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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读后感精选10篇

2018-04-13 20:50: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管家》读后感精选10篇

  《管家》是一本由[美] 玛丽莲·罗宾逊著作,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5.00元,页数:226,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管家》读后感(一):玛丽莲·罗宾逊:和解之美

  美国作家马克·奥康尼尔曾在《纽约客》上撰文:“当我们说起自己喜欢某个作家时,其实我们顶多只喜欢该作家的一半作品 。可是当我说我喜欢玛丽莲·罗宾逊的作品,我指的是她的作品的全部。”

  比起很多美国最顶尖的当代作家,罗宾逊可谓非常“低产”,处女作《管家》写于1980年,入围当年普利策奖决选名单,并荣膺海明威笔会奖。但她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投入漫长时间在对英国塞拉菲尔德核电站的调查研究中,之后,她回到书斋,重估信仰与现代思潮之间的关联。她的第二部长篇《基列家书》隔了整整四分之一世纪后才出版,该作品也让她摘得当年的普利策奖。算进14年的新作《莉拉》,罗宾逊总共也只有四部长篇问世,但部部都是杰作。

  评论罗宾逊是困难的,即便处女作《管家》已经问世近四十年,英语世界对该作品的艺术价值也早已达成高度一致,然而,却罕有全面深入的解读。英语系的教授津津乐道罗宾逊的文辞有如诗歌般的隽永;神学素养不俗的学者则像福尔摩斯探案一般把小说中每个可能象征都追本溯源,和《圣经》一一对照,做连线游戏;女权主义者则把这部作品霸占为宣扬女性独立重要声音,以便为自己增加点底气

  不过,换一个角度揣想,这恰恰证明了《管家》的博大浩瀚,不同履历背景的读者可以寻得不同的启示共鸣。而倘若问我为何钟爱罗宾逊,钟爱《管家》,我想说我读到的是一种在整个现代文学世界中失落已久的“和解之美”。

  《管家》的叙事者露丝生长于美国中西部小镇指骨镇。一如这个鬼气森森的地名,露丝的家族似也一直被说不清道不明厄运纠缠。露丝的外祖父丧命于一场火车脱轨意外,那是个“月黑之夜”,火车直接冲入湖中,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目击者都没有。外祖母独自养育三个女儿,但随着孩子长大,“前一年,我的外祖母有三个安静的女儿,后一年,房子空空荡荡。”三人相继离开后,留外祖母孤零零一个在这栋房子里。接下来发生的事与露丝的关系更为密切,她的母亲海伦带着她和妹妹露西尔短暂返乡,让两个孩子在有一台洗衣机和一只猫的门廊里等着,自己则驾车冲下外祖父曾葬身的湖底。母亲死后,外祖母承担起抚养两个外孙女义务,等她过世,露丝的两个姑婆离乡背井来接替外祖母未竟的责任,而后,垂垂老矣的她们担心两个孩子的未来,写信寻回离家许久的西尔维娅。西尔维娅是露丝的阿姨——很快,两个孩子发现,这个阿姨“明显不是一个神志正常的人”。

  小说乍看起来像每个作家都会写作的第一本书,一部个人印记浓厚的“成长小说”,确实,但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我看到《管家》迥异于同类题材地方。我们可以列举各种当代名家所写的“成长小说”:菲茨杰拉德的《人间天堂》、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珍妮·温特森的《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等等,这些作品的主人公多半以控诉社会成见,叛逆出走,甚至与原生家庭决裂,继而完成自己的独立与蜕变可惜的是,即便最终如愿长成能够自主选择生活方式成年人曾经的疮疤如影随形,从未被时间抚平。

  罗宾逊笔下的露丝不带有丝毫的“愤怒青年”的“嚎叫”,甚至也没有流露出半点自怜自伤的少女忧愁。伦敦大学学院教授约翰·穆兰曾在英国《卫报》上撰写一组专栏文章分析罗宾逊《管家》中的文学技法,其中有一讲提到的是书中的比喻运用。罗宾逊的比喻从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让描述对象更为具体生动,而往往是反其道而为之。比如小说伊始,露丝讲述致使外祖父丧命的火车惨剧,罗宾逊如此写道:“车头朝湖冲去,余下的车厢随它一同滑入水中,像鼬鼠爬过岩石一般。”这个喻体把可怕的人间悲剧轻描淡写为一个太过平常自然现象,不需感伤,甚至无须多提。而这位露丝也没有走上“冲破家族诅咒”的康庄大道,不是她没有这样的醒悟,小说中她至少被给予两次离开西尔维娅的机会:一次是她的妹妹露西尔开始打扮自己,开始和学校里其他比较“正常”的女生交朋友,露西尔也企图改造露丝,而露丝对此的反应却是“那年夏天,露西尔仍忠于我们。”待露西尔投奔家政老师后,小镇的警察也曾介入露丝的生活,先是希望露丝住到自己家中,由自己的妻子照顾,后来则是直接搬来治安官这位救兵,后者对西尔维娅说:“会有一次听证会,费舍太太。”露丝则敏感地觉察到“拆散一个家是件非同小可的事。”

  为什么露丝不离开举止怪异的西尔维娅阿姨?为什么露丝最终选择和西尔维娅一同把这栋祖屋付之一炬,而后走上夜间的铁轨走向死亡的永夜?我以为这就是罗宾逊最高妙的地方,她在反问读者,为什么露丝要离开她的阿姨?或者说,为何我们冥冥认同露丝抛下疯癫的阿姨,促成自我成长才是“正确之举”?

