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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寒经典读后感10篇

2018-10-05 03:01:01 作者: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轻寒经典读后感10篇

  《轻寒》是一本由金宇澄著作世纪文景 |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5.00,页数:154,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轻寒》读后感(一):江南水乡迷案

  在蜗牛看的,一堆评赞来赞去却没有解谜。文字细节很多,节奏却厮磨,读起来很舒服,到结束却一头雾水。可能作者目的就是营造一种乱世下漂泊不定的诡谲氛围,至于完整真相,他没有说破,也可能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真相”。

  我大概理解

  【1】马老三一直趁着乱世谋财害命,河上死的女人是宝娣。对于尼姑集体劝告其实也是对单独一人的绮念,这可能是错手杀日本兵的起因

  【2】马老三杀了日本兵就后悔了,但是日本兵不能像宝娣一样直接扔在水里,所以先藏起来,准备工具直接埋。

  【3】马老三藏日本兵的事被饼店老板看见了, 因为他的衣服上也沾了野蛾的翅粉,这让马老三对他起了杀意。

  【4】七官是个美人,和自己的寄父,也就是老板关系暧昧,但她和寿生之间也有着看破不说破的吸引,而且存在很久了,这复杂三角关系也是她为什么听说捉奸不愿意凑热闹原因

  【5】七官在去年的祈福节日里被人趁乱轻薄,可能是饼店老板,可能是马老三,也可能是寿生。但是最后七官到底是被人彻底玷污了,一夜之间从女子变为妇人

  【6】马老三埋的两具尸体,有一具确定是饼店老板,因为“突起的喉结”是饼师傅特征。而另一具尸体是被马老三“灌醉的”,那么马老三必然手上沾有酒气,推断他是强奸七官的人。而另一具“被灌醉”、强壮、又消失了的尸体可能是寿生。

  【7】最后马老三脱了警服去看七官,结果被人掐死,可能是没死透的寿生来复仇。

  【8】但寿生也未必是完全干净的,阿才房间里的“污渍”可能暗示阿才也遭遇了不测,但是阿才走的消息是寿生传达的。寿生给七官吃了晕船药,七官完全失去意识,醒来嘴巴里“黏糊糊”的,这个描写暗示意味强烈;之后七官睡觉门明明拴上了寿生还是进来了也很微妙。而寿生的不干净最直接的可能与老板的“不告而别”有关

  金老师的这部作品细想下来的确良多琢磨,乱世飘零环境重压下,让本就紧张多变的人际关系更加压抑,随时可能一朝倾覆,命如草芥。小小个体身在其中,即使有几分真情真爱,也如死鱼翻起的肚白,是可怜无用的。

  这是我读金宇澄的第一个故事。深夜看完,喜欢的,奈何脑子不够清楚

  《轻寒》读后感(二):你读不懂的原因

  读金宇澄的作品最好去看看他自己对这个作品的理解。他是一个靠谱作家,对于自己的小说理解的深也到位。

  在之前的上海书展上,金宇澄说过,“《轻寒》是 1991 年发表在《收获》上的一个四万多字的中篇。它讲的是抗战时期,江南小镇中国人间争斗,里面有三角恋、悬疑、惊悚等各种元素。最特殊的一段是,日本人驻扎到平望后,向当地维持会要女人。维持会最后把几个最无依无靠的尼姑用船送走交差。船走的这天早上,整个小镇都听到女人的哭声小船穿过一个一个桥洞,哭声从响到弱。这个声音影响了当地几代人。金宇澄说,这个发生在自己家乡故事,令 他一直不能忘记人性的复杂。他认为,自己的小说,没有大的框架,也不具有史诗性,他选的题材比较小,但会在细节上给人以回味。江南的味道就是细节部分,这些细节也恰恰是自己最喜欢的内容。”

  他不写透,他隐去了故事的原因和结果,只给大家展示过程,给读者线索而不点破,因此会感觉到一种朦胧,这时候读作品最可以依靠的是自己的直觉,所以大胆相信自己感觉吧。外加书里有许多元素,尤其是悬疑、惊悚,要的就是这样一种你不知道背后会出现什么的不信任不安的感觉。

  此外,书里的细节描写多而细致,通过这种描写展现人物心理感受状态。在对细节的描绘中,将时间记录了下来,当时当地,此时此刻原始样貌。此外,我们还能感受到像电影镜头一样带来的效果,文字会有如同画面一帧一帧的感觉。

