有一段属于我一个人的时光,完完全全的,我自己成为我的生活主角的时光........这个理由几乎成为我接受变动的最大助推力”(《异地的房间》)。 人的悲哀就在于无论你下了多大决心做出多大选择,都不能够一劳永逸,对一种生活的逃离并非意味着你能逃离生活,你会沮丧地发现,你不过是在一座硕大的房子里换了一个房间,彼房间窗户不够敞亮让人难受,此房间下水道堵塞更让人糟心。于是我们看到,“我自己成为我的生活主角”的省城于她并非完全就是乐土,在短短的几年里,她被打劫,遭传销,照顾女儿读书并忍受学校拆迁给女儿造成的“流亡生涯”,她弱小的身子踽踽独行在省城的府东街和府西街上。能够拯救她并给她安慰的,只有读书和写作——“那些夜晚,我穿越了一些人的内心,同时穿越着我自己。他们大都是一些孤独的,但温暖的人,弗洛伊德,狄金森,布罗茨基,海明威,北岛,陈丹青......而那些深刻的绝望、寒冷、黑暗和疼痛,则如数保留在我最隐秘的深处,我希望写出它们,因为只有文字可以与它们对抗,那是一种艰难的秘密的快乐。”(《异地的房间》) 2005年,我曾为她最初的那批散文撰过一篇小文《深刻而高贵的孤独》,在文末我这样写道: “天生优越的审美直觉,悉心追求的音乐节奏,从容不迫的叙事氛围,引领我们进入一个充满文字魅力的奇妙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感受到她的真,她的纯,她的激情与矜持、寂寞与梦想,还有那深藏胸中隐含不露关于爱情的一滴眼泪。” 迄今,我仍觉得这段话的表述是基本准确的。那些纤秾的文字,正可谓“采采流水,蓬蓬远春”,又可谓“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前者,说的是文,所谓形式;后者,说的是质,所谓内容。这让我突然想到她的本名:陈彬。何为彬?——“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她把那么多青春流逝与爱情怀想,以及与之相偕的幽微心思与繁复心路,从容不迫又不厌其烦地落在纸上,清晰,美丽,感伤,这既需耐心,又需才情。但从《府东,府西》开始,弱水开始把目光投向社会,她被打劫,却愿意宽恕打劫她的人,因为她认为“人们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大抵是这个世界对待他的方式”;她遭传销,害怕的却是“能够将人的内心塑造得如此极端和狂热的魔鬼机制”。还有她笔下的那些乞丐、为享受折扣权而早早在超前门前排队的老人、上流社会的当权者合拜权者,法院门前那些“茫然四顾欲言又止”的人......这只是一篇文章的呈现,在本文集第三辑《观看》和第四辑《断想》中,她的思考和关怀更加广泛,更加深入,更加彻底,她似乎有意识地在向“思想”这个大词靠拢,我惊讶地看到,她逐渐变为一个人文主义者和女性主义者。 对她的这种转变,我不知是该遗憾还是欢欣。在本书第二辑《阅读》中,收有弱水给我小说集写的一则书评《不被觉察的病症》,文章开头,她这么写道:“张暄曾经和我说:你们女人就不要写作了吧,那些痛苦由我们男人来承担好了。”我似乎仍记得说这句话时的情境,因为自己领受到的写作给精神和灵魂造成的折磨和苦痛,所以我不希望女人也来领受这种折磨和苦痛。可在翻阅这本书时,我突然惭愧自己思想之狭隘,我说这句话,貌似关心,或者说“疼惜”(她曾当着我的面用过这个词语),其实仍是把自己置于了弱水所反对和讨伐的“大男人”之列。女人为什么不可以领受苦痛?她们领受的苦痛给这个世界增添了多少绚烂华章?——我最喜欢的几个作家,艾丽丝.门罗、朱帕.拉希里、麦卡勒斯、奥康纳等等,她们可都是女人啊,而且个个是苦痛的女人——没有她们,整个世界文学如何得了? 倒是我觉得她文中的另一段话似可商榷: “很显然,张暄的小说是叙述性的,而非思考性的。推进小说叙述中产生力量的支点,是小人物存在处境的背景,即现实。