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魔术师
魔术师 作者：一勤我和吴越在教会认识的，他瘦高个儿，略长的头发有些卷，人挺随和。聚会完闲聊时，他说起是做乐器销售的，不等我们说什么，他又说起最喜欢的是魔术。
听说他会变魔术，我们更加好奇了。因为在教会，表演魔术好像不合适，便说有空去他家，他给大家表演。说起住处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住得很近，他就在我住的旁边的小区。
周间的一个傍晚，下班后我没啥事，于是去他那坐坐，他便给我表演起了魔术。
他说他最喜欢的是近身魔术，在人眼跟前变换手法，更有挑战，也更有乐趣。他给我表演了一些扑克的魔术，比如他摊开手中的扑克，让我随便抽两张，不要给他看。我抽出来，把扑克扣着放跟前。他再次洗牌，片刻后，让我再拿起跟前的扑克，而那两张牌已全变了样儿，然后他从洗过的牌中抽出两张来，正是我原来的那两张！
我佩服得直摇头，问他怎么做到的？他说这是秘密，魔术师从来不公开自己的手法。他又说可以变更绝的，也更简单，他手中拿着一些牌，让我心中想一张牌——不要说出来，只是想——然后他便从手中将牌抽出来，指给我看。
我惊讶地笑了，说这不可能，他必须给我个解释。他便说起来他会“读心术”，能从我的眼睛里读出我心中所想的号码与花色来。我说这不可能，他说读心术自古就有，只是人们了解得比较少，这也是他和别的魔术师不一样的地方。
他给我看他书架上各种心理学或打着心理学旗号的书籍，说得一板一眼的，让我险些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又说起来，圣经新约中的耶稣，其实就是个读心术的先驱，初级读心术能读出别人心中所想的，而高级读心术则能扭转别人心中的想法与意念，所以耶稣才会有那么多的追随者……
他这点解读，我绝不肯认同了，不过也没跟他过多辩论，又聊一阵后，我便回去了。
我很好奇那些魔术他怎么做到的，查了很多资料，也没弄清。之后，我详细了解了一番魔术，大约知道魔术之所以神奇，因为魔术师手法快，超过了人眼的辨识能力，所以看不出来，再有因为特制道具的辅助，使魔术更显得离奇。
不久，吴越因为工作变动搬家了，后来我们很久再没见面，不过在微信里可以看到他的消息，也常有些交流。直到后来我知道他辞掉了销售的工作，去专职做魔术表演了。
我虽然不认同他的一些说法，却由衷佩服他的勇气。一开始他在一些活动、庆典上演出，后来到了大型的晚会上，又受邀去全国各地表演，以至于越做越好，简直成了圈内小有名气的魔术师。
有一次，他在北京演出，邀我去看，我因为工作原因没去成，之后给他打电话祝贺，从他的声音里我听得出来，他越来越意气风发了，也越来越自信，他说他不想局限于近身魔术，要挑战大型的魔术表演，终有一天要成为享誉世界的魔术师。
我感觉他有些发飘了，不过更多的是为他感到高兴，这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坚持与努力的结果。不过我也有些担心，因为他一直标榜的读心术。每次他表演完魔术，观众问他怎么做到的，他给的解释都是他会读心术，换言之他是会“魔法”的魔术师。这让观众觉得他很神奇，也让他显得更加特别，更今人瞩目。
之后，渐渐地我发现他的状态有些不太好，总发一些伤感和奇怪的话。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因为失恋，后来见他一直那样，总是在深夜发一些奇怪的微信。我看出他一直在失眠，以为是因为演出的压力，后来发现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想着该跟他聊聊，直到有一天他跟我打电话说，回北京了，想见个面。我于是去找他，一天下午在一个咖啡馆，我又见到了他，都有些不敢认。五年不见了，他变了很多，眼神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也好像受了很多苦，显得很沧桑。
闲聊一阵后，他忽然跟我道个歉，让我不知所以。他说以前在他家给我变的魔术，他骗了我，他并不会什么读心术，只是魔术的手法而已。这我也早猜到了，跟他说没什么。
他又说，他不只骗了我，还骗了很多喜欢他的人，更可悲的是他也欺骗了自己！那些异端邪说，那些他嘴里的谎话，那些魔术表面上的神奇，以及人们崇拜的眼神，使他自己都慢慢地开始相信，相信自己有一种能力，能探囊取物，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一开始他乐在其中，因为这也是一种自信，慢慢地他陷了进去。他开始狂想，甚至觉得自己手上有无穷的能力，甚至手一举，万物都会随之飘浮、飞舞，好像他真的成了“魔法师”。他曾经还以为这是可以做到的，直到一次次表演失败，他跌入了一次比一次更深的低谷。人们说他是骗子，说他疯了……
我只是听他说着，跟他说可以先歇一歇，先不要去想魔术的事了，然后我们聊起了曾经在北京的朋友，我看出他轻松了一些，已经很晚，便各自回了。
到家后，他给我发信息，问他的住处附近有没有教会，我答应帮他问问，在电话里带他作了祷告，后来他跟我说，那天夜里他睡得很好。
他去了我给他介绍的教会，之后一直在那里聚会，他也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变魔术。直到几个月后，我们再见面，他给我的感觉轻松了很多。我跟他开玩笑说，他都显年轻了。他笑得很释然，然而一说起这几个月来的经历，眼中就模糊了。
直到一年后，他跟牧师商量，又开始变魔术了。不同的是他不再说谎，而是借着魔术跟人说，魔术只是个把戏，人们看不出来，因为人眼睛见到的是有限的，他也并不神奇，真正神奇的是在圣经里。
后来，他跟我说，看圣经现在读到的跟以前很不一样，这是圣经本身神奇的一点，他很为以前说耶稣是读心术高手的话而感到羞愧，说现在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我笑着问他现在怎么看，他说总归是圣经上的一句话，耶稣是道路、真理、生命。
作者：一勤，现居北京，著有长篇小说《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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