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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站

2019-09-15 20:39:23 作者:高兴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加油站

  我的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盘。深冬的寒夜皮质方向盘冰冷如霜。身上冻得不由自主地打抖,抖得像筛子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一丝寒意。死鱼一样眼珠瞪着,脸色一定是煞白的。

  起霜了,车的挡风玻璃已经被霜气蒙上一层雾气暮色原本就暗的车前,更是像白内障病人眼前的那层薄雾一样的模糊昏暗路灯散发着幽黄的点点光亮,让黑夜更显得诡秘

  下午六点半我就到了,一直坐在车里,死死地盯着马路对面那间房子的前花园。当时天已经全黑了,只是雾气还未起,我可以清晰地透过车的前窗,不错过每一个经过那间房子的人,甚至小动物

  刚开始时候我只是靠着座椅坐着,身体尽力向后,生怕被人看到。心砰砰砰砰地跳,好像贼一样。其实我的心已经不知飘到了哪里,坐在车里的,只是一具躯壳

  从傍晚六点半,到午夜十二点,我已经在车里坐了五个半小时

  不是故意要看时间,其实好像时间已经凝固。看到时间是因为我又打了一次电话给他。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是八点以来我第十次听到这样的手机回答语。

  我一气之下把手用力地扔到旁边的副驾驶座位。“咕咚“手机落下的声音很快淹没在黑夜里,就像我的希望黑暗吞噬一样。

  “你不接我就继续打,打到你接为止!”

  不停地拨打一个已关机的手机号,只有失去理智女人寒冬的黑夜里会干的事情。当你的内心惶恐笼罩愤怒驱使你做出一些反常的事情,比如呆坐在冰冷如地窖一样的车里,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眼睛舍得眨一下,时不时拨打一个已关机的的号码全身冷得发抖却毫无寒意。

  2

  下午差十分六点。

  手机响起的时候,我正准备下班,同男友可汗约了一起吃晚饭

  可汗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任电脑程序员。这是一个平常冬夜,平常得让我对突如其来的意外毫无准备。

  “晓零,今晚不能同你一起吃饭了。”可汗声音有点胆怯

  “为什么?咱们不是约好了一起吃饭吗?”虽然有点失望可不能带着责备,我故意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韩福约了我吃饭,说有重要的事情。”可汗听起来底气不足。韩福是可汗的多年好友,也是高中同学,他们常玩在一起。

  “那吃完饭呢?”我进一步试探。“你要不要来我家?还是我过去找你?”声音里满是期待

  “呃,今晚,还是不了。”可汗有点迟疑,吞吞吐吐。“明天我去你家找你。晚安宝贝。”

  “很急的事吗?非得今晚?”我开始不依不饶

  “应该是吧,明天一定去找你好吗?”可汗的声音开始有点不耐烦。 我要是再纠缠说不定我们会吵起来。

  “好吧可汗,既然这么重要,你去同韩福吃饭好了。吃完饭打电话给我。”我的声音生硬,像极了一个不懂事女朋友

  “别生气了宝贝,我们明天见。”可汗终于如释重负。对着电话,一种莫名其妙怀疑虫子慢慢爬上了心头。韩福为什么会突然约可汗吃饭?可汗以前从没有临时爽约过。假如可汗同韩福解释说要同我吃饭,他那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一定不会坚持见面的。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

  疑心一旦起来,比身上的肥肉挥之不去。下班前我是在不安中度过。

  要不要给韩福打电话?

  打了如果他们真的约吃饭,那不是显得我不信任可汗?

  打了如果他们其实没约吃饭,那更糟糕,因为可汗故意骗我。

  我在打电话还是不打电话中煎熬,下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给韩福打了一个电话。

  “韩福我是晓零。”

  “晓零好,什么风把你吹来给我打电话啊?”

