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旗:我们要结婚了
图:网络
我们要结婚了
1
莫飞已经不知道在家里躺了几天。
依然不知道日期,不知道周几,白天黑夜终归还是知道的,因为尽管窗帘始终紧闭,但最起码透过这层不薄不厚的布,还是可以感知到光的变化的。
哪怕是阴天,不出太阳,天该亮时,也是亮着的。
莫飞也曾想过干脆到窗帘店去换个遮光的窗帘算了,像酒店里的那种,这样的话,时间就消失了,四季也消失了,仿佛整个宇宙重新回到洪荒时代,而整片洪荒之中,只有他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生命存在。
他真是这么想的,无数次。但也是无数次,他无法说服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好像他能跋涉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从床到卫生间,再从卫生间回到床上。
可能是床铺上沾染上的他身体的气息,是床头柜上吃了一半便被扔在那里的盒饭,也可能是门没关严的卫生间里刚刚冲掉排泄物后涌上的清水。
反正所有气味合在一起,在莫飞的体验中,就是颓败的,甚至死亡的气味。
其实所有这些对于莫飞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都比不过他心中无力的荒芜。
莫飞就这样一直躺着,直到他听到大门开锁的声音。他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还差二十分钟十二点。
他知道,是袁媛来了。他翻了个身,脸面向墙壁。
莫飞听到门关好的声音,然后袁媛走到床边,把钥匙放在床头柜,还有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塑料袋。是饭,他知道,袁媛又买饭过来了。
袁媛坐在床边,胳膊贴着莫飞的后背。莫飞觉出了温度,突然觉得莫名地悲伤,仿佛即将枯死的草,突然得到水与阳光。那是来自充满活力生命的温度。
“起来吃饭吧?”袁媛轻声问莫飞。
莫飞不说话。
莫飞听得出来,她在厨房洗碗,厨房归整好后又把地扫了扫擦了擦,之后把快餐盒里的饭菜装在盘子和碗里,放在床头柜上。
“莫大人,咱们先吃饭,吃完再继续躺着好不好?”袁媛依然轻声问道。
莫飞说:“你这样有意思吗?”
袁媛说:“你都问了一百遍了。我觉得有意思就行。”
莫飞不说话。他是如此渴望有一个能真正不会埋怨他,不会责怪他,甚至不会鼓励他,只让他能够随着自己的心,想懈怠就懈怠,想沮丧就沮丧。可真正有这样的人——袁媛——时,心中本来很期待也很感动的他,却开口说了这么句话。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袁媛又说:“哎?你记得电影《非诚勿扰》相亲女问葛优的那句话吗?‘那事儿就那么有意思吗?’葛优说什么来着?”
莫飞说:“有啊,太有意思了。”
袁媛笑着说;“那不就得了。你不用管有没有意思,我觉得有意思就行了。莫大人,起来吃饭吧。”
莫飞没办法,只能坐起身,看着袁媛,袁媛也看着他,似气非气地,抿着嘴笑着。
2
这裂痕来自向蓉的疑似出轨。
其实“疑似”只是莫飞的自欺欺人,只是发现一点苗头就当作没看到,这样就好像他们的婚姻一切正常。
但是城市只有这么大,婚姻也只有这么大,配偶情绪甚至表情上的一点变化,对方都会敏感地感知到。
直觉这个东西的准确性,在感情中是不分男女的。更何况已经有兄弟暗中点了莫飞好几次。
毕竟是从大学时代开始的感情,毕竟这感情也是当初莫飞和向蓉经过了重重磨难和坚持,并且毕竟是这感情已经有了结晶。
建立一个家不容易,经营一个家更不容易,但摧毁它,却容易得不能再容易了。
前年结婚纪念日那天,本来莫飞已经预订了酒店,把女儿安排好,准备跟向蓉重温一下二人世界,这是男人挽回感情的一种方法。
向蓉知道后所表现出来的惊喜,在莫飞看来有些牵强,然后向蓉说恰巧在外工作的高中闺蜜这几天回来,她们约好了要好好聚一下。
莫飞当然表现得也很大度,并且给向蓉拿了些钱,让她们玩得开心点。
但心里的失落是真的。
莫飞只能打开电脑,登陆QQ,在网上瞎逛。
正巧一个本地群里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开始有人提议晚上搞个聚会,到酒吧,AA制,响应的人很多。莫飞想着反正也是一个人,于是也报了名。
一到酒吧莫飞才发现,来的这些男男女女都是小年轻,虽然都不认识,但只要互相一报昵称,气氛立刻就上来了。
莫飞不是一个不擅长交际的人,酒量也不差,挨个打过招呼后,聊天的聊天,掷色子的掷色子,想约的,也开始眉来眼去暧昧地搭着讪。
莫飞不玩儿,也不聊天,自己坐在一边喝酒。就是这个时候,他引起了袁媛的注意。
“怎么不过去一起玩儿啊?”袁媛问他。
“老了,有代沟。”莫飞说。
“那就喝酒呗,喝酒这事儿可从来没有代沟。”袁媛说。
莫飞倒吓了一跳,一个小姑娘家,还敢跟一个老爷们儿喝酒?
