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随笔|萍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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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亲可敬的萍姐，你就是那仙界来的神，丝毫未沾染尘世间的俗气，你的心若珍宝，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风雨，回报着养育之恩。

　　文/月儿弯弯笑

　　萍姐是隔壁大奶奶家的孙女，大我一个月，她长的又瘦又小，却很懂事，是我名副其实的小姐姐。

　　记得小时候，大人们都去地里上工，把我留给了奶奶照看。年幼的我出奇的淘，常常跟着一帮小小子，不是上山掏鸟蛋，就是下河摸鱼。奶奶是小脚，她喊我的小名，紧着倒腾着双脚追赶我，可是眨眼工夫，我就跑没影了，奶奶急地跺着小脚，在身后骂我，却逮不着我。这个时候萍姐会忽然冒出来，拽着我的胳膊，把我硬拉到奶奶身边。

　　萍姐很倔强，手劲也大，任凭我咬她，挠她，玩命地挣扎，她就是不松手。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奶奶心疼萍姐，和我发狠，抓着我的胳膊，手掌无情地拍打在我的后背上，疼得我呲牙乱叫。萍姐反而不记仇，扑上前来来护着我，为我求情。终于我被感动了，折服了。往后的日子，只要萍姐喊我，我就乖乖的回来，再也不调皮了。

　　萍姐家成份不好，大爷早早地离世了，上有三个哥，大娘一个人苦撑着这个家，受尽了磨难。在我的记忆里，萍姐家常年是野菜和玉粟面熬的糊糊充饥，就这样也只能吃个半饱。奶奶看着不忍心，每到过年过节了，总会拉一刀肉，装些炸糕，油饼，还有我的一些穿小的衣服，要我一起送过去。萍姐和三个哥，坐在火炕上伸长脖子，贪婪地伸长脖子，咽着口水，看着大娘一边往外捡东西，一边叨念着：“真脸红，劳二婶子每年惦记着，光张嘴吃她老人家的，可拿啥还呀......”我却自顾窜上了炕，从兜里掏出糖豆，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分享。

　　萍姐总是很细心，小小年纪，有时给我的爱如同母亲，奶奶把我交给她，总是很放心。她的小胳膊上搭件衣服，手里拿着一瓶水，照顾我如同照顾婴儿，眼里的那份成熟，远远地超越了她的年龄。感受天气的冷热，及时的为我加减衣服，时刻提醒着我喝水，不要玩命的跑跳。一样的年纪，她却比我懂事的多。奶奶很喜欢萍姐，喜欢的让我吃醋。

　　萍姐，很美。尤其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仿佛会说话。学习也棒，无奈家庭太贫寒，上到三年不得不辍学回家了。村里的叔叔婶娘们都很喜欢萍姐，小伙子也愿围着萍姐转，想把她娶进门，有几个胆大的，主动和她套近乎，她腼腆的低下头，快步躲开了。

　　萍姐的二哥不仅木纳，还是个结巴，眼看三十了都讨不上媳妇，农村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哥哥讨不上媳妇，弟弟就不能成家。老三自由恋爱，处了好几年了，就因为他二哥一直搁浅着，不敢领证。女方撂下话了，再耽搁就散了，各走各的路。

　　急得大娘左右托媒人，终于有人上门搭茬，条件却很苛刻，要萍姐做对方的儿媳妇换亲。听人说对方的儿子是个瘫子。大娘想都没想就回绝了，萍姐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咋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受一辈子罪。她二哥心疼妹妹，发誓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祸害自己的亲妹子，还把媒人轰了出去。

　　萍姐很冷静，她追着媒人跑出来，说了很多道歉的话，并承诺她会按着对方的意思来，尽早嫁过去。媒人拍着萍姐的胳膊，眼中充满疼惜：“真是委屈你了。”眼里含着无奈，转身离去了。这些细节都是奶奶告诉我的，奶奶说萍姐笑着嫁进山里，从此整天劳作，很少回娘家来。

