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能值多少钱

　　1

　　张谨第三次挂断了秦茉莉的电话，她不想和秦茉莉发生正面冲突。

　　心里的气已经呼之欲出了，这个秦茉莉有点儿欺人太甚了，从上周开始，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给张谨算一笔账。

　　这笔账算得有些可耻可笑，十年前的一个房子名额，要张谨按现在市场价格，补给她差价。

　　张谨气得胸口疼。按理说，过到现在，岁月静好，是张谨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兄弟张同和妹妹张柠都安排好了工作，结了婚，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她这个当大姐的也该喘口气，但没想到，弟媳秦茉莉突然就来了这一出。

　　当初秦茉莉嫁给张同时，身为大姐的张谨就颇不乐意，这个女孩漂亮归漂亮，但太算计，认钱认得死，张谨最讨厌这种人。

　　但张同却死心踏地要娶她，甚至不惜为此和劝他的人翻脸，于是，拖拖拉拉，牵牵绊绊，总算是结了婚，好在结婚之后，秦茉莉也没太作妖，生活也过得去。

　　前年张同升了职，慢慢圈子也不同了，认识了些资源，生活也发生了变化，张谨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但没想到，这也成了隐患。

　　秦茉莉的不知足，开始显山露水。

　　那次回老家，回去时，家里的亲戚们送的土特产，欢天喜地回来时，秦茉莉突然冷冷地说了句，拿这些东西有啥用？还不如送点儿钱实在。

　　张谨听了这话是震惊的，恶心的，这个女人眼里，是没有感情概念的，在她的想象中，一切都可以物化，量化，包括亲情。

　　没想到，算账算到了她的头上。房子的名额是十年前的，张同单位的团购房，当时张同光棍一个，拿不出买房子的钱，于是就把团购指标让给了张谨，说不买也浪费了。张谨当时凑了钱，把房子买下来了。

　　原以为这事儿也就这样了，兄弟姐妹间更不会说这事，但没想到，秦茉莉，拿房子的事，对张谨开了刀。

　　最初是在微信上说，张谨没搭理她，或中看张谨好欺负，秦茉莉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2

　　张谨也私下里找过弟弟张同，问他这事怎么解决。

　　张同懦弱，说，姐，她就那样，别理她就好了。

　　可张谨却看到了张同脸上有伤，而且很明显，是抓伤。她问张同怎么了，张同慌忙掩饰说，没什么，不小心蹭门上了。

　　张谨冷笑一声，不小心蹭手上了吧，你说你让一个女人欺负成这样，丢不丢人啊，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张同有点儿怵这个大姐，于是一五一十，把事儿说了。

　　秦茉莉看上了一套小联排别墅，正自不量力，四下筹钱要入手，但钱差得实在太多，就埋怨张同没本事捞钱，眼看着别人住大房子，开豪车，她心里气愤，斗了几句嘴，把张同给抓伤了。

　　带着气，带着怒，张谨给秦茉莉的妈妈打了电话，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原以为老人会懂事，但没想到，秦妈和女儿如出一辄，说，张同是男人，就应该挣钱啊，再说了，虽然是兄弟姐妹，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不是？

　　张谨再次被气到胸疼。

　　终于还是接了秦茉莉的电话，电话里秦茉莉倒是不紧不慢，说，大姐，我想给你说说那个房子的事。

　　张谨却沉不住气了，对着电话吼，有那套房子时，你秦茉莉还不知道在哪呢？张同后来买房我给他出了九万，我说过要一分了吗？张同毕业时找工作，我里里外外花了两三万，我要一分了吗？我从小照顾他们两个，我要一分了吗？

　　秦茉莉慢悠悠地说，去年小西上学，是张同帮忙找的人吧，按市场价来说，这个学校得十万块吧，再说了，这些年他帮你也不少，还也还完了吧。

　　张谨气得想骂人，用最脏的话骂这个不知情感为何物的女人，还完，兄弟姐妹的情，怎么还？

　　她对秦茉莉说，那你给我算个价，我这些年的付出，算多少钱。

　　3

　　父母去世早，张谨十几岁时就带着张同和张柠独自生活，她做过收银员，打过包，发过传单，总之各种苦和累都过来了，总算是把弟和妹送进了大学，安排了工作，每当想到这些，她就很欣慰。

　　没想到，秦茉莉给这欣慰上面，狠狠插了一刀。张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难道兄弟姐妹间的情份，都可以换成钱吗？

