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睡保姆:“60岁老人娶20岁娇妻,上位老伴,老爷子想怎么来就怎
文/云夕何兮
从医院出来,老丁就想好了。
不管还剩多少日子,他都得找个女人,无论什么法子。他得找个女人,生个孩子。
他其实不怕死,谁活到头不是个死。这辈子,虽然活得窝囊,可他也没什么遗憾不遗憾的。
独有那么点觉得对不起祖宗。打了一辈子光棍……也没给老丁家留个后。
可前两年,老天爷却可怜似的补偿了他。他几间破瓦房遇上改造拆迁。
安置房修得小洋楼似的,上头特殊补助,看老丁属五保户,连家电家具都他配齐了。
这眼见好日子来了,老丁却病了。
医院里外跑了几趟,临了拿结果,医生却只瞄他一眼,喊他;“去叫家属来。”
老丁想了想,摇头嗫嚅说;“医生,我有啥病你对我说就行。”
“你放心,你没啥大毛病,就有些情况我们得和家属沟通。让你叫家属就叫家属就行,啊,听懂了了吗?”
说完医生忙着要出去,一眼都没看老丁。
老丁从楼梯上慢慢下来,胃里又开始火烧火燎的痛。他捂着肚子,觉得整个腹腔都烧着了似的。
家属……
他上哪里去找家属呢……
城市的平房区,一条狭窄的街道上正赶着夜市,做小买卖生意的占了一条街的人行道。
麻子正坐在一辆旧电瓶车上讲电话;“你他妈就是个小姐,别拿什么怀孕糊弄老子。”
说完,麻子直接就切了电话,朝外啐一口痰。
不偏不倚,正巧落在老丁脚边。
“麻子!”
麻子从下往上看,对上老丁一张皱巴巴的脸,全是不屑;“……呦,老丁啊。”
老丁点点头,看麻子脸上打量的笑开了口;“有件事,得找你帮忙。”
麻子姓吴,是老丁亲妹妹的继子。
前几年老丁妹妹已经去世了,老丁平时很少和人走动。还是在妹妹的葬礼上看见的麻子。
那会儿小城刚刚传出信,说老丁那片平房要拆迁。麻子心里活泛,在葬礼上一口一个舅舅的喊老丁,杯子低到膝盖给老丁敬酒,红着脸说;“今后,舅舅比我吴麻子的亲爹还亲。”
葬礼过后没多久,吴麻子就提了行李去老丁家里。
老丁不善言语,对不请自来的吴麻子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冷不淡的照旧过他的。
吴麻子热情活动了半个月后,终于忍不住对吴麻子堆笑说;“舅舅,有个事侄子得请你帮个忙。”
老丁抬头,直直看着吴麻子,那眼神直看得吴麻子心里发毛。像是在说;你小子,狐狸尾巴终于夹不住了吧。
老丁虽然啥也没说,吴麻子却通过那个眼神得到一个讯号。
老丁不会帮他。
吴麻子咬牙,继续跟老丁说;“回头舅舅你再找关系把我的户口迁你户头上,登记上去。然后再找关系,把我的户口撤下来,咱两爷子,一人一套房加赔偿款!”
“这事不成。”
“为嘛!难道舅舅连这点都不肯帮……”
老丁放了手里的活计,还是那个眼神看着吴麻子说;“我不能坑国家。”
“再,我也没那本事。”
吴麻子见老丁不帮忙,就自己上下活动,可钱花出去不少,烟酒白白搭进别人腰包,事情却一点门路都没有。
没了办法,吴麻子还是对老丁一口一个舅舅,叫得比亲爹还亲。
吴麻子说;“户口办不成没关系,这不舅舅无儿无女,就我一个侄子,我不相信舅舅还能不把房子款子过给侄子?侄子我啊一定把舅舅当祖宗孝敬!”
“不成。”
吴麻子压着脾气又问;“为啥?”