当然,事实证明他真的小瞧了袁媛,这丫头的酒量,真不比他差多少。
众人在酒吧玩到后半夜,然后有人提议去吃烤串儿,包括莫飞和袁媛在内,一共十个人。
秋天的后半夜,撸串真的再适合不过了。环境静了,人心也静了下来。大家开始自我介绍。
轮到莫飞时,他说他以前是老师,因为体制内太他妈烦,所以干脆辞职,开了家饭店,黄了,现在在电脑城卖电脑配件啥的,争取不让老婆养着。
轮到袁媛说,她说现在念大二,老家是山东的。
莫飞一算,我靠,这丫头顶多二十,大概在学校里也是个学生会干部啥的,最不济也是个活跃分子,大方爽朗,关键还能喝,前途不可限量。
到凌晨三点,莫飞实在扛不住了,困。他看那帮年轻人丝毫没有散局的打算,便找老板偷偷买了单,简单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先回了家。
当然,大家是后来才知道这单是莫飞买的。
大家在群里都说哎呀莫哥你太客气了咱们不是说好AA嘛。莫飞说我最大,请弟弟妹妹们吃顿饭不太正常了,谁他妈都别再烦了。
当然,莫飞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向蓉根本不是去见什么高中闺蜜。
3
这次聚会后,袁媛加了莫飞QQ,有事儿没事儿就跟他聊两句。
直到一次看到莫飞在空间里晒了自己跟女儿的照片,袁媛有些吃惊地问:“你结婚了?”
这把莫飞问蒙了:“啊?啊,是啊,那天我自我介绍时不是说了?”
袁媛说:“你介绍你自己时,我上厕所了,没听到。”
也是,莫飞心里想,正常来说,有家的人哪会跟一帮小年轻玩到后半夜呢?只是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罢了。
离婚是向蓉提的。
对于她的事儿,莫飞没有一次质问过真假。就是因为这样,让向蓉觉得,当两个人的婚姻到了连扔进去一个石头都溅不出水花的地步,实在是太可悲了。
向蓉快乐吗?不,一点儿都不。这只是她想冲破两个人感情迷茫期的一种方法,曾经的爱,是真的,在生活的磨蚀下,这爱渐渐变得苍白无力,也是真的。
她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份好好的体制内的工作莫飞能说扔就扔了。高中数学老师,加上平时再给学生补补课,收入是非常可观的。因为她向蓉就是这么干的。
如果说这是男人年轻时的不甘心,总想出去闯荡一番,她尚能理解,因为她也明白,若是她强拦着,说不定以后会落下埋怨:你看就怪你,当初不让我出去闯闯。
关键是后来莫飞连开两个饭店,都赔了,现在在电脑城卖电脑的本钱,还是跟亲戚朋友借的。向蓉这几年赚的钱,把房贷还清了,还买了车。
这么多年下来,她不但对莫飞不再有期待,甚至开始失望,于低迷的婚姻生活中,出轨也不过是她暂时获得新鲜空气的一种方式罢了。
但这样的婚姻,早晚都会解体,他们都知道。所以当向蓉提出离婚时,莫飞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两人和平分手。在莫飞的坚持下,房子车子都归向蓉,债务跟女儿的抚养权,归他。
怎么能让自己曾经的女人、自己女儿的妈跟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男人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呢?莫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所以在两个人吃最后一顿饭时,向蓉毫无顾忌地哭了。这哭,充满了无力感。
当曾经所有的感情和期待,都变成泥土纷纷落地,夹杂着现实中的风霜雨雪,最终成为再也挑不起来的稀泥时,能做的,大概就是好好哭一场,然后转身离去。
莫飞,也是这种感觉。
4
离婚了真好,莫飞想,再也不用继续撑了。
自己有今天也是活该不是吗?好好的老师的工作不要,干什么赔什么,空有一腔抱负却没有能力,这让他沮丧到底,对自己失望到底,对生活失望到底。
其实真的不是不努力,但是运气这东西,一年比一年背,这股力量真的不是莫飞能翻盘的。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生病了。这个病,叫抑郁症。
莫飞每天除了床,哪里都不想去。仿佛床对他有着巨大的磁力,而他的生命已经失去了所有支撑力。
他没有任何想法,没有。情绪一片苍白荒芜。像一滩摊在地上的水,没有土壤将它吸收,也没有阳光可以使它蒸发,它只能那样死摊着,一动不动,寂静荒芜得吓人。
所有生之乐趣,统统丧失了。
袁媛发现莫飞不对劲,是因为她给他发信息,他不回。她当然不会知道,那个时候的莫飞,连上厕所都需要极力说服自己,更不用说看手机了。
袁媛给他打了三个电话,莫飞才接。
袁媛说莫飞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莫飞说我没看。
袁媛说莫飞你怎么了?
