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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丨曹钦白:想你的时候,点点滴滴在味蕾……

2022-04-10 03:32:40 作者:曹钦白 来源:新三届 阅读:载入中…

知青丨曹钦白:想你的时候,点点滴滴在味蕾……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曹钦白,龙年生人,忝附老三届骥尾。下过乡,当过兵。复员后进入税务局工作。1985年~2019年,在陕西《税收与社会》《陕西国税》《陕西税务》杂志社供职。有专著《我的观点》《享受税收》《税收未被解读的密码》《税:给你制衡权利的权力》和《忆军旅,能不忆玉树》等。

  原题

  作者:曹钦白

  眨眼间,时间就到了1970年12月26日,我收到了一纸“入伍通知书”,又是一辆大卡车,将我和我未来的战友们,拉离了长武,辗转来到了青藏高原的腹地青海玉树。从此,我的身份由知青转化为军人。

  1976年,我从部队复员,成为税务局的一名干部,这个身份从此固定下来,一直到我退休。

  在我迄今为止的68年岁月中,知青生涯只占了短短两年,三十三分之一。可在我的脑海中,这700多天的日子却常常被想起,有时是有意的回忆,但更多的是触景生情……

  我无意也无能对那段岁月做出宏大的评说,只想记下一些点点滴滴的痕迹,留给今人和后人评说。

  一、血条汤

  动物血,我们祖先是用作神圣的祭品的,“荐血以歆神”。春秋时,每有器物成,必以血涂其缝隙以祭祀,称“衅”。引申开来,后世将祭祀的食品都称为“血食”;再进一步,则将“血食”“不血食”借以指代国家的延续和破灭。同时,也用其制作食品。周王室食谱中就有用动物肉做成的各种“醯醢”。“ 醯”(xī)是醋,“醢”(hǎi)是牛、羊、鹿和鱼虾等鲜肉腌制而成的酱。在造酱时加入动物血液的酱则称为" 醓"(tǎn)。

  西安人喜欢吃羊血泡馍。有些饭馆也有鸭血粉丝汤、毛血旺等菜肴,但却属于南方和西南菜系,后一味本是重庆江湖菜,主打鸭血或猪血,配以时令蔬菜、猪下水等煮着吃,血旺越煮越嫩,麻辣鲜香,好吃不贵。

  东北人的食谱中,血肠是杀猪菜中重要的一味,用调料拌新鲜猪血,灌入小肠,煮熟切片,蘸蒜泥醋汁吃,是下酒的好菜;也可以炒;但最典型的吃法是与酸菜、白肉同煮,是漫漫冬日里全家欢聚不可或缺的一道菜。陕西人也做血肠,但似乎不如东北人那么普遍。藏族同胞也有做血肠的习惯,牛羊血都可,以羊血为常。吃起来没有汉人那么多讲究。但本文要说的血条汤,吃过的人就恐怕不多。

  1968年,我到陕西长武县插队。时逢腊月,光景稍好点的人家都杀猪以备过年。一天,我被邀去做客,好奇中,端出来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汤碗里竟是五颜六色的,红的是辣油,白的是豆腐,绿的是蒜苗,黑的——我用筷子一挑,以为是红薯粉条,谁知主人含笑看着我说:“尝尝,味咋样?城里娃保准没吃过。”

  我挑起一筷子,先不忙吃,那玩意儿细、长、黑里透红,送到嘴里细嚼品味,像面条柔滑,却又十分筋道,隐隐的似有肉味、药味。再看主人,主人笑道:这叫血条。用猪血和面,揉匀,擀薄,切细,拌油后上笼蒸。十几分钟后取出,摊开、晾干,然后放在竹篮里挂起,久放不坏。留待逢年过节来客时享用,平常舍不得吃。吃时,用滚水泖上几次,浇上臊子,调好汤,就热蒸馍吃。

  那天,我吃了几碗记不清了。只觉得这是天下难得的美味。

  如今,离开长武多年了,不知血条汤可还存在,不知还有没有比血条汤更美味的东西。

  二、蓖麻油

  不见蓖麻久矣!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前期我上小学的其中几年,正是当时谓之“天灾”,如今谓之“人祸”的三年困难时期。那时,城市和单位的边边角角都种着这种生命力极强,长着手掌般叶子的油料植物。蓖麻籽很好看,椭圆形,大小如同芸豆,棕色斑纹,闪着油油的光,仿佛里边的油泛出来了一样。那个年代的一切都和政治相关连,标语中说,多种一棵蓖麻便能为消灭帝修反贡献一颗子弹。蓖麻油不能食用,只能用于工业,可以做润滑剂、泻药等。

  那时什么都缺,城镇每人每月定量供应半斤油,炒一锅菜,只敢放眼药水般的一丁点油,就这还是好的,许多地区的农村人,一家一年分配的食油可能还不足城里一个人一年的定量,同时不知还有多少人买不起油。但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信息控制下的城里人还是牢骚满腹。

