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性谦卑，但难以同时宽容 - 陈树泳
《漫游》第一辑
黑更蓝：陈树泳的随笔《前十年的写作生活》将在黑蓝纸刊《漫游》（第一辑）中刊发。
谈《前十年的写作生活》
回答：陈树泳
问：十年一次、或者N年一次的自我总结，你担心这样的自我总结所具有的“危险性”吗？例如时间太近、很多问题还看不清，一些分析和评价并不能做到客观？你觉得这样的总结如何做到趋利避害？
答：这个问题很好，这个提问很适合我表达，一般来说，比回答问题更有意思的是反驳问题：首先这不是一份“自我总结”、不是一份“工作报告”，我相信能打动人的并非是我的“高见”，而是其中的“情感震颤”。只要经历过“个人与世界的紧张关系”的读者，都不难对它产生共鸣。而这十年，是我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十年，这个年龄段，就我个人而言是很容易与世为敌的，有时甚至严重到连自己也饶不过自己、与己为敌的地步。这种紧张感，自始至终弥漫全文，直到结尾时它才稍微获得了舒展。在写这样的随笔的时候，我缺乏自我保护的意识，根本来不及自我保护很多原因就推着你往前走了，更难考虑到趋利避害的问题。我认为不管什么时候我再看它，再看这篇随笔，我都会被它反过来刺痛蜇伤，它字里行间的声音，那种偏凌厉的音调，始终是我反对的。我一直在用我反对的声音说话，这是非常怪异的现象，并导致一个怪异的结果：从我的文字中，仿佛看到我有一副狭窄的高傲面孔。我宽慰自己，只要不是“嘴脸”就行，还能接受。事实上我天性谦卑，唯独难以同时做到宽容。难以宽容，因为我跟这世界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因此，当你问我是否“客观”时，我想说：对于重视心理感受的人来说，“客观”这个词是虚假的。当然，如果我称不上过敏的话，我也能闻到这个提问里暗藏的嘲讽意味：你刚度过了十年的写作阶段（如果可以划分成阶段的话），立刻就对这十年进行总结，近在眼前的事情能看得清、看得全吗？这是个更有意思的问题，就我个人观察，人在时间里的行走并非呈直线状态，而是呈现一种“返复状态”，这种“返复状态”，几乎就是思考的状态。也就是说，你以为你过了十年，不，其实你是绕了十年。很可能我前五年就已经走了该走的路，接下来的后五年，是不断地重新在这条路上往返，因此事实上这十年已经离开我五年之久了，我用了另外五年的时间，来讲述一段看上去刚刚结束了的生涯。这篇随笔里的想法，也就是从二十岁到三十岁的这十年时间给我的感受，如果不是约稿这个契机，我是不可能坐下来专门写一遍的，因为这些回顾、反思以及所有心理活动都指向我自己而非他人，如何选择自己的生活、选择与何种性质的人为伍，这些结论在常年的返复思考中早已确定下来了。
我常反思。你见过朝生暮死的萤火虫会去反观自己的生命吗？可是人却一遍一遍地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就像照镜子一样，如果一个人能克服掉顾影自怜的毛病，多照照镜子有助于研究自己的面相。如果镜子中的人不符合你的想象，你该怎么办呢？首先这里不存在任何“整容”技术，你不得不学习一种谦卑的性格：尽管并非心甘情愿，也必须接受自己——看到自己的好，也坦诚（而非利用）自己的坏——这是我学到的关于谦卑的第一课。我相信我对自己的过往说出什么话，并不会束缚我自身，随着我的写作的推进，对我*的读者，最终会越来越感受到一个清晰的形象。我不介意将一些奇怪的局部拿出来，因为我认为没有什么努力和决定会带来整体上一劳永逸的效果。我一直以来想一劳永逸（或者不如说更完善地）解决我写作上的问题（包括围绕着写作所发生的一切条件、基础、方向），慢慢地，我找到了更适合自己步伐的规律，就是舍弃“一劳永逸”这个概念，接受不稳定、接受自身的动荡和返复。
或许我的活力的形式就是返复和动荡，而不是持久的稳定，这必然与克服厌倦有关，没有什么比一成不变更加让人感到恐怖的，即使这一成不变一开始是好的，不久它就会变成有害的东西，它也不会产生永久的作用，它的效果衰退得太厉害了。这几年我思想上的一个变化，主要是认识到这个世界充满一种“临时性”，这种临时性是方方面面的，每当我周围又有人离婚，也会提醒我这种临时性的存在，更别说是人与人之间的普通合作，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迁徙，从一份工作换到另一个单位，从一所房子搬到另一所房子。以往的人在一个单位干了一辈子直到退休，这样的情况是普遍的，然而今天，一个人在一个单位干了一辈子，更常见的原因是迫不得已。人们创造了一个比以往历史更加纷繁的世界，然而这个世界还没有被我们充分利用，就反过来要求我们与它的纷繁相匹配。纷繁要求着变化，手机，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工具，每次出新品发布会，必然引发我们神经的震颤——去买吧，它的必要性已经超出物质实际需求，成为精神需要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提醒着我们，我们的生活也在发生新的变化。放心吧，当它消耗了我们追求变化的心，当我们感到它万变不离其宗因而麻木厌倦的时候，又会有新的东西吸引住我们的目光。除非我们对自己的生活既不严肃也不够重视，才能长期忍受一种一成不变又漫不经心的格局。当意义和价值普遍消失了之后，人失去了可以长久倚靠的精神之柱而激发了生活（状态）的震颤——人人都在飘荡并且只能依靠自己，其艰难之处在于为自己寻求和确立一种个人精神。因此，这份十年的写作回顾，也可以说是带着一点惶惑然而更多的是激奋的心情走进另一个阶段，迎接降临到我身上的新的变化。其他的问题等我空了再回答，最近埋头写一本书，现在进入了一种深潜其中的状态，等我下回抬头换气时再抽空回答。
《漫游》
第一辑目录陈卫：漫游：一份写作行动宣言生铁：革命（小说）张虔：之夜（10首诗）张虔：在旧工厂（诗）张虔：杀死天鹅的最好方式（格言）李牧：仇庄项目（日记）高盛婕：月亮（艺术笔记）陈树泳：前十年的写作生活（随笔）陈卫：乘愿（小说·修订版）陈卫：“漫游”再阐释《漫游》第一辑作者：陈卫 生铁 张虔 李牧 高盛婕 陈树泳ISBN：978-988-77955-8-2出版社：三川出版社开本：32开页数：约320页
限量编号版：200本
预订价：150元（*）上市价：200元（*）
可在黑蓝微店或长按下面*预订
（长按*预订）
扩展阅读
?
漫游：一份写作行动宣言
*信好友
▼
heilan8
▲
▼
写作班
▲
获取“黑蓝·十年免费写作班”详情
（想加入黑蓝?生活群请跟heilan8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