　　没想还真能换成钱。秦茉莉的小算盘就打得精明，这些年来的付出和张同帮她办的事情，一项项地算下来，张谨还要倒找十五万左右。

　　张谨再次气得倒吸凉气，不客气地问秦茉莉，如果说你妈给你也算这个账，你能算多少？

　　秦茉莉哼了一声，说，能算多少我自己有数，对不起大姐，我就是这么个脾气。

　　还脾气？这分明就是完全不懂事，张谨气极，反倒冷笑了。

　　她对秦茉莉说，那你的意思，所谓感情什么的，都没什么用了？

　　秦茉莉犹豫了一下，说，用处不大，我这个人，很功利。

　　张谨挂了电话。

　　有气依旧无处撒，就给老周打电话，老周单位这几天搞竞选，忙得脚不着地，半天才接了电话，一边哗哗啦啦翻资料，一边问，媳妇，又是房子的事吗？

　　张谨突然就哭起来，这个哭泣来得很突然，这哭泣中，有失败，有决裂，有往日种种悲欢，也有对情谊的一点儿绝望。

　　老周慌了，说，你别哭啊，不是说好了吗，张同不说话，咱就不理那个女人，她就是个泼妇，我就不信，不理她她还能跑咱家来抢钱？

　　张谨嗯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哭。

　　4

　　秦茉莉出事那天，张谨正在上班，张同给她打来电话，咬牙切齿地说，姐，我要离婚。

　　秦茉莉被张同抓了个现行，就在酒店，和她的上司。两个人早就滚在一起了，但张同一直蒙在鼓里，这次先是偶然听说，后来机缘巧合，就抓到了这对男女。

　　天下再没有比捉奸更让人恼怒或兴奋了，当事人的伤心，耻辱，旁观者的兴奋，猎奇，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景象，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张谨赶到现场时，张同把酒店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这个懦弱的男人，第一次表现出了刚强的一面。

　　奸夫早已仓皇逃窜，只留下秦茉莉呆呆地坐在床边，身边还有张柠，还有妹夫，还有张同的一个同事。

　　张谨把张同喊到一边，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张同咬牙切齿，说，离，一定要离。

　　张谨看了看自己的兄弟，这个男人的脸，已经被愤怒燃烧得扭曲了，但既便这样，他也没敢对秦茉莉动手。

　　张谨没劝他，说，这事你可要想好了，离了之后，你就和这个人，再没有关系了。

　　张同突然大哭起来。

　　张谨知道，他是舍不得秦茉莉，多好看的媳妇啊，带出去有面子，又会说话，家里的大小事都管着，省他多少心。

　　可为什么，偏偏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呢。

　　5

　　终究还是离婚了，张同失魂落魄了一段时间，也慢慢适应了没有秦茉莉的生活。

　　过错方秦茉莉，倒也算计得清，婚后财产多少，折合成钱多少，一笔算过，头也不回地从家里走了出去。

　　她走的那天，张谨怕弟弟出事，一直在他家里。秦茉莉走的时候那个冷，让她都觉得心寒，而且最让人恼火的是，明明是过错方，却一板一眼，把东西算得清清楚楚。

　　很可笑不是？张谨看着这个女人，一时有些迷茫，她竟然不知道，算得清是好还是不好。

　　好在时间是良药，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消失而消失，张谨不担心未来，兄弟还是兄弟，秦茉莉走后，张同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日子滑过一年，老周升了职，张同也交了新女友，平静欢乐之时，张谨没想到，秦茉莉会主动找上门来。

　　那天是周末，张谨买菜回来，就看到小区边上站着一个女人，侧影很熟悉，她正在想，对方脆生生地喊了声，大姐。

　　是秦茉莉。

　　张谨心里一跳，有点怕，这害人精，怎么又回来了。她有些疑惑地走近秦茉莉，问，有事吗？

　　秦茉莉笑得眼睛弯弯的，说，没事，就是有件小事，想请大姐夫帮个忙。

　　是一个工程投标的事，老周是主管。

　　张谨心里宽了宽，原来是这事。

　　但心里又想到当年秦茉莉的嘴脸，气又涌上来，说，帮忙？凭情份吗，凭钱咱不敢，老周清正得很，凭情份，可情份又值几个钱？

　　秦茉莉的脸，被这句话呛得红红白白的，但她到底还是脸皮厚，陪着笑，说，大姐，这次投标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

　　张谨没再说话。

　　6

　　终于还是让老周在正常范围内帮了忙，秦茉莉顺利拿下了工程。

　　那天，张谨对老周说这事时，老周纳闷地反问她，你当初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就想到帮她这个忙了呢。

　　张谨说，她不仁，我不能不义。

　　其实，张谨最明白，当年的捉奸事件是怎么回事。

　　秦茉莉的奸情她早就知道，但她更知道这么多年自己的付出，为的就是求一个岁月静好无忧，现世安稳，她也相信，秦茉莉或是一时犯错，她会找个机会给她点化一下，让她知耻而退。张谨不想张同因此受伤害，这个弟弟，她从小就呵护着，长大了依旧是这种感觉。

　　但没想到，秦茉莉会是这种人，贪财，算计，放荡。

　　那几天，张谨真的想明白了，如果和秦茉莉在一起，只会害了张同，要知道，家有不断索取的妻子，那张同就真的有可能犯错，而且这个秦茉莉，对亲情看得如此之淡，保不准以后会做出什么更冷酷的事儿来。于是，她就找了时机，使了小小手段，让不知情的张同去捉了奸。

　　这一点，她承认有点儿对不起秦茉莉，可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外人，她只能选择亲情。

　　让张同离开这个女人，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这件事，秦茉莉不知道，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了。

　　张谨对她的愧疚，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帮这一次忙就算还清了，以她的道理施展到她身上，即使以后她知道真相后找过来，也是自己打脸。

　　以后她秦茉莉的任何忙，她也不会再帮了。

　　是啊，有兄弟情谊，还有姑嫂情份，和兄弟都没关系的女人，张谨想，自己都懒得去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