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情缘

　　星期天休息一天，难得我哪里也没有去，就在家里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那棵发财树，是几年买的。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小盆发财树和一小盆幸福树。回来以后，倒栽在大盆里。不久，幸福树就窜的半人高，发财树却不见长。冬天，那棵长势喜人的幸福树却枯萎了。后来，我把发财树移到了幸福树的大盆里，几年下来，也长得枝繁叶茂。一棵樱桃树每年都结几颗樱桃，只要水浇得及时，总是浓绿浓绿的。其余的吊兰、滴水观音、朱顶红等都是那种种下一棵会发几棵的花草，一个夏天下来院子里一片浓绿，生机盎然。

　　浇花的时候，我想起了外公。

　　他已经去世两年了。我一直想写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可是却一直不知道从何写起。在我摆弄这些花草的时候，我想起了外公。

　　外公去世前的十几年，他已经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一年不如一年地不能再区分我们这些身边的亲人。当一个人已经不能认识亲人，他的离开，令人有些麻木。他的离去对于常年照顾他的年迈的外婆也是一种解脱。而我，随着他的远离，那更加久远的记忆却更加清晰，让我无法忘怀那种亲人之间共处的情谊。

　　我的童年愉快的回忆都是在外婆家里的。外公是中医院的一个老牙医，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很早就退休了。退休以后的生活，在我的印象中，有一段时间是养鸟，后来是养花。

　　老家有两个相通的院子，整个院子里被外公养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那个时候，我已经上了中专，暑假里，我和外公一起，用三轮车把他养的花带到县城去卖。茉莉花开了，白色的花带着芬芳，沁人心脾。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叫什么花，我告诉他们，那是茉莉花，很多人就冲着茉莉花就买了。《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歌，唱遍了大江南北，而茉莉花长的什么样子，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那一车花，茉莉花卖的最多。

　　花卖了，就少了，外公决定去洛阳植物园买花。我就陪着他去。

　　早上骑着电动三轮车，到公交车站，坐上公交车，到洛阳西苑公园。公园里各种各样的花，我都叫不上名字。外公教我认识各种花草的名字。这是冷水花，这是光棍树，随便掐一枝，回去就可以插活了。茉莉花要想花开得好，是要在浇花的时候加一些明矾的。

　　那一天，除了外公掏钱买的花，我也掐了几种可以插活的罕见的植物。那些花草的种类繁多，远比我养的花草多的多。

　　路上，外公和我展望着未来的生活，他说，你们将来的收入水平一定会超过一千多。而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毕业，工作以后，每个月一百多块前都是不错的工资了。每月一千多，是我想也不敢想的。

　　回到家，我想让我的家里也有一些花的气息，就向外公要了两盆茉莉花放在自行车上带回去。外公给我包了些明矾，让我浇花的时候加一些。爸爸对养花没有一点研究，他是一个农民，就是想着地里的庄稼如何种。等我再放假回家的时候，那两盆茉莉花早不知什么时候都死掉了。花盆也不知所踪。

　　走进外公家的院子，各种各样的花草，让人看着心里都舒服，所以，我放假了总喜欢到外公那里，看看从小带我的外公外婆，看看那些养眼养心的花花草草。外公说，养花可以修身养性。我说我带回家的茉莉花死了。外公说，你爸爸性子太急躁，他养不好花。我看看外公的家，回家看看我的家，觉得真的不是一个世界。 (经典爱情语录大全 www.wenzhangba.com)

　　爸爸和外公常常说话说不到一块儿去，动不动就抬杠。外公是长辈，有时候会劝爸爸一些话。而爸爸有他自己的观点，对外公的话不能认同。后来，我就明白，他们怎么会有一致的思想呢？外公是一个退休的医生，也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他有退休工资，过得衣食无忧，甚至可以用他的退休工资来支持他发展他的爱好。其实，我和外公去买花卖花，纯粹是陪着他在玩，那些卖花的收入，远远没有他买花的钱多。他无需以此谋生。而爸爸是一个农民，他要靠着种地的收入来养家糊口，来供养三个女儿上学，他的压力是外公无法体会的。外公的思想境界是他无法企及的。

　　养花的生活在那个麦收的季节戛然而止。

　　那一天，大舅就坐在外公的面前，点上了一支烟，还没有抽上一口，一头栽到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掏空了外公所有的兴趣。整院子的花被贱卖了。买家拉走了满满一卡车花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公开始老年痴呆的。每一次回家，都要去看看外公外婆的。坐下和外公说话，他的思维还都是正常的。说一些常说的话题，谈一些新的事情，他都还正常。

　　两个院子是两个舅舅一人一个，二舅的那个院子卖给了别人。这个院子原来种花的空地，勤劳的外婆也舍不得让它闲着，种上了黄瓜，豆角，辣椒、西红柿等蔬菜。

　　当亲人们发现外公不认识人的时候，总是问他，我是谁？他猜的各种不同的答案，引人发笑，内心却很悲哀。

　　我生孩子以后在妈妈那里住，外公和外婆来我家，我们每天相处。后来到济源，我去见到他，问他：“我是谁？你认识我吗？”他说：“你我会不认识，你不是向艳吗？”感觉我们很熟。再过两年，再问的时候，他说：“你我会不认识。”已经说不上我的名字。再后来，这样的话也不再说。

　　当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外公真的离去的时候，我的心是难过的，但是，我更深刻的体会是，我心目中慈祥和蔼的外公在那些花草被运走的时候，已经渐行渐远了。他倾注了心血的花草，就那么被运走了。他内心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他的灵魂早已经去了。

　　那棵枯萎的幸福树一直是我心头的伤，一直想找机会补上，却也不想刻意去买。

　　有一天在夜市摊上，看见一个卖花的，像一次性口杯大小的花盆里养了三株幸福树，卖花人说那是袖珍幸福树，长不大的。就买了一盆。回到家，把三棵分开，用大盆栽了两盆，原来的小杯里留了一棵，送给了嫂子。三五天的功夫，那两个大盆里的幸福树就长大了好几倍。一棵大，一棵小。嫂子来，说，她的幸福树没有活。

　　在这个星期天的上午，我又在家里倒栽幸福树。我把两棵树分别倒栽到更大的花盆里，加了施肥的土壤，浇透了水，放在阳光照耀的地方。幸福树长大了。

　　我想起了外公的话，养花是可以修身养性的。我把袖珍的幸福树养大了。寄托着我的希望，也承载着外公留给我的记忆和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