所以他在描写人物的内心时,那些不可捉摸的冲动,转瞬即逝的感觉,零零碎碎的想法,几乎没有精神性的形而上的思考,完全是跟现实结合起来的。” 最初读到这段话时,我突然意识到我与弱水写作观念的差异,这也是当她向“思想”靠拢时,“我不知是该遗憾还是欢欣”的另一原因。我曾在一则创作谈中这样写道: “文学的功用之一,是引申读者的思考。你要通过你的故事,提出一些问题,然后调动读者的思想情绪,让他对人生、世界、灵魂做一番检视,自己寻找答案。如果你足够自信,对世事人心有所鉴裁,定要提供答案,也须做得高明,让答案隐晦,飘忽,多义,朦胧,一览无余最无趣味。” 在我,似乎更愿意用叙述,或者说用叙述出来的故事来表达我的思想和观念。匕首和投枪,是另一种味道,我敬佩,但总是不大希望在弱水文字里出现,让它们破坏我已经熟悉并乐得赞美的她的文字。即如一个美丽女子,我希望她健身的方式是瑜伽,而不是拳击、格斗。这也许仍是一种狭隘。 在《与我们的性别和谐相处》和《府东,府西》诸篇之后,我们就看到了弱水的北京生活,她最终凭借综合素养走到了她供职的国企总部,让我们惊讶地看到一个人真的可以一而再地“往高处走”。不是“漂”,而是驻扎,甚至还在那片首善之地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王府井、西单、香山这些于我们遥不可及的词语在她文中频频出现了,有的甚至直接拿来做题目,比如《西单路口》,《香山多妩媚》等等。 然后,我们会惊讶地看到地域之变对一个人、尤其是对一个作家文字格局的影响,你震惊她的视域扩展得如何之大,眼界攀升得如何之高。《关于美》中对美的描写和思辨,《身体之痛》中对痛的领悟和升华,还有那么多关于电影和画作的评述,细腻,绮丽,犀利,缜密。其它忽略不计,仅那些文中出现的美术作品,在我们这个五线城市何处可寻? 我想在她北京的文字中寻找情感尖尖角,心路小历程,但鲜有发现,这也证明了以上判断:她真是抛弃小“我”,用沉静而坚定的目光注视更广阔的世界了。 无论她地位如何变化,我仍是把她当一名作家看待的,不仅我,还有我们,所有对文字怀有生生不息理想的我们共同的朋友们。但在某些场合,还是忍不住提一下她的职位赋予她的身份。比如有一次聚餐,席间有一位政府领导,介绍弱水时,我插话说,他们其实级别相同。弱水立刻睿智又谦逊地纠正了我说法的错误之处。我现在想说的是,我为何要无聊地提这个,她作为一个作家,这种身份还不够么?对此弱水也有感慨:“在拜金主义和拜权主义盛行的今天,赵树理当年在群众中高于省委书记的礼遇已不复存在,以知识和精神为业的作家的分量已经非常衰弱本该处于领先和主导地位的文学精神日益式微,这种趋势即使莫言获得诺贝尔奖也无法逆转。”(《府东,府西》) 偶尔,我会把她的人生之路作为自己的一个参照。曾经,我也有一些机会可以逃离,让自己跻身于起码比目前看来似乎更大的环境里去,而我总是选择退缩,直至缩得不能再缩,然后望洋兴叹,苟延残喘。偶尔去北京,当我路过长安街,看着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特别是高楼门前悬挂的象征权力的白底黑字的森严门牌,我忽然意识到,我们原先一个并无差别的朋友,凭着自己的才情与努力,此刻居然真的会在此中某栋大楼里端坐办公,然后在办公之余挥洒文字,并让自己的文字与这个大城市契合起来,心里就有了一些骄傲与满足。你也许会笑我的虚妄,可我们写作的人,写作本身,乃至整个人生,不就是一场虚妄吗? 2018年5月 (作者简介:张暄,警察,作家。主要作品有散文集《溯》《卷帘天自高》,小说集《病症》等。曾获全国首届孙犁散文奖。)

  《黑白盛开》读后感(四):永不坠落的优雅

