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了女儿后，亲妈逼我去打胎
清早，我被熟悉的久违的浓郁香味叫醒了，是我最爱吃的鸡蛋糍的香味。
我揉了揉双眼，看着旁边仍然熟睡的两岁女儿妞妞，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出房间。
客厅里，林晓华正在整理餐桌，见了我说：“姐，闻到香味了吧。咱妈凌晨五点就起来张罗了，这待遇，我多少年都没享受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对他的话存了几分怀疑。
那时候，我爸在外地做工，林晓华身体不好，李凤英经常背着他走路去医院，就把我锁在家里。
就算我已经到了能自理的年纪，就算隔壁阿婆说她可以帮忙照顾我，李凤英都不为所动。
我忍不住臭美，给穿上了。
结果李凤英把我狠狠打了一顿，藤条都打断了。
听说聚会要到晚上十点以后才结束，李凤英怎么也不同意我去，害我被同学笑话没断奶。
相反，李凤英对林晓华管得很松，他想去哪就去哪，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他面前，她俨然是一个慈母。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留在了外地工作，找了外地的男朋友。
直到结婚前一天，她还在絮絮叨叨，边抹眼泪边说：“女儿嫁那么远，算是白养了！”
我昂起头，用倔强的眼神看着她说：“反正从小你就不喜欢我，光打我，还把我锁在家里，白养就白养了吧！”
李凤英一时愣住，想说什么，又放弃了。
结婚以后，我终于觉得自己摆脱李凤英了。
除了端午、中秋、过年，以及她和父亲的生日，我会按时寄钱回家以外，我很少和他们联系。
林晓华曾经告诉我，过节的时候，看着别人的女儿回家，李凤英总是偷偷抹眼泪。
我听了以后，既没觉得内疚，也没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她虚情假意，早知今日，为何当初要那样对我？
结婚一年，我怀孕了。
孙亮父母更是特地托了关系，给我预约了知名产科医生为我产检，每次检查，孙亮也会小心陪着。
不料，怀孕四个月，孙亮却吞吞吐吐，说他爸妈希望要个孙子，可我怀的是女孩，让我把孩子流了，调养好了重新再怀。
我当然不肯，我怎么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她已经是个小生命了。
他父母却不再管我们。
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却接到了李凤英的电话。
她对我说：“目前政策只能生一个，你老公是独子，公婆又重男轻女，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你把孩子流了，以后再生个儿子。
话还没听完，我就把电话挂了，我真的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亲妈对女儿说的话。
我被气得咬牙切齿，从小受的委屈更是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抑制不住，狠狠地哭了一场。
我没有让步，毅然生下了女儿。
我请了月嫂，孙亮也偶尔会帮忙。
他看着可爱的女儿，心也软了，没再提生儿子的事。
又过了一年，二胎政策开放，公公婆婆看到希望，从另一个小区搬过来，开始了新一轮催生。
如果没有之前的插曲，我或许会考虑生二胎，但知道婆家如此重男轻女，我便铁了心不再生了。
公婆在我面前念了半年，见我仍然不为所动，就不再提了。
我以为他们接受了新观念，想法变了，没想到，是孙亮终于被他们说服，另外找了愿意生的女人。
由于离婚比较突然，我没有其他去处，便要求他们给我半个月时间，安顿好再搬出去。
和我离婚一周后，孙亮的野花，用他的手机在朋友圈发了两人吃饭的照片，没有屏蔽我弟林晓华，娘家人就知道了。
林晓华连夜买了火车票，风尘仆仆地从老家来到一千公里以外我居住的城市。
我刚打开门，林晓华就一拳打在我身后的孙亮头上：“别以为离得远，我姐娘家就没人了，可以任你欺负！”
孙亮捂着头，没敢还手，他知道自己那干瘦的身材，在魁梧的林晓华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倒是闻声出来的公婆，看见自己儿子挨打，在一旁嗷嗷直叫。
我最终还是跟着林晓华回了娘家。
虽然很无奈，但这是我目前唯一的去处。
由于到达时间是半夜，我和李凤英只是打了个照面，就带着女儿回房睡觉了，正好避免了尴尬。
如今天亮了，我们终于还是要面对面了。
“兰兰，快刷牙洗脸，鸡蛋糍马上就出锅了，趁热吃。”李凤英见我傻站着，催促我。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说话的口气一点生疏感也没有，如同我不过去了一趟学校，放学回来了而已。