  电话的那头传来很吵杂的背景声音,我的声音颤抖。

  “你那这么吵,下班了吗?准备去吃饭吗?”如何可以巧妙地同韩福打这个电话,台词我准备了好几稿,最后决定用这一稿,每一个字都经得起推敲。

  “是啊,刚下班,准备去吃饭。”

  我的心稍稍宽了点。“去哪里吃饭啊?不是一个人吧。”这样发问非常安全

  “当然不是一个人了。很多人。”

  简直太好了,基本上是我希望听到的答案。“这么多人一起,是你们以前的同学聚会吗?”问完这个问题我就安心回家吃饭。

  “没有啊,同事聚餐。你找我有事吗?”

  我一下掉进了深渊。“你们,你们同事怎么选了今晚聚餐?”话有点结巴

  “哎,不是快到中国新年吗?同事们找个借口聚聚呗。晓零你有事吗?”

  “没有,没事了,就是很久没联系了,保持联系。”的确与韩福保持联系非常重要。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有空大家约着吃饭。”韩福挂了电话,也挂掉了我对可汗的信任

  他这个骗子

  3

  可汗为什么要骗我?既然没同韩福去吃饭,那他去哪里了?这里面有鬼。

  生气过后我冷静下来,脑子里居然冒出一个念头,跑到他家门口守株待兔,看他同什么人一起。其实这个办法也笨,同他在一起的人,难道会送他回家吗?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低下,管不了这么多,我没吃晚饭,便从公司直接开车到可汗家里,正好六点半。

  把车停在他家前院对面的马路边上,斜斜地对着他家,有点害怕倘若他父母看见就不好了。他父母待我如女儿,要是见到我,一定会让我在家里等他,那我的一片苦心不白费了吗?

  我鬼鬼魖魖地坐在车里,把大衣的高领竖起来,遮住嘴巴,整个人往后缩,双眼定定地盯着他家门口,五个半小时里,过了三条狗,五对散步的夫妻,几个小孩,可汗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开始他的电话还只是无人听,八点后电话索性被关机了,任凭我怎么打,都是“嘟嘟嘟嘟嘟”的忙音。

  夜色越来越浓,空气中的水汽都凝结成霜,我的恐惧胜过了愤怒,好奇超越了理智,冻成了一座冰雕塑也不知打开发动机取暖。手机电池显示还有5%的电,不行,我必须找地方充电去,不然万一他打来我手机没电就糟了。

  到了这种时候我居然还在替可汗考虑,心中居然还抱着幻想说他会在凌晨12点后给我打电话。

  车上没有车载充电器,手提袋里也没有移动充电宝,插头和电线倒是有的。我心生一计,马上启动车向最近的油站开去。

  4

  英辟尔街加油站就在他家的路口,我经过无数次,知道里面有电插头。

  熄火打开车门,一阵寒风吹来,我踉跄了一步,打了寒战。没想到夜里的寒风是刺骨的,让我这个没吃晚饭被人欺骗的人倍感凄凉。停下车走到加油站的便利店只有不到三十步,可我感觉走完了一个冬天。

  便利店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值夜班小哥,他很瘦弱穿着蓝色制服,人看着很疲惫。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带着惊讶

  “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吗?”声音不大,在空荡的店里像雨滴敲在玻璃上。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到他有点不自在。“小姐,您没事吧?”

  “哗”泪水像缺了堤的河流奔腾而出。我放声大哭,根本不顾扭挤在一起的五官有多难看

  “你有女朋友吗?”我一边抽泣一边问。

  小哥有点奇怪:“姑娘,我有女朋友。”声音里有理直气壮也有莫名其妙。

  “我男朋友是个大骗子,他又骗了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一定是去找别的女人了,不接我的电话,还关机!我好难过!请你不要欺骗自己的女朋友,因为这样特别人心!好不好?好不好?”我的哭声问声像似参杂着醉意般,看到小哥呆在那里不做声,更是有点歇斯底里地叫着:“你不可以对不起你的女朋友,不可以骗她!骗她就不是好男人!”