  七官,老板,伙计寿生,佣人阿才,镇警马老三,这几人之间的关系复杂而互相联系。金宇澄就透过这几个人感情关系和他们个人分别的行事和心理活动诠释了在抗战大背景下,小人物是有怎样的斗争。将人性的复杂性放入一个个狭小的人物“容器”内,透过他们具体的展现出现。

  细细品味每个人的心理活动是最精彩需要逻辑的部分,能够理解他们相互之间情感,也许就能知道事件的原因和结果了。但往往推理就已经是精华部分了。

提供个细节:书里的看和被看,人物的心理活动在这种细节中体现,以及人物复杂的情感

  佣人阿才:

  七官细细俯视她时,阿才忽然也仰起脸,朝楼上这扇窗子望了一眼,发现了上面有人,发现了七官,敏感气息或是目光,四目相交,七官来不及回避,心里不舒服

  阿才在天井里择菜。顺着树干树冠慢慢上升,发现老板正在楼上那扇后窗,朝下观看,朝竹匾里那些瓜条看着;老板完全是一种乡下男人神色面孔树影弄得阴阳杂错。

  《轻寒》读后感(三):谈谈我理解的这个故事到底讲的是什么

  看评论,主要评的都是文风,所以这里主要想谈谈书里的故事也就是离奇失踪事件。纯粹好奇,所以反复看了好几遍,拾起众多散落的线头,拼出一个还算自圆其说解释

  故事两条线,马老三、湖帮和日本兵,以及开咸肉铺的一家人,老板、七官、寿生以及两个女佣。我理解,除去氛围上的渲染,这个故事大概是讲的两条本来不相关的线,却因为阴差阳错,使每个人的命运就像水乡氤氲不清的环境一般纠缠在了一起。

  个人推测这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不过有些地方也没想清楚:

  1、 马老三表面是镇警,实际上黑白通吃,暗地里是湖上匪帮的首领,靠着抢劫镇上大户牟利。日本兵的到来,断了他的财路,所以就有了湖上一次看不见脸的商谈对策,但大家都没什么办法。所以马老三内心深处,应该是痛恨日本人的,那个日本兵,有可能是他自己或者帮派杀的。

  2、 马老三虽不是个好人内心深处却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会遭报应的,有着奇怪的赎罪心理,比如地藏王菩萨生日涂黑了脸用钩子在自己的肉上挂上香炉,去尼姑庵散钱也是,在那里他意外获得了内心短暂平静,所以劝尼姑逃走大概是真心的。在尼姑被日本人抓走之前,他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七官、包括那个尼姑)倒是有一丝敬畏之心,并不敢明里胡来。但她们被抓走之后,他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所以大概是他强暴了七官,并且把对日本人的仇恨发泄到所有曾经对日本人表示过顺从的人身上,饼老板是一个,曾在湖上开会时说要挂日本旗,而寿生和老板去给日本人送过礼,而且两人似乎也发现了他杀掉日本人的秘密(饼老板身上的白粉,寿生当天开船经过芦苇丛)。但老板提前失踪了,所以最后马老三杀的,应该是饼老板(突出的喉结)和寿生(比较强壮),但寿生却逃跑了。

  3、 咸肉铺里发生的故事大概最开始和马老三没啥关系,只是自己家的事。推测应该是寿生喜欢(或者想霸占)七官,也许同时他还有霸占整个店铺,自己当老板的念头,但从夜壶上他发现老板对自己的寄女其实有乱伦关系,所以大概是他在后面仓房用扁担打死了老板,并在和七官送货那天把老板尸体扔在了芦苇丛(马老三挖坑时听到一声闷响),阿才可能因为听到了风吹草动也被他杀掉。寿生可能一度也想对七官动手,因为七官一直表示老板不在她是主人,但考虑到对她还有感情,最后犹豫没有下手。(没想明白的是宝娣是怎么死的)

  4、 七官可能自始至终都活在有点明白但又不敢去想破的情境里,如文中说,最后不管怎样都是顺从。结尾处她找马老三到底什么事不是很明白,个人理解是她有点明白老板、阿才是谁弄死的,所以她大概以为是寿生强暴了她(之前几次见到寿生都有危机感),但钥匙还在,大权还是没落到寿生手里。她知道马老三喜欢她,可能是找他想跟他走或者两人一起办了寿生?结果没想到马老三刚进门,就被逃回来的寿生用扁担打死。

  最后说到风格,我瞬间想起的是马来西亚作家黄锦树的《雨》。只不过《雨》发生在南洋热带胶林深处,这个则是江南水乡小镇,于是,无边无际的水雾取代无边际大雨,氤氲不清又黏黏腻腻的氛围中,人际关系有意设置曲折水道,隔着雾捉摸不透,金宇澄似乎也无意交代一个完整的故事,而着意于捕捉记忆故乡的诸多细节,咸肉铺的气味茉莉花香气香火气……这些细节构成绵密的网,网住里面的一众人物,在日军即将到来的危机时刻,走不掉也摆不脱各自暗中已经纠缠在一起的命运。

