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打胎后，大家都骂我贱人
01
邱晓总觉得这辈子欠了徐颖许多。18岁那年，如果不是有徐颖，那她后来的人生，肯定不会那么顺利。
邱晓最初并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可是她爸脾气暴躁，对她要求又严，每次她一犯错，就会遭受一顿暴打。被打怕了，邱晓只能选择压抑骨子里的叛逆，当个别人眼中的乖孩子。
邱晓特羡慕表妹徐颖。她们两家只相隔一条巷子，从小一起长大。徐颖父母对她管得很松，她能自己支配压岁钱，自己挑选衣服，上初中时化妆被发现，也只是轻描淡写教育几句，考差了她父母也从来没打过她……
邱晓高一快结束时，她爸工作外调，每月只能回来一次。邱晓妈性子软，不怎么管她，邱晓瞬间像脱了缰的野马，快乐地奔腾起来。
暑假，邱晓几乎每天都和徐颖腻在一起。徐颖带她认识了几个混社会的人，其中一个追求邱晓，邱晓稀里糊涂地谈起恋爱。那男的带她去网吧、去海边、去KTV，去蹦迪……
邱晓开始夜不归宿，她只要和她妈说，在徐颖家睡，她妈就不会多问。那阵子徐颖父母正闹离婚，无暇管徐颖。她们几乎玩疯了。那种疯，最后让她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有回，邱晓喝多了，和男友发生关系。清醒后，邱晓只觉得害怕，并没想其他的。后来男生又约了邱晓几回，每次都想干那事。邱晓不愿意，两人就断了。
高二开学，邱晓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发现自己口味变得刁钻，闻不得一丁半点油烟味。
徐颖怀疑她怀孕了。邱晓觉得天都塌了。她还是学生，才上高二，这事要让她爸发现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
徐颖虽是妹妹，但她更有主意些，她买了验孕棒，让邱晓试。
02
果然怀上了。
邱晓哭得天昏地暗。她急得乱蹦、捶自己的肚子，甚至故意从楼梯上跌下来，但都没发生像电视里流产的情况。
徐颖问那个男生要了笔钱，又经人介绍，找了家偏僻的诊所，带邱晓去打胎。邱晓当时已经六神无主，只能全听徐颖安排。
那天从诊所出来，邱晓感觉自己像没了半条命。徐颖小心地搀着她。不巧她们刚出门，就看见住邱晓对门的陈姨。趁陈姨没注意到她们，邱晓和徐颖迅速背过脸，对着一旁的绿化带。
就在这时，护士站门口喊：“你们走那么急干嘛，注意事项我还没说呢！回家记得少碰凉水，多吃有营养的东西，近一个月别同房，虽然是小月子，但也要重视。”
那一刻，邱晓羞得恨不得原地死亡。
护士嗓门不大，但因为话题敏感，陈姨好奇地往这边瞟了下，然后震惊地看到邱晓和徐颖。
邱晓心如死灰。
徐颖拽着邱晓就跑，邱晓也顾不上身体不舒服跟着跑。跑了会儿见陈姨没追上来。她瘫坐到绿化带旁，哭得惊天动地：“我死定了，我爸肯定会打死我。”
徐颖安慰：“要不我们买点东西贿赂陈姨，让她别说这事？”
“怎么可能，她那么八卦，我们邻居一女孩月事来迟了，她都到处讲。这种事，她肯定恨不得安个喇叭广而告之……”
徐颖不知所措地跟着哭。哭了会，忽然说：“刚才医生又没喊你名字，到时候就说，是我打的胎。”
03
邱晓泪汪汪地看了徐颖一眼，哽咽着问：“那你怎么办？你爸妈肯定也饶不了你！”
徐颖故作轻松：“没事，我爸妈刚离婚，两人都觉得愧对我，知道了估计也就气气，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还可能会心疼我。但你就不一样了，姑丈那么凶，不把你腿打断才怪。”
邱晓确实没勇气承担后果，她默默接受了徐颖的安排。
很多年后，邱晓依然记得那天阳光很明媚，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斓地照在徐颖那张大义凛然的脸上。
邱晓想，这个恩情太大了，以后一定会拼命对徐颖好。
回家后，邱晓刚进门，就见她妈阴着一张脸。她妈刚开口问，邱晓就心虚地说是陪徐颖去的。
邱晓妈脸还是阴的，她起身给邱晓舅舅打了个电话。
