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巷里的叫床声

　　生活不止红黄蓝，还有黑白灰。我们为您发掘烟火人生里赤裸一面，并努力寻找一丝光亮，照亮我们共同的人生路。

　　  －1－

　　巷子不长，七八百米，站在巷头一眼可看到巷尾。

　　从这个早春开始，桃花巷里莫名躁动。住这条巷子里的居民们，个个都在等待着、盼望着挖掘机开进来把家给挖了。

　　这是一个非常牛逼的时代。可以非常神奇地让穷得揭不开锅的人一夜间身家百万、甚至千万。

　　桃花巷里的居民们因为旧城改造巷子面临拆迁，眼看就要一夜暴富。

　　郑三月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郑三月快两岁时，碰翻火炉上的水壶，水壶溢出的开水把他左脸严重烫伤，毁了容。不知是因为自卑还是活得太封闭，郑三月的智力发展没有跟上身高和体形的发展。

　　用在他身上的恰当词汇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不够聪明，脸上又有疤块，郑三月快三十岁才娶到黄小菊做老婆。黄小菊来自农村，长得有几分姿色，嫁给郑三月，也是看他是个城里人。

　　是城里人又怎样？没能耐照样过穷日子。黄小菊嫁过来后才后悔。

　　两口子都是吃低保，城管看他家穷，准许他们在巷口摆个小摊子维生，卖些饮料啊香烟之类的。每月收入两三千块，日子过得苦逼。

　　日子紧巴倒也罢了，这郑三月不知啥时好上爱嫖这一口。有回，黄小菊暗中跟踪他，看到他拐进一家玻璃门透着暧昧艳红灯光的发廊，紧跟进去，好家伙，速度够快，竟然已经脱了裤子和失足女上了床。

　　嫁过来后日子本来就过得穷酸屁臭的，没能耐的丈夫还特么爱嫖，这日子哪能过下去呢？儿子上幼儿园这年，他俩离婚了。

　　－2－

　　没想到，刚离婚不到半年，就传出消息，桃花巷要被征收。

　　二层楼房，独门独院，400多平方米，按市场价算，有300多万元。父辈穷得只剩下这幢房，可就是这幢房子让郑三月翻身了。

　　郑三月有了规划：选择要一套房，然后剩余的部分实行货币补偿，到手的钱算下来有200来万。拿一百万买个小门面做点生意，剩下的钱存银行以备不时之需。

　　日子一夜间就从贫穷到富裕，郑三月不得不感叹改革开放真好。

　　这个时候，黄小菊回来了。

　　在广东打工的黄小菊，不知从哪听到前夫的房子要征收，火急火燎赶了回来。

　　赶回来无非就是想和郑三月复合。但郑三月明确答复不可能。说我穷时你各种嫌弃，还忍心丢下娃儿跑掉，现在赶上房屋征收，就想复婚，可能吗。

　　那晚，黄小菊赖在家里不肯走，要郑三月给她一个交待后才肯走。

　　无非就是要点补偿。她的理由似乎也能站住脚：当初我净身出户，没赶上征收是命不好，但夫妻一场，从道义上来讲，多少你得给点。

　　男人狠起心来，也真够狠。郑三月说没谈的，别打征收款的主意，不服找律师告我。

　　黄小菊还真咨询了律师。律师说，婚都离了，而且户口都下了，再说房屋的主人还是郑三月爹妈，你想要分到财产完全不可能。

　　黄小菊没想到前夫郑三月下半生还可以坐地发横财，这婚离得后悔死了。

　　几百万征收款，就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啊。吃不到一块，黄小菊心不甘。

　　－3－

　　征收工作开展得异常快。

　　从公布旧城改造到丈量房屋面积，也就二十来天。

　　面积一出来，就可以去领钱了。有了钱，想怎么欢就怎么欢，想怎么浪就怎么浪。暴富后的郑三月，哪还能淡定下来哦，他已经开始提前享受暴富之后的逍遥生活：去酒吧、去夜总会、去红灯区。