  现代思潮三大源头之一的弗洛伊德灌输给世人一套“杀父娶母”的理论,在这之后,成年人但凡遭遇生活的困窘与磨难,都可以坐在心理治疗师面前舒适的皮沙发上,让他为自己寻找所谓的“童年阴影”,并用心创伤的疗愈之法获得新生。这是我们众多的“现代迷信”之一,很少人质疑这种治疗的方式。一来,父母也只是普通凡人肉身,也有凡人的局限和缺点也就是说,严格意义上,不存在不给孩子造成“童年阴影”的父母;二来,现代人似乎忘记了,苦难无常恰恰是命运常态,我虽不能鲁莽评说我们的很多归因和解决方案都是徒劳的努力,但在这些寻寻觅觅,兜兜转转之中,我们很多时候是在逃避命运的真相,我们缺乏的恰恰是承担苦难的勇气

  这也是露丝这个形象带给现代人的震撼与启示。在焚烧家里的报纸杂志的那个火光通天的夜晚,露丝感慨:“那晚,我在果园学到一件重要的事,如果不抵抗寒意,只是放松身心接受它,就不会再为寒意所苦。”而到西尔维娅决定带她离开的次夜,露丝绝不是一个唯唯诺诺,已被“怪阿姨”同化的精神麻木的俘虏,她的决定完全基于自主——“我们非走不可。我留不下来,没有我,西尔维不会留下来。”

  我曾在美籍华裔作家李翊云的散文里读到过她的一位黑人朋友的轶事。那位黑人妇女丈夫的关系非常糟糕,因丈夫做出种种有悖婚姻承诺的恶举,而就在两人准备离婚间隙,丈夫查出癌症晚期,妻子毫不犹豫地回到他身旁照料。李翊云说自己问过这个朋友是如何做到不计前嫌的?朋友回答说:“我想让我们的孩子明白,人不可以在那样的情况下被抛弃。”

  这也是露丝的决定,多舛的命运虽然导致她几次三番被自己的亲人抛弃,但她知道,西尔维娅不能够在那个情况下被她抛弃——哪怕她的决定在自视甚高的现代人眼中愚蠢至极。她选择的不是反抗,不是决裂,甚至不是独立,而是宽容,是陪伴,是和解。现代小说中到处都是塞给大力水手能量的菠菜罐头,却鲜少有这些直面承担,直面谅解的文字,或许因为后者的前景太过惨淡,波派可以酣畅淋漓地把布鲁托揍一顿,抱得美人归(我们满足童话美好人生节点轻易忘了他不久又要重复这种落难-抗争插曲),而露丝所能得到的只是内心安宁,以及死后的救赎现实生活中所有绚烂火花都没有她的份。内心安宁的意义早已被闹哄哄的世俗生活斥责为无聊,现代人内心更真实的声音或许是: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罗宾逊是我挚爱的作家,我也一直执著地认为她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值得聆听的声音。某种意义上,我们都已经和过去断裂,我们的家园也已经被拆毁,一方面我们相信握有掌控命运的力量,另一方面我们又陷于周而复始焦虑不安实际上后者恰恰证明前者不过是虚妄。如果在小说世界里,我多半也是出逃的露西尔,但罗宾逊让我看到,我的出逃,不是因为我勇敢,恰恰是源于我的怯懦自私

  (本文刊于《三联生活周刊》2017年9月,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管家》读后感(二):娓娓道来

  完全把我从厄普代克的文学中走出来了,这个笔触真的非常的安静和美好了。

  故事悲凉,用那么多的景和物去述说这个关于“抛弃”的故事,我真的有些分外的喜欢。一切我的影子“露西”似有若无,最后那种与姨妈一起的流浪,好像是一种融合,就像一个人一样有趣

  其实很多时候我在疑惑到底什么样子的故事才是好的,现在倒是有个浅显的想法,似乎那个符合你的价值追求的故事才是你认为好的故事吧,对你的生命似乎充入了一些东西,对于他人的生命似乎只是一个投入深湖里的石子,叮咚一声便了无踪迹了。

  《管家》读后感(三):她不是大家所期待的样子

  她不是大家所期待的样子——读《管家》 文/凡悦颜 《管家》出版于1980年,是玛丽莲.罗宾逊的处女作,却直接入围了普利策文学奖,而后二十多年,她才出版第二部小说《基列家书》,并一举夺得普利策文学奖和国家书评人两大奖项。她从来不是高产的作家,但她每一部作品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读新版的《管家》,脑中会不时浮现出读过的书,也更能体会奥巴马总统授予其国家人文奖章时所评价的“优美睿智的写作”。 同样鼓励女性拥有自我,《女性的权利慷慨激昂,听上去让人热血沸腾;而《管家》平静如水,读起来让人沉入静谧温柔里。同样写远离世事纷扰,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管家》同《箱男》一样,写的似幻似真,让读者反复思考作者布局和用意。同样写景多于写情,《管家》同《我们所看不见的光》一样细腻,诗一样的语言,将或丑、或美的景,拍成一帧帧画,像放电影一样呈现在读者面前。 《管家》曾被称为“没有父亲的故事”,以孤女小姐妹中的姐姐露西(丝)为叙事主人公,这部小说里的男性大都缺席生活,留下了她们这些霜居寡妇或弃妇孤女。孤女小姐妹的父亲曾与她们的母亲私奔,却没写和她们的生活在一起;姨妈西尔维的老公也不知身在何方,只是冠予西尔维一个费舍太太的称谓;就连唯一留下房子、让他们三代女性有家可管的外祖父,也早在一次意外的火车事故中丧生。 正是在男性缺失的世界里,三代女性拥有了坎坷离奇的人生,也拥有了自我意识全书人物关系简单,大都围绕着孤女和照顾她们的长辈展开,时间跨度却比较大,也能让读者纵向看清她们的思想变化过程。 丧夫的外祖母并没有像其他两位新寡妇一样搬家,她笃信宗教,循着做好妻子的路径转变成一个好寡妇。但事实上,她也算不上一个好母亲,她有自己的世界,对待孩子,她总是满足于物质条件,却很少给予精神关怀,也因如此,三个女儿全部离家,或许这就是反叛的开始。 孤女们的母亲,第一次带她们见外祖母,便是将她们舍弃(托付),自己则开车越入了悬崖。事后多年,主人公(我)回忆起母亲也终于承认了事实——假若母亲把她们安然带回家,记忆里的母亲绝不会是那样,“她的种种怪癖也许会使我们恼怒难堪”、“她会在我们手里软化萎缩”、“我们永远不会了解她的悲伤之深之广”。或许在那个年代,女性消亡才能解脱人们赋予她们太多责任,一旦她们不按照大家所期待的样子活着,那将备受压力(煎熬)。 接手管家和照顾她们的姨妈也是如此。她本是洒脱(或者渴望洒脱)的流浪汉,喜欢黑夜,喜欢收集奇珍异物(都是些廉价的小玩意儿),睡觉不喜欢脱鞋,喜欢外出,如此种种,在村民和治安官看来却是不能接受的。他们认为照顾孩子就要让他们有规律的生活,所以他们轮番劝说,甚至安排听证会,强迫姨妈改变,过程中,却从来没人征求过“我”的意见。 全书很多地方运用意识流,感觉时间和空间概念都被模糊了,神经大脑受到愚弄,黑暗中,意识的眼睛能看得见。尤其是宗教和对水的思考,让人想到作家黑塞的《悉达多》,人生、虚无、意义,粗陋的肉身与自由灵魂,难道命运真的如同寒冷一样,放松身心去接受,便不再为其所苦吗? “我”骨子里和母亲、姨妈是一样的,所以我们逃离,一把火烧掉房子才是真正做自己的开始。我们离开了那个名为家的地方,却在灵魂上和家人(包括死去的)在一起了。 摆脱了桎梏的枷锁,才是灵魂觉醒的开始。她们不是人们所期待的样子,但她们也不在乎。——20170804