  永不坠落的优雅 ——弱水和她的散文集《黑白盛开》 聂尔 弱水这部新的散文集,《黑白盛开) ,是她近年文章的集合。此前她已出版过一本散文集《如果你叩我的门》和一本诗集《在时间里》。 对于在大都市里负有繁重的工作和家庭任务的一个女性来说,这已经够多的了。 弱水是一个讲求效率的人,否则她不会写出这么多。每天她用她快速的双手安排好一切之后,把剩余不多的时间用于了写作和阅读;她以她高度近视的双眼( 这是她常常要加以强调的) 将模糊的日常性事物过滤为清晰的内心图像;她将她白天的精力用于为稻粮谋的所谓工作,在下班后的地铁、天桥和人行道上构思文章;她是一个有爱的人,她的爱如同一块大的蛋糕,她将这仿佛可以切割的爱,分别给予了女儿、父母和多年前去世在坟茔里永葆青春容颜的姐姐;她把这爱的蛋糕最小的一块留给了她自己的爱情,其中包括她的抽象的爱的观念( 这一观念似乎从未发生过变化) ,对过往爱的回忆,和对自我的怜惜。 她是一个走出了自己清楚的人生轨迹的人,这是因为她始终没有丧失目标,井始终在走向着那个目标。现代文化中各种各样的迷宫和疯颠没有对她造成致命的吸引力和破坏力,因而她始终未曾陷人到迷乱之中。她是一只白天鹅,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走她的路,她只是知道人的生命中,也有黑天鹅,但她从未变成过一只黑天鹅。她的近十年的人生轨道更是清楚得仿佛是经过了规划而成。由故乡山西小城晋城,至省会城市太原,再至囊括一切的首都北京。愈来愈远的孤独的足迹,衬之以愈来愈恢弘的生存背景,于她而言却并非一种飘零,而是一种安排和一个实现。把孩子带人一个最好的教育环境中,这是目标之首要。这一目标居然能够得以实现,在外人看来显有不可思议的一面,但在她自己却是波澜不惊;并无多少戏剧性可言。人生到底不如戏,到处的舞台都一样,人并不能设定自身的角色,存在是被规好了的。 从这里到了那里,从此处到了彼处,从毗邻乡村的小城到了整体否定乡土社会的超级大都市,弱水却能够保持不变,弱水还是原来的弱水。她做出了一些重大的决定·,改变了自身的境遇,但她去往不同的境遇里,却仍旧是为了做一只白天鹅。无论在哪里,自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对于白天鹅来说,人生处在一条不变的航道上,不会偏离,不会坠落,不会迷失,因为她是一只白天鹅。“黑天鹅是邪恶、诱惑、破坏性的象征,白天鹅是善良、圣洁、高贵的象征。” ( 《黑白盛开》) 黑白之分,自始而然,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发生突然的角色互换和人生转变。更为普遍的状况则是,人们带着我们的自我,带着对过往生活的全部记忆,带着他们的身体——灵魂所寄寓的躯壳上路。 每一天,人都在路上,在高速公路上、铁路上、飞机上,在背景不断的转换之中,被抛来抛去。每一天,她从原本买不起却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买了的小而荒唐的住屋里走出来,走进了眼花缭乱莫名其妙的所谓公共空间,这是个迷宫般的象征体系,它像一条巨大的、弯弯曲曲的、无限折叠的肠道,它总是立刻就把每一粒渺小的微生物,亦即那个被称为你我他的人,吸附了进去。在这里,没有了白天鹅和黑天鹅之分,没有了爱情和回忆,没有了属于人的视野,有的只是机器的无声的轰鸣和不紧不慢的无情的运转。这是一个"美丽新世界",是华丽的现代荒原,是一只新生的利维坦,它的甲壳和内脏、灵魂和外貌、它自身和它所缠绕之物,统统板结在一起,已经成为一体,所以它将停滞和运动,前进和后退,兽首和人面,蛇和鱼,爱情和仇恨;嫉妒和吸纳,过去和未来,混合在了一起。 在利维坦的皱褶里,人们谈论爱情和谈论历史是同样可笑的事情,因为爱情只存在于早已消失的记忆的山顶上,无论那是一个日出的辉煌的早晨,还是一个被雨水淋湿的夜晚,无论是学生时代的青涩的浪漫,还是中年的冷艳激情,都已经不再可能被《追忆似水年华》般的笔触所把捉;而历史则是被历史的搅屎棍搅成了一笔糊涂账,历史不可能 “黑白盛开” ,历史也不再记忆苦难,因为苦难已经失去了价值,包括它的美学价值和历史价值,历史的理性已经神经错乱。