  哭声就是停不下来。

  “姑娘,你的心情可以理解。我从来不骗女朋友,因为没这个必要。我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后果,所以不会去骗她。诚实做人第一重要的品德。别哭了,为这种臭男人,不值得!”小哥边说边递过来一盒纸巾

  他的话很有治愈作用,我渐渐停下来,店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店外,黑漆漆的一片。昏黄的路灯若隐若现

  “请问,您这里可以手机充电吗?我的手机都已经打到没电了。他不接我电话。我现在只好来充电,万一他打回来,我担心接不到。”

  他看着我搓红的鼻头,哭肿的眼睛,指了指靠门边的一个电插头:“姑娘,那里可以充电。别哭了,真不值得,这世间上好男人很多,他负了你,你正好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

  不知是因为哭累了,还是饿坏了,或者是因为困了,模模糊糊间我点了点头。小哥没再来同我搭腔,他知道我需要独处的时间。

  可汗怎么会再打来呢?他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我傻傻地守着充电的手机,难过了就哭一会,哭累了就蹲下来,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电话没有响过。便利店里很暖和,可我的身上冰如寒川,不住地发抖。

  凌晨四点的时候,手机的电充得差不多,我向小哥告别。他充满同情眼光送我走出便利店。我开回了可汗父母家门口,同一个位置继续守候,恋爱中沦为偏执狂的我不信邪,偏偏想证明些什么。

  天色渐渐亮起来,初冬的早晨,车窗外霜雾弥漫,我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呆呆地坐在车里,等天色更亮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守在那里,难道想当场揭穿他吗?

  早上6点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声音很大,铃声刺耳,划破清晨的寂静。我从发呆中猛然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可汗终于来电话了。本不想接,可电话一直响一直响,大概响了好几分钟。

  “喂?”

  可汗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很惺忪

  “宝贝你找我吗?你打了好多电话给我,有急事吗?”

  “是啊。我找你。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咬着下唇,强忍着悲痛故作轻松

  “开始没听到。后来听到了又很忙。所以就没接呗。”不知可汗是在编故事还是说真话

  “很忙。忙什么呢?” 我尽力平复自己的语气,好好说话,心头一阵抽搐,后背又开始发凉。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明知故问。

  “宝贝不是跟你说了吗?韩福找我说话,当然忙了。”说谎者一定要练习得连自己都相信了,那对方一定更容易相信。

  “是吗?哪个同学?” 恨自己这么多余这么贱。他明明在骗你,你为什么去戳穿他?

  可汗听起来有点不耐烦,“我昨晚不是告诉你了吗?还要我再说一次吗?我的同学你都认识,韩福!”

  “你们昨天晚上真的在一起吗?你为什么骗我?”我开始无法再演下去。

  “我没骗你啊。”可汗镇定自如

  “可汗,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昨晚去哪里了?跟谁在一起?不要骗我了,好吗?”我的声音带着哀求带着绝望

  “你不会吧,打电话给韩福了?你去查我了?靠,多没劲。我出去玩儿,你还打电话给我的同学去查我啊?至于吗?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瞬间我像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突然爆炸起来。

  “可汗你不是人,你这个大骗子,我要跟你分手!”声音提高了八度。

  可汗的音调也开始提高了:“你在说什么?大清早起来胡搅蛮缠有意思吗?别闹了,乖乖的,回家等我。”

  “可汗,我再说一次!你是个骗子!骗子!大骗子!这次我坚决原谅你了,你爱找谁找谁去吧!再见。”

  我把电话挂了,挂完觉得自己既愚蠢可悲。一个习惯说谎的人,他怎么可能对你说实话?你当面对质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悲从心来,我伏在冰凉的方向盘上哇哇大哭。一边哭着,手机又响了,还是可汗打来的,接还是不接?不想接,因为他说的每一句大话,都像尖刀一样刻在心头。我只是好奇,可汗这次会编出什么理由来骗我。骗子大抵都一样,理由千万种,每次都有新花样

  电话一直响一直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当可以不哭的时候,接了电话。

  “说吧可汗,这次是什么理由?其实你应该照实说。我真的不怪你。如果你找到了更好的女孩子祝福你。我只是不想跟你再继续纠缠下去。”