  《管家》读后感(四):探寻日常生活中金光闪闪的悲凉

  文/杨向荣

  最难写好的事情大概是青春期萌动前夕连少女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悲欢感的苏醒,最难将息的阅读体会,对我来说,大概就是由聪慧理智又敏感慈悲得任何细微情感变化都无远弗届能捕捉到的女性叙述者缅怀过往。这两种看不见的东西恍若游丝,在《管家》中交织互融,合力而为,在阅读过程中对我造成不算小的冲撞,好像将我精神上已然凝结的硬块击碎,让其瞬间发出射线极为短促的光芒。但是,自己被击碎后被感知到的光是次要的,真正让我心悦诚服的是本书作者建构的闪烁着悲凉金光的细节世界。这些细节的载体自然是句子。大致翻看了英文原版后,我不堪救药地觉得这本长篇里的每个句子都好,每个句子所代表的事物或者情感都好。这种好不是指这些句子激起欢愉之好,不是美感之好,虽然欢愉和美感都存在其中,而是中性之好,就像准确、深刻、别致地传达了某种恶的句子,我也想称之为好。

  这部长篇肯定特意削弱了故事性,强化和突显了作者内心对大若死亡,小若蚁行这样的人生、社会、自然中出现的形形色色事物的主观而别有用心的描绘。我更愿意看作是作者借助句子建构疑似印象派绘画的小镇世界,借用句子让模糊、游走的感觉,成形、硬化成我们可以看视甚至触摸的形式。它们把微粒般的感觉放大,它们把共知的经验加以变形和个人化。这本书就是由这些表达小微经验的句子构成的小镇大世界,但这个世界中却没有发生多少惊心动魄的大事件,而是集这位少年女性跟外在世界发生触碰时积累的经验和感觉之大成。少女视角(虽然写下这些文字时恐怕已非少女)的叙述者的触觉不仅无远弗届,必要时还用幻想填充她没有看到的过往,而且对当下发生的事情时刻不忘跳出来又沉溺进去地感知和评判,让我们暂时游离本来就进展缓慢的事件的主线。在这个意义上,这样的经验感觉呈现是不是有点像《追忆逝水年华》的支脉呢?玛丽莲·罗宾逊固然是用感性的小说语言来叙述的,但是,传说中极为专业和扎实的知性学养,又让她的句子中思想与感觉水乳交融。但是,如果她想让某个句子要表达思想时,这个思想可能蕴藏在漫不经心的景色描写中,或者传达某个特定情绪的陈述中,鲜有独立成段的学究式议论。

  玛丽莲·罗宾逊的句子之所以让我胆敢冒不谈所谓整体性之大不韪,单独拿出来说事和强调,那是因为她太关心和经营句子了。其实,这部英文长篇几乎没有多少难词僻词,几乎都是海明威式的日常用词。但是,作者用这些简单的词语去探索微妙的感觉,偏锋进入意义的晦涩角度,从而构建出一个貌似简约实则复杂的文学世界,迥异于老海的世界。这个世界同时又像量子物理描述的世界,如果排除观察者的主观视角,我们永远不知道原汁原味的那个纯客观世界是什么样子。看她的英文,你很难想象哪怕一个句子是草率写就的。这让我忽然觉得中国古典作家们写下的浩如烟海的文言、诗词乃至明清白话长篇小说的每个句子,都不是草率写就,如今,大概相反的情况遍地皆是吧。读《管家》,即便是翻译,都没有削弱我所感觉到的玛丽莲·罗宾逊对句子的珍惜。现代汉语句子则让她的英文句子在另外一个文学和经验维度中显得更加独特。没有对句子的经营,且不要谈论故事啊结构啊思想啊哲学,更不要谈感觉的文学气质。不过,我还想说,对句子的过度经营会不会导致水至清则无鱼呢?

