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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封信

2020-06-27 11:07:54 作者:4区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第一百零八封信

  天气渐渐转热,达州地湿,想来更是闷热。这样的日子里,人被连绵的绊住了腿脚无所事事烦闷顿生。不如采些栀子、茉莉插在盛清水玻璃瓶子里。花香阵阵,兴许能驱散几分枯燥与闷热……

  上次与你写正处隆冬,我在找工作,如今工作还未找着,不免有些焦灼,我准备月底去苏州…….秦蓁留

  秦蓁写完,将信小心装进信封里。昏黄的灯光下,她微微有些失神儿。这封信到达州估摸也到梅雨季节了吧?盛夏或许就不能写信给阿嘉了。秦蓁扫了一眼日历,月底25日,被她用红笔圈了起来。

  她总会节气更替之时,给阿嘉写信。从她十六岁那年起,如今整整七年,一共写了一百八封。

  那时,最大的事便是高考了。高考犹如一堵山挡在她前头。在那座山前,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她不爬山,想逃。可任她怎么逃避,还是来到了山前。不得已,她只得闭上眼,硬着头皮爬了上去。等她睁开眼,已到山下。她对着身后的高山有些恍惚,到底是山越过了她,还是她越过了山?

  秦蓁不知。

  那样的岁月里,于她来说最温暖的事便是认识阿嘉了。她是在一本杂志读者来信中看到了阿嘉的一封来信,信中文字平淡,散发着潮湿气息,一如梅雨季节的六月末。兴许是文字里的那份淡淡哀愁触动了她,她决定给那信的作者写一封信。

  八月的一天,蝉声聒噪炽热阳光将漆黑的柏油马路晒得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空气里弥漫着香樟味道,淡淡的木质涩味。

  这个盛夏她正在读村上春树小说挪威的森林》。

  头顶风扇吱扭吱扭的转,汗水裹着热气顺着她耳后的发丝儿缓缓留下。

  忽然,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蝉声几乎将所有声响都淹没了,她竖起耳朵仔细听。

  “秦蓁在吗?”

  是了,有人喊她。她放下书,跑到下,一位穿着绿色制服大叔站在门口。

  “你是秦蓁?”大叔问她,秦蓁点头。

  “你的信。”秦蓁狐疑的从邮差大叔手里接过信,待到达州两个字时,她才猛然想起两个月前她写的那封信。

  顿时,内涌来一阵惊喜,她几乎没报能收到回信希望。秦蓁连忙接过信,随后飞快跑到自己房间将门关上,爬到床上,小心翼翼将信拆开……

  “你好,秦蓁……”

  她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信,还是从遥远的四川,这封信几乎泛着神圣的光。巨大喜悦久久无法让她平静,她不舍得一下读完,分了好几次,反复细细的读。她拿着信,生命在那一刻仿佛才鲜活起来,过去……过去竟是那么枯燥乏味

  在给阿嘉的信里,秦蓁写了自己的迷茫,写了自己的爱好。这封阿嘉的回信里,也写了他的迷茫、他的爱好。

  天南海北,隔着两千多公里的两个十六岁少年少女,第一次感受到了两颗心居然可以那般近……

  图Ⅰ中山美惠

  秦蓁不爱学习,也不对,她是想学习的,可是学不会。数学啊,物理啊,怎么这么难?明明每个字儿她都认识,怎么组合一起她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呢?一看那字她就犯困,用最浓的咖啡也不顶用。她隐约觉得除了学习没有别的出路,使劲逼自己学习,把自己都逼进了医院,成绩还是不好。父母看着干着急,也不知道怎么帮她。

  书是她那段日子里唯一的光,她爱看小说,所有空闲时间都在看小说。阿嘉给她回信那年暑假,她刚好找到一家租书铺子。各种各样的小说,言情小说、文学小说、武侠、悬疑应有尽有,一进去看到那些小说的时候她乐坏了,假如有天堂,一定是那个样子。

  她把遇到租书铺子写进了回信中,告诉阿嘉她正在读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

  于是她收到了阿嘉的第二封信。

  阿嘉告诉她,村上春树的书他已经看遍,最爱的那本叫做《国境以南,太阳以西》。那年,他在看王家卫的电影。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鸟没有脚的?他的一生只能在天上飞来飞去,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他死的时候。”

