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当我从车祸之后的抢救中清醒过来时,守在身旁的亲人是开心的,而我是痛苦的,看着自己残缺的双腿,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再醒来。
康复初期我便能预见自己的未来,全是无助的,要依靠别人的照顾,毫无出路。
我需要一个随时可以派上用场的出路,我便在心里拟定了一个计划。刚开始是因为疼痛得无法入睡,医生给了我安眠药,这些安眠药让我有机会实施我的计划,我忍着疼痛与失眠只为收集和积攒安眠药,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积攒了一些。我继续抱怨失眠,于是他们会继续开一些安眠药给我,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大门又打开了一点,一段时间下来,我想我能积累的药量已经足够我达到我的目的了。
可是,随着计划的进展,这个需要的急迫性渐渐降低了,我愿意在等一阵子,可是我并不打算永远等下去。我想等邻家小妹秋季上学去了再实施,不想因为我的死吓到那个怕死的小姑娘。不过我今天打算趁晒太阳的时候数数我一共积攒了多少片安眠药了。因此,称母亲帮我盖毯子的时候,我把压在床垫下面的那瓶药揣到了口袋里。
这些天天气一直很好,我大部分时间都母亲都会将我推到阳光灿烂阳台上,阳台的一侧是一个玫瑰花坛,另一侧是一棵粗壮的老杉树。邻家小妹几乎养成了每天过来一趟的习惯,抵达时她会露出微笑,然后端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
这真是一段奇怪的友谊,邻家小妹来找我,不是出于对残疾的我的同情和可怜,那是出于喜欢。因为她喜欢我,所以她才来到花园在我的身边坐着,这个驱动和动物可能会做的那样自然。我们聊天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说的当时我们正在看到的东西:天上的云、飞过的鸟、嬉戏的猫,远处群山等等。
那一天,一只鸟撞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掉在窗边,可怜的两只脚直挺挺地举在空中,温柔明亮的小眼睛也闭上了。邻家小妹惊恐地说“你看,一只鸟,它它它……死了。”
她声音里的震惊和恐惧吓了我一跳。她看起来像是吓坏了,撅起的双唇微微地颤抖。
“把它捡起来我看看。”我说。
“我不敢碰它。”她死劲地摇着头说。
“我不敢碰触任何死的东西。我害怕死亡,怕的要命,任何死亡都会让我受不了,我想是因为它会让我想起有一天我也会死。”
“有一天,我们都会死。”我说。
“难道你不在意吗?你不害怕吗?想着死亡就在前方等着你,越来越靠近。”她那修长而美丽的手戏剧性地放在胸前说“然后有一天,死亡就到了,生命画下了句号。
“还好我是女生,而不是男生,否则的话,我的胆小会很丢脸。还好我不是生在战争年代,否则的话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怕死的逃兵。”一会儿,她恢复了我平静,几乎像是沉思般地说“当个懦弱的人真是太糟糕了。”
我笑了笑说:“我不认为真是那样,环境不同人的想法就不一样了。其实你只是因为害怕而害怕,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怕了。”
“那你会害怕吗?”
“当然会害怕,但是等到真的遇到那样的时刻,应该还好吧。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我们多少还是有些办法可以承受的。”
“你说的对,我也这样认为。”她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说。
“你这样害怕死亡是不是曾经遭遇过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让你受到了惊吓?”