如徐颖所料，她并没被打，只是她父母掐了一架。
徐颖的名声坏了，那段日子，她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邱晓爸让邱晓少跟徐颖玩，他阴阳怪气地说邱晓妈娘家亲戚不像样。
徐颖被人骂得越狠，邱晓心里越难过，那段日子里，她感觉整个世界是混乱的。每次面对徐颖，她都无比愧疚。徐颖越是表现得无所事事，邱晓越觉得自己龌龊。
邱晓受不了各种情绪的撕扯，她告诉徐颖，以后要把更多精力放在学习上，可能不能每天和她见面了。
徐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行吧，但你要记住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最好的姐妹。”
邱晓觉得自己更龌龊了。
04
邱晓确实把更多精力放到学习上。后来，她考上大学，在省城找了份文职，过着不咸不淡的小日子。
徐颖成绩不好，没上大学，去了服装厂，成了流水线上一名普工。
两个人走的路不同，这几年不怎么联系，但每次过年亲戚聚餐，徐颖都像从前一样，亲切地喊邱晓姐。
那个夏天后，她们没再提过那件事。邱晓总以为，只要过得足够久，她就能忘记过往。
可她发现，过去好几年，她依然记得所有的细节。那阵子，巷子里只要有人闲谈，准要提这事，他们津津乐道，捂着嘴笑徐家家教不严，徐颖不自爱。还有人追问邱晓徐颖“打胎”的细节。
随着心智越成熟，邱晓越恨当年的自己懦弱，当姐姐的竟然让妹妹承受痛苦，愧疚就像根针，在邱晓心里越扎越深。
邱晓工作的第二年，徐颖要创业，找邱晓借五万。邱晓当时只有两万存款，她问父母借了些钱凑给徐颖。
邱晓隐隐希望徐颖不还钱，那就可以当成对那件事的补偿。也许那样能减少她内心的愧疚。可半年不到，徐颖不仅把钱还了，还坚持要给她利息。
邱晓隐隐有些失望。
徐颖性格开朗、早熟、会混，盘的服装店很快被她经营得风生水起。她举手投足间，越来越有女强人的气息。时间渐渐让人们遗忘当年的事，现在没人再嚼舌根，反而很多人羡慕徐颖的成功。
每回邱晓回去，只要徐颖知道，都会打电话让她去店里挑衣服。邱晓如果不去，徐颖就挑好送来。
邱晓感觉一辈子都没能力去尝还那个人情了。也许当年选择了逃避，她就该一辈子承受这种愧疚。
05
徐颖开了分店，她知道邱晓工资不高，想让邱晓回来和她一起干。邱晓不打算辞职。但还是特地回去一趟，买了礼物，替徐颖庆祝。
当晚，徐颖忙完约邱晓吃饭，她神秘地说自己带了男友。邱晓刚进包厢，徐颖就大方地介绍她男友谭言。
邱晓认得谭言，和她在同一个公司。他是省城人，但在邱晓家乡这边当经销商。他是公司出了名的好男人。每年无论多忙，都会带老婆孩子度假两次；丈母娘生病了，他每天下了班就去照顾；他还在家给女儿建了一个小型游乐园……是的，他有家室。
邱晓和他在工作上没交集，只是听过他的事迹。有几次开会，他上台发言，她远远地看了几眼，当时还想，以后找男人就要找这种面相的。没想到他竟会和徐颖在一起。
谭言不认得她，大方地和她握手。
邱晓猜徐颖肯定被蒙在鼓里，不然不会那么坦然地介绍给她认识。
中途徐颖去卫生间，邱晓跟着去。洗手台前，邱晓问：“为什么会选他？”
徐颖嘴角上扬，脸上洋溢着一种小女人特有的幸福：“我们灵魂很契合，这辈子就他了。”
邱晓了解徐颖，她看似大大咧咧，但对待感情十分深沉。邱晓不忍戳破真相，但也不会让徐颖一直被欺骗。她想，只有从谭言入手。
散场时，邱晓借着酒劲说：“将来都是亲戚了，加个微信吧。”
邱晓想好了，她要警告谭言，让他慢慢退出这段感情，尽量不让徐颖受伤，不然她会让他身败名裂。
回去后，她反反复复删改编辑许多次，总算把信息发了出去。
谭言一直没回。
邱晓想挑明身份，结果发现被谭言拉黑了。邱晓突然想起自己朋友圈发过工作内容，谭言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06
徐颖突然来电。
“邱晓，你是不是脑子抽了？你知道谭言的情况，你不和我说，去给他发信息干嘛？”徐颖愤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谭言他早就离婚了，在遇到我之前他们感情已经破裂了，他是为了孩子，还住在家里，外面人可能还不知道他离婚的消息。”