  《轻寒》读后感(四):夜色中,他坐在镇桥边看船

  人生不过夜航船。明末风流才子张岱曾说,“天下学问,唯夜航船中最难对付。”张公子写了一本文化常识八卦全书《夜航船》,专供萍水之交以闲扯的谈资。大概古时候,路人夜间坐船同舱,如何用吹牛打破尴尬是个问题。其实,“夜航船”这三个字本身,就带着缥缈深幽的意味。假如把场景切换到江南古镇,则在船上看夜空,或在桥上看行船,或在岸边看石桥,人的眼睛在三种空间之间移动,也并不意味着可以就此眼界清明景象依然是雾里看花

  古镇之子金宇澄,就是在水乡夜色中,倚镇桥石栏边看来往行船的那个人,他始终看不真切。夜航船之于他,仿佛暧昧时代的一个象征意象,船上船下,全然没有天南海北间闲聊的疏阔氛围,只有水汽氤氲中忽隐忽现的模糊人形

  中篇《轻寒》,回到金宇澄的江南古镇,那是离《繁花》的市井上海近百公里之外的水乡。沦陷时代浓云笼罩,小镇日常生活迷离难解,乱世男女情爱归途不知所踪,惊悚悬疑杀人事没头没尾。我们读罢小说,全然不知人物彼此如何撕扯黏连,不知是否真的有故事发生,我们只隐约感觉到一条松散勾连的故事链,每一节链条上裹挟着大量的水雾,这水雾反客为主,成为了小说的主角。这水雾便是那暧昧的场景,细节的味道。

  故事说不清楚,可能作为读者的我也看不真切。非要按照题材归类的话,是属于抗日故事。日本人逐天逼近江南,小镇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都想逃难。乱世之中,民生如草芥浮萍,惟以四散求保平安,但总有那么几个迟疑的人,他们没想好要不要逃命,也并不觉得真的有地方可以投奔。在一家弥散咸腻气味的腌肉店里,老板和女佣相继不知所踪,剩下女主人七官和店伙计寿生,他们亦是迟疑的,犹如被困蒸笼苍蝇一身制服的水警马老三,立在漆有白色“警”字的小船上,驶往水镇高大深密的芦苇丛,在总也不散的水雾中,他来回穿梭在纵横交错的水道之间,谁也不知道他在做着什么古怪之事。

  曾几何时,江南“湖匪”猖獗,马老三的职责就是坐着小船四处吹响铜号,以示警戒。现如今,兵荒马乱年月,兵匪代替了“湖匪”,鬼子取代了强盗,从前多么心惊肉跳的劫掠,也被眼前的战乱荒芜所淹没。芦苇荡里莫名出现又离奇失踪的男人尸体,去向不明的店老板和女佣,闭门不见而最终集体失踪的庵内尼姑,似乎都不能引起小镇居民好奇心了。个体在残酷动荡时代的命运走向,也只能是不知所踪,在宏大历史进程的大张宣纸上,单个的人的存在和消失,就像是晕掉了的黑点,暧昧的墨涂涂。

  《轻寒》诞生于暧昧,也在暧昧中告一段落。诚然,这暧昧并非一团洁白单纯的水雾,它充满了暧昧的悬念——三角恋,惊悚死亡事件,悬疑失踪故事,但因为每一个故事都只是数条互相缠绕的线条中的一条而已,彼此摸不到线头,也顺不到线尾,所以每一个看似可以独立展开叙述情节,随着小说的进程也都陆续云深不知归处。至于其中当年的人际关系,人物清晰面貌模样,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全都没有交代。金宇澄自述,“我虽然环境写得具体,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我几乎已经忘记”,“我这个作者在场,但是看不清楚,显现了明显的暧昧,就是某一种我不了解的状态。”

  金宇澄从来没有想把故事写清楚说明白,但我想,这并不意味着他只是想留有余味,一如文学总想给人以余味温存。对于金宇澄来说,《轻寒》,或者他想写的小说,就只能是这般模样,这是他作为一个作家的风格——局部的精雕,细节的铺陈,对话戛然而止,沉醉于氛围和感觉本身。一旦我们想以“全局观”来统领整个故事,则证明只能是一场徒劳。