老丁还是那样眼神,一板一眼对吴麻子说;“我和你不一个祖宗,这事不能乱。”
吴麻子当时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恨不得手撕了老丁。
他算看明白了。这老丁就像茅厕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绝不是他几句话说得转的。
吴麻子眼见自己打算没戏,也不再装模作样。直接口出恶语;“你个老不死的,断子绝孙的!以为马上得两个臭钱了不起啊!我呸,老东西!”
一通骂完,吴麻子就朝老丁伸了手,嘴里扒拉翻账本一样把半个多月用在老丁身上,为这事找关系的花费都倒了出来。
“给钱,给完了这事我麻子就算了了!钱到手我立马拍屁股走人。”
老丁点点头,也不见恼,从里屋掉漆的皮夹数了钱递给吴麻子。
吴麻子拖着东西走的时候,老丁才第一次主动和吴麻子开了口。
他说;“你回去以后,多做事,少钻歪心思。”
吴麻子啐一口唾沫在老丁脚边,头也不抬的走了。
两人这几年都互不相见,直到老丁需要一个家属。
吴麻子坐在半破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看老丁;“呦,丁叔病了?”
“这取报告是没问题,可算起家属,我吴麻子没那资格啊!”
老丁把兜里准备好的钱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耽误不了你几分钟功夫。”
吴麻子麻溜抓了钱,朝手上喷了唾沫就数。
“得勒,舅舅的事就是侄子的事。见外了不是舅舅。”
医院办公室外,走廊上的椅子坐满了人。
老丁站在角落旁,看进出的家属搀扶着病患。
有个大爷得了病,怕花钱,愣是倔着不肯住院。他儿子急了,冲大爷就吼;“你不住院,你想怎样!眼睁睁看着病情恶化!”
大爷一把年纪,像个犯错的孩子揪着衣襟不出声。
小伙红了红眼睛,又换了语气带着大爷边走边轻声说话。
老丁听不清楚,但他远远看见,大爷还是踏进了住院部门口。
“看什么呢,走吧。”吴麻子从办公室出来,摇头晃脑,像要等着过节似的。
到大门口,吴麻子把报告单和CT片子一股脑甩给老丁,眼里尽是嘲弄,脸上一副同情的样子。
“老丁啊老丁,人世无常,你啊,就看开些吧。”
老丁没吭气,捡了报告和单子。
看明白了上面的意思,肿瘤,恶性,晚期。
老丁抱着报告和单子,一步一步回了家。
吴麻子当天约了一党狐朋狗友,哪老丁给的跑路费痛快了一回。
狐朋狗友指着吴麻子笑;“铁公鸡拔毛,难得见啊!”
吴麻子一口酒灌下,满口黄牙在灯下跳舞似的晃。
他说;“这算啥,我麻子时来运转,以后,瞧着吧。”
第二天,吴麻子就又带着行李到了老丁家。
他主动说要看在死去的后母份上,照顾老丁。
当自个儿亲爹一样照顾。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丁放下碗,他说;“我找个女人。”
吴麻子一口饭差点呛进气管,半晌反应过来赔着笑说;“这算什么,包侄儿身上。”
“你想找个什么价位的?不然舅舅你就放纵一回,去县里的一指仙!那的姑娘,水灵。”
老丁摇摇头,他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吴麻子说;“我要找能给我生孩子的女人。”
吴麻子笑岔了气。
老丁却闷声收拾了碗筷,带着房本和存折上了婚介所。
吴麻子跟出去,见鬼一样看老丁。
直到老丁把房本和存折放在婚介所的桌上,吴麻子才明白,老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找女人生孩子。
老丁说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打算付出全部他所有的。
房子,拆迁款都可以花在这项事宜上。
麻子晚上钻进刘芳家的时候,刘芳正在化妆。
刘芳抬头瞄了一眼麻子,冷哼了一声。
“我还是那句话,八千块,少一分我都告你强奸。”
麻子关了门,拉着刘芳坐在床边。
麻子凑过去搂她,脸上堆着笑;“芳啊,还气呢?”