这是邱晓没想到的结果，她说：“我们公司的人确实不知道，上次月会上，他还发言说，真正的好男人必须先爱家，再热爱工作。”
“那种场合讲的都是场面话，不可信的。我们刚才吵了一家，他和我说了分手后，甩下我一个人在酒店。”徐颖的声音有些迷糊，显然喝多了，“我以前是欠了你的，可为什么要让我用这种方式还。”
“你在哪儿？”
徐颖发了个定位。邱晓匆忙穿好衣服，着急地冲下楼出门。
昏黄的路灯下，夜有些冷清。邱晓忽然想到徐颖说的那句“我以前是欠了你的”，可明明是她欠了徐颖啊！
邱晓赶到后，徐颖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她不管不顾地给邱晓一顿骂，说她多事，不考虑她的感受。
邱晓也不恼，她先告诉徐颖谭言在公司宠妻顾家的事迹。随后告诉她，上回月会，谭言还带了老婆一起去，两人中午在食堂吃的饭，期间各种亲密互动。当时有个同事还酸溜溜地说，她老公如果有谭言一半好就知足了。
现在想来，谭言应该故意在公司卖好丈夫人设。如果像他说的那样，真离了，不至于把戏演到公司。
07
徐颖眼泪一下止住了，她半信半疑地问：“你说得都是真的？”
“你是我妹妹，我不会骗你！如果他真离婚了，他和你解释清楚就行，干嘛气急败坏和你分手？明显就是心虚，甚至怕你去破坏他的家庭。”
徐颖慢慢地回味过来，谭言晚上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他说邱晓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他，让他尊严全无，不想继续这段感情……
徐颖立刻给谭言打电话，没好气地质问：“你到底离没离婚？”
谭言说：“现在我们说这些有意义吗？”
“怎么没意义？”
“先不说你家人对我的质疑，你自己也三番两次怀疑我的真心。我觉得我们真没必要继续了，好聚好散吧。”
电话被挂断，徐颖基本已经能确定事实。刚认识谭言那会，他说他离异，在她发现他和“前妻”联系频繁，他又说，他是离婚没离家。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谎言。
邱晓忍不住骂谭言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徐颖说：“一定要撕下他的假面具。”
“行，就算丢了工作，也不能让他在公司继续嘚瑟下去，”
两人商量了下惩罚谭言的方法，突然觉得好解气。
08
夜里，她们睡一个被窝。黑暗中，邱晓问：“先前电话里，你为什么说欠了我的？”
“上高中时，你品学兼优，可我带着你鬼混，后来害你怀孕打胎，无论身体精神上都受到严重的创伤，这些年你虽然没再提那件事，但我一直觉得过意不去……”
“可那件事最后你替我承担了啊？”邱晓没想到徐颖会有这种想法，她伸手抱了下徐颖，“其实我一直很感激你，也很抱歉让你无辜承担那么多恶意。”
“我并没有替你承担什么，只是帮你隐瞒秘密。事情不出在我身上，那些流言根本伤不到我。我甚至想，你听到该有多难过。还有那时，我让你说打胎的人是我，也有我的私心，姑丈那么凶，我真觉得，他打过你之后，也饶不了我。”徐颖叹了口气。
邱晓感叹道：“都过去了。今天的事也迟早会过去，以后我们都不干傻事了。”
“姐，谢谢你！”徐颖说，“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要被他骗多久。也谢谢你当年没怪我害了你。”
邱晓默默想，她才应该感谢徐颖。这些年徐颖那样纯粹认真地爱着她这个姐姐。同样是抱着愧疚心理，她选择逃避徐颖，而徐颖选择拼命地对她好。
还好最后她们敞开了心扉，终得以互相救赎。她想，以后她们会互相帮对方守着秘密，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如果有下辈子，她还希望遇见徐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