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仍然要写作,仍然要以文字来排列自己眼中的世界,仍然要回忆爱情,回望爱的山顶和历史山头上的尼采,等等,这需要怎样的情怀和怎样的绝望呵! 弱水确实在不停地写着,这本新的散文集就是一个新的证据。这个平铺于纸面上的证据映照出了她固执而优雅的姿态。 她写了她的“记忆” ,关于爱情,关于女性的成长和痛苦,以及对于性别的审视和辩护;她写了她的 “阅读” ,对他者的进人和思考;她记录下了她的“观看”的痕迹,其中能显示其“观看之道” ;她还写下了她在每一个可能的时间片断里的遐思妙想,她名之为 “断想” ,她试图建立属于自己的时间刻度。 她的所有写作都发生于现实而非想象之中。她在过于匆忙的马路上驻足聆听,既不无危险,又显得孤独无依。她却只能只愿如此。我们所有人的写作都是在利维坦的皱裙处的一种渺小的自我挺立,弱水仿佛更是。她处身于一台更大的机器中,她在大都市,更孤单,更柔弱,负担更重,加之她更优雅,也就是说她缺乏如她所赞赏的弗里达那样的野性的力量,她也做不了一只黑天鹅,只能穿着白天鹅的紧身衣,穿梭于固定的甬道。 她太不容易了。而她之所以能够克服一切,写下了她想写的,是因为无论多么艰难,她固守自己的轨道,从不偏离,无论多么混乱,她相信自身的角色,从未产生根本的怀疑,在哪怕是非常巨大的变动之下,她都可以振动纯白的羽翼,飞离于泥淖之上。就这样,她将生活与写作结合在了一起。写作是她应付生活的羽翼。因此她总能找到可以栖落的树巅,在低声的吟唱中疗治疲惫和忧伤,并且想象更高的理想。 作者简介: 聂尔,作家,《太行文学》主编。著有散文随笔集《隐屠者的收藏》 《最后一班地铁》 《路上的春天》 《道路》等。

  《黑白盛开》读后感(五):在寒冬生长着果实 ——弱水和她的散文随笔集《黑白盛开》

  在寒冬生长着果实 ——弱水和她的散文随笔集《黑白盛开》

  作者:晋城小郭

  弱水上次来我家,是正月初四的下午。她进门换好拖鞋,自然地坐到客厅的地毯上,接过递给她的红茶,双手圈住茶杯,呼一口气说:“好安静啊,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屋子里只我们两人,空荡荡的,过年的气氛并不浓烈,甚至窗外的小区,也没有小孩的玩闹声,安安静静。我看着她低头喝茶,想象她的忙碌。短短的几日假期,先从工作的北京赶500多公里路到婆婆家,做一个好媳妇,过团圆的春节;再赶300公里路回到家乡,例行正月里的走亲访友。她马不停蹄地有序地完成这一切。当然,我也晓得,弱水是一个再疲累也不慌乱的人。有一次,我问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北京工作生活,很辛苦吧?她淡淡地笑说:“大多数时候是好的,也会遇到困难。比如一次买了家具要组装,太重了,后来试着运用某种力学原理,一点一点抬上去,好几个小时才弄好,累坏了。不过,全部组装完后是很愉悦的。”说到得意处,她的眼睛里闪着光,然后补充:“自己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就要承担随之而来一切。”只身在北京,要在体制内做好分内的工作,同时进行写作,画画,坚守自己理想主义的光芒,她一定遇到过更大的困境吧?那些也许是我无法理解的部分,但事无巨细,一个人对待小事的态度,也是她对待世界的态度。弱水是这样:不抱怨,迎上去,克服自己,同时克服迎面而来的好与坏。当周遭与远方都朦胧混沌时,在外界的朦胧中看清楚自己,“最好的步出方式永远是穿过。” 弱水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有次和几个热爱写作的朋友聚餐,有人问起本地热爱写字的女性,谁最温柔?