“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来不来不要紧。”刘芳摊开一只手伸在麻子面前。
麻子嘿嘿笑着,摁下刘芳的手;“钱,不是问题。”
“否说八千,就是八万,八十万……眼下也是有着落的了。”
“麻子啊麻子,你省省吧,老娘不是早小姑娘,不吃你这套。”
“真的!你听我说嘛!”麻子趴在刘芳耳朵边,细细低语。
半晌,刘芳还皱眉思索着什么。
麻子拉着刘芳的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芳啊,你听我说,这事你必须得听我的!”
“孩子必须得留。”
没几天,麻子就把刘芳带到了老丁家里。
老丁皱眉,对麻子摇头。
麻子拍拍脑袋,露出一口黄牙指着刘芳说;“舅舅,我最近呢有点事,要出趟外省。您这病着,我实在不放心。这不,思来想去,我就给您找的保姆。”
老丁还是摇头。
麻子拍拍胸口,对老丁说;“您老放心,保姆费我出。”
说完,麻子脚底抹油,拖着行李箱就走了。
上车的时候,他用手机给刘芳发了信息;一个糟老头,你们孤男寡女独处,咱们这事算是成了一半了。
刘芳看着手机,从鼻子出气嗤笑一声。
老丁却已经沉默的进了卧室,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刘芳却不当一回事,坐在客厅里慢慢悠悠的摘菜做饭。
起初老丁还不习惯,刘芳是个耐不住静的人。一天到晚,电视从不歇声。
偶尔刘芳还会打开蓝牙音箱,缩在沙发上跟人聊视频,乱七八糟的话一讲就是几个小时。
老丁总关在房间里,吃饭的点才开门出来。
刘芳正儿八经做起饭来,或咸或淡,半生不熟。刘芳自己都吃不下去,端起就要倒。
老丁却默默的拎了白馒头就着菜咽。
一天早晨,天变得厉害,暴雨说来就来。刘芳到家的时候衣服湿透了,露出一身的本钱。
刘芳故意穿着湿溻溻的衣服在屋里晃,她下厨炒了几个小菜,放了老多辣椒,她倒了酒摆在桌上。
老丁不喝酒,刘芳却自己喝醉了。
老丁辣得实在受不了,顺手拿了饮水机的杯子倒水。
吃过饭没多久,老丁就开始昏昏欲睡,像醉酒一样。
傍晚醒来的时候,老丁眨眨眼,脸上有细细的痒,像是虫子咬一样。
他一伸手抹,去撸下几丝头发。
长长的,发尾是酒红色的。
他转头一看,刘芳还在睡,半边被子踢掉了,露着雪白的一截小腿莲藕似的挂在床边。
老丁从床上爬起来,脚下有些晃,跌跌撞撞往外跑。
刘芳也起身了,脸上有哭色,她说;“我不怪你,昨晚你也是酒喝多了 ”
老丁摸索套上衣服。
“不……你是个好人。你帮过我。”刘芳带着哭腔说。
老丁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实心眼女人。
那天之后,刘芳还是刘芳,短裙低胸衣故意在老丁面前晃。
老丁绕着道走,黑着脸,一眼没看她。
屋子里弥漫着别扭的气氛,刘芳越发觉得心烦气躁。
连绵的雨天,老丁站在窗户边,看马路上的刘芳。
她好像是摔了,手上的菜也落了一地,有点狼狈。
老丁偏过头,看向电视里嘈杂的画面。
老丁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风雨正大,淋得刘芳眼睛都睁不开,她高跟鞋陷在一块砖缝里,崴到了脚脖子。
菜撒了一地。
她气得坐在雨地里骂,各式荤话脏话噼里啪啦往外窜。
骂着骂着她就开始哭,在大雨里,混着雨声呜呜咽咽。
一把墨蓝的格子伞忽然遮在他的头顶。
老丁伸手过来扶她,刘芳抬头冷冷看了一眼老丁,也没功夫演戏,冲他就吼;“滚,老娘今天不想看见你。”
老丁还是不吭声,蹲下把刘芳的高跟鞋拔了出来。
老丁拎了一地的菜,刘芳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回了家。
刘芳从浴室洗热水澡出来后,裹着一床绒毯在沙发上打喷嚏。
沙发边上,一个吹风机,上面吊牌还没撕。
老丁捂着头,坐在远远的沙发一端跟她说;“我那天真是啥也不知道,我也不是不想对你负责。”
“是……”
“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得了病,是癌,活不了多久。你说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害你嘛。”
“我怕对不起你,我也谈不上啥相中不相中,我就是老了,怕死,怕家里一个人都没。怕空荡荡的,怕黑乎乎的……怕一个人死在家里,臭了都没人知道……”
刘芳说:“我不在乎,大不了你活多久,我伺候你多久!”