  当然,我们从这部精致的长篇中读出的东西绝对不会只是精致的句子,还有情之怅惘。小说的第二句话其实就打算把我们带到略带悲伤的追忆中,两个孤零零的小少女显然失去了父母的关照,经过两代人三批次的接力抚养,后面的所有叙述好像是都冲着这句话展开和丰富的。顺着这条貌似阅读理解主题句看下去,我见到的最显眼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个昔日安静和谐家庭的成员逐渐凋零、慢慢离散。最后,凋零到叙述者露丝和小姨西维尔都必须要分离,为了遏制这样的离散,她们放火烧了承载着家庭三代人生命与情感基因的祖宅,从此就永远不需要经管了。火烧住宅这个隐喻是这个家庭成员飘零离散的总结,本想遏制离散,但是却带来了更加没有着落的离散,因为连离散后复归的家园都不在了,女孩和小姨要在更加凶险的外间世界去闯荡了。所以,要说,这个结尾大概是伤痛到骨子的结局或者解决。所以,叙述结束了,伤疼的缅怀却继续往读者心内的最深处缥缈而去。还有什么比一个充满女性、不大不小、如同孤岛般的家庭,其成员逐渐零落,逐渐分奔东西,追随时间去飘零流逝更让人不堪细想的呢?我们看到,光阴在不觉中彻底改变了一切,改变了外祖母,改变了母亲的姐妹们,毫无疑问也彻底改变了叙述者姐妹:两个从小形影不离的姐妹,说分开也骤然分开。

  离散、飘零几乎与死亡是唇齿关系。玛丽莲·罗宾逊写了三次死亡,两场离别,来完成伤心的构筑。死亡无疑是家庭成员离散的最大杀手。第一次死亡是外祖父的死亡。这次死亡必须及早出现,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是女性的事情。所以,小说最先出来的不是日常的家居和天伦有序,却是匆匆而来的死亡。在死亡出场之前,作者只用一句话却感觉不厌其烦地交代了像是数代人接力抚养我露丝和妹妹露西尔两个人的有序过程。随之,笔锋迅速转向外祖父以及她们居住的那栋房子跟外祖父的关系上。后来发生的所有叙述都跟那个房子,或者那个家有关系。叙述者露丝的外祖父在铁路上从负责巡夜或者当信号工干起,直到做了站长助理,却在火车出轨事故中职业生涯和生命走到尽头。火车栽进指骨镇附近的大湖里。让外祖父死了后,才好专心叙述抚养叙述者的外祖母。同时外祖父的死给这个传承有序的家庭的最后的离散带来了最初的裂缝。这场事故给指骨镇留下三个守寡的女人,另外两个都离开了镇子,只有叙述者的外祖母继续留下来。外祖母的宗教信仰让她幻想自己终将还会跟丈夫重逢,在这样略带超验却要活在当下的冥想中,外祖母开始了孀居生活。第一章用大量篇幅叙述了外祖母和她的几个女儿安静又不乏欢乐的小镇居家生活,母亲想方设法把女儿们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安静的美好总有终结之时。最大的女儿莫莉首先离开,去中国传道。叙述者露丝的母亲海伦则跟人私奔,很快外祖母最小的女儿西尔维又投奔西雅图的海伦姐姐。于是,一年间,外祖母的家就空空荡荡了。海伦在外地的杂货店卖化妆品。离开故乡小镇七年半后,海伦开着朋友的车,带着两个女儿,回到母亲身边,可是她却把两个孩子放下后,还没见到母亲,就开着车从离家乡不远的悬崖顶上飞驰到最黑的湖底。外祖父的女儿、叙述者的母亲海伦的死是这部小说里写的第二次死亡。这次死亡跟外祖父的死亡相同之处在于,死者都沉进了湖底,不同的是前者属于意外殉职,后者是刻意的选择,虽然好像伪装成临时起意,但是大多数自杀很难是分分秒秒做出的决定。后来的叙事又从这次死神骤然光临派生出来。外祖母安然离世是小说里写到的第三次死亡。这次死亡过后,这个家庭成员的非正常死亡开始暂时终止,就像病人身上的毒素发完了。两次离别是指活人之间的离别。第一次是孤儿姐妹与两个姑奶奶的离别,这次离别倒也各遂所愿,但是也衬托出没爹没娘的少女成长过程的颠簸和酸楚。第二次离别则是露丝和妹妹的离别,本以为患难姐妹的关系会固若金汤,可是小小年纪却非要分开,让这个家成员的离散之痛显得更为刻骨。

  或许,我们还可以说管家触及到男性缺失家庭里的女性成员心理健康和社会化程度的问题。我发现,正如作者先让祖父就义,然后又把叙述者的父亲的身份含糊快速处理,这样巧妙地迫不及待地把男性排除在这个大房子之外,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研究女性在这样的背景中的状态。祖母过世后,两个姑奶奶开始接管照顾孤儿,从此这个家开始了各种意义上的衰落,洪水肆虐、严冬对家具、书籍、前辈遗物展开了象征性的破坏,这家人的女性后代几乎个个都呈现出连自己都浑然不觉的对主流生活方式的偏离,给后来的生活埋下隐患。这方面的分析由社会学家来完成更顺理成章。但是,孤岛般的纯女性家庭里发生的事件让我觉得更加惊心动魄。这些事件或者心理活动,有的是上帝插手促成,有的是社会习俗造成,有的是经济要素形成,有的是法律导致,有的是人性所为,总之我怎么感觉造成那个离散过程,最后突如其来呈现出那个悲伤结局,是这些要素缓慢积累,发生质变而为,静悄悄地解散了这个小镇大房子里的全家人,静悄悄地死的死,走的走,自杀的自杀,而这个全家人主要是年龄不等的三代女人,这样的心理冲击似乎要比充满了男人的家族的解散来得更加强烈。

