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读后感10篇
《悠悠我心》是一本由史杰鹏著作,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58.00,页数:45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史杰鹏的新作《悠悠我心:梁惠王古诗词二十讲》,以讲课的形式,给广大读者们普及了从先秦到宋代一些古诗词的优秀作品。
既然是讲课,就是个性化的。我们都当过学生,都知道对于同一个课题,每一个老师都有不同的讲法。
我们都喜欢那些有学问、有见解、有才华的老师,而不喜欢那些知识贫乏、灵魂枯萎,只会对着教材和教学参考书照本宣科的滥竽充数的老师。而史杰鹏,是典型的前面一种。下面我们就配合《悠悠我心》的内容来细数一下。
1
有学问
史杰鹏是古文字学家,对于同源词尤有研究。以这种专业背景来讲古典诗词,使他在文字、训诂方面具备独特的优势,这种优势在解读《诗经》、《楚辞》这样的先秦诗歌作品的时候尤其明显。
我们都知道“诗无达诂”,要学习先秦典籍,弄清诗文的本意,文字训诂这一关就特别难过。而面对浩如烟海的前人注解,我们又常常有无所适从、望洋兴叹之感。这时如果具备深厚的文字学、古音学功底,在理解典籍原文的时候就会方便得多。
史杰鹏在解读《诗经》《楚辞》的时候,花了很大篇幅来讲具体字词的训诂问题。他不但谈释义,更谈方法论。如讲《诗经·邶风·击鼓》,谈“契阔”一词时,史杰鹏列举了古往今来各种不同的解释,认为当从《毛传》解释为“勤苦”。他说:
对付这种情况,我告诉大家,看到这样的词,第一反应就是要看组成这个词的两个字,古音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很有可能是联绵词。而“契阔”正是联绵词,因为“契”“阔”在上古都是属于古音学家所说的月部字。
我们知道,联绵词大多不能拆开来解释,也就是说,它们只是记一个音,至于记这个音的汉字,是写成“契阔”,还是“奇括”,甚至“揭锅”,是没有关系的。倘若汉语是用字母文字记录,我们看到的,大概是kiat-kuat这个词,就不会望文生义了。
你是不是感到豁然开朗了?
又比如讲《楚辞·九歌·东皇太一》中“偃蹇”一词,也是如此,让人仔细咂摸体会,真有一种上了层次的感觉。
2
有见解
史杰鹏从小就酷爱古诗词,在那个信息闭塞的时代,在贫寒拮据的经济条件下,他无力购买自己心仪的书籍,于是经常站在新华书店里面读书,一站就是半天,凭着过人的记忆力把诗集里的作品全部背诵下来。
这种持之以恒的热爱使他对于古代文学作品具有非同一般的理解力,他在这方面的功底,丝毫不亚于古文字,这也是他敢于讲古诗词的底气所在。
在《悠悠我心》一书中,史杰鹏有许多独特的、有时甚至是惊人的见解,如认为《古诗十九首》的艺术水平高于曹植。
关于文学性,他这样说:
有人认为高中生擅长铺陈形容词就叫有意思,有文采。我则看重思维方式,如果思维方式很平庸,文章是不可能写得很有意思的,只能取悦低层次的人。
我讲诗歌,不喜欢讲那些宏大概念,不爱讲某某诗歌表达了什么爱国主义观念。我喜欢设身处地,去讲人性。
所以,他不会为那些迂腐的道德观念所拘囿,因此更加能够看到作家们鲜活的、立体的灵魂。
比如他评价欧阳修:
欧阳修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散文没的说,其实词也写得很好,很艳情,充分展示了他作为一个人的本质,而不是什么魏巍庙堂上的道德表率。
曾有些傻子不服气,认为那些署名为欧阳修的艳词,是仇人写了来栽赃欧阳修的,目的是丑化他。我只为有这种想法的傻子感到可怜,中国漫长的岁月中,这些傻子是多么无趣,又害了多少人啊。
3
有才华
史杰鹏还有一层身份,他还是个著名作家,小说、散文都写得很棒,古诗词创作更是一绝。在解释诗词的过程中,他不经意之间也会展现出一个作家的才华,写出许多或优美、或幽默、或深邃的句子来。
