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箱柿子，杨太太的婚姻碎了
文/云想依
盼了三年的孩子没了！
苗小青从急诊室出来，医生告诉全家人，她流/产了。这一重磅消息，让空气一下静止了几秒。
一家人都看着病床上的苗小青，像一道道X射线，恨不能穿得她满身洞。
苗小青摸着肚子，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我怀了？”
婆婆首先炸了锅：“什么时候有的孩子？男孩女孩？你竟然不知道？”
杨宇凡的反应更是强烈，他瞪着发红的眼睛吼：“苗小青你咋这么粗心呢？天天就知道上个破班，连自己怀了都不知道！”
杨宇凡恨铁不成钢，要是苗小青早说自己怀了，他肯定会倾向于她，而不是像现在去伺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李晓雅。
苗小青不可思议地盯着杨宇凡，正要怼回去，病房门开了，她妈黄秋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伸着粗糙的手抚摸苗小青苍白的脸，整张脸揪到了一起，还没说话两行泪蜿蜒下来，嗫嚅许久才问道：“闺女，疼不？”
婆婆用眼剜着杨秋叶：“没有你那箱柿子，她能遭这罪，都是你那箱柿子惹的祸！”
黄秋叶一惊，她看了看亲家，从他们不可置否的表情中，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悔恨得连连道歉。负罪感压得她整个身子缩着，干瘪的身躯像是一片即将飘落的叶子，在干枯的枝头孤单地瑟瑟发抖。
婆婆看黄秋叶唯唯诺诺的，越发来劲：“真是穷命，你说我们家什么吃不起，偏偏要拿些烂柿子，害得我的大孙子也没了。”
公公也嘟囔：“可惜了，可惜了。”
杨宇凡脸臭得能拧出水，“因为吃几个破柿子，孩子没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苗小青再也忍不住了，这些口口声声讨伐她妈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她扯出一丝冷笑，厉声喝道：“你们都走吧，去照顾李晓雅吧，她不是都有孩子了吗？”
星期天，苗小青跟着她妈黄秋叶在山间地头摘柿子。
黄秋叶种了一辈子柿子树，对柿子很有研究，她让苗小青提着篮子，自个挨个看，从柿子的品相判断口感。黄秋叶看得很认真，微微眯着眼，扬起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没有水分的干树皮。
柿子刚上市，黄秋叶就打电话，让苗小青抽空回去，拿箱柿子给她公婆尝个鲜。
黄秋叶提到“亲家”时，口气中透着一贯地讨好。苗小青听着既心疼又生气，烦躁地说：“他们想吃自己买，凭啥年年白吃咱家的？”
黄秋叶嗔怪着：“你这丫头不懂事，几个柿子不值钱，自家种着的新鲜，你要是忙，我给你送……”
“好了好了，我回去拿！你千万别过来！”苗小青真是怕了黄秋叶。
黄秋叶一辈子没做过主，当姑娘时听父母的，嫁人了听丈夫婆婆的，现在听儿子媳妇的，她唯一能做主的就是山上那片柿树林。
苗小青娘家的小山村离城里不算远也不近。去年，黄秋叶开着三轮车，风尘仆仆跑了3个多小时，临近中午到的苗小青婆家，搬下来两大箱柿子放门口，屋里也没进，转头就走，说柿子得抢收，不然都烂地里了。
苗小青知道她妈在找理由，死活拉住她，黄秋叶一边对她劝说吃饭的婆婆，点头哈腰地陪着笑，一边跨上三轮车，甩开苗小青的手，嘟嘟嘟地开车走了。苗小青望着她妈在风中飞舞的干草一样的头发，心里像裂开来了一道缝，酸的苦的汩汩涌上来。