  《轻寒》里,七官,寿生,或者女佣阿才,饼店师傅,他们宛如乱世的符号一般,游移,不定。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位移,每一句说出的话,甚至脑门上沁出的汗,他们的呼吸,叹气,惊叫,低喃,我们都已经感同身受,却依然觉得他们不过是皮影戏里的木偶冥冥之中被一只手操控,这只手不是作家的手,而是大历史的手。个体的人,一直是金宇澄关心的,但也正是个体的人,他知道即使是作家,也没有左右他们命运的权力。

  金宇澄一直说,人生犹如一片亚马逊热带雨林,深处更有深处,而“每个人都只能有邮票大小的一块地方”,犹如福克纳总在一遍遍书写他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一样,金宇澄只想也只能把他感知到的局部写下来,而那些通常可大做文章的场面,或者场面背后的事件本身的内核含义,他全都不写。这是一个作家的人生观——他观望人生,冷静,不响,不热络,无法忘我参与其中,于是,也就成了一个局外人。

  可偏偏这个局外人,他的形象思维是这样强大,他的记忆是这样毫发毕现。当他写作,文字于是自动转换成画面和镜头,这视觉居然还不是平面的,它混合了各种人间的气味。在《轻寒》里,是咸肉味、香火味、火药味、脂粉味、汗味、湖水味、鸦片烟味、糖塌饼味……各种气味最终都消弭于江南小镇水道间弥散的水雾之中。

“对于马老三来说,有许多的事情他始终没有搞清楚过,他知道开始,却无法估计结局,他忙忙碌碌,希望把什么都弄明白。而湖里的变化却朝三暮四,他只能知道开始。”

  《轻寒》里的水警马老三说出了金宇澄的心里话。既然人间的事情,和平年代尚且有日常拍案惊奇,那么乱世动荡里,谁又能知晓谁最终的结局?于是,作家的笔,自顾自沉迷于那些宛若工笔画描摹的景物之中了,尤其是那些石桥,河道,小舟,都是他不厌其烦的意象。

  “作家只能写自己熟悉的东西”,一旦回到金宇澄擅长和沉迷的地方,每一笔都会附着上难以描述的美感,你看他写阴天傍晚一个人如何站在岸边看船:

“天色近黑,青瓦上压满阴霾,不久就飘起细细的热雨,顺着斜风,河面迷蒙起水雾。店里那种异味幽幽地爬到青石板的街上,仓房里似有东西正在静静地腐败变质。”

  又看他如何写晨曦中的石桥:

“太浦河的雾霭还没有散尽,镇上座座石桥呈现浅灰色,连着淡淡不一的屋瓦。”

  然后,是夜已深的湖面:

“后门的船绳也许是散了,船似乎被风吹到河汊里了,顺着夜雾,船正徐徐自动,滑向茫茫的湖中去,碰擦一路的苇叶,压倒水底的菱草,那模样漂泊不定,宛如一件衣裳吹落……”

  原来,金宇澄就是那个“终日坐在岸边,看船、看小镇的座座桥梁”的人,如果熟悉他的其他作品和作者本人的经历,可知他真是一个着迷于“湖-船-桥”组合意象的观察者。《轻寒》完成于1990年代,当时是一个四万多字的中篇,原型是作家本人的故乡江南水乡黎里古镇,这是金宇澄父亲的出生地,也是金宇澄根脉的源泉。1970年代他第一次去黎里居住,当时知青“上山下乡”热潮未尽,他已在黑龙江务农五年,眼见不少江南青年陆续回祖籍探亲落户,他也听从姑母建议前往黎里。

  那并不是一个清晰的时代,落户之事渺茫不可预期,也不知自己的人生之舟驶往何处,苦闷沉默的青年金宇澄,只得日日在镇上无所事事地游荡,过桥,看船,出神。在后来的文本中,对于这段人生经历,他是忘不掉的。如果我们记得,《轻寒》开篇收录的文字类似于作者自述,那内容接近非虚构的散文写法,口吻却充满缓慢的诗意:

“如果推开镶着明蛎壳的窗扇,你会听到丝弦之音及弹词女人凄婉的歌声……在黑夜中,青瓦粉墙阻隔了微弱的灯火,你只会看到远方湖中的数点渔火。”

  从下一章开始,故事整装待发,人物陆续出场,却在临近登台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他们是大时代的木偶。《轻寒》的开篇,定下了整个虚构故事的迷离基调。多少精心铺陈,耐心铺排,让读者揣度故事的叙事走向而不得,一读再读,却忘记了作家在开头就交代了结局,“细雨霏霏,夜色中,平桥浅渚、野寺村场,都从远方消失了,我看不真切。”

