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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雅的龙门阵

2018-03-14 18:18:45 作者:火星人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洪雅的龙门阵

  洪雅,大概是这里穿城而过的青衣江总是泛洪水人们希望青衣江的洪水能够温顺文雅些的祈愿吧。青衣江水算得上奔腾向前,水面汹涌了,她总是裹挟着山上那黄得发红的泥沙滚滚而下,气势倒是让山西境内的黄河黯然失色

  昨夜我到来时,洪雅正下着雨。现在已经持续了一整夜,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墨绿色山峰,湿漉漉的街道,一下就迷上了它。“三轮!三轮!”我喜欢街道上的人这样的喊叫。那是浓重的四川腔,音调高得出奇,仿佛不是从他们瘦小躯体里发出的。

  中午,我找了一家茶馆坐下。茶馆内有四五桌客人屋顶有点漏水,洗手间入口处一个水盆正滴滴答答地接着漏下的雨水,那个34寸的彩色电视机播放着一部三流香港枪战片。我倾听着这群本地知识精英的谈话,间或插入一两个问题。他们的四川口音浓重,我经常对他们的谈话一知半解。自从离开东北之后,方言的发音就困扰着我,明明都是一样文字,我却大半都听不懂。

  “来来来,摆会儿龙门阵。”这句话飘起来的频率最高。每当这句话响起,就会有客人进来。摆龙门阵的内容五花八门,我喜欢听他们说起民国年间传奇,刘文辉、刘文彩和刘湘的故事,他们同属一个大家族,却又彼此争斗。这些故事让我想起《死水微澜》的气氛,新旧军阀、袍哥、教会争夺权力,但这些刀光剑影、枪炮火光却又立刻被麻婆豆腐、甜甜的井水、女人的水粉胭脂小孩子的啼哭声掩盖住了。这里的生活安逸了,暴力愤怒都被溶解了。

  当故事从民国转到当下时,气氛更加热烈了。像所有城市一样,某某某在上过某位高官的床之后,特权折换成大笔现金。这种故事再普通不过了,各地都有类似版本

  当故事从大圈转到小圈时,洪雅的年青一代李伟摆开他的龙门阵,李伟有着南方少年的瘦小,却很帅气,染烫过的黄发乱蓬蓬的,不大的眼睛很清亮。他才18岁,却有着丰富阅历,他当过理发师,成立过少年帮派,高峰时手下有100多个小兄弟,他在藏区闯荡过,却因为拒付黑社会保护费被打了出来。“我最崇拜石一坚。”他说起了自己价值观:“他够义气。”香港电影经常充当了遥远的内陆城市的主要精神生活,从20世纪80年代的《英雄本色》到90年代的《古惑仔》,再到现今的《澳门风云》,兄弟义气一直激励着这儿的少年。

  李伟厌倦了小帮派生活,是因为意识到“其实根本不讲义气”。暴力是没有目的的,经常是为了打发时间,甚至为了一元钱、一个挑衅的眼神而打起来。两个冲突者,会迅速转化成团伙的对抗,接着双方开始叫来更多的人。“洪雅那么小,经常两边叫来的是同样的人,然后可能就不打了,”他说,“两个月前,我被人拿刀逼着去打架,但到了那里看到被打的人我认识。”他对一直没有动手,但那次的斗殴并没有以和平收尾,双方都失控了,其中一位被扎成了重伤,而肇事人逃到了乡下或别的城市。“他们不会报案的,”李伟解释游戏规则,“你要自己报仇,而不是靠警察解决这些群架。”

  李伟的生活开始得太早,也因此厌倦得太早。他说13岁时他就有了性体验,到现在已对姑娘没什么兴趣。如今,他是江边一家餐馆服务生,他的好朋友是店老板女儿男朋友,也是瘦瘦小小、更内向忧伤,真想不出他们两个站在大门前,会有什么威慑力。

  我们坐在一起聊到下午,李伟出神地望着远处山上的信号发射塔,它看起来像是一棵千年老松树。“我一直想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想必在很多个这样无所事事的下午,他都这样发呆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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