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野花的老公开了房
文/亦若伤
01
袁茵将车停在路边，看着不远处银灰色辉腾里下来的男人，闲庭信步地走进酒店。他身边没有人，只他一个人。然而，不多时，就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也走了进去。这不会是巧合，因为这是第三次他们同一时间段出现在同一地点了。
女人半长卷发，穿一件湖蓝色真丝衬衫，配深蓝色阔腿裤，宝蓝色高跟鞋。容貌看不清晰，但可以感觉出来是一个优雅又不失妩媚的女人。
而袁茵的斜前方几十米处，停着一辆黑车，车牌号挺眼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这是第四次和它偶遇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黑车的主人和她持相同的目的。不过她没在意。她可以，别人为什么就不可以。这世界上持有相同目的的人数不胜数。
放下手机以后，戴着墨镜的袁茵懒懒地靠在座椅上，开始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她的车窗玻璃被敲响了。她睁开眼睛，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同样戴着墨镜的男人。
袁茵按下车窗，“什么事？”
“认识一下怎么样？”男人看着她，看不清他墨镜之下的眼睛，不过这人看起来并不讨厌。
袁茵想了一下，“为什么？”
袁茵打开车门，让他坐在了副驾上。男人开门见山自我介绍，“我叫费腾，私家侦探。”
男人没在乎她语气中的调侃和不屑，微微一笑问：“你也是同道中人吧？”还不待袁茵回答，他又接着说，“你掌握了多少证据啊？不然咱们整合一下，各自交差怎么样，那样还少花费点力气。”
袁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斜着看他一眼，“真不知道雇主是怎么想的。婚姻法并没有规定谁是过错方，就应该净身出户，所以他们费尽心机找对方的出.轨证据是为了什么呢？想离婚就离好了，做什么无用功呢。”
费腾摆了一下手，“这你就不懂了，凡是这种雇主，多少都是有点社会地位的。一旦婚.外情被公开，对他们肯定是有影响的，面子都还是要的。”
袁茵不再说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她的长发挽成光洁的发髻，脖颈细长，鼻梁挺直，侧脸看起来很有立体感。看不清眼神，但费腾能感觉出来，她的眼神是微冷的。连带着，车内的气氛也有几分冷。
一个小时后，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从酒店里出来了，相隔不过3分钟左右。袁茵瞥了一眼那个叫费腾的男人，发现他并没有拍摄。他仿佛清楚袁茵的心思，“这种场景拍过好几次了。而且，相机落在车里了。”
那一男一女上车离去。费腾说：“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袁茵摇头拒绝了。费腾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她，顺便要走了她的电话和名字。
费腾回到自己的车里，看着袁茵的车远去，他摘下墨镜，用拇指和食指揉捏着鼻梁，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
02
袁茵没回家，开车在街上转了一圈。路上接到闺蜜的电话，约她一起去做美容，之后她才回到家。
陈列已经回来了，正扎着围裙在厨房做饭。看到袁茵走进厨房，他笑着说：“回来了啊袁律师，就剩这一个菜了，马上开饭哈。”
桌子上已经摆着几道菜了。蒜蓉油麦菜和红烧牛肉，冬瓜虾仁汤。红绿搭配虽然在别处看起来过于俗艳，但出现在饭桌上却令人赏心悦目。
袁茵说：“我还以为你明天回来呢。回来怎么不歇一会儿，做什么饭呀。”
陈列眨眨眼，“想给你个惊喜呗。”然后又说，“知道你一个人在家肯定不会好好吃饭，所以为夫回到家当然是要第一时间下厨，给我老婆大人做好吃的啊。”
三十几岁的大男人，还有心如此浪漫，而且又这样体贴入微，也真是难得了。袁茵心中一时间感动与温暖并存，还有点说不出的其他滋味。
相恋六年，结婚八年，加起来一共十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间。如果说真的有七年之痒一说，那么他们应该到了第二痒阶段了。不过袁茵却不信这个说法。