  之后收录于散文集《洗牌年代》中的一篇《春》,以及书写父辈历史的非虚构《回望》里,金宇澄都反复言说着这个“湖-船-桥”的迷人组合意象。在《回望》里,他是悒悒不自得的青年,常常在镇里游荡:

“看绍兴来的脚划船、从太浦河和太湖开来卖鱼蟹的渔船、水阔天远,石桥一座接着一座,每天凌晨时分,镇上几家茶馆灯火昏黄,已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春》里已经是焕然的新世界,地点在水乡西塘,然而意境未改。金宇澄已非当年苦闷青年,历经人世变迁,三个男人在春天的西塘小镇的小面馆里用面,饭后散步过桥,看河畔的廊棚和灯笼,一干杂货铺和煤球店,当然忘不了的一定是河湾的模样:

“水上人家,紧闭的格子窗,无人看守的煤球炉哔哔地冒着烟,河中没有行船,桥洞是湿漉的。一镇上女子骑车穿过金山石板的河岸,听到小铺里放出的流行歌,林忆莲的声音……”

  是这样了,“湖-船-桥”的意象,是浓缩金宇澄文学写意世界的某种微雕,时移世易,这风景,永远是这风景。行文至此,我不禁想起王安忆的《长恨歌》里,也有描写女主人公王琦瑶回到外婆家乡水镇邬桥的场景,其中亦有大段犹如电影镜头的“湖-船-桥”意象描摹,有种扎扎实实的美感。相较之下,金宇澄在《轻寒》里展现的这个水镇意境,竟是无法落到地面上的,于是,它飞入了夜色里。

  *节选刊载于2018年9月22日《新京报》,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轻寒》读后感(五):【转】茅盾文学奖得主金宇澄:中国传统最漂亮的小说,其实都是八卦

  在金宇澄看来 细节是细微的时代史

  全文转自《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古欣

摄影/王寅

  金宇澄:写人与人永远的不同

  文/古欣

  本文首发于总第866期《中国新闻周刊》

  “长锦号”划开灰色的浊浪,由上海驶向北方。低沉的云头几乎垂落海面,寒风刺骨,甲板上星星点点的军绿色,在此刻阴霾的天空下略显黯淡。这群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身着上海市政府发放的棉衣四件套,从上海出发,在大连上岸,四散至长春、齐齐哈尔、牡丹江方向,然后去向各处的田野⋯⋯

  1969年,东北、内蒙古、贵州、云南、安徽、江西等各省代表在上海锦江饭店开上山下乡动员大会,每个中学老师去听,然后回校动员,必须做选择,“场面等于招商会。”金宇澄对《中国新闻周刊》笑着回忆。

  前往黑龙江务农,“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是该省代表描绘的风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不能选军垦单位,金宇澄最后去了黑河地区嫩江的农场。一起出发的上海青年们,来自卢湾、静安、闸北、普陀等“上只角”“下只角”,离开他们熟悉的新旧里弄、石库门和工人新村,这些中学生,小学辍学者,无业闲散青少年野⋯⋯泥沙俱下,带着樟木箱,老式皮箱、绣花丝棉被、父母塞到行囊里的上海吃食、地下交流的翻译小说,伙同他们的青春,投放到几千里外陌生油黑的土地。

  从16岁到24岁,金宇澄在嫩江度过了自己黄金时代的八年。他的新书《碗》,以及中短篇集《方岛》,即取材于这一代人的体验。

金宇澄新书《轻寒》《方岛》《碗》

  “不响”

  数千名上海小青年,从大连港下船,转乘火车、解放牌卡车一路向北分散,金宇澄来到了此次的终点站嫩江。这里是国内最大农场, 苏联专家设计,拥有13个各占地1500公顷的分场,俄式红砖大礼堂,可容纳五百人的食堂,宿舍是睡四五十人的大通铺。

  金宇澄回忆这些,仿佛一切就在眼前。

  “到达后第二天就开大会,上海几百号男女,哈尔滨、天津小青年,坐入大礼堂,领导在台上说:‘家里有问题的站起来’。有五六十人起立吧。”金宇澄回忆。在互不认识的情况下,陆续有青年人开口表态,决心与“有问题”的父母划清界限云云,表明心迹,主动站队的声音在礼堂激荡。金宇澄“不响”。

  当时表态应该是成熟生活的标志,“对于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相对就好些,在仓库当保管,或管理食堂,面粉厂做班长。我是务农,闲时打杂,盖房子、装窑、砌火炕,做豆腐、粉条。”金宇澄说。

