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老头去哪了

　　这些天散步，路过那个黑老头门口，见其大门一直紧闭着。我跟先生大郎嘀咕：这个黑老头去哪儿了？好几天都没见他人影了。我有些多余的担心起来，虽然说他跟我们的关系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是的，我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今年贵庚多少？充其量他只是我在大别山的一个“邻居”而已。三年前，我们临时居住的活动板房就搭建在他的房前。刚开始，我们工地上的人大都不怎么理会这孤身老头。我感觉很奇怪，心想，出门在外，与谁相遇都是一种缘分吧？可是就有老乡好心告诉我，说这个老头是个怪老头，他会无缘无故骂人的，你还是少惹他为好，千万少招他的骂。

　　我不信。看这老头的模样，应该有七十开外的年纪。一张黑褐色的脸上满是皱纹，额头上更是刻满一条条的波浪纹。顺着波浪纹往上看，有些秃顶，顶边长着一圈毫无色泽的头发（过半是白色的)。岁月无情，他的背有些弯弓形。看他平时晾晒在房前的衣服，可以推敲，这个小屋里，目前只住着他一个人，应该是个空巢老人。

　　有一次，我壮着胆子去串了他的门。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满脸堆笑的跟他打招呼，说爷爷好啊，爷爷身体看上去很硬朗啊等等。他开始对我的“造访”有点戒备，听我一说后，便立马放松开来，也冲我笑笑。我这才看清，黑老头笑起来比不笑更让人可怕。一口黄牙龇着，近前可以无法避免的看见牙床红红的露着，令人毛骨悚然，还夹杂着牙齿缝里些许“牙粪”。很快，我便淡定下来，因为他也是“为人父”，正如我自己也有如他这般岁数的父亲一样，世上哪有“子嫌父丑”的道理呢？

　　攀谈中，我知道了他的一些“底细”。却原来，他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有一个儿子三个丫头（大别山人称女儿为丫头）。几年前，二十出头还没娶亲的儿子因病去世了，老伴因为思儿过度，相思成疾，次年也撒手人寰。三个丫头又都远嫁他乡，平日里很少来看望老头。也难怪，我在大别山已有数年，都未曾见过他的丫头。唉，或许大家都为了所谓的生活，身不由己吧。

　　好在现在国家的亲民政策还算好。“老年补助金”应该有吧？像他这样的状况，若有良知的村干部，应该会给他向国家争取“低保户”的名分吧。他说他屋后的那一片毛竹，到年底可以卖一些掉，换点烟钱、年货钱。 (关于爱情的日志 www.wenzhangba.com)

　　老头无意间说到，说他房前的那几垄菜地里，一不小心伸手去摘菜时会摸到人的粪便。咳，难怪我们工地上的民工不招老头骂才怪呢！缺德不缺德，没有抽水马桶，老头屋边上不有个“古色古香”的茅房吗？那次回去后，我把老乡的民工们臭骂了一顿。我说，我们出门在外，讲的是和气生财，与人为善。你们要施肥就施在老头的茅房里先“发酵”一下吧。我们的民工朋友们先是哄堂大笑，继而有几人面显愧色起来。后来，便不再听到黑老头对着我们活动板房谩骂的声音了。

　　有一次，大冷天的，看见黑老头在河边解剖一条鱼，一条不大不小的白鲢鱼。他看见我，朝我友好的笑笑。我瞎猜，这老头一定挺爱吃鱼的吧。于是，我便筹划着有机会也送点鱼给老头品尝品尝。

　　这不，机会来了。那天早上，我们水电站的站长逮了好多鱼，送了我几斤，都是活蹦乱跳清水鲫鱼。我找了个袋子，装了几条便给老头送去，好让他趁新鲜吃啊。结果老头不在家，大门紧闭。我想，老头大概去地头干农活了吧？便将袋子挂在他大门的把手上，等他中午回家，便可发现有人“送鱼上门”吧。

　　傍晚，我跟大郎依旧去散步。但见老头的大门还是关着的，我仔细察看了一番，哦，不对，两边窗户也紧紧地关上的，房前也没见他晾晒的衣服。我取下挂在门把上的鱼，一闻，呃，有些异味了，只好扔掉。这个黑老头去哪儿了呢？我跟大郎胡思乱想了很多老头有可能去的地方。当然最理想的是希望，他被哪个丫头接到家里玩几天去了。

　　黑老头，是我跟大郎私下里对他的称呼。黑老头平日里还经常骑个脚踏三轮车，到处捡点废品。我现在也有意无意积了一些废品在水电站里，心想，等哪天黑老头刚好捡到我们电站门口来了，就都给他。当然，我之所为，对他的生活不能起杯水车薪的作用。不知怎的，我就是对老头有一种莫名的牵挂，兴许是我自作多情感伤他妻离子亡的不幸遭遇吧。

　　可是，每回与黑老头碰面，他都对我一露他的满口黄牙，使我不再觉得这笑有多难看，反倒像是一种久违了的老家老父般的笑脸——亲切、淳朴、自然不带做作。

　　可是，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黑老头的身影了。他一直独门独户的住着，边上没有邻居。他的房子跟别人的房子相隔甚远，仿佛，他是与世隔绝的。

　　我又不知该向谁去打听一下他的消息。有人云：人生只是一个过程。我也只是路过大别山的一个过客而已。我们都只是擦肩而过的过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