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琪：阿 姣

　　天刚敞亮，阿姣就系围裙在自家里开的茶籽洗头店里里外外忙碌开了。阿姣嫁到小镇老街有20多年了，洗头店就是她们一家的主要营生，一家人吃喝拉撒全靠它。

　　现如今，满街的发廊，服务越来越周到，花样名目繁多，收费却一个比一个贵，有的还挂羊头卖狗肉，变相搞色情服务，阿姣却坚持单一洗头服务，每次仅收费5元，所以小店的利润很薄，没多少赚头。阿姣请不起工仔，只能自己又当老板又兼工仔。但她的信誉和热情服务及公道的价钱却为她赢得了好多回头客。看阿姣忙不过来时，那些洗完头的老主顾们就自己动手吹发干头发，更多的时候是一边洗头，一边跟阿姣聊天，街头巷尾的花边笑料、国内外的奇闻逸事在阿姣的洗头店变成大伙津津乐道的话题。有时候看阿姣一个人在店里忙得满头大汗，两只手都没得停歇过，我们也会问她，你天天从早到晚面对着一个个臭烘烘的头，累不累烦不烦啊？阿姣却喘了口气擦把脸后笑嘻嘻的说，到了我这把年纪没有工作才是最烦的呢。

　　我们在阿姣洗头店对面操场空地跳广场舞或打气排球的时候，阿姣就在她的小店忙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别人家都是男人出去挣钱或者两口子一块出去打工挣钱养家，阿姣家刚好相反，老公主内她主外，每天阿姣开店洗头，阿姣老公就帮着烧点蜂窝煤热水煮茶籽，做点家务事，牵着只狗走走逛逛，一天时间就这么打发了，只有阿姣一个人从早到晚苦苦的支撑着洗头店来养活全家。没有生意的时候，阿姣就站在门口看我们跳舞玩耍，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有时我们拉她一起去，她摆摆手，各人各命，我这里找两餐吃都难呢，哪有你们这种休闲的命。你们乐你们的，我做我的。也有好事者开玩笑，说阿姣你可是亏大了，人家老公出去找钱回来把老婆养得象水葱一样白白嫩嫩，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滋滋润润，你倒好，“三陪”不算，还要反倒贴血汗钱，成了家里的摇钱树。阿姣听后垂着眼帘佯骂到：“缺德鬼，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一屋子的人也就哈哈大笑起来。

　　阿姣只有一个宝贝儿子，转眼长成比阿姣还高一个头的小伙子。小伙子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年轻气盛好高骛远，一心想找能挣大钱的工作。可他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两个大老爷们全靠阿姣养着。这天阿姣见儿子在家里象困兽般烦不安来回在她面前晃，还向她伸手要钱去上网。阿姣没多说什么，只是叫儿子先躺下给他洗个头。儿子说你一天到晚摸那么多人的头你还不够烦啊。阿姣说，你再大也是妈的孩子，儿子在外面走哪个不带着妈的一双手啊。儿子只好乖乖地睡在洗头躺椅上闭着眼享受母亲的服务。阿姣的手很轻柔熟练，先是用茶籽水湿润头发，接着是用手指细细抓搓头皮屑，再用梳头梳子上下左右逐一梳洗头发，完了以后放护发素，加清水洗净，最后是头部穴位按摩，足足忙碌了半个小时才结束。儿子洗了个清爽头，人顿时清醒不少。回头看到阿姣疲惫中绽开笑容的脸，心象被什么扎了下。

　　“儿子啊，妈今天有点累，等会洗头的那些大婶阿姨来了，你就帮她们洗头，挣得的钱啊归你，爱怎么花怎么花，好吧？”儿子本想说什么，但一看到阿姣已隐现白发的头和期待的眼神，想到自己从学校毕业后没找过一份正经的工作，只会向母亲索取，家里的哪一分钱不是从母亲的手中挣来的啊，自己却从来没有亲身体会过她的辛苦。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重重的点了点头。不愧是阿姣的儿子，从小在洗头店耳闻目睹得多了，再加上阿姣现场的指点，儿子洗头的技术学得很快，一会儿后就上手了。洗头既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儿子忙碌了大半天，顾不上喝口水，累出了一头的汗，也不过挣了50块钱。“儿子啊，你要累了先歇歇吧”。当阿姣把钱递给儿子时，儿子的眼圈忽的红了：“妈，这钱我不要了，我想去找份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 “这就对了。臭小子长大了懂得疼妈了。”阿姣摸摸儿子的头，颀慰的笑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