  秦蓁不知,但她看到阿嘉写的信,她忽然想哭。

  那个暑假,他们两个一个写一个回,一个回一个写……围绕着村上春树与王家卫,一边是少年的迷茫,一边是成年的忧郁。像八月的闷热,笼罩在他们的头顶,怎么也化不开。从此,秦蓁的世界里始终有股化不开的愁绪。

  这股愁绪很早之前便已经是有的了,正因为这份忧愁让她遇见了阿嘉。在与阿嘉互通书信的年岁里,两份哀愁碰到一起,哀愁便不再那么无法忍受,甚至让他们觉得美好。

  他们的相遇是灵魂的相遇吧,忙忙人海中,两个失落的灵魂遇着了,多难得啊?一直过了很久,秦蓁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看着信中苍劲的文字,心脏怦怦直跳。与她写信的少年是什么样子呢?似乎不爱说话,信中文字简洁,但一定非常温柔,从文字里便能发觉,秦蓁痴痴的想。

  图Ⅰ网络

  大一那年,信忽然断了,毫无征兆,秦蓁便收不到阿嘉的信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一封一封的写……

  这是她做的一场梦吗?二十三岁的秦蓁看着刚写完的信,暗暗问自己。其实没有阿嘉,没有书信交流,一切只是她的梦。梦里聒噪的蝉声还近在眼前,但她已过了年。

  不不,不是梦。秦蓁打开抽屉,一个木质的盒子里装满很多信,她翻开十六岁那年阿嘉给她写的第一封信。信已经泛黄,有些字已经脱落,但那熟悉的字迹告诉她,不是梦,阿嘉是存在的。

  但,不如是梦。

  因为这世间,已经没有了阿嘉。

  ……

  整整一年,她都没收到阿嘉的回信。大一那年的暑假,她打了一暑假的工攒够了去达州的钱。顺着信上的地址,只身一人去寻找阿嘉。

  在看到门口那位浇花的漂亮女人时,秦蓁忽的停下了脚步。

  霎时,一个白影从她脑海闪过。

  女人看到了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邀她进屋。

  秦蓁随着女人进了屋。

  “你叫秦蓁吧。”女人点起一根香烟,淡淡的问。

  秦蓁点头。屋子很漂亮,像热带的森林,充满鸟语花香。她将目光放在别处,寻找什么……

  “不用找了,阿嘉已经不在了。”秦蓁手一哆嗦。

  “我想你还记得我吧?”

  “那年,我们去找过你。”

  泪水渐渐模糊了秦蓁的视线,她记得那个白影。

  “阿嘉十岁那年,发生了地震。他被埋在废墟里一天一夜,救上来的时候几乎没了生命。从那以后,他便不爱说话了。与你写信的那年,他染了肺结核,非常严重,医生说救不活了。与你写信的那两年,他渐渐有了生机,但还是去了。”

  “他最后的愿望便是见见你。”

  “就默默的见你一眼,也没准备告诉你他的死讯,他不想让你听到死亡的消息。”

  “没想到,你找来了。”

  秦蓁早已泣不成声。

  她想起那个下午。她快走到家,忽然碰到一位带着口罩的白衣少年,身边跟着一位极漂亮的女人,少年只能看到眼,双眼亮的宛若藏着星辰。

  从他身边经过时,她听到他喃喃道:“生活明朗,以后你要开开心心。”

  像一阵风,忽的从她耳边吹过,她连忙转身,看到一对弯弯的笑眼,像暖阳,秦蓁感到心一悸。

  少年渐渐远了,身旁那个漂亮女人渐渐清晰了起来,化作了眼前的女人。

  女人起身,往里屋走去。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木质盒子。

  “这是你写的信,里面还有一些阿嘉未寄出的信,你拿走吧。也是巧了,过几日我便搬走了。”

  ……

  每年节气更替的时候,秦蓁总要写一封信,地址是达州,可她总也不会寄。

  如今,她已写到第一百零八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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