莫飞说懒癌犯了。
袁媛说莫飞你别瞎说,你家在哪我去看看你。
莫飞说你别没大没小一口一个莫飞一口一个莫飞的。
袁媛说行了别废话,赶紧把你家地址告诉我吧。
莫飞把电话挂了。袁媛又打,莫飞又挂。袁媛坚持打。莫飞依然不接。但他给袁媛回了信息。是他家的地址。
那年袁媛刚大学毕业。
5
莫飞女儿暂时跟外公外婆住,他在外面租了房子。这个“家”乱得像猪窝,到处是泡面盒子和烟头,还有空啤酒瓶。
莫飞出去一次要鼓起极大的勇气,所以只要能外出一次,一定会买很多东西,这样,他就可以在床上躺上几天不用动了。
袁媛跟莫飞说话,莫飞也很少回答。
于是袁媛也开始不说话,开始收拾屋子。之后下楼给莫飞买了盖浇饭,放在床头柜上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还没到七点半,袁媛竟然又来了,而且这次没用莫飞开门,直接自己进来了。
莫飞说:“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莫飞这才注意到,袁媛手里拎着豆浆和油条。
他心里突然觉得感动,不,确切的说不是感动,而是一种类似感动的巨大的悲伤。是的,面对初升的太阳,正常人会觉得感动,而抑郁症患者,只会觉得悲伤。
莫飞面无表情。
袁媛说:“你吃吧,我还要赶地铁上班。我中午再来看你。”
当然,这莫名其妙,是莫飞的感受:这丫头没病吧?她图什么?
“你有意思吗?”莫飞问。
“我觉得有意思,就有有意思。”袁媛每次都这样回答。
几天之后莫飞实在忍不住了,问袁媛:“你把钥匙给我,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袁媛说:“我愿意。”
莫飞说:“你愿意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吧?我爱怎么过怎么过,用不着你管。”
袁媛说:“莫飞你就离个婚至于吗?天下离婚的人多了,也没有一个像你把自己造成这样的啊!”
莫飞拿起袁媛买的饭摔到地上,指着门对她说:“你走,你赶紧走。”
被吓到的袁媛愣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把洒了一地的饭菜收拾好,离开。
6
袁媛没有归还钥匙,并且依然每天来。
对此,袁媛除了一句话,没有其他解释。她说:“莫飞,我就是喜欢你。从聚会那天就开始喜欢你了。如果说从前你有妻子我不能对你表白,但是现在我能。”
莫飞根本不能理解:这丫头脑袋不会是被驴踢了吧?自己浪荡半生,一事无成,正常人会喜欢这么糟糕的男人?这是缺父爱吧?