她倒是相信，七年时间人体的细胞可以全部更新换代一次。科学的说法终归是有一定依据的，俗语不可信。做律师的人，总是比一般人更理性一些。
她和陈列这一路恋人加夫妻地走过来，激情当然已经褪去了，不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早已经化作了和风细雨，渗入进生活中每一个角落。不容易被发现，又不可或缺。
经常有人说，夫妻在一起过久了，就成为了彼此的左右手。叫袁茵说，那才是最高境界。手足岂是可以轻易斩断的？断了皮肉还有骨头，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所以说难以割舍。
当年陈列开始创业时，把仅有的积蓄都投进去了，因此生活异常艰苦。袁茵不离不弃，全力以赴支持他。陈列三年多没有进账，袁茵一个人支撑着家中所有的开销。她既不抱怨，也不安慰他，平平常常淡定从容的态度，就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根本不需要刻意提起。
如此一来，陈列也特别踏实，一门心思地投入到事业中，后来他成功了。当然，这个过程中，袁茵也在提高和进步，两个人相濡以沫又携手共进，人生因此而更上一层楼。
后来，陈列的收入高出袁茵几倍。他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感激的话，更不会说出什么我保证这一辈子对你好，绝不会辜负你之类的诺言。需要保证的都是因为没有信心。
甜言蜜语他会说，但感恩戴德的话他说不出口，也觉得没必要。因为爱意与谢意，不需要说出来，是要用实际行动表示的。他就是这样身体力行的。
不管工作有多忙，陈列只要在家就会下厨做饭。他也会尽量抽出时间陪她，或者去购物看电影，或者只是窝在家里，两人靠在一起看书听音乐。日子呈现一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气息。
饭桌上，两人谈着各自的工作情况，也不时地过问一下对方的工作。饭后，两人一起收拾桌子和洗碗。陈列洗碗，袁茵用毛巾擦干放进橱柜里。两人配合默契言语随意，厨房里弥漫着温馨和谐的氛围。
夜晚，陈列说：“老婆，我们该要个孩子了吧，我们可是都年过三十的人了。我们爸妈可是催得紧呢。”
袁茵想了一下说：“过段时间再说吧。”
于是陈列乖乖地依旧采取了措施。两人从来不争吵，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他们甚至好奇那些经常吵架的夫妻究竟为什么争吵，有什么可吵的。
03
几天后，袁茵接到费腾的电话，他再次约她一起吃饭。袁茵这次没拒绝。
到了约定地点，费腾已经等在那里了。摘了墨镜的他儒雅又不失英俊，一身休闲西服，看起来随意又潇洒。袁茵依然挽着发髻，不施粉黛，只涂了一点浅淡的唇膏。白衬衫配黑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干练有余，柔媚不足。
费腾摇摇头，“你要是换身衣服应该更好看一些。你这样缺乏女人味。”
袁茵说：“我要女人味干什么？”
费腾想了一下说：“也是。”然后他让袁茵点菜。
袁茵看了一会儿菜单说：“还是你来点吧。”
费腾看了她一眼，略一思索就点了两个菜，然后重新把菜单推给袁茵，“剩下的你来吧。”
女强人袁茵眼睛忽然有点湿润，这场景有点熟悉。不过是在电影中，与现实毫不搭边。故事背景也是旗袍盛行的年代。她没说什么，顺手点了两个菜。
菜上来以后，两人不说话，默默地各自吃饭，吃对方点的菜，大口大口，毫不顾忌形象。就像饿了好几天似的。费腾先吃完，放下筷子以后他问：“我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袁茵吃光盘子里的食物，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果汁，然后抽出纸巾擦嘴，“这个案子我打算放弃了，没劲。烦透了这种婚.外情的桥段。不知道这些男男女女为什么要出.轨。然后还害怕有损自己的利益。无耻又自私的人性让我厌恶透顶。”
费腾说：“不然你不是要失业了？”
袁茵说：“我的价值未必就要体现在婚.外情的案件中。如果真是如此，我宁愿失业。”
两人都不再说话，相对沉默了好久。然后费腾起身去买单，两人一起走出饭店。各自坐进自己的车里，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他们并不同路，至少这一段不是。
