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命，是她争宠的筹码。
01
静贵妃愣了一下，嘴角很快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斜觑着我，缓缓道：“既然蕙贵妃也承认诚嫔滑胎与本宫的妹妹无关，那么她就更不可能是畏罪自杀了。
按照蕙贵妃刚刚的说法，她定然是被人逼上绝路，万念俱灰之下，才跳崖自尽。
她临走之前，曾专门去霁月殿找你……蕙贵妃，自从本宫的妹妹进宫后，你害怕自己的恩宠被分走，千方百计阻止她成为嫔妃。甚至不惜让你的旧……让曹汝彬接近她。表面上关心她，取得她的信任。实际上，不过是利用她的少不经事，扰乱她的心志，让她陷入情网，欲罢不能。
她的死，你难辞其咎！
本宫就这一个妹妹，绝不能让她这么白白死去……蕙贵妃，你必须给本宫一个说法，昨儿傍晚，本宫的妹妹去霁月殿见你时，你对她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02
我直视着静贵妃，心里冷笑不已。
果然是她一贯的做派，避重就轻，强词夺理！
嘴里口口声声说着要为妹妹讨还公道，而眼前的她，却明明是一副拿到把柄后的志满意得，又哪里有半分为妹妹跳崖自尽的悲痛！
就在这时，杏雨端了茶水过来，毕恭毕敬道：“娘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我接过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没有理会静贵妃，而是看向云雀，语气尖刻地问道：“云雀，你刚刚说，念姝姑娘昨天离开清音阁时，曾亲口告诉你，她要去霁月殿向本宫告别，对吗？”
云雀怯怯地看了我一眼，惴惴地点头。
正在给静贵妃倒茶的杏雨，此时听到我的问话，倏然回头，震惊地审视着云雀。
在杏雨的目光下，云雀更是瑟缩不已，惊慌失措地躲避着杏雨的注视。
03
我看在眼里，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笃定，却只佯作不知，对冬卉耳语了几句。
然后，冬卉不动声色地示意杏雨，两个人悄然退了出去。
这边，我对静贵妃淡淡笑道：“静贵妃也只是听云雀这么说说罢了，实际上，昨儿傍晚，云雀走后，念姝姑娘根本就没去成霁月殿！”
静贵妃愕然不已，满脸怀疑地看着我。
我不急不缓道：“当时，本宫刚好也在御花园散步，在清音阁附近的竹林小径上遇到了念姝姑娘，她告诉本宫，她今天要出宫回林府，特意向本宫道个别。而本宫，也不过对她说了两句祝福之语。
除此之外，并无多话！”
04
静贵妃怔了片刻，依然不依不饶道：“即便妹妹没去霁月殿，也终归见了蕙贵妃，她现在已经丧命万丈崖，蕙贵妃自是可以抵赖……”
我懒得再跟她纠缠，便斩钉截铁打断她道：“空口无凭，静贵妃如果坚持这么认为，不妨就去查吧……昨儿傍晚，本宫在御花园和念姝姑娘谈话时，曾隐约听到竹林那边有脚步声经过，想必过路之人，肯定能听到本宫和念姝姑娘的谈话内容……”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小宫女急急地奔进来，满脸慌张地禀告说：“蕙贵妃……太后娘娘，带着二皇子来了！”
太后怎么这会儿来了？难道她已经听说了诚嫔滑胎之事？
这么想着，我赶紧起身，准备迎出去。
还没走几步，就见太后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带着灿儿，缓缓走了进来。
05
太后看到我，顿住脚步，语气平和地问道：“蕙贵妃也在这儿？今儿灿儿起晚了，怕被夫子斥责，不敢去尚书斋。哀家闲来无事，想送他过去。结果看到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往清音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跟来看看！”
灿儿一向勤勉，经常天不亮就起床读书，今天竟然能迟到。
我很是诧异，禁不住关切地看向他。
迎着我的目光，灿儿对我调皮一笑，趁人不备，又偷偷使了个眼色。
我心里禁不住一动，看样子，灿儿是有意起晚，又有意把太后引到清音阁的。
06
已知隐瞒不过，向太后请过安后，我便用沉重的口吻，把诚嫔小产，以及林念姝跳崖自尽的事，都一一告诉了她。
一听到诚嫔是被人在茶水中放了五行草粉末，才导致的小产，太后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她哆嗦着双手，震怒道：“彻查……蕙贵妃，现如今你主持后宫，这种残害皇嗣的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严惩不贷！”
此时此刻，太后震怒又悲痛的样子，让我想起她得知诚嫔有孕那天的惊喜，不禁心生黯然。
我对太后点点头，又瞥了静贵妃一眼，才苦笑道：“臣妾谨遵太后之命，只是，臣妾这会儿深陷泥沼，自顾不暇……昨儿傍晚，念姝姑娘找臣妾告别，现如今她跳崖自尽，静贵妃一口咬定，是臣妾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刺激到了念姝姑娘，才导致她想不开……”
07
太后蹙眉，语气不悦地说：“真是一团乱麻……你到底对念姝姑娘说了什么？当时旁边就没人吗？”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臣妾是在御花园里遇到的念姝姑娘，不过泛泛说了两句告别的话。冬岑和冬卉陪着臣妾呢，但她们都是臣妾的贴身宫女，静贵妃肯定信不过她们……”
正说着，却见灿儿上前一步，朗声道：“皇祖母，孙儿可以证明，蕙娘娘没有对念姝姑娘说什么过分的话！”
闻到此言，众人俱是一惊，一起看向灿儿。
灿儿不慌不忙，一脸正色道：“昨儿，蕙娘娘和念姝姑娘在清音阁附近的竹林小径谈话时，孙儿正好经过！”
听到灿儿这么说，我顿时惊喜地问道：“当时本宫曾听到竹林那边有脚步声……”
灿儿点点头，对我笑道：“蕙娘娘，那脚步声正是孩儿的……孩儿从尚书斋回慈明宫，看到蕙娘娘在竹林小径散步，正想上去给蕙娘娘请安，却看到念姝姑娘闪身出来，所以孩儿听到了蕙娘娘和念姝姑娘的谈话……孩儿可以作证，蕙娘娘和念姝姑娘，就聊了几句话，念姝姑娘说自己要出宫回家，要为自己而活……蕙娘娘就劝导她，说只要想开些，未来皆是坦途……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