更何况袁媛长得也不丑啊,多水灵一个姑娘啊,这么好的一朵鲜花,非要往牛粪上插?更何况自己连牛粪都不配当,只是一堆没有养分的烂泥。
袁媛依然每天早上为他送早饭,中午送饭,晚上送饭。从不间断。
袁媛越是这样,莫飞越是不忍心。
眼下的自己,已经到达人生最谷底,犹如烂泥扶不上墙。但袁媛不一样。她比自己小八岁。她还小,不知道感情与现实的残酷,但他知道。他不能利用她,更不能坑她,因为这朵花儿,本应有更好的人呵护,过更好的生活。
撵她走,让她死心,这是最好的办法。
甚至莫飞在群里找了个约P的女人,专门在袁媛送饭时跟女人睡在一个被窝里。袁媛看到后什么也没说,把饭放在床头柜上就走了。
那一刻,其实莫飞心里比袁媛还要难过。
没有人不希望有这样一个人给予的陪伴与关护,这么久以来,袁媛为他所做的一切,他心中十分清楚,甚至超越了感动,但他更明白的是,他什么也给不了她,他不能害她。想得却不能去得,并且要违背心意去伤害对方,这样的人,本来需要承受更多。
他与那女人什么都没有做,女人离开后。莫飞的心再次沉到谷底,从此,可真的就是无牵无挂了,他觉得,可以开始筹划怎样离开这个世界了。
7
第二天不到七点半,袁媛又带着早饭来了。
莫飞心中惊喜,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袁媛不看他,一边拿出早饭一边说:“你怎么做是你的事儿,我怎么做是我的事儿。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就有一天可以来的理由。”
那天莫飞哭得像个傻逼一样。那是他离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哭。
袁媛也哭了,她对莫飞说:“明天我们去医院吧。我在网上查了很多,很可能你这是抑郁症,这没什么。但我那天不该说离婚没什么大不了这么句话,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是病就会有诊治方法,就会有药,相信我,我们去看看吧。”
莫飞的一颗心,终于接受了袁媛,也接受了自己。
经过医生诊断,莫飞患有重度抑郁症和轻度焦虑症,医生给他开了药。
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袁媛提着行李箱,住进了莫飞的出租屋里。
“你将来会后悔的。”莫飞说。
“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袁媛说。
从此以后,每天早上袁媛做饭给莫飞,看着他吃饭,看着他吃药,然后去上班。中午会带饭回来,晚上回来做饭给莫飞。
他们也会做爱。
袁媛说:“你看,你多棒,你知道吗?性是人生命的源动力,只要你还有需求,就代表着你还有活力,只是它暂时沉睡了,它会醒来的,也许会很久,也许会很快,但它一定会回来的不是吗?”
莫飞抱着怀中这年轻的身体,蓬勃的身体,充满着生命活力的身体,他不能确定这一定就是滋养他的土壤,但她所给予他的,他能够感知,能够接受,只是,他怎样才能回报?
当然,尽管莫飞开始服药,但抑郁症之所以难治,就在于它的反复。
袁媛想过放弃吗?
没有。对于这个病,袁媛查了很多资料,咨询了很多医生,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无论什么事,她都是依着莫飞,顺着莫飞,不管境况多么糟糕,她都会陪伴着莫飞。莫飞没有经济收入,就花她一个人的;她一个人的钱不够花,就办信用卡透支。
这就是,爱吗?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也许不是。但如果是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呢?
随着莫飞病情的好转,他把所有社交软件和信箱的密码都告诉了袁媛。袁媛说我不需要,莫飞说你需要不需要是你的事儿,给不给是我的事儿,我只想让你放心。
病情稳定之后,莫飞决定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比如开出租车。
他不怕苦,真不怕。开出租车的最怕上夜车,别人都不愿意,莫飞愿意,因为晚上其实活儿更多,挣的也比白天多。他挣的每一分钱,都交给袁媛。他身上从来不留钱,如果要用钱,就让袁媛转给他。
让她对自己放一百一万个心,让她相信自己的死心塌地,是他最好的回馈。
这样的姑娘,他不能不爱,不能不用一生去爱。
从莫飞没离婚到离婚,从莫飞没生病到生病,从莫飞从重度抑郁到病情可控,袁媛陪伴了他整整八年。
但除了袁媛姐姐,她父母根本不知道有莫飞这样一个人。
8
山东人很传统,袁媛父亲尤其如此。
袁媛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如果父亲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比自己大八岁,离异,没车没房,只是个开出租车的,他爸就算不打死她,也会把她关在山东老家,不会让她踏出家门半步。
莫飞尊重袁媛的家人。但他要给袁媛一个家。
在他们相处第八年时,一次袁媛闺蜜结婚,莫飞瞒着袁媛跟她闺蜜商量好,婚礼上要加一个他向袁媛求婚的环节。
一切安排就绪。