  如果我们用所写事件来切割叙述内容,小说中发生的具体大事情其实不多,甚至很少。玛丽莲·罗宾逊处理的是不知不觉间女性人生的改换流转,以及深嵌在这些转换里的意识流动,借助虽然可能絮叨实则精选淬炼的句子,勘探寻找着遗落在寻常生活中不无悲凉的细节。这些细节金光闪闪。我所谓的金光闪闪并非伟大高尚的事件放射出高贵欢乐的光芒,而是在寻常中很多成色各不相同的碎金,或在田野,或在厨房,或在谈话,或在湖泊和森林中,闪烁出的女性意识感知的灿灿金光。虽然名为灿灿,实则可能黯淡,但是再黯淡的女性的金光也具有穿透晦暗的尖细力量。这些小金光在不同的地方发光,簇拥成我感觉到的那种带着寒意的金光闪闪。金光闪闪本来是形容欢快明亮的,可我在读这本书的过程中,同时体会到了黯淡和金光这种矛盾的奇异结合。我觉得,如果让我再读这本小说,我也许把最终也是最高的阅读使命定位为收集这些闪闪金光,别致的光,卑微的光,纯粹的光。

  这本小说只能慢嚼细咽才能体会到它的文学之妙,随处可见精灵古怪的细节。我有时不无夸张地觉得,错过一个句子,仿佛就错过一个锦绣小世界,错过微妙的角度,错过某种神启。如果理性允许,我还想夸张地说,这是上帝委托作者写给我们俗众的文艺书,或许让我们的目光和心智在某个特定层次顺着作者的意思稍开其慧,不要总是牢牢戴紧陈词滥调的眼镜,观察出的东西不要总是人云亦云。当然,虽然委托云云,按照我的标准,如果它对悲欢的絮叨再节制点,让硬朗的事件再多些,让自己的感觉再庸常些,或许它就更完美了。

  《管家》读后感(五):两个成长的事实。

  大概是翻译的缘故,读的很累,使整部小说太多的段落显得可有可无--事实并非如此。一开始并没有觉察到这是部成长小说,后来才意识到。小说里弥漫不去的鬼魂一般的悲伤气味也正是我想说的:这里有成长的意味。以下是简单书评,此书不是我的菜,但关于成长,倒值得一读。

  《管家》一书说出了两个成长的事实。首先,成长是孤独的,而这种孤独印照在他人眼里,就有一种挥散不去的忧伤。然而成长本身也许只是痛苦,而非悲伤。

  其次,成长需要隔断与家的联系,要切断这种阴魂不散的家人基因。“家”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弃绝而又无法弃绝的东西。如果弃绝了,你将是个无根的人;如果不弃绝,你又如何成长?

  也许,这就是忧伤。

  露西尔回归正常生活是一种对原有的,已死于湖水和孤独的家族基因的告别;露西最后与阿姨一同去流浪,烧了旧时的杂志,烧了房子,也是为了走上自己的路。在小说中,“家”是那个聚集了太多“鬼魂”的湖泊,死了太多的人,湖底很热闹。但是,“家”总是要死的,再热闹的“家”,也许也不能满足一个成长的人所需要的生命力吧。

  《管家》读后感(六):溺水

  我第一次感到阅读一本书应当正襟危坐,屏息静气,如果可以,我甚至不会拒绝事先焚香沐浴,洗净尘埃。此后桌上只需要一本书和一杯水,杯子要足够稳重,翻开下一页前我将绝不愿左手的动作扰乱呼吸。这一切本身将是一趟溺水者的远行,在湖底透过醉人的波光我将看见两个少女的倒影,继而是她们的小姨,她们的外祖母和外祖母未婚的小姑,外祖母的房子坐落在山丘上。她们将把脸孔靠近湖面,面容一圈圈漾开,我们彼此对视,透过对方的瞳孔看见死去的魂灵四处游荡。而当我们张嘴,气泡在上升和下坠中互相纠缠,以自身的毁灭完成这一幕交流。我将顺着书页进入春天的冻土,进入窗户的玻璃和楼梯的穿堂风,进入盐晶的表面,进入阴湿的时间,直到最后我开口,忘记语言。

  传说溺水者会将一部分灵魂留在水中,作为回归尘世的代价。或许这可以解释我为什么在之后一脸茫然地瞪着敞开的最后一页,感觉自己被捉弄了,感觉面前这精致莫名的把戏其实是一场预先设计的偷心圈套。文字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它们的编排方式,它们的排列组合,它们如何面无表情地活在标点和段落之间,假装自己不会呼吸。这些精灵会以富于节拍感的对话模拟出兔子舞的跳转回旋,会将冰层和山峦展开又折叠,仿若烟火缭绕的镜像迷宫。但更令人着魔的无疑是那些比喻,仿佛自天地初始便在不断完善自己,譬如一种记忆深处的怀恋——“她是一支我不再用耳朵听见的乐曲,在我脑中回响,其本身,仅仅本身,失去全部知觉,但并未消亡,并未消亡。”

  这些文字和比喻时常显露出一种更简单纯粹的形式,如同故事本身,在光阴流转间消隐了激情。论及情节,并不需要太多思量,早在前几十页玛丽莲·罗宾逊就已然暗示了最终的景象:“假如指骨镇的每座房子即将在我们面前倒塌,熄灭每盏灯火,那么这件事会触动我们的感官,轻巧得如拨弄一下灰烬,接着严酷的夜色将逼得更近。”触动。拨弄。如同她们触摸自己的生活,辨识声音和形貌,黑夜和未来。完成时和未完成时在叙述里交错,似乎故事本身只是一个已经完成的传说,早已看清一切:分离,回归,出走。

  书名《管家》,但“管家”二字在这里,实际包含的是一种持家的状态。1980年玛丽莲·罗宾逊以这本《管家》一炮成名,作为处女作它有着熟悉的成长母题,却并不尖锐,不愤慨,不软弱。家庭成为故事的核心,在指骨镇山丘上的老房子里,姐妹们围绕着母亲,听冰晶在泥土中吱喳作响,生长分叉。经历了三代人不断的聚散离合之后,姐妹中的露西尔选择离开以逃避这渐行渐远的趋势,而露丝则与小姨西尔维一同踏上流浪之旅。盘旋的回忆之下,是一种从未断绝的相互依偎的渴求,从外祖父死后女儿们围坐在母亲跟前的场景,一直延伸到黑暗中露丝跟在西尔维身后走过的桥头。回想起某个湖边露宿的夜晚,露西尔贴着露丝熟睡时相互挤压的肢体蒸腾起的热气,那也是家庭最飘忽却又最温馨的形象之一。