  他几乎进入了当地所有的人家,修火炕、修炉子。“走进老乡家,有时根本无法呼吸,每户都养猪,饭锅和猪食锅在一个锅台。我记得有一家的女人,做油饼非常有名,她生了小孩,那孩子当时拉了一泡屎,我就在旁边,女人随手撸起炕席上的稀屎,一把就甩在地上。我无法呼吸就跑出房外。我的同伙追出来说,跑什么啊?过会儿人家就给我们做油饼。”

  金宇澄的童年在上海“上只角”度过,那是外祖父买在陕西南路的洋房,很长一段时间,他熟悉街上的白俄面包房、牛奶房、钢琴店,附近的教堂、花店、影剧院,都让他以为整个上海都是如此。

  他尽管努力,也难以真正融入乡下的环境。部分上海小青年在黄昏议论上海的生活细节,他排遣寂寞是靠读书写信,相互交换从上海带来的小说,普希金、托尔斯泰、罗曼·罗兰、《基督山恩仇记》《悲惨世界》。

  农忙时参加割麦,留守农场的“刑满释放”者“手把手”教这些小青年如何握锄,辨别豆秧和杂草、如何磨刀,如何割倒麦子、捆扎、码垛。

  金宇澄把这些过程写在信里,朋友建议他可以写小说。而直到近二十年,他才动笔,取材当年,以中短篇的形式发表,很多篇章超出一般生活的经验,奇异,如天方夜谭。

  蛰伏

  1977年高考恢复,不少青年志在一搏。他身边一些“情绪低落”者却没有报名,他们仍然不相信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最终他以“病退”回沪,成了里弄钟表厂的一名工人。

  “我师傅姓秦,钟表厂八级钳工,额角戴一只钟表放大镜,讲宁波口音上海话。1980年代初,上海尚有无数钟表工厂,我随秦师傅踏进车间,眼前一排一排上海女工,日光灯下做零件。” 金宇澄曾在《史密斯船钟》里这样写道。

  进厂几年,计划经济节节败退,钟表业走下坡路。本不担心销路的产品被香港电子表和不再紧俏的瑞士表取代,研制热门的洗衣机定时器,工艺并不复杂,但需要不同的技术设备与材料,单靠八级钳工的双手做的模子,精度远远不如日本产品。没有洗衣机厂要这样的货。

  如今回想,金宇澄感慨:“这里有多少内容,都被城市淹没和吸收了。上海是大海,容量非常大,看起来平静无波。”

  这些机器、师傅们以后陆续消失了。工厂拆了,改做房地产,其间他因为写作,进入区文化宫。

  一年上海下雪,让他想起北方的鹅毛大雪。那时他一个人躺在北方发电厂的露天冷却池里,被温暖的池水包裹。第一篇稿子就写北方的雪,一投即中。

  他写了六七篇北方记忆题材的短篇,《失去的河流》《方岛》获1986、1987年《萌芽》小说奖,《风中鸟》获得1988年《上海文学》小说奖。金宇澄调入作协,成为《上海文学》小说编辑,每周上几天班。

  初来乍到,老主编周介人要他编一篇老作者的短篇,那是手写稿的年代,他用红笔,最后把稿子改成大花脸。“那稿子确实差,周老师非常吃惊,说没见过敢这么改的人。”他回忆。

  这期间他仍然写小说,《轻寒》发表在1991年的《收获》上,随后逐渐进入写作的瓶颈——职业编辑的挑剔习性,是双刃剑,对人对己都如此,白天当编辑,晚上写作,往往第二天再看自己写的句子,感觉不顺眼,改来改去,最后也就搁笔了。这是一种选择,要么写作,要么编辑,金宇澄选择后者,做了近三十年。

摄影/王寅

  “新腔”

  2011年5月,金宇澄偶然进入“弄堂网”论坛,这是上海网友的平台,世界各地的上海人在此聚集,七嘴八舌聊老上海“事体”。浏览中不免手痒,于是,金宇澄化名“独上阁楼”,用上海话开帖,每天更新这部《繁花》初稿——当天即引动网友关注,不时有人跟帖搭讪:爷叔是谁的马甲吧?爷叔,后来呢?后来什么情况?受网友鼓励,金宇澄欲罢不能,写到陶陶出场卖大闸蟹,意识到这么写下去,是长篇小说了。暂停两天,做了一个结构大纲。此后是以每日打卡般的自律,近七个月完成全文。

  “《繁花》是通过一个自由自在的过程写出来的”,可以隐匿自己,等于换了一个人,到一个陌生地方,面对一群陌生人,脱掉一身束缚,尝到一种自由的状态,无所顾忌,回归母语,可以做各种实验,可以用鸳鸯蝴蝶派的旧词,可以随时修改人物名字,最重要的是,可以随时触摸到读者。

