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自然受重创，留意其中那饱满丰盛的情感

　　文/张国瑞

　　随着社会世俗化程度越来越强，人类的情感越来越淡薄而又寡淡，似乎已经仅存于人与人之间这块领地，比如父母情、儿女情，以及爱情和友情等等。但事实上，一个有灵的活人，应该是情感丰富而饱满的人，他于人真诚，于物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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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灵魂苏醒在上帝里面越久，越能体会那丰盛的情感，许多时候，从那“悦人的眼目”之树木花草，到各样受造物，都收获许许多多美好，就好像物亦有了情一般。

　　随着年纪增长，我的情感逐渐变得复杂起来，熟悉的一花一木，就连家附近路上的裂痕，都已刻在情感的记忆里。每次远程开车回家，一拐进临近家门那条熟悉的路段，心里便轻松起来，等驶到Drive Way上，当车轮滚过一道裂缝颠簸一下，各种疲惫困倦之感顿时戛然而止，家的喜悦和温暖已开始盈满。停好车，我再推门而入，见到爱人孩子，双腿酥软，一下子坐到茶桌旁，似乎起身沏茶的力气已殆尽。

　　有一年初冬，一阵大风刮倒了我家路旁一棵挂着紫色残叶的大树，看上去树龄约四五十年。这棵树没了，我回家竟然不止一次走错了路。好长时间里，当我驶过没有了这树的地方，看不到映在车风挡上枝叶的影子，看不到树枝叶鳞鳞翕动的婀娜，心里竟然生出有些茫然的苍白。那感觉，就像失去了家门外一个每日守候自己归来的相熟老友，心有戚戚焉。

　　美妙的有形情感刻在我的心里、思想里、眼里，以及所有的感官世界里，在细密的树枝里、在路上的裂痕里。寄托在感观世界的种种情感，那样清晰又茫然，切身而朦胧，鲜活而又不变，具象又抽象。我怀着感恩的心，睡卧在有形无形，有气无气，有色无色，有声无声物质的情感世界里，感到甜绵舒展自由。忍不住常常想起神说，看我手所造的天，就看到我的荣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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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家认为，文学是人学，离开了一个情字的文字作品称不上文学作品。一本说明书不是有血肉情感的文学作品。一件艺术品，就连一栋建筑作品也要寄托人的情感，否则不是人为之物。音乐的腔腔调调强烈地表达着人的喜怒哀乐。字如人，诗言志，一栋建筑代表建筑师本身。

　　人与自然之情似乎是人为的，是人寄情与自然世界。人们将情郎比喻为高山大树海洋，妹如花似水，母亲比作泥土。法文将任何物体赋予了性别，阳性用冠词Le，阴性用La,我国祖先文化也用阴阳冠以物性，八卦的阴阳鱼即是。

　　虽然早年地球上的岛屿隔海不通航，但描述世界的本源却如此相像，说明这个智慧非人为。圣经启示人类，世界是神造的，神造人、空中的飞鸟、海里的鱼及一切爬行的，并派人管理它们。既然人管理各物，人的意识本可与物相通，人的基因与物的基因或多或少有交集。现代科学已经给出答案，人的遗传基因与各种动物基因都有不同比例的相同，人的骨灰完全是土壤成分，而土壤又是植物的养分。我们要呵护自然，只因人类与自然的情感与共，是本于同源，也就是那双创造护理的手，而非人为主观所致。

　　人有生老死，物有更迭，上帝却说，有一天这世界都将废去。天空中时时刻刻闪过的流星，是星球走向灰灭的余光。当我们仰望星空，俯视大地海洋，观察人的行为，再揣度人心时，除了有敬畏之心，还有奇怪、后悔、愤怒、责难忧愁吗？人心有了美丑，就弄乱了神眼中一切都“甚好”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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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时，省察我们的情感经历，简单而又迷茫。婴儿时人有奶就是娘，奶娘一词可能源于此。孩子与人有情感交流后，情感的依赖者是他的亲人。