老丁急了眼,拍着手往外走,摔门的时候才喊了一句:“你咋就不明白这理呢,我不能干丧天良的事!”
出了门,老丁沿着长街一直走。
他忽然想起,要是……他结婚早,孩子到现在也该跟刘芳差不多。
要是孩子结婚再早,也许孙子也该好几岁了。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刘芳已经做好了饭。
老丁坐下,搅了搅瓷盆里的鸡蛋汤问刘芳;“你……你结过婚吗?”
刘芳以为,老丁是想通了,愿意跟她结婚。这是盘查她的过往史。
刘芳耸耸肩,不在乎的说;“结过。后来离了。”
“为啥?”
“结婚第二年,我生了儿子。先天性心脏畸形,治了一年。婆家不乐意,男人天天骂,说我田不好,……”
“她们要放弃治疗,我就签了离婚协议书。”
老丁心口一阵疼,他想要是刘芳是他女儿。
他一定支持她。
拿出全部所有支持她……
“那个孩子现在呢。”老丁问。
“死了。治完我几十万,弄得我欠下一屁股债。他还是死了。”刘芳说得轻松,眉毛都没皱一下。
“死的那天是他过三岁生日,他求我一定带他去游乐场。他是心脏病,又不能玩。我不肯,那孩子就哭,不讲道理的哭,怎么劝也不听。”
“我带他去了,他就坐了一个旋转木马,然后就在摇摇车里闭眼了。”刘芳说完,拿了旁边的浴巾,整个把脸蒙在浴巾里。
半晌才抬起头继续道;“我当时叫他,他不应了。我呆呆蹲在边上,也没哭,就觉得怕了那么久的一天到了,心里反倒静得慌。还是老板娘出来,指着我儿子笑说,好多小孩坐摇摇车都摇着摇着睡着了。”
“我当时就醒了,就想啊,这要让老板娘知道我儿子是死在她摇摇车上,那不非得让我赔钱买她一台摇摇车吗。”
“我赶紧抱了孩子,头也不回的奔到了医院。”
“你说我可笑不可笑?”刘芳止不住的笑着。
老丁没说话,闷着头出去了。关门那一刻,屋里的笑声开始变调,断断续续拉扯着。
像锯子锯破锯在身上,倒齿不断的嵌进皮肉。
那天以后,刘芳和老丁都有些变了。
刘芳不再话痨似的,穿短裙低胸贴着老丁。老丁也不再躲瘟神似的躲刘芳。
多出一丝自然。
刘芳觉得越发随性,看老丁有种看老爹的错觉,常常和老丁开玩笑;“我爸要是活着,估摸着和你年纪也差不多。”
老丁唇角牵起一丝笑,没说话。
很长时间,老丁和刘芳都两个人一前一后,同进同出。
有好事的,找老丁打听;“这谁给介绍的,姑娘人不赖。”
老丁没好气的甩脸,冲人就骂;“瞎了眼,我老丁是那种糟蹋人……她是我侄女。”
“亲侄女。”
刘芳站在一边,眼睛眨巴眨巴,忍不住想笑。
那天晚上,刘芳多炒了个菜,喊了半晌,老丁还没从厕所出来。
刘芳敲门冲里头嚷;“老丁,你是掉厕所了吗?”
里头还是没回音。
刘芳眼皮一跳,几脚踢开了门,老丁就倒在地上,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似的。
刘芳拼命拖老丁出厕所,摁手机的手颤抖,电话通了,里头的接线员一说话。
刘芳才哭出声,断断续续的讲清地址。
120呼啸而过,老丁进了急诊手术室。
折腾一晚,天微微亮的时候,老丁被护士推了出来。
医生面色沉重,告诉刘芳;“病患想吃什么就让他吃什么,想去哪就去哪。”
“病患的日子……没多久了。”
刘芳抬头,满脸泪痕,她抓着医生的手问;“没多久是多久?”