如对《楚辞·抽思》中的“昔君与我诚言兮,曰黄昏以为期”两句,史杰鹏是这样解说的:
开始你和我说话很诚恳,指定了在黄昏见面。我兴奋得蹦起来,以为恋爱就在碗里,只要用筷子把它扒进嘴进行了。这两句把一个初恋愣头青的兴奋之态,写得历历如在目前。
又如讲《古诗十九首·青青河畔草》“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两句,他是这样谈楼上那位女子的:
她体态丰满。……她还很白,站在窗前,像满月一样皎洁。如果跟她做邻居,不用等到晴天的八月十五,天天可以准备好月饼,坐在门前赏月,看她一眼,咬一口月饼。
又让人忍俊不禁。
作为才子,史杰鹏对那些天才诗人的体悟也多了一层。他评论李白的“永结无情游”:
智商特别高的人,他看周围大多数人都是傻子,不想搭理,不想跟傻子玩。陶渊明是这样,李白也是这样。貌似无情,实际上是因为无处可以用情。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大意是说,智商高到了一定程度,情商就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你的智商使你作出的贡献是这个社会不可或缺、更不可替代的。比如牛顿,情商很低,到处跟人顶牛吵架,一生未婚,但是没有人敢不尊敬他。
用在人文、艺术领域,也是这样。像李白这样的天才诗人,读他的诗自然很爽,但是做他的朋友、情人甚至老婆,那就需要一颗非常强大的心脏了。他得罪的人,上至皇帝,下至庶人,不可胜数。所以杜甫评价他说:“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
天才固然可以自傲于自身智商对旁人的碾压,不屑于提高自己的情商,但是这毕竟会让他在社会上经历的坎坷更多一些。所以史杰鹏写道:
我们对待有才华的人,应该宽容一些。因为要知道,他们在为我们提供美好的精神食粮,在不断提升整个民族文化的品格,要容忍他们、珍惜他们、爱护他们。
史杰鹏就是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又独具个性的老师,你愿意在他的《悠悠我心》的引导下,走进那个精彩别致的古诗词世界吗?
《悠悠我心》读后感(二):诗人说诗——评《悠悠我心——梁惠王古诗词二十讲》
现在市面上解读诗词的书籍大体分为两派。 第一派可称为教辅派。这类书像是过惯了穷苦日子的城市改造回迁户,仍然丢不掉捡破烂的老习惯——用中学应试的方法,把机械的操作来解剖诗人鲜活的写作。被选的诗词就像进了屠宰场的牛羊,只等着诗句大卸八块,诗情归类打包。 第二派可称为鸡汤派。什么“中国最美的爱情诗”啦,什么“**带你领略诗词之美”啦,类似的宣传语。翻开一看,诗的底下一般紧接着的是一段不大优美的散文,透着矫情——说到王维,就是享受孤独啦;提及李商隐,就是凄美爱情啦,总之是媚文艺青年的俗。这样一堆词句胡乱的堆砌在一起,仿佛酒后呕泄的产物,读者掉在这玄玄乎乎的文字里,像魔术表演里被请上台的观众,只有跟着迷糊傻笑的份儿。 钱锺书《石语》记陈衍的话,说:“论诗必须诗人,知此中甘苦者,方能不中不远,否则附庸风雅,开口便错……”我想这两派的作者都不是诗人吧,至少不是有诗心的真诗人。 史杰鹏先生的《悠悠我心》跟这两派截然不同,是一部真正诗人说诗的好书。 首先,这本书的好体现在选诗的独特上。好多选本只把目光集中在唐宋,老套的选诗,跟电视里的流量明星一样,换个台,还是那一拨儿。而《悠悠我心》涉及唐诗的篇幅只占五分之一,唐以前诗歌的篇幅倒占了五分之三。单就本书所选的唐代诗人来说,只选了李白、杜甫、白居易、李贺四家,像王孟、高岑、小李杜这些选本中的“常委”不在其列。选中的四家诗中也基本不选或少选常见的篇章,甚至诗体也基本都是古体诗。当然可以说这是作者的个人趣味,比如对李贺诗歌的喜爱。但这个选本更多的是体现出作者对诗歌艺术的理解。 比如,205页的这段话,“《度关山》这首这首诗,一般诗歌选本根本不会选,会嫌它不够文学。什么是文学呢?