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刊试读 | 龙傲天列国征服记（下）
编者按
网络文学二十年，一同来回顾“龙傲天”这些年来所走过的足迹。当年网文刚萌芽时有哪些经典的设定与元素？虐文、甜宠文、武侠、玄幻等“名门正派”有着怎样的情节逻辑，种田文、小白文等新类型又满足了读者的什么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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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赛克◆不少有着深厚纯文学素养的同学也会强调，尤其在一些特别累特别消极的时候，“一些情节刺激的网络小说确实能让人短暂地忘记现实中的很多困惑”，正如福楼拜所说：“承受人生的唯一方式是沉溺于文学，如同无休止的纵欲。”可许多传统文学无论在“好看度”还是“多样性”上都没法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在你看来，确实是这么个理吗？特别是，真拿出点所谓的“经典”来，也未必就是啥子高档货，对不对？比如在许多喊麦文学的受众看来，诗经汉赋唐诗宋词，不也就是这么个水平么，谁又知未来不是咱的天下？而《雷雨》也好，《傲慢与偏见》也好，情节的雷人程度与人物的傲慢程度，放网文里也都已算是比较初级阶段的套路？类似“多年以后，剑庐十三徒王羲站在那队骑兵面前，准会想起桑文姑娘带着他去挑选姑娘的那个明朗的下午……”这样的经典致敬，这些年来依旧常见吗？这是否也从侧面说明了，两者在美学层面上，很多时候也都达到了同样的高度？而其中最核心的一点差异或许正是，传统文学通常所谓的“故事逻辑”，在网络文学这边完全不适用？印象里有什么你最不能理解的人物动机和反应吗？而作为一种人气决定一切的“打赏文学”，“人民的选择”不单是其运行的根本逻辑，也是这种“民主的文学”最值得骄傲的一点吗？
江欲行◆传统文学何必这么“妄自菲薄”。之前就说了，有些经典放到网文界也一样能大杀四方。我因为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看书比较薄情，大部分扫一遍就过，网络文学能让我完完整整看上第二遍的很少，可是真的有反复看还觉得好看的。如今流传的所谓传统文学、经典作品，在当时也是走流行挂的。要走流行挂，必然要好看啊。我的学年论文题目做的是“唐人小说中的重逢情节叙述”，老师帮忙选定的题目。他起初问我对唐人小说中的什么感兴趣，我本来喜欢的是妖魔鬼怪，后来翻看了众多文言篇目后，一眼相中了《卖饼妇》。写得太感人了，丈夫为了钱把妻子送给达官贵人，几年后，达官问那卖饼妇还想不想前夫，卖饼妇没回答，达官就把她前夫叫到了家里来，卖饼妇看着他眼泪就流了下来。纵使我这种阅文无数的也被戳到了。
《雷雨》的“有情人终成兄妹”和《傲慢与偏见》的“有钱人都爱我”单独提出来确实有点狗血，可只要写得好不怕情节老。网文本身也不在于拼雷点，在于作者要有本事让人意识不到雷点，否则咱们只能雷文吐槽中心见了，如果非要拼雷点的话……虽然网文没有最雷只有更雷，但传统文学的战斗力真的也很强，常常有读者匿去了作品和人物名称，单独把情节提出来投稿到吐槽中心，雷倒一大片之后再揭秘是哪部作品，大家纷纷感慨好像真的是这样可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网络文学不可避免会出现质量参差不齐的情况，但故事逻辑是好故事必备的。可是无厘头不按常理出牌的文其实也很能带来笑料。比如我看过一篇文，好像是中二男主角觉得“龙傲天”这个名字很帅，就拿身份证户口本自己去改了名。他的死党铁哥们尽管知道自己的兄弟脑子有坑，可为了和他画风一致让他不至于一个人承受别人的嘲笑，陪他把名字改成了“赵日天”。虽然槽点太多让人不知如何下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会有一丝丝的感动。我上过一门关于哲学和美的课，老师说真理不在逻辑当中，借用到网络文学里来，萌点或许也并不在逻辑之中。
马赛克◆回顾几位当今大神的“逆袭”历程，会让我们更能体会到这种生产方式孵化爆款的神奇魔力，尤其是可以更直观地认识到，其实这一机制才是真正决定了如今网文形态的唯一要素？我们爱戴的“血红”老师的经历便很有代表性，首先他也是从一个饱读网文的读者，突然也想“编故事看看”，于是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作者。当然，能成为此后万民景仰的大神不是没有原因，作为一个在十三年内写了4700万字，“相当于 36 部《战争与和平》，或 55 部《红楼梦》，或 156 部《百年孤独》，得把托尔斯泰、鲁迅、巴尔扎克、和狄更斯的全部作品加在一起，才能勉强与之匹敌”的伟大作家，他也透露读得多才是灵感的源泉：“除了灵异类、还有同性小说不读以外，基本上都看，每天差不多能看掉一两百万字。”而除了网文之外，他也没有撇开“经典名著”，某篇报道中便记录道：“他上个月又重新买了几本类似于《巴黎圣母院》这样的书放在床头，每天翻几段。”而他自己也坦承：“因为买名著的话，起码说不会买到那一种读了没什么用的东西吧……看别人的书，就是说形成了一种资料库……其实在我的书里面，可以说把他们的当中很多人的性格碎片加进去。”而正是这样的积淀，才造就了一个最多一天能更新9万字，七年中平均都能做到日更1万字的吉尼斯级的码字尊者？而在大多数读者与资深从业者眼中，是不是高速稳定更新，才是网络小说创作中最重要的一条准则？唐家三少也在接受采访时说过：“十三年，每天。我连载十三年……读者每天都能看到我们，才会一直跟随。”这样的手速和精神，是不是只有当你了解后才会对他们肃然起敬？