“我想没有吧。我爸爸妈妈在我懂事前就已经去世了,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我觉得这非常有可能,我想这就是你害怕的原因。”
她皱起了眉头说“我还记得在我五岁的时候,我养的一直鸟死了。它前一晚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我就看到他两脚硬邦邦地举在空中死了,就像刚才的那只小鸟一样。”她有些发抖继续说。“它冰冷冷的……它不再真实的存在了……它再也看不见,听不见,再也没有了感觉……它不存在了。”
停顿了一会儿,她突然用几近悲惨的语气问我“你不觉得我们都会死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我没多想便脱口而出“有时候……死是一个人唯一一件可以期待的事情。”
她看着我,眼神空洞,充满不解“我不了解你的意思。”
“你不了解吗?用你的眼睛看看,你觉得生命是个什么样子,如果你每天早上醒来就像一个婴儿一样等着别人帮你洗干净,帮你穿衣服,把你像一个木棍似的拖来拖去。作为一个动弹不得,残缺的、没有用处的废物,躺在阳光下无事可做,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期待,可以抱有希望。如果我是一张坏掉的桌子椅子,他们会把我丢进垃圾堆。只不过我不是桌子椅子,而是一个人,他们就帮我穿上文明的衣服,用毯子盖住我的从残缺的部分,然后把我放在这里晒太阳。”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困惑和疑问,的双眼专注在我身上,即便是这样看着我,她还是什么都无法理解。她说“无论如何,你是在阳光下呀。你还活着。那时候你很有可能就没命了。”
“非常有可能,但是你还是不懂吗?我多么希望那天就让我死掉算了。”
她不懂,几乎是胆怯地说:“你是不是总是全身非常疼痛?忍受不了?”
“不是因为疼痛的原因,而是我活下去没有了目标。”
“我知道自己很笨。可是,人活着一定要有什么目的吗?为什么不能只是活着?”
她的天真单纯让我倒吸了一口气。
接着,正当我在躺椅上转身的时候,因为动作不灵便,是的一瓶标注为阿司匹林的小瓶子从我的衣服里掉了出来,滚到了草地上,由于瓶盖没有盖紧里面的小药片在草坪上散出来一些。
我几乎尖叫出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不自然地大叫:“别把它们弄丢了……快帮我把它们捡起来……”
她转过身去,快手快脚地捡起那些药。我一转头看见母亲朝着边走来,我压低声音,几乎有些抽泣地对她说道“别让我母亲看到。”
出乎我意料,她动作快速,但看上去不慌不忙地松开脖子上的围巾,然后一抛,盖住了散落在草地上的药片。同时她已平静的语气和我说话:“天气真暖和呀。”
此时,不管任何人走过来,都看的出来,我们正在聊天。母亲走过来问“你们两个要不要喝点水。
当母亲准备弯下腰想把围巾捡起来。邻家小妹不慌不忙地说“阿姨,放着吧,我觉得这条围巾的颜色和地板的颜色很搭,看起来简直漂亮极了,我想多欣赏一会儿。”
母亲淡淡的一笑,然后回屋去了,留下我盯着她看。“你为什么那样做?”
她有点羞怯地看着我说:“我以为你不想让你母亲看到你的那些药片。”
就在刚才,我亲眼看到我的计划来到破产的边缘。邻家小妹机智地避免了我的计划因曝光而破产。母亲离开以后,她把药片捡起来,装进了瓶子,然后把瓶子递给了我,我把瓶子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带着深深的感谢对她说:说“谢谢你。”
她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好奇或焦虑,她机灵地了解我不安的情绪,并解救了我。她是怎么想的呢?她一定不知道那些药片不是阿司匹林而是安眠药吧。我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透露出任何线索。
一个月后,邻家小妹要开学了,她过来辞行。送她出门回来后的,母亲站在我门口说:“我认为你的那瓶药该丢掉了。你不会还想要那些东西吧?”
“你都知道?”我大叫。
“我当然知道。”
“但是……”我停顿了一会“为什么说我现在不想要那些东西了?”
“难道你还想要吗?”
“不想要了,我明天就把它们丢掉。”
“我很高兴。”母亲说:“我一直都很担心。”
我看好奇地看着母亲问“那你为什么没有偷偷把它们拿走?”
母亲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那些药片给了一种慰藉,不是吗?它们让你觉得安全,让你知道自己有个出口?”
“对,觉得是自己还是有路可走的。”
“那你还问我为什么没把它们拿走?”
我笑着说:“好啦,我明天就把它们扔进下水道,我保证。”
“你终于愿意开始新的生活了,打算好好活下去了。”
“对。”我一边思索着一边说“我想我要重新生活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邻家小妹的生活态度让我有了改变,不管前路有多难,我都会对明天感兴趣了。”
如果觉得自己落后了,不要找理由,不要找借口,首先要检查灵魂是不是懒惰了。如果不是因为懒惰,而是觉得自己疲劳了,不要抱怨,不要气馁,首先要检查自己是不是需要调整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