结婚典礼后,新娘要将手捧花抛向身后,所有人都兴奋地等在新娘背后,新娘却突然转过身来,走到袁媛面前,将手捧花交给了她。
袁媛接过花,惊讶得掩着嘴笑了起来。莫飞也走了过来,拿出藏在手捧花中的戒指,向袁媛单膝跪地,说:“袁媛,嫁给我吧。”
袁媛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她的手按住胸口,心跳得太厉害了。比心跳还厉害的,是从她眼中流出的泪。她接过戒指,泪流满面,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点着头。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莫飞紧紧抱着袁媛,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愿意给你我所有的未来。”
这年国庆,袁媛跟姐姐一起回家探望父母。举手投足间,心细的母亲发现小女儿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天晚上娘仨个挤在一间屋子里聊了很久,袁媛原原本本告诉了母亲她与莫飞交往的所有过程。
母亲竟然哭了。她心疼她的小女儿,这八年,女儿该是走得多么不容易啊!对于莫飞对袁媛所做的一切,她也愿意相信,女儿认定的人,不会有错,她尊重女儿。
母亲让袁媛的姐姐将自己在老家的一套房子过户到袁媛名下,让袁媛将户口迁到她与莫飞所在的城市。
袁媛和姐姐都没想到。
母亲说:“妮儿,你爸的脾气你们知道,这事儿不能让他知道。虽然妈20多年前就做了心脏手术,但心脏的事儿谁都说不准,我想着,趁着妈还在,把能做的都给你们做了,等将来妈没了,你爸也不能说啥了。”
袁媛和姐姐一左一右,躺在妈妈的臂弯里,娘三个哭了笑,笑了哭,想起姐俩许多小时候的事儿,突然觉得,人生,走得真是太快太快。
9
11月份,袁媛的户口终于迁好了,还没来得及跟莫飞领证,刚回到老家的姐姐打来了电话。
袁媛妈妈突发心脏病,怕是不行了。
当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莫飞带着袁媛一路飞奔,终于到了山东老家后,老太太已经走了。
袁媛与姐姐悲痛万分,父亲亦老泪横流。
老袁家没有儿子,于是莫飞跟袁媛的姐夫纷纷戴孝,挑起了治丧的大梁。
老太太的后事在两个女婿的操办下,既风光又周全。几天下来,袁媛父亲对于莫飞,也基本看出了十之八九。
之后为了让老爷子散散心,莫飞主张把老爷子带回他们的城市住上一段时间。
老爷子爱吃啥莫飞给做啥,老爷子爱喝酒,莫飞就陪着喝酒。几顿酒喝下来,老爷子差不多知道了莫飞所有状况。
他对小女儿跟莫飞的事儿没过问一句,最后只是撂下一句话:你俩抽空把证领了吧。
后记
这当然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虽然我做了一些文学上的处理——但真没有比这更真实的故事了。
因为还在孝期的缘故,莫飞和袁媛决定等母亲过了百日后再去领证,他们把日子定在了2月14号。
我说,那天我会发个大红包给你们。
莫飞竟然也没谦虚地婉拒一下,但是他对我说了很多话。
莫飞说,她不爱购物不爱逛街,唯一的爱好就是爱喝点小酒儿,所以我俩每周都要喝一回。她不要大富大贵的生活,只想要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莫飞说,我比她大8岁,我开始一点点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太累,不让自己涉险,我把烟也戒了。我竭尽所能地让自己多陪她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可能,就让自己活得比她长,我实在不忍心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个世界上。
莫飞说,我俩还会要个孩子,领了结婚证就要,孩子姓她姓,她家两个姑娘,得给人家一个拿户口本的。
莫飞说,跟她在一起后我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了,心里满满的都是她。所以我对目前的生活相当满意,我想,她的存在,是我的病能够痊愈的根本原因之一。
莫飞说,我觉得遇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
我说,你他妈的,这个故事,让我听得哭哭笑笑。
莫飞说,嘿嘿,该哭哭,该笑笑,不要委屈自己,生活里这么多美好,不能辜负了,是不?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跟莫飞说,写到你得抑郁症的时候都要把我写抑郁了。他说那就不写了。我说那不行,比这难受的故事我写得多了去了,写过这段就好了。
是啊,我什么时候放弃过呢。生死皆苦,但是我想让你们知道,在这世间,除了自己以外,不求任何回报的深爱和久伴,也是救赎。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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