我觉得语言学家萨丕尔的一句话很简单,但很有道理,他说:文学就是把大家常见的东西写得很有意思。所以判断一个作品是否有文学性,我先看他的语言有没有意思。没有意思,就没有文学性。当然,有没有意思,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有人认为高中生擅长铺陈形容词就叫有意思,有文采。我则看重思维方式,如果思维方式很平庸,文章是不可能写得很有意思的,只能取悦低层次的人。” 这样的眼界就要比读诗、选诗只看文采华丽的人,或说把诗歌当成高级文字游戏的人,高出许多。 其次,这本书的好体现在对诗歌的讲解带有诗人特有的敏感。这种敏感一方面是对文心的体悟。比如,147页比较曹植的《七哀诗》和《古诗十九首》中的《西北有高楼》“不得不说,曹植的《七哀》叙事太多,抒情太少,过于质实,不够轻灵,导致诗歌的韵味较少,比较平庸。《西北有高楼》则以拙为巧,浑厚中饱含旖旎之气。”再如,第十七课中对韦庄、冯延巳词的评价,以及书中对谢灵运、李白的诗句的指摘,都是不蹈陈说、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见解。正像庖丁解牛一样,这种见解,是作者在长期的文学创作中,对艺术技巧熟练把握而形成的。 敏感的另一方面是对诗歌情感的共鸣。书中屡次提到诗的“画面感”,以及《十五从军征》把老人还乡再现为电影场景,并和《第一滴血》、《战狼2》相比较,这种艺术的“还原”与想象,如果没有对诗歌情感的代入恐怕是不行的。尤其,讲解陶渊明《拟挽歌辞》的252页这一段“……(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这两句看似平常,其实是非常沉痛的感概。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在一个初冬的凌晨,之前整个晚上就靠输液支撑,但她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医生说只能挺到天明。果然,天亮时分,她呼出最后一口气。几天后我在车里看到她的各种化验单,看到她去世前夜的化验报告,想到那时候她虽然已经人事不省,但各种血细胞还是鲜活的,然而一夜之间,就全部凝固,什么也化验不出来。陶渊明这两句,就仿佛写出了我的感受。”相信有过类似生活经历的人读到这都会为之泫然吧。类似的还有257页对生命消逝的感慨,大概就是杜甫说的“从来多古意,临眺独踌躇”吧。 这些心灵与诗歌碰撞产生的震动,只有真正的诗人才能体会到。而那些动辄从诗歌中读出**主义的人又怎么会懂呢? 最后,当然要说到史先生对选诗做出的大量精彩训诂。尤其是涉及《诗经》、《楚辞》的几节课,作者用古文字、同源字的渊博学识,对一些从前忽视而误解的,以及向来有争议的字词,展开了详细的讲解。对于我这种对古诗词、古文字都感兴趣的读者,颇像游山玩水遇到老相识,既惊喜又亲切。不过,如果读者把过多的夸赞献给书的这一方面,我觉得是不恰当的。就像好客的主人准备了丰盛的菜肴款待客人,华筵结束后,主人询问菜的味道如何,客人却拍拍肚子说吃饱了,岂不辜负了主人的一番美意。
《悠悠我心》读后感(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如果对古诗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买一本翻翻。风格和市面上的类似书籍完全不同,不仅增长知识,而且滋养心灵。读诗的目的不是摇头晃脑,而是产生共情,穿越时空去体验作者的喜怒哀乐。
看过作者的《楚汉争霸》、《楚墓》、《亭长小武》和《婴齐传》,家里还有《有风度才叫贵族》、《活在古代不容易》、《赤壁》、《户口本》和《刺杀孙策》排队待看。
史老师文字古朴率真,在对历史细节的勾画中显现深厚专业功底。他关注劳苦大众而非帝王将相,关注每一个具体的人而非概念化的丰功伟业。更为难得可贵的是,他研究历史,却不为自己所研究的时代营造光环,而是时刻保持着批判和反思,是位思想非常现代的历史学者。推荐!