“依病情发展来看,最多两个月。”
刘芳怔在原地,心里涌上莫名酸楚。
刘芳打定了主意,上了手术台。做完手术后,刘芳拍了照发给麻子。
麻子一看,慌了心,连夜跑到老丁家。
冲进屋就想找刘芳,却现在老丁的桌子上看见了写着刘芳名字的B超单。
麻子找了一遍,屋里没有刘芳。
只有老丁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隐在一团窗帘的阴影里,看不清脸色的表情。
麻子上去,试探着冲老丁抱怨道;“舅舅……这事你怎么能……和保姆弄成这样!”
屋子空寂寂的。
老丁没有反应。
麻子想想,又讪笑上去;“不过……侄子也没看出来,舅舅这个年纪了还能……”
老丁起身,砰的一声摔了门出去。
麻子是在晚上,偷偷拉着刘芳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你看见那样,骗我也骗了。孩子我也打了。”刘芳满脸不在乎的说。
“那……穿帮了……”
刘芳看着麻子说;“你放心,穿不了帮,医生说老丁只有两个月活 ”
“那……”吴麻子皱眉,嘟嚷;“我还想要个儿子呢,这以后老东西的钱都是我们的。别说养一个,多养几个也轻松啊。”
刘芳冷笑看着吴麻子,她说;“我发过誓,这辈子不再给男人生孩子。”
“那是作孽。”
说完刘芳一扭头就走了。
吴麻子看着刘芳走远的背影,一肚火没处发,啐了口唾沫骂;“贱货,还真把自己当个人样了。”
“等老子得手了,有你好受的!”
老丁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次化疗出来都像死过一次。
刘芳上去扶他,多少眼中有点难掩悲伤。
老丁却摆摆手,故意扭着脖子嘴脸歪斜扮瘸子走路逗刘芳;“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旁边路过的护士笑开了,端着盘子对老丁说;“你是去化疗,又不是得小儿麻痹……”
刘芳看老丁夸张的样子,忍不住一下子松了唇角。
但每天夜里,老丁还是被病痛折磨得翻来覆去。他靠着墙,浑身冷汗。
用手一点点抠墙皮。
他尽量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太多的声音。
实在忍不住了,老丁爬起来,轻手轻脚的把抽屉里的止疼药拿出来。
摸黑打算干咽下去。
门却被推开了,刘芳冲进来;“这药你刚刚吃过……医生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老丁虚着声。
他满头是汗,满是皱纹的脸上嵌着丝丝缕缕的痛苦痕迹。
刘芳忍不住,别过头去,朝外边走。
很快又端着一杯温水进了屋,她把温水塞到老丁的手里。
老丁喝了水后,刘芳才算舒了一口气。
她以前总听老人说,水能解药毒,撒几泡尿药毒就算排出去了。
可下半夜的时候,刘芳隔着一堵墙听见老丁那边好像是在喊她,一点微弱的声音。
刘芳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鞋子也没顾得穿,跑进老丁喊他名字的时候,老丁已经陷入昏迷了。
重症病房里,老丁总觉得昨晚上睡得很难受,一睁眼,看见刘芳就坐在床边吸鼻子。
到处都是白墙,自己手上还挂着点滴。
老丁一瞬,心里都懂了,他杨了杨手,目光柔和的看着刘芳喊她:“别怕,我还死不了呢。”
老丁对刘芳说;“你听我说,我……”
“我可能……没多久了。有些事,我还是想,早点交待好,免得……以后你和人扯不清。”
“钱我就不留给你了。我一辈子也没对国家做啥贡献,国家给了我拆迁款,我就把它还给国家吧。只那房子我……我没啥人好给的,就给你吧。”
刘芳眼睛通红,她带着哭腔忽然冲着老丁说;“你不用这样的,其实我……我……”
“我骗了你。”
“那次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老丁咳嗽几声继续说:“我都知道。”
“可我这一辈子,一个人惯了。这段时间,你给我端屎端尿的伺候,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就那房子,算是还你的人情债吧。”
“以后,你要好好过。”
说完老丁又昏死了过去,一连几天都没醒。
ICU门外,吴麻子几次来,以家属的身份要给老丁拔管都没成功。
“啧啧啧,舅舅啊,你说你何必,遭这罪,受这痛苦……”
吴麻子站在老丁病床前,伸手不断摸着老丁的氧气管。
屋外,隔壁床的老太太提着热水进来,吓得吴麻子一个激灵。
“你是……你是老丁女婿吧!”老太太喜笑颜开,打量着吴麻子。
“女婿?”