  E·L·多克托罗在其短篇小说《流浪汉》中写下这样一句话,至今仍在我脑海中萦绕不去:“在这个国家,我们有成千上万的人,他们的职业就是让我们明白自己的感受。”我起初以为这句话是在描述流浪汉,对孤独和亲密关系不同程度的渴望占据了现代人绝大部分的情感容量,关于流浪者种种脆弱而偏离常轨的细节又将如何在这潭浑水中激起波澜。但是除此之外,感受还有太多。死去亲人的面容,潮湿地板的柔软,门前寂然的告别,公园长椅上的报纸,亲历之外,我们透过文字去触摸。流浪者游离于城镇和车站的边缘,穿着尺寸不合的外套,她讲述其他流浪者的悲欢离合,同等的向往与恐惧平衡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她既是我们逃离欲望的具象化,也是我们渴望逃离的生活本身。

  不是每个人都像胡迪尼一样能从一切束缚中逃脱,甚至胡迪尼本人,当他在水下封闭的笼子里表演逃脱术,或许能在某个时刻逃开世人的目光,但依然逃不出生活和寂寞。而当露丝和露西尔,姐妹和女儿,祖母和姑婆,她们在家中漫步,时不时跌倒,当她们无言数点起自己的孤独,呼吸细弱,思绪游移,我将明白我们的梦境是相同的颜色,如同溺水般透明。因为人一旦落入孤单,便不可能相信人本还会有别的状态。孤独是终极的发现。

  《管家》读后感(七):也许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

  这是一个忧伤的故事。沉寂、孤独、让人不知所措,却又觉似曾相识、无比熟悉。被誉为美国当代文学经典的《管家》,作为玛丽莲・罗宾逊的处女作即获美国笔会/海明威奖,并入围普利策文学奖,这里的管家并不是《长日留痕》中的那种英式管家,而是关于看护一座房子与房子里被遗弃下来的两位小女孩。

  小说以双胞胎中姐姐露丝的第一人称来讲述,借由孩子气的口吻,描述大自然的美好与残酷。孩子眼中,世界似乎美得纯真又理所当然,恶劣的气候与残酷也是一种无辜与顺其自然。某个周日的早晨,未满七岁的“我”与妹妹露西尔,被妈妈留在了外祖母家,而妈妈则与小汽车一起飞向了悬崖。外祖母、外祖母的小姑、外祖母的女儿西尔维娅,几代长辈轮替扶养这对姐妹。姐妹俩被迫留在这个不宜居住的地方,与每个不同的扶养人相处。西尔维的出现最终改变了一切,这个身上有着母亲影子的姨妈,古怪又不可琢磨。借由着优美的词汇,一个忧伤的故事却讲得摄人心魄。就像在沼泽地里听风轻声吟唱,宁可保持着清彻的心陷入泥底,也不舍离去。这种类似于“悲情的魔力”吸引着读者静静听露丝将她的故事讲完。

  小说里有各种离开。外祖父突然离开,长大成人的三个女儿离开母亲,母亲绝然的抛下孩子永远离开,外祖母去世,姑婆婆们离去,连妹妹露西尔也离开另觅出路。离开了人,他们的故事无人得知。西尔维带着怪异回来,沉默不语,与一切格格不入。不擅长家务,不会看管房屋。对于孩子的看管更是离奇,甚至任由孩子们逃学。一切都走着不同寻常的道路,不去讲述我们习惯的那种生活中必有收获或是失去的故事。西尔维最后携带着露丝再次离开,不是走向辉煌也不是毁灭,不过是对她而言最舒适或是说早已习惯的方式。

  《管家》读完后,我一直在想作者写这个故事的动机是什么,她似乎一点也不怜悯露丝姐妹作为孤女的命运。如果是为了歌颂流浪,似乎又有觉得过于牵强。玛丽莲・罗宾逊不可能仅是为了证明自己驾驭语言的能力,而故意去营造这种阅读氛围去堆砌出一个令人忧伤的故事。这个故事虽忧伤,却又平静得很,然而深不见底。后来看到一篇对罗宾逊的报道提到西尔维这个角色,才豁然开朗。她说创作西尔维这个角色,是因为不满美国英雄人物都是男性,所以在她的《管家》里,西尔维是个女性英雄形象。英雄也是各式各样的,人也是各式各样的,生活方式也是各式各样的。她希望通过这个角色,让读者知道“人性具有多样性,世界也有新的解读方式”。这样的解释,突然就让人理解了这种行文的走向。所以整个露丝的成长中,男性角色也是缺席的。西尔维已婚,冠有夫姓,却对丈夫只字不提。也许西尔维是每位女性内心深处暗藏的一个英雄,只是我们不敢揭竿而起。看到西尔维娅觉得熟悉,却不敢效仿,只是眼睁睁看她带着露丝烧了房屋踏上流浪之路。独留读者君在唏嘘,“一切怎么变成了这样”,拟或是“这又是为了什么?”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所有不过是一场虚梦一场空,就如这浮华世界,你我选择着各自的生活方式。流浪不过也是另一种妥协罢了。

  《管家》读后感(八):玛丽莲·罗宾逊:在写作中捍卫孤独,在夜空下灵魂独舞

  美国当代女作家玛丽莲·罗宾逊原本可以过一种现代社会意义上“知名作家”的生活,签售、巡回演讲、接受大量采访,不仅因为其低产却出色的小说创作,掷地有声的评论文章,也不仅因为美国前总统奥巴马爱其小说爱到非要“客串”记者和她对话。她已经是全美知名的人文学者了,然而在多媒体过于发达的今天,她却选择做一个孤独的人。她说,写作让她对社交的欲望保持警惕。

