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的人
图/ Ensee
1
他在找一阵风。
“是一阵很慢的风，带着一股皂荚和晨露混在一起的香味,见过这样的风吗？”
没有人会记住一阵风，世界上一天会刮过数不清的风，被人这样回答的他也不气馁，逢人便展露淡淡的微笑，对他们描述风的气味。
“在海洋的另一边，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那里是世界上所有风生起和结束的地方，生活着风语者。”
“这只是传说，没人带回过那个小岛的线索，但倘若你执意要寻那阵风......”
男人花了十几年，他一直找到了大陆的尽头，最后一个老旅人如此告诉他。
没有途径那个小岛的航线，为了一个旅人口中的传说，男人扎了一支木筏便上路了。
在一个小岛醒来的时候，他奄奄一息，没有食物，没有水，木筏被风浪卷走了一半，而眼前的这座小岛，分明半个人影都没有。
残破的木筏被卷到岸上的一块礁石上，彻底变成碎片。
他被旅人骗了，没有风语者，没有风之岛，这一切只是他虚无缥缈的期许，他要死了，死在找寻风的道路上。
他不觉遗憾，在这条路上，他觉得死得安心。
意识模糊前，他看到远处跑来人影。
2
风语者救起他，因为风带来了他的故事。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一阵风......”男人睁眼便问。
风语者静静听着他的讲述。
他们把这阵风描述给每一个村民，得到的结果都是否定的。
“我们会记得遇见的每一股风，所以你寻找的那股风不曾到达过这里。它可能被困在某个山洞里，被埋在深深的地底，被卷入湍急的洋流。”
男人沉默。
“我们能教授你与风对话的方法，若是去问各处的风，寻到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男人放下准备用来出发的拐杖。
“可学习风语的时间是很漫长的。”
男人感激地点了点头。
三十年后，他又柱起拐杖，他佝着背，问村民们有没有现成的回去的小船。
他出发去找风了，又一次。
他问遍过路的海风，尽可能描述那阵风的样子。
海上大多是诞生不久的年轻的风，偶尔有老风，也都告诉男人自己没有见过那阵风。
直到白发苍苍的他靠近到岸边。
“皂荚混着露水……相当特别的味道，让我想想，我前些时间可能见过它，它已经很虚弱了，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去喜马拉雅山找一找它。”
“它很虚弱了，可能快要在世界上消失了。”
3
老人扔去拐杖，开始奔跑。
雪山上布满他蹒跚的脚印，他呵着白气，费力又坚毅地前进着。
“喔，你说那阵风啊，它已经很虚弱了，就在一个山洞里。”
“她在强撑什么呢？不断问过往的风一个男人的行踪，是你吗？”
他扯去围巾，扔掉氧气瓶，嫌脚步还是太笨重，他索性扯去棉袄。
他不停地跑。
跑过山川，跑过河流，跑过山间的野花野草。
那是一处极安静的小山洞，面向溪流，几行顽强的绿草在迎风簌簌挺立。
老人不怎么能说出话了，那阵风也不怎么能说出话了。他从贴身的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眼眸中尽是温柔。
照片中的女孩笑脸灿烂，中间夹着一张褪色的纸条，几十年了，飞机残骸仍是没有找到。
空难留下的遗书简简单单。
“记住我。”
老人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笑着闭上泪光闪动的眸子。
皂荚和晨露的淡香中，男孩仿佛静静牵着女孩的手，在雪山深处愈行愈远。
图片作者：Ensee
图片来源：Mi-Kyung Choi aka Ensee aka Choi Mi Kyung aka 최미경 (Korean, b. 1988, based Seoul, South Kor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