四千年中国历史,三千年古典文学。从诗与骚的古朴典雅,到唐诗宋词的繁丽辉煌,本书为我们展现了一幅流动的画卷。“诗三百”、楚辞、古诗十九首、建安三杰、陶渊明、李杜、白居易、花间词人、豪放派……全书分为二十讲,涵盖了中国历史中最重要的诗人和几乎所有形式的古典诗体作品。古典文学和古典语言学学者、历史小说家梁惠王,以其深厚学养为底蕴,剥开古文字神秘的外衣,逐字逐句讲解古诗词的含义;以小说家的笔法,为我们还原古人的实际生活状况,从全新的视角诠释古诗词的美。
《悠悠我心》读后感(五):以悲悯之心,探究古今人性
古诗词以其隽永和超越时代的价值打动人。而有些人,也能以其对古诗词的讲解打动今天的读者。
《悠悠我心——梁惠王古诗词二十讲》就是这样一部作品。梁惠王是古文字学、古典文献学学者史杰鹏的笔名,粉丝则亲切地称他为“大王”。大王热爱古典文学,也出版过许多历史小说。而这本《悠悠我心》,正如其名所示,是一部讲解、赏析古典诗词的读物。它诞生自大王为同名微课撰写的讲稿,从《诗经》《楚辞》一直讲到南宋词人姜夔,其间连缀起陶渊明、李杜、白乐天、李贺、花间词人、柳永、秦观等中国历史上文学成就最高的诗人和词人,也讲到了《古诗十九首》《汉乐府》这样无法确定作者的作品。看完整本书,就像上了一个学期的古典文学课。老师的讲坛风范如在眼前,随着他时而幽默、时而深沉的笔调,前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一一浮现,读者仿佛在观赏一幅流动的画卷:这里有恋爱中的少男少女踏青而来,有征战多年的老兵回乡寻亲而不得,有狂放不羁的诗人于病榻上想象自己的身后事,有伟大王朝的普通官吏值宿时发生的琐碎小事,有落榜才子故作旷达的自嘲,也有令人黯然销魂的羁旅送别……诗人精练的字句,凝缩了无数段人生。而作者精准的解读,则为读者创造了接近诗人心灵的机会。
梁惠王曾说自己最喜欢的古诗词是《古诗十九首》。在本书中,他用了两章的篇幅讲解其中的十首,并一再提到一个贯穿其中的主题: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思想,和天地的永恒相比,人生短暂,不过像在人世做客。”于是,有人选择及时行乐,“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有人选择扬名立万,“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有人选择长相厮守,“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古诗十九首》诞生于东汉末年,时局动荡,人命微贱,在这样的环境里,诗人很容易产生“人生苦短”的想法。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正是这种极端的生存环境,反映出了人生的某些真相。即便天下太平,人所能活过的也不过短短数十年。有生斯有死,这是人类必须面对的终极命题。自来,人们的解决方式不外乎信仰宗教、著书立说、及时行乐。然而,在梁惠王看来,所谓及时行乐也不过是一种奢望:“中国人一再慨叹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其实因为那是一个奢望,很难达到。”不如说是苦中作乐。
生与死、生命的本质、普遍的人性,这是梁惠王在本书中探讨得最多的问题。“‘一瞑而万世不视’,这是人类永恒的悲哀。”可以说,对其他主题的解读,都是这种探讨的延伸。《悠悠我心》所挑选的篇目,有战争诗、送别诗、讽喻诗,往往反映出社会的严酷和生命的艰难,比如《诗经》中的《燕燕》《苕之华》,汉乐府中的《妇病行》《十五从军征》,陶渊明的《拟挽歌辞》,白居易的《宿紫阁山北村》《轻肥》,等等。在这里,梁惠王对古人的境遇表示了极大的同情。他从《十五从军征》这首诗的题目延展开,分析了汉代人服兵役的年龄,甚至想到母亲于寒冬分娩时的痛苦;讲到《妇病行》,感于诗中所描述的人伦惨剧,慨叹汉代普通百姓“太可怜了”;他着重讲解白居易的讽喻诗,赞扬诗人“天然的正义”,并半开玩笑地提示读者“千万不要穿越到古代”,因为“即使是鱼米之乡,也经常因为灾难死伤无数、饿死无数”。
从今人的角度,或许很难理解古人的生存困境。从前我也曾感到疑惑,为何古人写送别总是缠绵悱恻、一唱三叹:劳燕飞分,芳草连天,长亭更短亭,青山相送迎,西出阳关无故人,山回路转不见君。是他们更为善感?还是艺术夸张?直到看到梁惠王的解读,才恍然大悟:古人的距离感,与今人是不一样的。他说:“现代人读古诗,除了亘古不变的人性,其他的情感都要打九折,因为交通条件提高得太多了。”这是容易被现代读者忽视的一点。我们生活在一个快节奏的社会中,科技实现了高速,而速度压缩了时间与空间。千里之遥,在我们看来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车程;鸿雁传书,不如打开电脑的摄像头快捷。然而,所谓知人论世,就是要去了解这个人、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处在一种怎样的环境里。