  金宇澄比方这种状态,等于“一个小孩子当街翻跟头,周围越有人叫好,孩子就翻得越来劲,这是一种写作激励,天天写,天天得到认同与疑问。” 这形式吸引他进入,吸引他放下长期职业编辑的状态,最大化输出自身的所有能量。读者的即时反馈,让他投入更多的热情与警觉,让他知道阅读的各种角度,发现读者中卧虎藏龙。“长篇写作,一般是孤独面壁数载,成稿后也是一对一的孤独关系,编辑给一个千字意见,已算认真。而网上始终是众声喧哗,天天有各种观感,所以,我这样的写作,极为奢侈。”金宇澄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网友日日催促,作者热情也日益高涨,不吐不快、甚至到寝食难安的程度,必须每天保持更新。一次他去外地出差,电脑故障,天蒙蒙亮只能找到一个网吧去写,这是他每天的写作时间。

  金宇澄对《中国新闻周刊》感慨:“我原来一直特佩服民国时代的连载作者,天天写了就发,其实习惯以后,是不难的,因为你已经时时刻刻在考虑想表达的内容,这也是我们已经遗忘的文学传统,狄更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都是每天写一节就发。鲁迅《阿Q正传》也是这样的连载,这方式让你更有写作热情,也更警惕,对读者更了解,等于你如果每天要直播,内心就更冷静,考虑也更多,更有想法。如果决定这样做的话,你经常就是超常发挥,无所畏惧。”

  《收获》主编程永新和金宇澄是老同事,三十年来在一个大院里上班。得知长期搁笔的老金,不声不响写出这么一个大部头,决定配发两篇评论,予以同期刊发,这在《收获》历史上是首次。发表以后,程永新第一时间就收到不少作家微信,找他聊《繁花》。再以后,《繁花》成了口口相传的热门书,甚至娱乐圈小鲜肉在“丢书大作战”中丢《繁花》,立刻被赞有文化。

  也因此,金宇澄被人们认为是小说界的“潜伏者”,他的总结,是长期的编辑经验,修正了他的写作路径,“小说家看得最多的是名著,编辑看最多的是稿件。因此我更多了解当下的写作状态,什么样式可以不写了,什么可以写,哪一种形式和内容是少见的,如何显示个性。”

  “《繁花》并不是提倡沪语写作,假如大家都已经这样写,肯定没这本小说。”金宇澄说。他认为《繁花》的特色,是脱离了普通话北方语系的写作,从头到尾用苏州口音的上海话,因为金宇澄父亲是苏州人,这种上海话更雅致些,“昆曲就是苏昆,是苏州话的说唱,言词文雅,特别通文”。

  此外就是少见的“话本”样式,完全区别于常规的西化小说面貌,“这我知道没人去做,从头到尾让一个人说了张三慢慢拉出李四,让一个人复述很多杂七杂八人说的话,话中有话,绵绵不断,是我一直喜欢的中国味道,完全和西式小说不一样。扬州评话名家王少棠先生,是我少年时代的偶像。”因此整部《繁花》的状态就是:一个评话先生在说,永远不停地说。

  上海主持人曹可凡说,《繁花》不好朗读,用普通话朗诵怪怪的,纯用上海话读也拗口。金宇澄觉得这就对了,这是一本“可以在心里发声”的书。

  《繁花》用改良沪语,是他精心修订的策略,将过于地方化的字词如“侬”完全删去,使得《繁花》没有第二人称,读者却很难发觉,保留上海韵味和短句式,保持一种阅读普适性,目标是让北方语系的读者能看懂。

  金宇澄说,上世纪90年代以来,文学受了改编电视剧、电影的影响,“作者通常会更重视故事的完整性,而不是文本、语言的特征个性。”对于影视的改编,后者会完全被抹去,“但是小说最重要的,始终是语言,不是内容,你拿起一本小说,首先看的就是语言的状态,语言有没有个性是第一时间的感受,而故事要等读完才了解。”他提到周作人译的《枕草子》特别有个性,而林文月的同题翻译“很吓人”,这都是语言的作用。

  “或许还是跟我当编辑有关,编辑这一行的,做梦都是在想哪一天可以忽然收到一篇语言特好的稿子,读三句就着迷。” 金宇澄说。

  跨界

  从一定意义上说,金宇澄更注重形式,不仅体现在文本和语言,也体现在生活方方面面,在朋友眼中,他懂生活,懂审美。

  朋友毛尖说,“很久以前跟金爷吃饭,第一印象这就是上海老克腊。”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跟金爷在纽约购物,凡自己提溜回来的东西,到家就嫌弃了。跟着金爷一起买的,回来后人人夸。