  肚里没油水,饭量就大,偏偏粮食又有定量,多数人不够吃,大多数人成年累月就没吃饱过。听说过有人吃野菜,有人吃树叶,甚至吃观音土,也亲眼见过有人当街抢东西吃,但没听说有人打过蓖麻油的主意,大概不是不想,实在是谁都知道吃不得,就像兽药不能人用一样。

  转眼间上了中学,可惜生不逢时,又赶上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十几岁的娃娃不允许在课堂里接受教育,却要求去农村的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下乡到了长武县,才明白自己由福窝窝掉进了苦水窖。农民终年辛劳,一个劳动日只挣一半毛,家里除过几个盆盆罐罐,别无长物。种粮食的人饿肚子,养鸡都被认为是“资本主义尾巴”,鸡蛋只能卖给供销社,想在集市上摆摊多卖个几分钱,也跟作贼似的。就在这里,我吃了蓖麻油。

  那年秋天,我被派到生产队的一块“飞地”——与本队土地不搭界的土地——秋收。那里住着两户人家,其中一户主人刚结婚,我就在他家吃住。晚上,他家灶头火光熊熊,蒸汽弥漫,一问才知是在蒸蓖麻油。我大为吃惊,蓖麻油是工业用的,人不能吃!主人笑说,咋吃不得,等会儿把油蒸出来,叫你嫂子给咱们炒菜吃。

  长武这地方地处黄土高原南缘,偏寒、偏旱,不种油菜,但有一种叫仁罕(音)的草籽,能榨油,味道清香,就是产量太低,一户一年分几斤,要是办个红白事,油用完了,一年中就只能开水煮菜了。我不信这位刘姓房东真的不知道蓖麻油人不能吃,但我知道饥不择食的古话。那晚,我们一直闲话到蓖麻蒸好,榨出油来,并且吃了蓖麻油炒的菜。我的感觉是有油的口感,但没油的香味。第二天我就回队里了,以后也没再见过这户人家。

  以后知道蓖麻油供食用只有一个用途,作泻药,如孕妇到期生不下孩子,医生往往让吃蓖麻油炒鸡蛋以催产,据说效果很灵的。回想当年自己吃了蓖麻油好像没有腹泻,也许是量少的原因吧。但那户农民吃了有什么后果,再没见过,不敢虚构。

  关注什么,就能发现什么。在报刊上看到文章,说1960年饥荒时,陕西洛南县有个公社食堂吃蓖麻叶子集体中毒的事情,才知在长武所见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只是,从那晚起,我对当时还是如火如荼的“革命”的信念,开始有点动摇,并不时想,这种类似旧社会穷人生活的状况,领袖知道吗?!

  改革开放后,吃饭问题很快不再成为问题。我想恐怕不会再有人炼蓖麻油自家吃了吧!但近年来却频频听说在不见光处,炼地沟油的、卖地沟油的、使用地沟油的餐饮企业不绝如缕。真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如果说,炼蓖麻油自己吃是不得已,那么炼地沟油就是有意识地害人!我们这个民族怎么了?病了!

  三、小蒜

  这些年,农家乐如雨后春笋开遍三秦大地,吸引着不少城里人去尝鲜、忆旧、感受乡愁。去的次数多了,新鲜感少了,就有了一些批评:一是农家乐的特色不明显;二是使用的食材跟城里大同小异,只是做法不同而已;三是找不到儿时、下乡插队时的那些特殊的菜肴和饭食,等等。这些我也深有同感,因之,就对2008年在铜川某地吃过的一次农家乐印象特别深。

  具体地名我就不说了,因为我吃到的凉菜和热菜中都有几道来历不明的野味,只说凉菜中的一种:小蒜,这是在非农家绝对吃不到的野蒜。像荠荠菜、灰灰条之类的野菜,开春时,在城里的市场不时还能见到一二。但小蒜,我自从1970年末离开长武县农村以后,近四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再见到的它的芳影。

  小蒜其貌不扬,茎如小葱一样细长,蒜头如黄豆一般可怜。要凑够一盘菜,依我的经验,非在地里劳动半晌,才有可能在锄草间隙拔到一把。所以,我看到小蒜以后特别惊喜,当时就情不自禁地说,这才是真正的农家乐,货真价实、绝不糊弄,不像某些小店,拿些城里整天吃的大路菜粗糙地一对付,就算是农家菜了。