  5

  可汗在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他可能已经编好了理由,也可能觉得说出来有点牵强,就一直没说话。

  “怎么,不知道编什么理由吗?借口都没有想好吗?我帮你说吧。昨晚你去了不知哪个女孩子家,不方便接我的电话,所以就一夜没接。你根本就没有去韩福家。但你也没有想到,我会给他打电话。其实根本不想查你,但是昨天晚上的感觉真的不好,左眼皮一直在跳,跳得我心慌。每次我左眼皮一跳,必定有坏事发生。你说我迷信也好,胡思乱想也罢,实在忍受不住,便打电话去给你的朋友韩福。”

  “晓零你听我说。”可汗一下打断了我的话。“事情不是这样子的。我。我的车找不着了。本来我要去韩福家。可昨晚,我的车停到了购物商场停车场里。等我从商场里出来的时候,居然就找不到车啦。你说奇怪不?没有车,我就去不成他家了。正好有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家正在开派对,都是我认识的朋友,以前搞音乐时就在一起玩儿的朋友,已经好久没见了。我正想同他们聚聚,那个朋友就到商场来把我接上,去了她家。你知道我那些搞音乐的朋友,有喜欢摇滚的,有喜欢古典音乐的,有喜欢唱歌的,有喜欢跳舞的,在一起玩起来特别的疯,音乐放得很大声,又唱又跳,闹哄哄的。你打来电话,根本听不到。然后我又喝了点儿酒,头晕的很。大概12点左右,我就睡着了。这不,一早醒来看到你给我打电话,就连忙回复过来了。”

  “哦,是吗?那你告诉我,你去哪个朋友家?你说,我都认识的。”我忽然冷静起来,语气平静不少。这可是没想到的借口。

  “这,这,这个朋友你不认识。她,不是我们原来圈子的。但是我原来搞音乐的朋友跟她认识。”

  心里哼了一下,不知是哪个狐狸精:“不认识,那是男的还是女的呀?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可汗开始犹豫:“是,是女的。我们。我们。我们在网上认识的。”

  “女的?你认识她多久了?还网上认识的。哪个网?交友网吗?现实中认识的女孩还不够多吗?”

  可汗反倒觉得自己委屈起来。 “晓零,我跟你说的都是真话。”

  “你跟我都说的是真话吗?你偷偷地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子,还去了她家过夜,这不匪夷所思吗?你认识她多久了?”

  可汗开始沉默,后来有点磕巴地说:“我们认识一个月。”

  “什么?你才认识她一个月就到她家去了,还过了夜?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去一个女孩子家,在她家喝酒过夜。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很想哭,可眼里居然没有眼泪。

  “晓零,我不跟你说实话,就是怕你多心。你说我是个骗子,我只好同你说实话;但是同你说实话,你又说我太随便。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可汗说话也大声起来。

  “我想要你怎么样?笑话!我能要你怎么样?可汗你难道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吗?这还要我教你吗?换位思维,如果我同你说我去了一个认识一个月的男人家里过夜,整晚不接你电话,你会相信我同他之间只有纯洁的友谊吗?”我近乎失控地大叫起来。

  “晓零别闹了,我已经对你说了实话,别生气了,好吗?最多这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理那个女生,也不去她家,保证不跟她有任何的联系和来往,这样总可以了吧?”

  “可汗我告诉你,你以后想怎么做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因为我已经太累了。我不想去提心吊胆地猜,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在干什么?我也不想去判断,你到底有没有撒谎。我累了。从一开始到现在,你就没有改变过,还是那么贪玩,喜欢新鲜,喜欢尝试不同的女生,喜欢去体会不同的感情生活。我不拦你,给你自由。你去吧。我们分手吧。”

  我把电话挂了,然后直接关机。到底要经历过多少渣男,才能找到真爱?

  雪花开始飘起来了。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吗?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来得这么仓促,来得这么不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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