　　虽然补偿款还没拨下来，但郑三月不愁借不到钱——以前连正眼都不愿瞧他的人，都主动和他套近乎，要多少借多少。

　　一次在酒吧喝酒，郑三月和一黄头小伙发生口角，过来两个年轻人，揪住他就往死里打。郑三月抱头蹲地，痛得哇哇叫。以为要被打死在酒吧，结果他被救了——邻桌那伙喝酒的青年看不下去，见义勇为，把那三个年轻人打跑了。

　　其中，一个叫钱三的，对郑三月说，哥，想找妹，最好别在这些地方晃，不注意就会晃出人命。那些愣头青，干起架来分分钟弄死人。

　　说得郑三月好害怕。要不是钱三出手相救，小命估计难保了。他心里说，遇到恩人了。

　　和恩人钱三有了几次交往后，郑三月爱嫖娼的德性暴露。钱三说：“哥，你离婚，一个人，饥渴，能理解。但我建议，不要去外面嫖，一是不安全二是不卫生。叫上门服务那种，又安全又卫生。”

　　几天后，一个陌生人加郑三月微信，通过后对方打招呼：“哥你好啊。”

　　一通聊天下来，才得知，是个上门服务的。

　　不用说，肯定是钱三安排的。这兄弟还真把这事放心上，郑三月纠结着，叫还是不叫？

　　爹妈和儿子都住二楼，叫个妹上门服务倒也行得通。反正都夜里来夜里去，月黑风高的，办完事就走人，有个鬼知道。

　　和这个妹儿在微信上聊了几天后，郑三月禁不住诱惑，最终还是叫了。妹儿说，戴套300，不戴的话600。

　　收费比较合理。郑三月图快活，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这妹儿技术好，叫床声一浪高过一浪，郑三月要她轻点：“楼上有人，你就不能忍着点吗。”

　　一番运动下来，这妹儿上上下下把郑三月弄得舒坦完了。郑三月惦记上了她，隔两天后又叫她上门。一周内竟然叫了三次。

　　－4－

　　叫第四次时，出了意外。

　　郑三月和那个妹儿正在床上办事，门开了。黄小菊站在门外，看到那一幕后说哎呀真对不起，我来之前没打电话。

　　郑三月问黄小菊你怎么进来的？黄小菊说离婚后那串钥匙我没交，我想咱们儿子就来了：“她是你女朋友吧，没想到来得真不是时候。你们继续我上楼看儿子去。”

　　郑三月摆了摆手示意黄小菊不要走，他穿上衣服后支走那个妹儿，告诉黄小菊实情后说：“这事你不能讲出去，爸妈知道了，邻居知道了，我的脸没地方搁。”

　　黄小菊说我以为是你的相好，没想到竟然是鸡：“好你个郑三月啊，那个烂德性还是没改。”郑三月说征收款到位后，我会考虑分一部分给你。你说个数吧，三万？还是五万？

　　黄小菊心里骂，妈的，几百万补偿款，好意思给我三五万？她沉默半天说，我不要征收款，三月你能不能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说着，黄小菊要挨上来。郑三月让了让，说你不是想儿子吗，儿子在楼上和爷爷奶奶看电视，走，咱们上楼。

　　黄小菊又要挨过来，说三月其实我……我就是来找你，我们复婚吧。说着就要宽衣解带，郑三月连忙阻止：“你成心的不是？没看到我才干吗。”

　　黄小菊嘻嘻。说三月咱们复婚了吧。

　　唉。谁让自己干的丑事让前妻撞见了呢，要不答应复婚，她把这事满世界传开，真是羞死人了。

　　想到孩子毕竟要一个完整的家，郑三月思前想后，答应复婚。

　　也没啥亏不亏的，成了一家人，钱还在自己的口袋里。

　　－5－

　　半个月后，拆迁户开始陆陆续续领取征收款。

　　郑三月也领了。有210万。领了钱后，他还和黄小菊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也算是风流够了，有了钱，就有人看得起，有人看得起，也算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要做一个有身份的人，就得干点事，不能再嫖了。郑三月打算买个门面，和妻子好好过日子。