  如今,金宇澄画的插图,也成了招牌,笔触细腻,富有言外之意,跟金氏小说一样,打上了浓厚的个性标签。

  他画的范围,还原熟识的生活,上海、东北;弄堂房子、麦田、连绵如波的屋脊,他画了上海最大旧货商场、国泰电影院;各种手工示意图、城市版图、街景变迁图野⋯⋯他笔下的画,常常有奇情。高楼之上,伸出一只翻云覆雨手;静安寺安静地蹲在一个簸箕里;麦田里低头的向日葵,使他联想到低垂的照明灯颈,干脆给画中的每个人,都安上一顶向日葵灯帽。金宇澄觉得,“一幅画,可以让人看到时动一下脑筋。”

  和《繁花》的缘起相似,金宇澄的画是玩出来的,是不经意间超常发挥。开初只是在打印过的A4纸背面,用普通圆珠笔涂鸦。《收获》副主编钟红明看了他为《繁花》绘制的街道示意图,建议他出书时自画插图。就此他画了《繁花》20图,《洗牌年代》27图,一发不可收。此次为新出的《轻寒》《碗》《方岛》,画了书封和自画像以及近30幅插图。

三本新书内文自画像

  金宇澄说,他以前读到的东西方小说,都有插图,“文学和插图是紧密相连的,而如今很少有这出版意识了。但我仍然认为,这是有意思的事。另外是读者买你的书,作为作者,应该尽其所能。”每次出版,他会为每幅插图编号,附注,来回修改多次,细致讲究,一如他修订《繁花》不厌其烦,已然是一种本能。在他的微信朋友圈,可看见手绘封面的各种设计稿,交出版社的蝇头小字逐条标注对封面构图、色调,字体颜色、大小、位置、文案种种细节。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金宇澄说,也许,是上世纪70年代末,他曾经陪老父亲到上海龙华机场老机库,去认领家中曾经被抄的书的经历。巨大的仓库内,几乎是书籍坟墓,满目狼藉,满地碎纸,来人都找不到自己的书。父亲心痛之际,见一个小青年将整函线装书随便拆散,边走边扔,不由出言阻止。或许几十万破书的“流离失所”给金宇澄留下深刻印象,他觉得,书,应该有它最完美的颜值。

  “八卦”

  金宇澄并不认同“宏大叙事”。他曾说“细节是细微的时代史”。无论小说、散文都从细微的日常入手。金宇澄觉得“作家的位置在改变,托尔斯泰时代过于闭塞,读者都在茫茫黑夜中,无比需要听一个巨人说话。而今是信息爆炸时代,碎片化阅读时代,作者还站在高高神坛上是可笑的,也因为读者的卧虎藏龙,读者比作者更懂文学。”

  “智者是非常少的,上帝是非常少的。上帝已死,个人的范围都那么窄,谁能看清亚马逊森林里到底有多少动物?我特别不信全知视角、高高在上的姿态,个人能理解什么,写你熟悉的内容就够了。我除此以外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人物心理,我活到60岁了,连一个人的内心世界都没搞清楚,包括我怎么来批判,我们一般意义的批判还少吗?”

  金宇澄愿意放弃“内心层面的幽冥”,保持“不响”,让人物自己七嘴八舌,各有各的主张,他认为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文学就是记录生活细部,记录人物的关系。看《金瓶梅》是看当时的人怎么相处,怎么吃饭睡觉,怎么吵架骂人。如果没有这本书,我们不知道明代的生活现场,文学起的是这个作用。”国人爱在饭局上说话,多少脍炙人口的立场和图画,诞生于流水席,然后消散于无声。他常常设想,如果有人用录音,选一百个饭店,每晚开录三个小时,请小说家整理出来,就是巨著。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金宇澄就是录音的人,他发现饭局上每人的言谈,都进入一种创作状态,才能讲出有意思的内容。“从古到今,人都这么生活,这么爱听爱讲,这才是人性的特点。包括八卦。如果没有八卦,社会将是铁板一块,八卦是润滑剂。中国传统最漂亮的小说、笔记体都是八卦。” 他感兴趣的是“不太有人注意的人群”,《繁花》避开知识分子,其实是认为知识分子就是小市民,“《围城》写了小市民生活,还是知识分子?” 他反问。

  行文不断纳入纵横的比较,冷静剖析几代人的状态,表现人与人永远的不同,记忆与经验,时代带有的杂质,沉淀之后,花开花落,是金宇澄写作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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