  要说小蒜也确实没什么好吃,茎叶口感如同韭菜,根部口感如同没成熟的青蒜,除非你夹一大筷子,否则这点刺激你也感受不到。

  但在近四十多年前,也就是我在长武下乡时,它却是我们春季里每日早饭仅有的下饭菜。那时的生产队种不种菜我没印象了,好像没有,在那个普遍吃不饱肚子的时代,按计划经济的分工,一般生产队都将所有的地种了粮。村民吃菜主要靠自留地种的一些菜。要是粮不够吃,那就不种菜了。但是没菜又没法儿下饭,于是野菜就正儿八经成为炕桌的主角。

  这些野菜是随着季节不断变化的,春季是小蒜、苜蓿,夏秋季品种多了些,但具体名字忘光了,只有槐花还残存在记忆里。冬季里没菜,得提前买些萝卜、白菜储备,腌起来,可以吃一冬。春节前,再在集市上买几个红萝卜,割几斤豆腐,有了这两样,过年时的长面浇臊子,就好看多了。

  我之所以对小蒜印象深,是因为当时我在春天头晌麦田锄草时,也与一块儿干活的女人们学会了边锄地边寻觅小蒜,这是需要多费点眼神和心思的,可是你若不当回事,早饭就只有玉米糁子和盐了,所以这是马虎不得的。

  收工的时间,一般在上午9时左右,这时你看老婆、媳妇、小姑娘还有大老爷们,手上都拿着一把翠绿的小蒜,让那黑色的衣裳也显得精神起来了。

  回去把小蒜洗上一把,撒点盐、浇点醋,就是一盘味道浓烈的好菜,它是玉米糁、高梁面油花馍的绝配,生活因此美好了许多。

  我的小蒜情结就是那时养成,以后每当胃口不好的时候就发作一回,我的理智告诉我,其实你把蒜苗或者生葱用盐醋一调,就是当年味道的十倍,但我就是不能忘怀小蒜,我知道只有小蒜才承载着我对农村真实的认识,承载着对父老乡亲的感情,亦承载着自己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食物,形状、味道是表,承载其中的故事、感情才是里。是以同一种东西,在大部分人眼中,视若无物,但在某一个具体个人的眼里却视若至宝。如果你看不懂,那是你不知道它的故事。

  四、晒暖暖

  冬日的雪后,最是一年中的好时候。阳光温暖得像妈妈的怀抱。天更蓝,雪更白,空气更清新,鸟雀的鸣叫也更动听。

  每当这时,车圈村农家院里那些终日辛劳而从不知有退休一说的老人们就不约而同走出家门,向村里的公共活动场地饲养室走去。只有这时,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难得的清净和闲暇,而无须背负无所事事的心理负担。

  如果细心的话,你会发现在老人们一色的黑棉袄上,有的披上了露出丝丝缕缕羊毛的皮袄,皮袄上能看见陈年的叠痕,还散发着樟脑的气味。有的老汉戴出了平时从不见戴的石头镜。到了饲养室,他们并不进去,三三两两倚着南墙或蹲或坐,迷缝着眼睛晒太阳,远看就像一行黑猴。抽烟的老人抽出腋窝下挂的烟袋,互相让着,你从他那儿捏一撮,他从你那儿捏一撮,装进烟锅,按瓷实,点着火,美美抽一口,烟雾立刻遮住了鼻子脸:

  “香,这烟油性真大。”

  “对着呢,今年我在院子里种了两行,上的油渣。”

  “怪不得,明儿个到你屋里拿上两片得成?”

  “贵哥,看你客气的,啥时想抽了啥时来拿。”

  “唉,我说祥生,你这皮袄有年头了,咋还新崭崭的?”

  “怕有十多年了,还是饥馑年时在宁夏割麦,主家给顶的工钱。二毛皮,你摸,一辈子穿不烂。你的镜子就没见你戴过么,今个咋舍得戴出来?日头一耀,还变颜色,跟洋镜子一样。”

  “这是狗娃在东府当兵给我买的。娃可怜,怕是把一年队伍给的钱都贴进去了。我写信日噘他,我一辈子没戴过眼镜,快死的了还戴眼镜给谁看呢么。你也不知道你有多少钱。”

  “娃是一片孝心,你老汉享福了。”

  又有几位老汉踏雪来了。绰号“一尺头”的运来在老汉堆里年龄最小,但看长相却满是沧桑。他的穿着一如平日,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薄得黑得像油毡。他半蹲在众人对面,露出一脸谦恭的笑。

  “一尺头”娃娃一个接一个,至今没有一个成婚的,生活的重担没压垮高大的身子,但精神却萎靡了,爱往老汉堆里凑,却又无话可说。

  闲话间队长红生来了,眼睛往人群一扫,算是打了招呼,就说:

  “饲养室该起圈了,谁去,一晌4分工。”

  “一尺头”霍地站起来:

  “我去!我跟武掌(儿子)干。”

  其他人动了动,见“一尺头”这么说,就又安然地蹲下了。继续晒他们的日头。这难得的太阳,这难得的清闲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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