08
灿儿口齿清晰，说得有条有理，头头是道，不由得人不信。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轻声问道：“静贵妃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静贵妃还要说什么，太后却沉着脸，声音里透出几分森冷：“行了，灿儿已经道出原委，这事就到此为止……说白了，念姝姑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戕，而诚嫔腹中的胎儿，却是有人有意为之，孰轻孰重，你们都掂量着点儿！”
静贵妃神色一凛，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又俯身行礼，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道：“既然是这样，就算是臣妾冤枉蕙贵妃了…………突来横祸，妹妹死于非命，臣妾心烦意乱，没心情再在这儿逗留。太后娘娘，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太后冷着脸，微微颔首，静贵妃立刻命令道：“花如，云雀，随本宫回碧霄殿！”
我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拦住她，语气坚定：“静贵妃留步！”
她瞪着我，语气中带着挑衅：“蕙贵妃刚才已经亲口表示，说诚嫔滑胎不是臣妾的妹妹所为。既是如此，就和本宫无关，本宫没有必要再留下！”
我沉声道：“诚嫔滑胎确实不是念姝姑娘所为，但依然和静贵妃有关……”
09
说着，我骤然看向云雀，声音陡然提高：“云雀，还不跪下！”
云雀猝不及防，吓得哆嗦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仰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静贵妃压抑着怒气，逼问我道：“蕙贵妃，云雀又犯什么错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微微一笑：“诚嫔滑胎，是红枣茶中的五行草所致。当时在场的，除了诚嫔和念姝姑娘，便是诚嫔的贴身宫女杏雨，以及陪同念姝姑娘的云雀了……本宫之所以说不可能是念姝姑娘，是因为本宫基本断定，一切都是云雀所为。是她在诚嫔和念姝姑娘喝的红枣茶中添加五行草，还有意把过错引到念姝姑娘身上，蒙蔽本宫！”
10
云雀张口结舌地看着我，片刻后，叩头不止：“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啊……”
我侧目道：“你没有？没有你干嘛要撒谎？念姝姑娘根本就没有告诉你她要去霁月殿，你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谎话！”
说着，我瞥到杏雨已经从外面回来了，便命令道：“杏雨，你来说！”
杏雨急忙上前，依言跪下，语气端肃：“念姝姑娘走的时候，奴婢送她出去，当时听得分明，她只是告诉云雀，想一个人走走，让云雀先回碧霄殿，并没有说她要去霁月殿，更没有说她要去向蕙贵妃告别！”
11
云雀的脸上，顿时血色尽失，她带着哭腔，一个劲儿地否认：“奴婢没有撒谎，是来清音阁之前……来清音阁之前，二小姐说她要去霁月殿见蕙贵妃！”
我微微一笑，云雀这个谎，撒得也太明显了！
林念姝知道静贵妃对我有敌意，每次去霁月殿找我，都是趁着深夜，悄然前来。她之所以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又在离开清音阁时遣走云雀，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去向。
她一心想要瞒着静贵妃，又怎么可能提前告诉静贵妃身边的宫女！
这么想着，我对云雀笑吟吟道：“哦？是吗？念姝姑娘去霁月殿，连静贵妃都没告诉，居然告诉了你！”
她嗫嚅着，一时语塞。静贵妃却是不耐辩解道：“妹妹一时说漏了嘴也是有的，蕙贵妃纠缠这个有什么用！”
我毫不客气地回怼道：“这丫头明明满嘴谎言，犯下滔天罪行还企图嫁祸静贵妃的亲妹妹，静贵妃不帮着本宫查问实情，竟还替她说话！”
静贵妃不屑道：“如果真的是她，本宫第一个不饶，只是……蕙贵妃您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12
我不动声色地向门口处望了一眼，但见外出许久的冬卉，这会儿正从墙根那儿，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对我点头示意。
杏雨也注意到了冬卉，她突然看向云雀，惊呼道：“云雀，我记得昨儿你来清音阁时，腰间佩戴的香囊，很是与众不同，比寻常的香囊要大很多，今儿怎么没戴？”
云雀如遭雷击一般，半晌才讷讷道：“戴着不方便，就……取下来了！”
我逼问道：“你的意思是放在碧霄殿了？来人，去把云雀姑娘的香囊取过来，让本宫瞧瞧有多与众不同！”
云雀急忙阻止道：“娘娘，那个香囊，昨天奴婢回去时，不小心挂破了……奴婢就把它给扔了！”
我不为所动，继续刨根问底道：“扔了？扔在什么地方了？”
13
云雀此时已经如丧家之犬一般，语无伦次地答道：“奴婢，奴婢也忘了……”
冬卉疾步走上前，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一个硕大的朱红色云纹香囊，垂在云雀面前，含笑问道：“云雀姑娘，这是你的香囊吧，就烂了这么一个小洞，补好以后还能用的，丢了多可惜……呦，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应声看去，只见那个香囊的底部，确实破了一个洞。
这会儿，在冬卉的晃动下，漏出一些暗绿色的碎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