  享受孤独,写作是为了感知内心

  “一个淹溺在水与光中的关于三代女性的故事”。想象她们,“手指黑如夜空,分外灵巧纤细,只给人冰凉的感觉,好像雨滴”。描述她们,词语却如此破碎、孤立、无常,就像人在夜晚透过亮着灯的窗户所瞥见的情景。

  这个聚焦三代女性生存图景的故事,关于守护一座房子和房子里的两个孤女。出自美国当代女作家玛丽莲·罗宾逊写于1980年的处女作《管家》(House Keeping),位列英国《卫报》评选的“100部史上最优秀小说”。小说刚写完就获得了美国笔会/海明威奖,并入围当年普利策文学奖,出版商惊呼“又一个伟大的作家诞生了”。

  罗宾逊却从虚构世界转身。此后三十多年里,她把时间投入到英国塞拉菲尔德核电站调查、加尔文教,以及美国当代政治生态的研究中,撰写了大量非虚构的随笔和评论。这期间,她也持续反思信仰与现代思潮的关系,第二部长篇《基列家书》隔了四分之一世纪才出版,算上后续的《家园》和《莱拉》,罗宾逊总共只有四部虚构作品问世。

  她认为一个作家不应该给自我设限,“虚构总是部分的真实,而非虚构也有艺术的力量”,对她来说,写作是为了感知内心。

  离婚后,她在爱荷华大学作家工作坊教授写作课。两个儿子各自组建了家庭,而她离群索居。如果说非虚构写作是罗宾逊与这个真实却喧哗的现实世界打交道的通道,那么写小说则是她捍卫孤独的房间。

  她热爱孤独。1943年,罗宾逊生于爱达荷州一个基督教家庭。爱达荷州在美国西部的落基山脉脚下,远离现代工业文明。童年的小女孩玛丽莲,经常独自游荡在西部山涧湖泊之间。她无法忘怀幼时在祖父母的农场上仰视夜空的静谧感,这让她很早就懂得享受孤独。“我的孤独和寂寞都使我与这个神圣的地方融为一体”。

  对她来说,“孤独是一个带有强烈的积极含义的词汇”,在寂静自然的怀抱中,她熟读美国经典文学,深受梅尔维尔、爱默生和梭罗等超验主义者的影响,对自然尤为亲近。她还是虔诚的新教教徒,小说都以美国西部家庭和宗教寓意为主题,探索当代人的内心世界。

  热爱隐喻,时刻准备独舞

  她笔下的人物,孤独是“一种脱离外界干扰、追求精神超越的生存状态”,这一点尤其体现在《管家》中的姨妈西尔维身上。母亲去世后,她中断漂泊,回到家乡指骨镇,照顾死去姐姐的两个孤女露丝和露西尔。在一个白人新教徒为主流人群的西部乡镇,西尔维是个异类。她不会做家务,不会看管房屋,甚至对孩子的逃学放任自流。她对自己的过往只字不提,喜欢把家里堆成杂货铺,常在人流穿行的小镇大街上横躺在椅子上睡觉,她讨厌开灯,喜欢在月光下吃饭。“在蓝色的幽光里,在满耳昆虫的叽叽喳喳、肥胖的老狗拽拉链条的撞击摩擦和邻居庭院里的丁当铃响中——在这样一个无边无垠、隐隐发光的夜晚,我们该用更灵敏的感官去感受周遭的一切。”

  太过特立独行的孤独,小镇百姓是无法忍受的,人们需要融入群体才能确信安全感,西尔维从不和人解释这种孤独感的神圣。在治安官就要剥夺她的露丝抚养权的前夜,她烧了老屋,和露丝一起穿过大桥,飞奔向过路的火车车厢,再次开始未知的漂泊。

  很难对西尔维这个人物下单一评价,正如很难单一评论《管家》这部小说。问世近四十年,各学科领域按照自己的需要,给这部让人难以释怀的小说以不同的解读。女权主义者视其为反抗父权的独立之声——整部小说里男性人物集体缺席,外公随着出轨的火车葬身湖底,父亲从头到尾没有出现,丈夫甚至只是一个名字,而结尾处焚烧老屋的举动,也被解读为反抗父权禁锢;神学家看见小说和《圣经》千丝万缕的联系——例如小说叙述者露丝的名字来源于《圣经·旧约·路得记》,连罗宾逊自己都为《管家》和《路得记》无意中的同构关系而吃惊;文学家对小说中关于“水”与“光”的诗性意象赞叹不已;环境学家则把小说主题和生态主义的阐释纠缠在一起……罗宾逊猜测,这多重的解读可能是因为——她对语言的隐喻性太着迷。

  “我非常崇敬隐喻。在我看来,小说就是某种延展的隐喻……对宗教可以从多方面解读,但宗教最独特的力量和美都是通过隐喻来表达的。”罗宾逊从不避讳在写作中表达各种宗教隐喻,事实上,她认为自己“应该在写作中让宗教变得更易于理解”,但她并不想让小说变成教化,她视宗教信仰为礼物,认为自己没有理由去剥夺这种生发自内心的思想。

  她的灵魂轻盈,时刻准备舞蹈。犹如《管家》里的姐妹花露西尔和露丝,在幼年的某一刻,“漆黑的灵魂在没有月光的寒风中起舞”,而这又是一个隐喻——象征着玛丽莲·罗宾逊“绝对的、不可被束缚的灵魂本身。”

  本文首发于2017年9月23日《新京报书评周刊》B12版·人物版节选,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管家》读后感(九):家是漂泊的起点和终点

