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事 四、皮笊篱第二
那人,那事
四、皮笊篱第二
孙寡妇这个人,她高兴时能口吐莲花,要是惹恼了她,死蛤蟆也能空出尿来。让她说她事事都对得住别人,别人事事都对不住她。他家里有了红白事,她对村里人叔啊、爷啊地叫,通知人家去他家随礼、送钱;等到人家有了红白事,她就装聋、装哑、装瞎。她还喜欢为村里的年轻人保媒拉纤。本来这是善举,应该受人欢迎,可大家并不欢迎她。她去为人家姑娘说媒,人家看她来了,就说:我们家姑娘现在还不考虑婚姻事。她去给人家小伙子介绍男朋友,人家看她来了,也说:我们家儿子还小,等几年再说。人家认着姑娘不出嫁,小伙子不娶亲,也不愿让她当媒人。
她儿子三岁时,男人就死了。可他儿子争气,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现在一家人在城里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丈夫去世以后,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村里的光棍汉葛秋虎,逮住机会,对她家里地里进行无私地帮助,两个人先是暗通款曲,后来就过了明路了。后来社会上时兴打工,葛秋虎年轻,有力气,挣了钱,也被她空手套白狼,套了去。
春节、假期儿子带着一家人来看她。她觉得在儿子媳妇面前磨不开脸,就把葛秋虎撵到他自己家里去。其实他儿子心里明镜似的,就装聋、装瞎,并不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在儿子看他年龄大了,几次提议让她去城里和他们一起生活,都被她一口回绝了。儿子知道母亲在家什么都不缺,就给他留下一些钱,不在强求。
张寡妇精神上的寄托有儿子,有孙子,生活上有钱,还有葛秋虎身前身后地侍候着,那小日子是康庄大道,是没有“柳暗”,只有“花明”。可她并不满足,几次三番地和葛支书闹,要吃低保。声明说:不吃低保,死不甘心。
葛支书说:你不合乎。张寡妇说:我不合乎?一个孤老婆子!葛支书说:你是孤老婆子吗?你儿子在城里有钱有势,你怎么能是孤老婆子?张寡妇说:儿子不在跟前,我就是孤寡老人!再说,村子里有的比我条件好多了,都吃了低保。我为什么不能吃?葛支书说:谁?张寡妇说:非让我点出名字吗?葛支书说:你点!张寡妇说:虎花的公公婆婆,孙馒头两口子。葛支书说:他们的事不归我管!张寡妇说:她不是我们村的人?葛支书说:是。是也不关我的事!张寡妇说:不归你管归谁管?谁上边没有人,你就欺负谁?……任他黏面窝窝粘手,葛支书就是不让她成为低保户。
从此她和葛支书记了仇,每每在葛支书背后咬牙切齿地骂。所以,这次因为棉大衣和棉被的事去乡政府闹事,只有她一个人不是低保户,也不是贫困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