黄秋叶把刚摘的上等柿子一个一个码好排队，用箱子小心翼翼地把硬的脆甜的放下边，把软透熟的放上一层，每个柿子中间用纸板隔开，红火的柿子因为杨秋叶这特别的待遇，个个精神焕发，像是去守护女儿的将军。
黄秋叶去装第二个箱子的时候，被苗小青拦住了，他家人不多，尝尝就行了。
苗小青不敢告诉她妈，去年送的柿子，她婆婆就象征性地吃了一个，其余的让小区看门岗的大爷搬走了，说她胃不好，不敢吃柿子。但眼神里的嫌弃苗小青是看得出来的。
苗小青的嫂子递了黄秋叶一个白眼，小青婆家是有钱人，啥没吃过，谁稀罕你这些破柿子。黄秋叶一下顿在那，软塌塌地说，那就少拿点，那就少拿点。
苗小青拉着黄秋叶的手，我爱吃咱家的柿子，特甜。
苗小青她爸是个大男人主义，家务事一概不管。苗小青她奶奶性格强势，老了还说一不二的。黄秋叶是典型的的农村妇女，没文化，脾气软乎，不会大声说话。她奶奶像是捏软柿子一样，可劲地使唤黄秋叶，她忍气吞声、颔首低眉地把瘫在床上的奶奶养老送终了。
前几年苗小青她爸突发心脏病也去了，黄秋叶就和哥嫂住一个院里，每天给哥哥一大家子做饭洗衣看孩子，像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苗小青很担心黄秋叶被嫂子欺负，黄秋叶却说做媳妇不容易，忍忍让让就过去了。
嫂子面上的确还行，对黄秋叶也算尊敬，她知道这份尊敬有份是看她苗小青的面儿，具体说应该是给苗小青婆家的面儿。
杨宇凡和苗小青是大学同学，临近谈婚论嫁时，苗小青才知道杨宇凡是个富二代。他爸开了个瓷砖厂，厂里挣的钱用杨宇凡的话说，够他们下一代啥也不干，坐着花也花不完。实际上没有那么夸张，但远超苗小青家不止一星半点，苗小青当时打了退堂鼓。是杨宇凡指天立誓说要爱她一辈子，他就喜欢苗小青身上那股清高劲。
苗小青结婚以后，一如既往地在工作上拼，他哥有份安稳的工作，家里有黄秋叶打理的柿树，不富裕也能顾住。
苗小青觉得娘家没有沾婆家半点光，黄秋叶这般低三下四地讨好，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也明白，她妈是用自己的方式让女儿在婆家过得好些。
公婆虽然给杨宇凡买了房子，但不准许他们单过，还要一大家子守在一起。婆婆美其名曰苗小青工作忙，怕他们小两口吃不好，实则是不舍得离开她唯一的儿子。婆婆每天还“凡凡、凡凡”地叫着，但对苗小青却区别对待。婆婆处处一副苗小青高攀她家的姿态，见缝插针地要她做家务，教育她女人要以相夫教子为重任。
苗小青是个有主见的人，不想过伸手向上的生活，自然不肯在家呆着待孕。惹得公公婆婆不满，盯着她不见鼓起的肚皮唠叨个没完。杨宇凡在她妈耳提面命的絮叨下，逐渐对苗小青的执拗生出嫌隙。
男人爱你时，你的心气儿就是清高不媚俗；不爱时，你的傲骨就成了轴、犟、自不量力。
苗小青的工资都是杨宇凡的三倍了，杨宇凡还是他妈跟前的乖宝宝。婆婆口头语就是，不差钱，有个事做就行了，当然她对总是加班的苗小青嗤之以鼻，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从里溢到外。
半年前杨宇凡去他爸厂里上班了，以前他死活不去，这次去是因为厂里新招聘的经理助理，是他爸朋友的女儿，杨宇凡是经理。那女孩来他们家做过客，挺漂亮乖巧的，公公婆婆喜欢得不得了。
苗小青把箱子打开，给公婆洗了几个柿子，婆婆翘着兰花指，边吃边挑剔：“山里的柿子就是有股土味，回头还是让保姆带走吧。”
真心实意被践踏的滋味，火燎燎地灼着苗小青，“我爱吃柿子，谁也别拿走。”
半夜，苗晓晴被腹痛惊醒，也许是柿子吃多了。她摸了摸身边空空的，杨宇凡还没有回来，她便起身去卫生间。
路经婆婆的卧室，听到公公问婆婆，为啥宇凡还不回来呢，因为公公耳背，婆婆的音量不低，透着欢喜，“凡凡陪晓雅检查了，有了，是男孩。”
