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今天睡不着
图/疯子lge
1
将军今天还是睡不着。
失眠着实是件痛苦的事情，它连带着一系列的反应，轻则让将军提不起刀，重则让将军跌下战马。
幸好，将军有一瓶妙药，吃了就能睡着。将军睡得好，在战场上就能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但是，这药还有个副作用——失忆。将军每次吃了药，都会把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忘掉，只能让他身边的副将描述给他听。
副将每次都会说：“并无大碍，将军只是在驻地里吃吃喝喝玩玩罢了。”
将军看着驻地里一夜之间增加的若干敌方俘虏，自然是不信的。
可问遍驻地里的将领，获得的都是一样的回答。更有甚者，还说将军只是在帐中睡觉。将军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胳膊，更是无语。
“一群小崽子，怕是要窝里反。”将军撸着副将不知从哪捡来的野猫，一脸阴沉。
2
将军根据自己胳膊的酸痛程度，推测出他失忆的时候，定是带兵出去打仗了。
驻地里增加了那么多俘虏，定也是场胜仗。
副将好端端地对自己撒谎，怕不是要抢战功。整个驻地的将领对此都讳莫如深，说不定和副将都是一伙儿的。
将军阴恻恻地看着在一旁擦拭刀具的副将，心里想着，“我这可真是养了条大蟒蛇啊。”
3
副将比将军小两岁，是家中仆人的儿子，自幼是将军的书童。
将军上树打枣的时候，副将在树下拿布接着。将军下河捉鱼的时候，副将在河边抱着竹篓。
朝中争斗，将军被贬去戍边，临走前一晚，副将打包好行李，背着一把不知从哪来的大刀，跪在将军房门前，求将军带他走。
将军知道，若还有人留在家中，朝堂上的大臣就能搅得家里人永不安宁。
将军便遣散了丫环仆人，又悄悄地送了父母回了家乡，带着副将北上了。
短短几年，副将跟着将军打了好几场胜仗和无数场败仗，熬过了好几个寒冬，挺过了好几个炎夏。
眼下副将竟然要反！
“小兔崽子，早不反晚不反，偏偏趁着我脑子有毛病的时候反，胜之不武，我白教你了！”副将似乎听到了将军的腹诽，回过头来，破天荒地对将军笑了笑。
将军心里呸了一声：“鳄鱼的微笑！”
4
将军不高兴，所以今天还是睡不着。
他正要去摸枕头底下的药，忽然想起，这药也是副将给的。
去年冬天的那一仗，将军在战场上莫名其妙地昏倒，从马上摔下来后，副将便把这药给了将军，说是将军夜夜不睡觉才导致的病情，让将军战前的夜晚必须来上一颗，以保夜夜安眠，事事顺利。
将军嗤之以鼻，接下了药，但并不吃。只是这几夜真是困倦得很，才囫囵地吃了几颗，得了几夜安眠。
“现在倒好，我吃了药，保的倒是你们事事顺利！”将军气不过这几夜之间全营战士竟然都跟着副将谋反，断然决定今天夜晚便不吃这药，看看第二天副将到底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5
一夜无梦也无眠，将军圆睁着眼，把和副将一起长大、一起打仗的时光在脑子里都过了个遍。
等到副将来叫他起床时，将军带着两个熊猫眼望着副将，心里想的是要么就让了这位子给他吧，他也怪不容易。
副将走过来看了看将军苍白的脸色，眉头一皱，问道：“将军昨夜可是没睡好？”
“那今天的游击战，将军便在帐中休息把。”副将走过来，一副要把将军搡回床上的架势。
将军那奄奄一息的精神突然一振：“就算是让位，也要让得心服口服！我得去看看这小子到底能带兵不能！”便推开副将，装出一副精神大振的样子：“哈哈，我骗你的！备马！”
6
将军万万没想到，自己又在战场上晕倒了。
甫一开战，将军还没领几个人头，突然眼前一红，倒在马背上人事不省，又被副将背了回来。
醒来之后，将军发现副将正坐在床边，紧锁着眉头看着自己。
将军费力地坐起来：“此战如何？”
副将答道：“胜。”
将军又问：“我军伤亡如何？”
副将答道：“除将军晕倒之外，我军伤了三个战士，死了两匹马。”
将军赧然：“我怎么又晕倒了？医师怎么说？”
副将没有回答，而是紧盯着将军，问道：“将军为何不吃我给将军的药？”
将军一时哑口无言，总不能说我是想看看你小子是不是真的有谋反的能耐吧。
副将抓住将军的手臂，目光如隼：“若不是将军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将军心下一阵恼怒，要反就反，非逼我讲出来作甚！
于是一拍床板：“是！你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反我！”
7
副将：“……将军莫不是失眠失得糊涂了？”
将军怒道：“我就算糊涂了也看得出来你小子要反！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我失忆的时候只是在营中吃吃喝喝玩玩！”
副将愕然。
将军乘胜追击：“军营里几夜之间添了那么多俘虏，我这手臂也是酸的，你倒是说说，我吃吃喝喝玩玩怎能吃出这恁多俘虏来！”
副将张口结舌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将军心细如尘。”
“骗将军是真，但要谋反却是假。”副将从将军枕头下摸出那瓶妙药来，“将军可否记得我是为何给将军这瓶药？”
“是将军第一次昏倒在马背上之后，”副将不等将军答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和将军说，这是医师给将军的药，治将军的失眠的，将军可还记得？”
将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其实这的确是治失眠的药，但安神只是它的一种效用，它另一种效用，是治疗晕血。”
8
“去年冬天那一战，将军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原因，医师诊断出来，休息不够是其一，而晕血才是最主要的病因。”
“胡说！我打这么多场仗，何时晕过血？”
“说的正是。将军是生而就为战场的人，想来也是没法接受自己突然晕血的事情。正好医师开的药物副作用是失忆，我便伙同全军战士编了个谎，骗将军失忆的当天并没有打仗。”
“实际上，将军每一次失忆，都带领了全军战士出征，或许是由于睡眠充足的原因，将军气势宏伟，风采令人不敢逼视，每次都大获全胜。”
“说什么？眼下的战况将军不是不知道，正逢冬天，敌人是北方游牧民族，而我军迟迟不能适应这严寒气候，只能间歇打打游击战。大获全胜，一年里才几次？恰巧都发生在将军吃药的这几天里！若是告诉了将军，将军不免会多想，是药物导致的胜利。以将军好面子的性格，肯定不会再吃药，而是硬撑着上战场，要证明自己不吃药也能赢！”副将突然站了起来，“我费尽心思给将军留足了面子，没想到将军竟然如此揣度我！”
将军：“呀。对不起。这个事情怪我怪我。”
“不怪你！”副将一甩袖子，“怪我！”说完便往帐门走去。
将军：“哎等等。”
副将回过头，脸上余怒未消：“将军还有何事？”
将军：“你说我风采令人不敢逼视，是怎么个不敢逼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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