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来时路，莫失了最初质朴的底色

　　顺应生命的旅程，回到宁静的心

　　“十一”长假回了家乡。算下来大概有三年没有回去了，每次回去，都能看到许多令人欣喜的变化，虽是西域边陲小城，也和整个国家的发展完全关联。

　　在敦煌雷音寺，一座我非常喜欢的西晋时期古寺，安静地伫立在西北土地上，不受打扰。那天无意中闯进寺院北侧的茶室，便被招呼一起喝茶。

　　雷音古寺

　　泡茶者是每年都在雷音寺住上三五个月的重庆老板。他在敦煌推广玉石茶具，住在那里，一为生意，二为清静。旁边坐着喝茶的是从一位从北京自驾到敦煌的出家人，他专程为雷音寺即将举办的“三坛大戒”法会的僧人们送来僧衣。之后三三两两进来几位身着黄色僧衣的出家人，法会后他们就会正式沙弥成为比丘。

　　在茶室喝着茶，听着天南地北各种口音，有一阵子完全不觉这里是从小生长的大西北。许是地处偏远的缘故，这样一座古朴而宏大的寺院，竟然几乎不见任何令人不舒服的商业气息。有时路遇凛然走过的一列静默僧人，恍若世外。就连院子里三三两两围坐的女居士，途经她们，只听到她们在很认真地聊佛经。这些画面，在国内许多很有名的大寺院极少见到。

　　雷音古寺

　　和高中同学见面，感觉还是那么亲切。他们从朋友圈感觉我大概在吃素，很主动约我去火锅，全都点了素菜。这让我无比感动。尽管平时很少联络，但聚在一起聊起过去做过的傻事，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围坐桌边的许多人也都经历了一些大的起伏，有的仕途中断丢了官职，有的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有的经历了生意的失败，有的刚刚送别父亲。在这个阶段再坐下来聊天，真诚度好像不太一样了。从前的真诚是同学间的亲切熟悉，现在的真诚则是各种经历之后沉淀出的平和与真挚。

　　17岁离开家乡出去读书，之后来到北京工作生活。十几载春秋过去，改了乡音，换了衣着，或主动或被动把很多东西都丢掉了。有个阶段希望自己看上去时尚些，有时候，又喜爱文艺范儿，反正成长过程也就是换来换去的过程。直到年纪再大些，心性才逐渐稳定下来。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喜好什么，不会那么被外界影响和牵动，不再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评价。

　　尽管在城市生活，为了所谓生存和过得更好，我们都曾丢掉过很多东西，但有些底色是不变的。尤其这次回乡，这种感受更深。尤其母亲这边的家族，虽然人很多，可是所有的亲戚都好团结好凝聚，只要有事大家全都是互相帮忙，没有嫌隙，完全就是一个大家庭。

　　和亲人们坐在一起，感觉又轻松又温暖，知道自己无论去了哪里，都依然属于这里。大西北的质朴和单纯始终在骨子里，不管中间经历过怎样的动荡、虚荣和造作，最后，它们还是会出来引导自己：莫忘来时路，莫亏待他人，莫失了最初质朴的底色。

　　戈壁清泉

　　但，再往下一步，那些底色又是什么？它是恒定不变、经得住考验的吗？如果只是一方水土的地域文化，似乎依然是局限。若要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它应该是心的恒定温度。是无论身处何方，扮演怎样的角色，始终不变的东西。而这样的心，需要经历痛苦和波折的锤炼，需要带着关切、认真和耐心，及时把尘垢拂去，才能真正光明透亮。

　　所有的失落都是恩典。所有的创伤都是必要。越来越清晰一切就是这句话说得这样。

　　每一个挫折和创伤并非偶然，也不是谁犯下的罪过，它们只是我们来到这里要完成的功课，是借由这个过程，帮助我们走向成熟和完整，全然明白生命的真谛。

　　有时候我们会撒谎、不真诚，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一些很表面很客套的假话，不怎么走心。用自以为聪明（其实挺傻气）的方式，去应对自以为复杂的世界，因为看上去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做的。

　　现在意识到，不真诚、不坦诚是因为恐惧，而恐惧也只是因为无明——不了解自己，不了解生命。是因为一直活在头脑虚构的世界里，活在各种观念和无意识当中，看不见生命完整的运转，只是用非常狭小的经验去判断和反应，因而不断在心头加上重重恐惧，一个人自然真诚不起来。

　　当一个人能够和念头的世界拉开距离，有内在的定力去面对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不被杂念牵着跑，不知不觉会看清楚，这个世界很安全，恐惧只是小我反应过度。原来，什么事都没有。

　　真诚，意味着不怕伤害。真诚，不会被伤害。

　　午后的世贸天街，散落的咖啡馆门口，坐着许多看上去很时尚的女生。一路望过去，却发现几乎每双眼睛里都是戒备和冰冷。神色傲气，把自己武装在精致的妆容里，很少能看到放松温柔的笑容。她们可能是职场上说一不二的女强人，时刻准备好战斗，只是武装久了，看上去已经遗忘了简单和放松是什么滋味。

　　但若以为她们就是冰冷且不可一世的人，却也错了。或许，前两天才在回京的飞机上因为探亲时和家人的关系而大哭了一场，墨镜后面是哭肿的双眼。

　　无论一个人看上去是成功还是失意，是荣耀还是平凡，须明白，谁都有脆弱的时候，谁都可能经历崩溃的夜晚，谁也都有得意尽欢的时刻，都有一个视他为世上最重要的身边人。

　　看见这些，便多理解了一重“平等心”的意思。而体会到平等，自然明白，完全不需要羡慕谁，大家各自只是暂时扮演一个角色，没有任何高低。想得太多，这山看着那山高，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人会活得很难受。最省心的方式是安心履行自己的职责，安住在现在的角色内，好好完成它，带着享受的心情。

　　只是，领悟到化繁为简、返璞归真、保持质朴的底色，却常常难免要走过一段曲折的长路。

　　但，一切都值得。

　　~ end ~

　　作者 | 张涵予

　　「Now 归心之旅」公号创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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