梁小雨◆看到你这个数据，只觉得他太厉害了。就这个阅读及创作的数量来说，也必定是个身体很好的壮汉……别说人的脑子了，一般连脆弱点的电脑鼠标都要吃不消的。曾经和一位编剧老师吃饭，那天他刚印出来一份给某某老师特制字号加大的剧本，还带着打印机的热乎气。吃着吃着他拍了拍那摞剧本：“这么多，就算是一坨屎，”饭桌上的气氛突变，“就算是一坨屎，我也不容易吧？”……这位编剧老师写个几十万字且顺利卖出去了，还会有这类自怜的感叹，更何况4700万字这种量——连续七年日更一万字的也许是个文学上的蠢材，也许七年过去他的审美丝毫没有精进，但是你必须承认他是一个努力方面的天才。一般人做不到的，这太难了。就算是胡说八道，乱七八糟的瞎写也难，允许我瞎写我都没法日更一万。
江欲行◆初中跟我隔了个过道的男生很爱看唐家三少的小说，还疯狂推荐我去看。当时他在一个很厉害的数学老师家里补课，我为了蹭他的数学题就打算吃了他的“安利”，以后能一起聊剧情拉近距离。不过我看网文怕“触雷”，触雷就是指触到了雷点，雷点就是自己不喜欢看的剧情。为了防止触雷，我在午休的时候让他给我挑本最短的讲讲剧情，结果他居然足足讲了整个午休，当时我就在心里默默决定以后对唐家三少绕路。毕竟我这种看文基本上只看TXT文档大小在500K以下的人，1M以上已经是真爱了，大篇幅无意义的文字对我而言无异于精神污染。
不过后来我尝试过一篇“起点”的“长篇巨著”，就是前两年非常有名的《全职高手》，动画化也完成了第一季。之所以会去追，完全是因为想看《全职高手》的同人文，为了缕清原著的人物关系。虽然故事还挺好看的，可那么多字看下来实在是很痛苦，看了两个月也没看完，找了个剧透贴问问后面的剧情就放弃了。大概字数多是“起点”的传统和惯例，这些作者就是按照字数拿钱的，甚至还有“注水软件”专门帮一些想偷懒的作者保持更新字数。可如果在“晋江”上每天更新字数太多，那么读者会质疑你用了注水软件，总之每个网站的风气不同。
之前有个写网文的作者让我帮忙润色一下，故事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就改了点语法、错别字和标点符号。把润色完的发给他后，他说我删掉他那么多的省略号，就要在其他地方加上相应的字符数，总字符不能太少。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么多没意义的省略号是为了凑字符啊。
马赛克◆当开始怀念的时候，人人都说早期的网络文学是个性化的，“安妮宝贝书写都市人的困顿，慕容雪村则被归类为残酷青春，还有陆幼青的《生命的留言——死亡日记》记录生命本身，每一个作者都有自己不同的表达”。但在网络文学产业化之后，“总裁文、修真文、恐怖文等类型文学大行其道”，不也正是内容类型更趋丰富，更能细化地服务好读者的一种进步吗？在所谓的“男频”和“女频”中，随便列举十七八个全新门类也都不是啥难事吧？不过老实讲，总裁文、宫斗文、盗墓文我还都能望文生义地来理解，至于种田文、甜宠文、小白文这些如今的“名门正派”，是否还是能够请你来给我解答一下呢？它们的吸引人之处，也正是以往未曾被注意到的人性盲点吗？
梁小雨◆我知道我知道，虽然我不能给你解答为什么男频文要因为不给face就毁天灭地，但是我知道什么是种田文甜宠文呀！种田文就类似于经营类游戏，女主（一般都是）也许可以绝情断欲，但绝对不能落下她的账本！你在种田文里可以发现作者会非常细致地描述女主家的家产，家中的生意，家眷或各类亲戚之间的关联矛盾……甚至还有女主天降山洞然后自力更生如何赚得万贯家财成为一代女地主的文。简直是仓鼠系读者最爱。我不喜欢看，因为太拖沓了，琐碎的家事太多七大姑八大姨满世界乱窜，但是我非常喜欢玩种田文改编的橙光游戏！我就是喜欢玩游戏经商做饭，月底看到账单简直太有成就感了，从山上挖草去集市卖，到两年后买了自己的小院子和马，比获得十个龙傲天的爱还要珍贵！甜宠文就是字面意思，可能就是看男主的情话一百句，不管女主干了什么男主都护着她的嘛。不会吵架不会闹别扭有误会，我们这种变态看着就觉得很没意思。当然每一类不同的分类都会满足一类特别的读者。比如我，喜欢种田类的游戏，就是有仓鼠病……喜欢一点点堆积起来的成就感，还有一种自由自在去选择的快乐。也有很多读者是受不了电视剧里那种误会的片段的，可能小时候看得受伤了，那就看看甜宠文，保证没有这种东西，让你开心到底。我闺蜜不是爱看爽文吗，她就说自己不想动脑子，想看男主毁天灭地……就这么简单的需求。很多人看小说玩游戏，不会主动去思索更深层的东西，只是要简单“让自己顺心”。还有点自我代入的意思吧，很多现实里唯唯诺诺的小白花，都有一颗宫斗心，奈何没有地方施展，只能看小说过瘾了。
本文为节选，刊于2018年第三期《萌芽》。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者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