张暄提到不在场的弱水。我是这样理解的,她的温柔不止于柔软,背后有强健的自我。这样,温柔就具备了一种力量。我给弱水写过几行短句: 你是正确 你是稳定 你是优雅 你是慷慨 你是所有的美好 你是你亲历过的苦难 你也是 —— 剑 不小心泄露的锋芒 当时没给她看,给一个诗人看自己无法称作诗的句子,总是难为情的。如今,我大概能记起写下这些短句的原由。2016年,鲍勃.迪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拥趸他的人再次表达对鲍勃.迪伦的热爱,以及对他不羁的生活方式的效仿。弱水感叹:像鲍勃.迪伦一样不羁地生活是容易的,可像他一样拿到诺奖才是真正的效仿啊。一贯温婉娴静的她,不加掩饰地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惊讶。我们总喜欢在一团和气中,相互赞美,躲避质疑,维持某种其乐融融的表象,这需要足够的警惕,方能避免陷入不自觉地沉沦中。那么,在建立真正交流时,这样寒光一闪的瞬间,我会又惊又喜。在以后的时间里,也常常感到过弱水的锋芒:清晰,凌冽,气如虹。  近几年,弱水回乡,常常一起聚聚。对于我,这是件颇感意外的事。年岁渐长,我已经不再是当年“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的那个虚妄无知的女子了,对自己的局限知晓得越多,越发退往暗处,世界也越来越狭窄。当一个人不认为自己可以被爱时,是很难接受爱的。但我能感知到,弱水显然是喜欢我的,这点让我不安,时间久一点后,我改变了自己看待自己的目光,觉得自己可能是更好的人呢。今年年初,弱水出版了她的新书,散文集《黑白盛开》。我极少问作者索要书,对一本书真正的热爱与尊重,是自己购买并阅读。我们见面时,《黑白盛开》尚且不能网购,就问她有没有带书回来?她解释书太重,不方便携带,等回北京后邮寄,我希望她签名时为我写句话。很快收到寄来的书,弱水在扉页上写:在友情中,因为不完全的依赖,仅而获得了完全的自由。我在微信里留言给她:“我想我能懂得友谊中自由的珍贵。在你之前,在我与别人的交往中,力求彼此间的平等,甚而愿意做付出较多的那一个。当时想,也许这并不是源于爱,而是为了自由的离开。如今,友谊呈现出多种样子:有的若即若离,有的愈行愈远,也有的日渐深厚……在我的内心,并不想区分这些。我想,在将来,还会有改变,即使与同一个人的关系,也会有我未知的样貌,但无论怎样改变,最重要的是默契与步调。这里的步调,不是情绪上的,是思想上的。我们之间,你是走得更远的那一个,但只要你愿意回头,我想我会一直在。”在发出这条信息后,我迅速否定了自己,是想到加缪的句子:不要走在我的后面,因为我可能不会引路;不要走在我的前面,因为我可能不会跟随;请走在我的身边,做我的朋友。是啊,在人生的密林中,最好的朋友都是结伴同行的。即使在狭小的世界里,也可以要求自己,像一株树,在泥土中扎根,向着天空生长,其貌郁郁,其形巍巍。  同弱水这些年的交往,了解对方的处境,更多是通过微博微信这样的公共平台。收到《黑白盛开》后,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读完,其中很多文字在博客看过,也有一些是第一次读到。即便是重读的文字,经由了时间的浸,阅读者也会生出不同的感悟。如今,身兼朋友与读者双重身份,读完《黑白盛开》后最有趣的体验是:“期待着阅读一位作家而却发见了一个人。反之,原以为能发见一个人,却出乎意外地发见了一位作家。”这让我想起某个春天的夜晚,我们坐在路边建筑物的台阶上聊天,我问弱水是如何定义自己的,作家?诗人?还是文学爱好者?她想了一下,语气轻快,俏皮地回答:“像聂老师那样才可以叫作家,我还是做文学爱好者吧。” 我是那种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直人,自然就当真了。