苗小青虽然早有察觉，但还是心下一阵抽痛，一个恍惚，她一只脚踢在拐角放的柿子箱上，另一只脚踩在滚动的柿子上。
苗小青大叫一声，摔倒在地，肚子坠痛不已，地上竟摊出一片血。
病房里只剩下黄秋叶和苗小青母女俩。黄秋叶坐在床边，弯着腰，还在自责的情绪里哀怨。
“妈，这事不怪你，跟柿子没有一点关系。”
苗小青哽咽着把婆家的事，李晓雅的事，讲给黄秋叶听。
黄秋叶开始吧嗒吧嗒抹泪，她一直以为苗小青嫁得好，用自己所能扒心扒肺地示好。她希望自己的真心诚意能让苗小青的公婆善待她。可不知有些人，你越伏低做小，却越激发他们的优越感，反而越看不起你。
黄秋叶喃喃的说：“要是没有送这箱柿子，兴许怀了孩子，他们杨家也不会挑出啥大错来，可现在，咋办？”
苗小青倒是冷静了，“我要离婚，我都想了很久了，我和杨宇凡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们的观念太多不同，即使有孩子，过得也不会顺心。”
“妈，你同意我离婚吗？”苗小青很怕她妈反对，毕竟这个传统的农村妇人，一辈子都没做过忤逆的事。她会不会怕女儿离婚丢人，会不会觉得离开男人没法发过？
“只要你不委屈，你做啥决定，妈都支持。”黄秋叶声音依旧软软细细的，但苗小青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黄秋叶是很传统，离婚就没在她概念里，忍忍让让自己吃些亏，都没啥。只要家庭和谐、圆满就是她的宗旨。
儿女过得好，是做妈最大的心愿。可现在女儿过得不好，什么钱啊面子的都不重要，她可不想女儿憋屈的过一辈子。
苗小青出院后就提出离婚，杨家人出乎意料地惊到了，尤其是杨宇凡，很是难受。虽然他知道苗小青无法容忍他和李晓雅的事，但这么迅速，还是让他有些郁闷。
婆婆再次用不可置信的口气说：“这可是你先提的离婚，你别想分走一分钱。”
“对，我要离婚。”苗小青很笃定。
杨家人从医院回来，就商量了许久，要怎样让苗小青离婚，怎样用最少的钱打发了她们母女。他们甚至想好了，如果苗小青死活拖着不离，他们要怎样动用关系，暗地里使她们迫于就范。
杨宇凡知道苗小青他是留不住了，拿出一张10万的卡，塞给苗小青。
婆婆适时给脸上贴金，“本来你不该拿走一分钱的，我们心善，讲良心，看你可怜……”
苗小青看着婆婆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气得正要拿那张卡摔她的脸。
旁边的黄秋叶忽然一把从苗小青的手里拿过银行卡，啪地往桌上一扔，“拿好你们的钱，我们再穷，也没做过偷偷摸摸的事，自个有媳妇，背地里把别的女人肚子搞大了，算啥子讲良心！”
一语惊人。
苗小青都震到了，她妈黄秋叶，连话都没大声说过的女人，也可以这么拽？
苗小青跟着杨秋叶坐在柿树林里。
“妈，为你点赞。”苗小青偎着她妈，心里甜甜的。
黄秋叶又恢复了她一惯的软乎，“其实说那些话时，我心里发抖的厉害。但不说，就觉得我闺女太憋屈，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黄秋叶一边说，一边用手摩挲旁边的柿子，阳光透过叶子，星星点点的落在黄秋叶的脸上。苗小青看到了光，无比耀眼，那是母爱折射出的光芒。
黄秋叶小心翼翼的问：“我没经你同意，就没要他们的钱，你不会怪我吧！现在也有些后悔，你以后还要生活，他们补偿些钱也是应该的。”
苗小青笑了，拿到离婚证的当天，她就首付了套小两居，她的工资足够养活自己。
苗小青也想过跟杨家撕逼，分一笔钱或者出出气。但想想，杨家的关系在这小城里，盘根错节，与其耗费精力去争得那点利益，倒不如尽快抽身，干净利落地自己去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