袁茵以为不会再和费腾有交集，如同她准备放手那个“案子”。离婚案子受理多了，尤其是有关于婚.外情的离婚案，会让人怀疑爱情怀疑婚姻的。如同心理医生往往也会抑郁一样。面对的都是阴暗，有时就会忘记光明是什么样子了。
谁知半个月以后，费腾又约她了。袁茵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拒绝。这次他约在了茶馆。费腾的样子有几分憔悴，但是依旧英俊。慢慢品了一壶碧螺春，太阳已经从天空正中滑向了西方，在地平线上做最后的告别。
茶馆在一条河边，此时抬眼望去，映衬着晚霞的河面波光粼粼鲜红夺目，河边的垂柳无限落寞地随风轻轻舞动。
费腾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疑问的话，陈述的语气。
袁茵收回目光，“也许吧。”
04
就在那次他们追踪各自目标的酒店，费腾开了房间。两人一路沉默来到五楼，踏在厚厚地毯上，脚步无声无息。
进到房间里，费腾来到窗前，在窗前站立了一会儿以后，他拉上了窗帘。厚厚的窗帘仿佛阻断了外界的一切。袁茵坐在床边，默默地打开了头发。
费腾说：“你先去洗澡？”
袁茵摇摇头，“你先吧。”
费腾站着没动。袁茵坐着没动。过了许久，两人一齐开口：“其实……”然后又都停住了。
随后又同时说：“你先说吧。”
袁茵说：“其实，我做不到。”
费腾说：“我也是。”
又彼此沉默了半天，袁茵问：“为什么不离婚？”
费腾摇头：“她不提，我是不会提出的。”
她对他有恩。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即便他背叛他，他也做不到以牙还牙，更不愿意先开口提离婚。他当然不是什么私家侦探，袁茵一眼便可看穿。他们确实是同道中人，不过并非职业。而是，都是被背叛的一方。
她跟踪的男人是陈列，与之幽会的女子正是费腾的妻子。所以袁茵感觉他们之间的来往有点接近于王家卫的《花样年华》。不同的是，他们之间并未建立起感情。不管是现在，还是很久以后，都没有可能。
陈列会出.轨，这真的出乎袁茵的意料。她以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是坚贞不渝的，他们的婚姻是牢不可破的。事实证明，她错了。
袁茵也放不下。经手过那么多离婚案件，给很多女人灌输过自尊独立的思想。以为自己内心足够强大，但相同的问题摆在自己面前时，她同样是做不到手起刀落。所以说，局内人和局外人永远没法同日而语。无关痛痒所以才会隔岸观火。
袁茵慢慢重新盘好头发，起身拿起包打开房门。费腾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们在酒店门口分别，互道再见。然后各自上了自己的车。开往不同的方向。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陈列说：“老婆，我们要个孩子吧。”
袁茵波澜不惊地说：“老公，我们离婚吧。离婚协议我已经拟好了。”
她忍耐了半年多，也考察了陈列半年多，看得出，他并没有和那个女人彻底了断的意思。其实，如果他们真的只是一时冲动，有过那么一两次，然后就各自回归家庭安守本分，那么她是可以放下尊严原谅他的，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做他相濡以沫的好妻子，给他生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
然而，他没有给他自己和她机会。所以，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袁茵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再回头。所以这份婚姻只能划上了句号。
袁茵想：不知道自己和陈列离婚以后，费腾的妻子会不会也提出离婚，那样最好，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偷/情总是可耻的，她并不是太恨他们，所以希望他们不要继续做一对可耻的男女。如果是那样，费腾也可以解脱了。
但愿吧。不过那都和自己没关系了。袁茵要做的，就是好好过自己余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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