“可不是,老丁好福气,有你老婆这么个好女儿……”
吴麻子一脸嘲讽笑意,正要说他不是什么女婿,刘芳也不是老丁女儿的时候,刘芳推门进来了。
她手上提着热汤,看见吴麻子,愣了愣。
吴麻子一脸嘲讽的笑;“女婿?女儿……你可以啊……”
刘芳吸一口气;“有什么话,我们出来说。”
走廊上,吴麻子嘲讽看刘芳;“你不会真对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动了感情吧?”
“他哪点好过我,又老又臭,还是快死的……”吴麻子抖了抖肩膀,目光落在刘芳胸前,玩味的笑。
“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龌龊?”刘芳冷笑。
吴麻子一脸不在意,冲刘芳说;“行了,行了,你别给说那一套。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你也别忘了,你就他妈是个小姐,还是个诈骗老人的小姐!”
刘芳冷笑看着吴麻子。
“你不用说这些话激我,你不就为老丁的钱吗?”
她对吴麻子说;“省省吧,我不怕告诉你,老丁确实立了遗嘱,把他的房子给我了。”
“真的!那拆迁款呢?”
“老丁和律师立了遗嘱,全部捐孤儿院。”
“草,老东西!总算,有个房子,咱们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刘芳冷哼,“我已经把房子委托律师挂出去卖了,所得房款,所有老丁的存款一起,全部捐给了孤儿院。”
吴麻子一脸不可置信,看刘芳一脸冷嘲的样子,明白刘芳不是玩笑。
他气急,一巴掌打在刘芳脸上;“臭婊子,你……老子弄死你!”
“你弄死我,律师也不会听你的!”
吴麻子气慌了,伸手掐住刘芳的脖子就往墙上摁,还是医护路过,麻子惊了,骂骂咧咧的走。
吴麻子不死心,天天忙着找律师和刘芳打官司,刘芳视而不见。
她只守在老丁病床前,老丁下午的时候忽然睁眼醒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刘芳慌慌忙忙的摁铃,兴奋的喊大夫。
医生来了,摇摇头又走了。
临床的大妈也红了眼睛,拉着刘芳说;“闺女,你爹他……估摸是回光返照。有话等着交待你咧。”
“撑住啊,闺女。人都有那么一遭,你爹他有你这么孝她的闺女,不冤枉活这一回。”
刘芳用衣袖一把抹了泪,进厕所用冷水洗了两把脸。
她强撑起来,进了病房。
老丁见她,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有精神。但他并没有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周遭。
刘芳倒了温水,用小勺子一点点喂老丁。
喂着喂着,老丁忽然和她说;“我……现在不怕了。”
刘芳一瞬红了眼,忍着泪意满,伸手握老丁的手说;“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老丁展开皱巴巴的脸,扯了扯唇角。
他点点头,很轻很轻的对刘芳说;“我……”老丁很累,喘气声拖得很长。
“想吃……老街上那家……的豆浆。”
刘芳用尽力气点头;“我现在就去。”
刘芳起身,快步走出病房。走了没多远,忽又折回。她站在病房门口朝里对老丁说;“你等……”
老丁安静的躺着。
只有柜子上的心电机警报声拖得老长老长,那条波浪线逐渐平整。
刘芳脸动了动,站在门边,目光垂到地面上。
半晌还自顾自的对老丁说;“你……等我。”
“一定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