　　三十多年前，有一次我们教研室一位女教师，进办公室气呼呼地说，我那臭儿子，他说放假要回家，我说这不是你的家吗？孩子还是边收拾书包边说，我回天津奶奶家。那位老师气的是，孩子把奶奶家当家，妈妈家是寄宿地。原来她的孩子童年时期跟奶奶生活很多年，情感深深地扎在呵护他的奶奶那里。

　　加拿大的孩子更是坚信这个理念，生不是情养才是情。我们邻居聊天，她对女儿说，我现在接你送你，以后妈老了你也要伺候我。女儿说，凭什么，你生我我就该伺候你？你生我是你的事，你养我是你应当做的，你不养我政府养我。我听后说，天哪，以基督教文化为奠基的资本主义国家，人之间的情感破碎如砂。

　　但有时想来，孩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其实无论父母奶奶养还是政府养，养字是感情的本源。奶奶给他做的每餐饭，洗脸叠被，一物一景都挂着情字。

　　我在温哥华接触很多投靠移民的长者，他们中很多是来帮儿女看孩子。其中有些人不愿意移民，但是图免费医疗和将来的养老金等原因办了投靠移民，慢慢喜欢温哥华待了下来。老人的情镶嵌在一草一木里，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着浓浓的深情。

　　我的朋友丢了饲养十多年的狗，顿时大哭，那条狗已至垂暮之年，只因为相伴多年难忍离别。我想她与不常相聚的亲人诀别，也许都不至如此悲伤。

　　几十年前，在国内看过很多报道，西方国家老人视宠物为家人，宠物还可以继承财产。那时我认为西人有钱有闲，养宠物为丰富生活，到了国外才知道，他们带狗上班、旅行，并非充斥无聊生活，而是人与宠物情感所至。

　　现在很多年轻人，不找对象养宠物，有的夫妻不要孩子养狗，有钱的养马。猫狗已经成为家庭财产继承者，成为家庭精神财产，有一天可能成为法定家庭成员了。这个现象可以理解为，人养孩子会招来生气悖逆，而宠物顺从且无后顾之忧。其实是人与宠物作为共同受造物，彼此都曾在那无暇的乐园，它们成为人类的朋友，也在帮助人情感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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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睹物生情，触物情亦深。玉石玩家常言，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意思是你把玉佩带在身上，可以带在胸前或套在腕上或把玩掌中。你接触它三年，就像与它生命相连息息相通，它会滋养你一生。还有人把玩核桃楠木等物件，这些并无科学根据，但不能否认，人与物相互依附而存。

　　对于这些物件，我虽然到不了玩家的程度，但也有二十多年的把玩体会。我休闲时手握着玉石，并在掌中揉转，我的脉搏好像激荡它，我的心似乎在与它交谈。我与玉的交流有点像醒来即忘的梦，当我意识到我握着它时，我们的交流就断了。那是一种奇妙的情愫。

　　我保存了我妈妈上世纪四十年代用过的意大利鹿皮手包，每当我想妈妈了，就打开密封的塑料袋，拿出来看看摸摸，似乎又握到妈妈的手，妈妈的手包会滋养我到终生。听说有些老华侨将家乡的土放在枕头里，故土滋养他一生，直至随其进入坟墓。

　　因神而爱物，爱物却不赖物，因物而情深，情深处产生出更多的仰望，这是信仰上帝者细细密密的情感。丰富而又厚实，细腻而又坚定，温存而又绵长。我们在那位至高者极大无比丰盛的恩典当中，岂不就是流淌着情感之受造物？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写道：“昔人论诗，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意思是，一切环境描写的文字都是作者表情寄意的载体，都是为表达感情服务的。诗人用高山大海花木比喻人的性格美貌，寄情与物抒发情感才畅快淋漓尽致，至高至深。情景表达了人完善至美的品格与外貌，从中足见上帝那部给人的无字书，从中读出越来越深刻的无尽之爱。

　　借用托尔斯泰的一句话来说，完美的都是相同的，不完美的各有各的不同。圣经说人类祖先亚当夏娃偷吃了善恶树的果子犯了罪，现在的人都是有瑕疵的罪人。我想诗人无法用罪人比喻罪人，哪个人不是自私鬼，只好借助无辜无罪的大自然，追求那唯一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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