　　但报应来了。

　　婚后不到两个月，郑三月发现下身奇痒难忍，还长了一些疱。去医院查，结果得了梅毒病。

　　黄小菊也检查了，并没传染给她。也不奇怪，每次亲热，她都主动备了套套。她知道丈夫爱嫖，备套倒也正常，郑三月一直都没意见。

　　治这个病也不怎么难，医生说只是需花点时间。但黄小菊很生气，说再婚后还要风流成性，还不改掉爱嫖的烂毛病，染一身丑死人的病，如不是才复婚，老娘真想和你离婚。

　　郑三月指天发誓，说再婚后再也没有嫖过，要嫖过不得好死。他也火了：“你不要老拿离婚说事，以为我真怕你啊？不看在儿子没妈的份上，你能和我复婚？”

　　是啊，丈夫本来就是一愣头男人，做事情往往都不经大脑过滤，他急眼了，任你闹，能拿他怎样？这梅毒也不是啥绝症，治好了一样器大活好，完全不影响床上生活，以后对丈夫管严点就是。怎么说几百万家产摆起的，儿子又聪明可爱，离婚后就算分得部分财产，日子又能好到哪去？

　　这么一想，黄小菊选择了噤声。

　　－6－

　　只是，黄小菊没有福气和郑三月过好日子了。

　　搬入租住的新房一周后，郑三月接到民警电话，称黄小菊被人杀了，正在医院抢救。凶手已主动投案自首。

　　郑三月完全惊呆，老婆和谁结仇被杀？他赶到医院，黄小菊抢救无效已进入了太平间。

　　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死了，郑三月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伤伤心心地哭了。

　　在派出所里，郑三月见到了凶手，竟然是曾帮他打抱不平的钱三！

　　直到这时，郑三月才知道，钱三和妻子黄小菊是情人关系，黄小菊从广东回来求复合不成，钱三替她出主意，利用郑三月爱嫖的习性，为他设一个局，握住他的短处后再复婚。然后，设法再离婚，就能分到财产。

　　经常在夜场混的钱三，跟踪郑三月到酒吧后，让几个兄弟故意找郑三月的茬，然后他扮演英雄角色，取得郑三月的好感和信任后，找一个失足女撩他。提供上门服务就是想让黄小菊拿到复婚的有力“武器”。失足女第四次上门服务时，提前通知了钱三，钱三安排黄小菊上门撞丑。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失足妇女有性病。

　　见郑三月得了性病黄小菊仍不离婚，钱三这才知道，他套路郑三月，自己却被黄小菊给套路了，这婆娘压根就没想过复婚后再离婚，因为她知道离婚后我也不可能娶她，于是将计就计，利用我达到复婚的目的呀。

　　她就是心机婊嘛。钱三要黄小菊给他一个交待。

　　黄小菊要钱三放过她：“我确实想过和郑三月离婚，也有充分的理由离，但离了能分到多少财产呢，毕竟那房子是他爹妈的。给我时间，我想法弄到几万给你。”

　　劳资费七八力让郑三月中套后竟然算计起我来了！还特么想几万块钱就打发掉情人？钱三狮子大开口要30万。黄小菊自然不同意，俩人在一家宾馆的房间吵着吵着扭打起来。气急的钱三用随身带的水果刀连捅黄小菊数刀……

　　郑三月没想到一笔征收款，竟然惹得局外人算尽机关后弄出了人命。孩子一下子就没有了妈，他真不知道孩子大了后，该如何向孩子交待。

　　郑三月很后悔。他以为自己不风流，就不会复婚；不复婚，就不会发生悲剧。他永远都不知道亚里士多德有句名言：金钱的欲望就像贪婪无比的野兽。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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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子君，资深媒体从业者。零度优雅是他的后花园。这里有活在底层里的欲望和坚守，有人性撕裂下的爱恨情仇。他写世情，道尽人间沧桑；他写人性，让人灵魂战栗；他写疼痛，如春风化雨。请关注他的公众号，零度优雅（ID：ldyy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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