难道她不是等着笑话我，因为没有听她的劝告，我终于被人抛弃，舔着脸回来了吗？
我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点幸灾乐祸来，然而却没有，倒是着急让我吃糍粑。
首先得费力地去深山里采野生春笋，一层一层剥开外皮，把笋肉切成细薄片，泡上一天。
接着，把泡好的春笋切成细丁，黄豆芽切成细丝，葱姜蒜切成碎沫，放在一边备用。
再将买来的上好五花肉，切成小块，在锅里煎出油，煎得只剩一点肉皮。
趁大火时，倒入葱姜蒜沫，爆香，之后再倒入春笋和黄豆芽，撒点虾米，一起翻炒，炒到七八成熟，炒到香味四溢，鸡蛋糍的馅方才做好。
接下来，还得做面皮。
把前一晚泡好的五斤粳米和两斤糯米，用打浆机磨成浆，倒入大锅，点着柴火，不停地用大铲子搅拌，直到成团，直到变成柔软的面皮，再迅速起锅。
而后再是包馅的环节。
从弄好的面皮团里，抓出鸡蛋大小的一块，摊开，把馅放进去，再包起来，变成一个一个鸡蛋样子的糍粑，这就是鸡蛋糍。
全部包好以后，还要在蒸框里铺上菜叶，把鸡蛋糍放进去，立着排好，在大锅里蒸上一炷香的时间，才算完成，整个过程费时费心费力。
我本来想硬气地拒绝，奈何抵不住美食的诱惑，一不留神就吃了七八个，撑得我肚子都快炸了，嘴巴却还没过瘾。
但看我吃得欢，她一脸的满足。
似乎是为了补偿，李凤英对妞妞格外关照，给她单独炖鸡蛋、做肉沫汤，细心地帮她洗澡、梳辫子，对她孙子都没这么上心。
我以为妞妞会排斥她，结果却和她相处不错，没两天就外婆长外婆短地叫上了。
有时候，我会邪恶地想，如果妞妞知道当初她曾经让我把她流产，她会不会还叫得这么亲热？
我努力地甩甩头，让自己尽力不去想，虽然她对我不好，但毕竟是我的母亲，养了我那么多年，还供我上了大学。
可我也知道，这根刺，在我心里估计很难被拔掉了。
在我的印象里，李凤英和外公并不亲近，见到他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外公对我和林晓华倒是不错，偶尔还偷偷买糖给我们吃。
外公去世时，我正好在坐月子，没有回来奔丧。
现在既然回来了，怎么着也应该去看看。
结果李凤英却死活不让我去。
她的态度激起了我的反抗欲，我以为她年纪大了，终于想通了，对我不再强势，没想到还是那副德行。
她不让我去，我偏偏要去！
见我一个人去的，几个舅舅颇有微词，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李凤英，话说到最后，已经超级难听了。
外婆听不下去了，大吼一声说：“做错事的是你爸，你们别再骂姐姐了！”
接着，外婆不情愿地说起了往事。
外公重男轻女，李凤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他也不让上，而是要她照顾弟弟。
那时，李凤英不过八九岁光景，一个人哪能把弟弟们看好，正好隔壁有个中年男人，因为摔伤了一条腿，在家里休养，外公就嘱咐他帮忙照应。
哪知，那个男人起了歹心，把李凤英给欺负了，正好被临时返回的外公撞上了。
外公满腔怒火，扬言要追究到底。
结果最后，人家送来两袋米，外公就妥协了。
在他眼里，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性教育启蒙晚，一开始李凤英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等她长大一些，开始懂事之后，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从此恨上了外公。
我没有想到，李凤英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她不让我穿裙子，不让我和男同学交往，不让我晚归，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她担心我，害怕悲剧再次发生。
至于那个让我流产的电话，一方面确实是担心我的未来，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养女儿太操心，不想让我一辈子活在担惊受怕中。
回到家时，我看着还在厨房里忙碌的李凤英，从后面抱住了她，对她说：“妈，外婆都告诉我了，对不起。”
李凤英的背僵了一下，回过头，含着眼泪说：“妈妈没文化，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想着不能让人欺负你，让你好好读书。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无比后悔，没能早点理解母亲对我深沉的爱，错过了那么多时光。
好在，一切还不算太晚，一切还来得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