　　大娘始终怀着对女儿的愧疚过日子，以泪洗面，最终积劳成疾，瘫痪在炕上。萍姐因丈夫拖累着，不能在母亲床前尽孝，每次探望大娘，都是哭着离开，让人瞅着心疼。奶奶每每和我说起萍姐，都会叹气、掉泪。

　　大娘在炕上躺了一年多，她含着泪，紧紧握着萍姐的手，睁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她无法原谅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毁了女儿的一生，欣慰的是哥哥嫂嫂们对萍姐很好。奶奶接着也离世了，我也不常回老家了，至此和萍姐断了联系，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

　　大年初一，我和小哥回老家上坟，探望了孀居的婶子。一个中年妇女，在婶子家的门口转来转去，时不时地还探着头，向院里张望。婶子以为是拜年的亲戚，忙迎了出去。只看见那女子的嘴巴在动，说些什么，隔着玻璃却听不明白。婶子愣了一会儿，拉起那个女子的手，急冲冲地向屋里走来，她兴奋地高声呼唤着我的小名：“瑛子，看看这是谁？”

　　那个女子被婶子推搡着让进了屋：“看看这是谁？”婶子眉梢眼角带着笑意，急切地问我。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乌黑的头发泛着丝丝霜花，岁月的沧桑在她的脸上刻满了沟壑，一双眼睛分外的明亮，个子不高，身上的碎花绿棉袄洗得已经泛白了，脚上那双鞋格外的惹人注目，是自己做的对脸黑条绒胶底棉鞋，针角又细又密，看得出对方的手很灵巧。她怯生生地立在门旁，显得很拘谨。

　　我一脸茫然地冲着婶子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来了。婶子白了我一眼：“一起玩大的，咋就忘了，你不是成天的念叨人家嘛。”

　　“你是萍姐吗？”我还是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对方点点头羞涩地笑了：“你没咋变，还是那样。”

　　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搂着萍姐，眼泪夺眶而出。萍姐显得很憔悴，单看外貌就知道她过得很艰辛。

　　萍姐伸出一只手，拍着我的脸：“我很好的，别难过了，这就是命，我不觉得屈！如果没有娘和哥哥们，我早就喂狼了，是娘把我从狼嘴里抢回来的，含辛茹苦地养育我长大，为这个家做的一切，比一条命轻多了，我不后悔。”

　　我傻住了，看着萍姐，又回头看了看婶子，想寻求一个答案：“你还是知道了，打捡你回来的那天起，你娘就拜托我们严守这个秘密，尽心尽力的抚养你，哥哥们也省下好东西给你吃，一家人把你当做宝贝捧在手心里，邻里间从不提及这个敏感的问题，可还是让你知道了，唉！”婶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一直没有说出口，我知道娘和哥哥，对我那是实心实意的好。”

　　我可亲可敬的萍姐，你就是那仙界来的神，丝毫未沾染尘世间的俗气，你的心若珍宝，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风雨，回报着养育之恩。

　　对你没有同情，只有尊敬和祝福，坚信你的将来会越过越好！

　　编者按

　　这是一篇催人泪下的好文章，阅后感慨万千。萍姐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为了换取家人的幸福，甘愿付出自己一生的幸福做筹码。做了婚姻交换的牺牲品。在偏僻农村的暗角里，依旧上演着换亲的悲剧，让人悲催、让人愤恨。萍姐的丈夫是个卧床需要人照顾的人，却娶了她这样一个出众的女子。而那个嫁给哥哥的女人呢？应该一样在走萍姐的路吧？作者并没有交代萍姐生活的艰辛，而是用文中的“我”眼里的满头银丝和憔悴加深了她的不幸。文尾处交代了萍姐不为人知的身世，萍姐原来是被遗弃的婴儿，是娘和哥哥在狼嘴里抢回来的。她为了回报他们，才做出这种高尚的抉择！凸显了通篇文章的亮点，文字朴实而精简、文思厚重、感情饱满感人，一篇佳作，力荐赏阅！感谢赐稿百味文学，祝创作愉快！【编辑：草地】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60215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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