读完《黑白盛开》,我推翻了弱水之前的说法。我看到她成为作家的志向、努力、才华和勇气,也看到一个热爱文学的人,如何锤炼自己观察,叙述,思考,直至步入文学的世界。《黑白盛开》是散文集,但非那种齐整的文字的集合,不拘长短题材,有着更为自由的形式。我非常高兴看到这样生动自然的结集,也祝愿弱水在文字的世界里,保有掘进的力量,探寻人性的幽微,灵魂的自由,生命的参差多态,以及真理和自由。 诗人具备一种能力,在日常生活中提取出诗意的部分,重新编织组合,最终固定在语言中。于我,2017年的夏天过得很糟,比较棒的事情是养了一只叫夏天的猫。那个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弱水,取名夏天的猫和我,一起度过了午间偏后一点的时光,并以诗的名义记录下那一刻。此刻我把它们附录在这里,以期留住关于那个夏天的一点记忆。 写给弱水 | 晋城小郭 我在窗口探出身子,喊她的名字 她抬头看到我,快速跑起来 坐到我平时常坐的地方 喝茶,聊天,一只叫夏天的猫 咬她光光的脚趾 她轻轻叫了一声 立秋已过七日 我们一起领受宽大凉爽的风 也准备着迎接即将来临的冬天 她抚摸睡着的猫 安安静静,像个小女孩 我指着窗外两棵高高的雪松 却无法描述,落了雪,它们有多美 她离开家乡,愈行愈远。 偶尔,我会希望世界小一点 小成一间屋子 小成一只猫,一棵树,一盏茶 让她不觉得空旷与荒凉 也不那么害怕 如果这些都不够 我祈祷神,护佑她  在小郭家的客厅 | 弱水 坐在地毯上,听音乐,喝普洱 读一本书。一个文艺女青年的日常 欢乐多于闲愁。偶尔抽一支烟 修长的手指和飘过脸颊的一缕烟雾 让她有一种迷人的优雅 一只叫夏天的猫,在沙发上小睡 她叫它summer ,傻猫,傻冒 叫着叫着夏天就过去了,敞开的窗户 灌入立秋以来变得凉爽的风 这样安静地活着,似乎已进入 一条轨道。若不是读了越来越多的书 她还可以写一些轻盈快乐的文字 而现在,她渐渐下沉 爱上一些天才,并因此爱上 更广阔的事物。我们说起这些 仿佛客厅里多了许多隐身人 而我们是最亲密的。有时欲言又止 却已心领神会。一个共同的身份 拉近我们,每一篇文字中都有 一个眼神,微妙地呼应着我们 她在卡夫卡墓前朗读我献给逝者的诗 我带走她从布拉格黄金巷22号带回的 中文版《乡村医生》 我做过一个梦,并及时在备忘录里记下了那个梦。梦中有我的一个女性同事,一个久未见面的男性友人,还有弱水,我们在一盏灯下读书。梦是不讲道理的,本不可能交集的人,会在梦中相聚。后来,他们结伴走了,我一个人留下来。对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想祝福他们,祝他们一路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却感到心间一阵阵微微的刺痛,那无法描募的痛感,醒来后依然清晰尖锐。那盏灯打出的斜柱状的一束光,笼罩并照亮过我们的稳定的一束光,醒来后也迅速消逝了。梦是轻的,梦醒后的空茫也是轻的。但梦中的光亮,阴影,痛楚,却是让现实都稍显逊色的永恒瞬间。 北京是个无所不能的城市,丰富美妙之外,有春天的沙尘暴,还有寒冷的冬天。加缪写过康苏尔山谷的扁桃树,到了二月,“只要有一个清净寒冷又纯洁的夜晚便会凌寒盛开,比雪还白,于是我耐着性子守候了整整一个冬季。因此我得以亲眼看到,当呼啸的海风携着连绵不绝的阴雨袭来时,这些胜雪的脆弱白花是如何迎风而立的,它们的姿态让我啧啧称奇。而这样的情况,每年都会发生,是它们的坚持,为自己争取了孕育果实的时间。” 弱水就像这迎风而立的花,在人世间,在寒冬生长着果实。愿神守护她! 2018.06.19 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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