若仅以现代人的体验和观念视之,则古人的情思都会显得遥远、隔阂,甚至难以理解、造成误读。“有了飞机,我们不一定经常回乡,但我们不会有相思病,因为我们有随时能够回去的自由。而古人没有,他们因此会羡慕一切能高飞的东西。”一旦出门去,不知何时归,且山长水阔,音信渺茫。我们所熟悉的古诗词主题——女性对游子的思念(或是进京赶考,或是外出经商)、父母送别出嫁的女儿、友人被贬偏远之地——之所以令人断肠,皆是因为如此。了解了这样的背景,必然会加深对古诗词的理解,而对其中或沉郁顿挫、或哀感顽艳的情绪基调也会有更切身的体会。“古人之所以把鱼看成信使,就像把大雁想象为信使一样,都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水是鱼的凭借,天空是大雁的凭借,人却不行,靠双脚在大地上行走。”一句话道出生而为人的悲哀。
读诗,有些人读出了美,有些人读出了智慧,而梁惠王却读出了“苦”。如果没有足够的背景知识,如果不具备想象力,如果没有对他人的同理心,就做不到这种解读。我们或许只注意到诗词中的风花雪月,艳羡古人的优雅、浪漫、有文化。然而,梁惠王却一再提醒读者“不要穿越”“不要羡慕古人”,因为他深知那些会写诗、有作品传世、因而拥有一定“话语权”的只是一小部分人,而“沉默的大多数”能填饱肚子已是不易,更不用提读书写字,他们的命运,无从知晓、无人关注。“我讲诗歌,不喜欢讲那些宏大概念,不爱讲某某诗歌表达了什么爱国主义观念。我喜欢设身处地,去讲人性。”在他看来,古诗词最大的价值,正是其中所描写的这最普遍、最卑微的人性。
如果要为梁惠王的“古诗词观”添加一个标签,或许可以说,他拥有平民的视角。讲到曹操,他说:“我个人觉得,评价一个历史人物,可以从三个角度。第一个角度,就是摒弃任何价值观,单说其个人才华。从这方面讲,曹操无疑是个杰出人才。第二个角度,就是从仁义的传统价值观角度,也就是古代的普世价值观角度。曹操的出现,对社会的恢复和百姓的生活有什么影响?我认为不会有什么影响,没有曹操还有王操、李操,何况曹操在徐州,仅仅为了泄点小愤,就屠杀了徐州十多万百姓。……第三个角度,就是从现代文明的角度。历史上曹操这类人,跟我们的生活毫无关系,他们并没有发明什么创造什么,使我们祖先过得更方便更幸福。我宁愿把蔡伦称为英雄,也不认为曹操是什么英雄。”历史是伟人和胜利者的历史,但梁惠王关注的却是小人物的命运。“一将功成万骨枯”,记载在史书上的伟大功勋,看似辉煌,其实是“鲜血浇灌的恶之花”。
“‘黜陟幽明,黎庶繁息。’这几句话貌似寻常,其实暗含古代思想极大的可悲可怜。他们最大的目标,也不过是让人口增殖;相当于一个牧人,希望他家的牛羊不断繁殖增长,以便让他卖个好价格,或者有畜力可使。……但古人这么低等的需求,还无法得到满足。农业社会养不活太多人口,超过六千万,就会发生战乱。”像这样直指要害的、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分析,在本书中比比皆是。
对古典文化,梁惠王的态度也是既有褒扬,也有批判。他认为古代文人将“治国平天下”作为人生唯一的理想,将出仕朝廷当作实现人生价值的唯一手段,其实是非常可怜的:“中国古代文人,其实本来也没有想当专业诗人的,都想搞政治,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才能。”在这样价值观和社会环境的限制下,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不知凡几,他们不能靠文笔糊口,却又不具备通过科举考试、混迹仕途的能力,悲惨的命运几乎是生来注定。陶渊明、谢灵运、柳永,一生与酒结缘,“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可知并非真的甘心一辈子“浅斟低唱”,实在是社会容纳不下他们这样的“狂人”,只能借酒浇愁。“我们要感激现代文明,尤其是搞文学艺术的,尤其要感谢现代文明,只有在现代文明下,不必做官也能丰衣足食。什么人都可以怀念古代的盛世,但真正的文学艺术家不该。”
梁惠王评古诗词,展现了与众不同的视点。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具备学者的严谨论证和丰厚学识、小说家的文笔和想象力,更有一个普通人的良知。这大概便是他拥有大批忠实拥趸的原因吧。这位学者,用一种十分“接地气”的方式讲解看上去“高大上”的古诗词,告诉我们古人与今人的同与不同——不同的处境,同样的人性;不同的表述方式,同样的内心感受。千载之下,当曾在这世上活过的普通人的喜怒哀乐都被历史的洪流冲刷而去,还有人能从只字片语之中将它们当作宝藏挖掘出来、保存起来,如果写诗的人泉下有知,或许也会庆幸这份超越时空的伯牙子期之乐吧。梁惠王评杜甫有这样一句话:“我提到杜甫的忧国忧民,只习惯说他内心有着巨大的对人类的悲悯,有着蓬勃丰厚的良知。”我想,用这句话来形容作者本身也是毫不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