  玛丽莲·罗宾逊自诩为“漂泊的一代”。意思是说,早在年纪轻轻、少不更事的时候,她就注定被置入无休无止的轮回当中,一代接一代“在荒野中探寻”。当然,这不过是一位作家的自省,对自我、对家族。1980年,37岁的罗宾逊创作了人生第一部小说《管家》。紧接着是漫长的沉淀,几乎是要让读者养成“等待和期许的习惯”,直到24年后,才有了《基列家书》的问世。两本书不约而同地触及到相同的主题:家庭。我们当然不知道在家庭观念日趋淡漠的今天,一个美国人应该如何保有她的家庭观,又或者,以“边缘人”自居的罗宾逊会如何去书写这样一种人生。还好,《管家》给了我们答案。 《管家》有一个南方文学共有的开篇,我们似乎看到了福克纳才有的奇崛诡谲。不过,罗宾逊当然从未以“南方人”自居。她甚至远离了那片濡热潮湿之地,将她的全部精力尽数倾注于她的爱达荷。《管家》发生于爱达荷的荒原。小镇名唤“指骨镇”。这里穷山连着恶水,实在是不宜人居之地。就在这严苛之地,女孩露丝和妹妹露西尔却要开始她们的人生。很多年前,外祖父走出中西部家乡那间“与人类的堡垒或坟墓无异”的地下居室,想要看看外面的群山,却被火车带到了水一般阴郁的指骨镇。 18年后,一次列车出轨事故结束了外祖父的性命,将他永远埋葬在指骨镇的湖底。外祖父死后,外祖母没有和别的老妇一起离开镇子,反而选择留下。虽然她和她们一样无法面对湖水,“无法忍受闻到它、尝到它,或是看到它”。抛开故事不谈,湖才是《管家》事实上的主角,它代言了指骨镇的一切:没有光,没有空气,将整个镇子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连同那些死去的、活着的、留下的、离开的统统纳入“无名无姓、漆黑一片”。在那儿,“气味和动物的呼吸一样浓烈,溢满群山包围的这方园地”。 很多时候,我们很难正确把握罗宾逊笔下的字字句句。诗一般飘忽的语言营造出某种难以把握的氛围,留给评论家诸多阐释的空间。但《管家》恰恰又是封闭的。如同某种连锁反应,阴郁的指骨镇必会衍生出更深的阴郁。这种阴郁,或者说命数,用罗宾逊的话来形容,即是“无常”:既是生命的无常,也是世事的无常。“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某人”,更不知道命运的列车要把你带向何方——下一站是天堂还是毁灭,谁都无法预知,包括罗宾逊自己。 倘若罗宾逊有幸得到诺贝尔文学奖的赏识,评委一定不会忽略她对当今美国社会的关注。和乔纳森·弗兰岑一样,年过古稀的罗宾逊是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最爱的作家。在不同的场合里,她行使公知的权利,谈论经济、大选、核危机等等话题,“重新定义美国价值”。相比处事的入世,罗宾逊的小说反倒是出世的。如果说弗兰岑“复兴了托尔斯泰以来的现实主义写法”,那么,罗宾逊则是一以贯之地坚守着她的文学传统,不曾有丝毫走调——勃朗特姐妹应该感到欣慰,她们一手开创的女性主义写作,终于在罗宾逊手里开枝散叶、得以传承。《管家》写了一个家族的流浪,罗宾逊以最美式的写法再现了一个并不那么美国的美国小镇:阴霾重重的山岭、湖底的骇人传说、荒野上的老宅、被遗弃的一家人……让人读之顿生亲切感,想起19世纪英国乡间的桑菲尔德、呼啸山庄。 回到《管家》,多年以后,悲剧再度上演,已经离开家乡的海伦神秘地步入父亲的后尘。她带着女儿露丝、露西尔返乡,把她们留在家中母亲身边,自己开车驶向湖心。尽管悲剧连连,外祖母还是抱持着单纯的念头。她执拗地认为,生命就是一条路,只要锲而不舍一路走下去,就能“穿越广袤的国度”。那么,穿越之后呢,是到了另一个仙境,抑或是险恶的陷阱?或者说,家是漂泊的起点,亦是漂泊的终点。不管经历了多少动荡,走过多么曲折迂回的路途,一切终归会结束。看吧,路的尽头是一座老宅,“伫立在寻常的日光下,人走进那儿,受到正派人士的欢迎,给领到一个房间,曾经失去或抛下的东西,统统集结在那儿,等候”。 罗宾逊告诫世人要有光,于是就有了管家:姨妈西尔维。这里的“管家”有着双重内涵,既要“管”得住家,呵护侄女健康长大;又要守得住“家”,化解危机,为动荡的生命带来基本的安宁。西尔维的到来,终结了连日的暴雪,指骨镇罕见地迎来了好天气。可有了光,是不是意味着就能改变命运?倒也未必,至少指骨镇从不需要改变,放浪不羁的西尔维更不是称职的管家。她是游民,是上世纪60年代坚信“与其在家,不如上路”的花儿少年(嬉皮士)的遗孤。 紧接着,积雪融化,洪水袭来,谁都以为西尔维会像好莱坞大片里的孤胆英雄力挽狂澜,带领镇上居民逃出生天。却不知这个被寄予了厚望的管家,只是远远坐在二楼窗前,一边玩着纸牌,一边俯瞰窗外那好一派泽国风光,仿佛在欣赏灾难片,感叹“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同时,女孩们惊讶地发现姨妈竟是个城市流浪者:她对姐姐海伦、对老宅的热情远不如路上经历来得深刻;她的睡前故事永远有“扒火车”的怪客、郁郁寡欢的行路者;她念念不忘列车餐车上厚厚的白桌布、窗边的小小银花瓶;她古怪的睡姿来自于公园长椅的磨砺;她对废旧报纸、空罐头盒无止尽的迷恋,更是游民生涯的最大恩赐。 但不管“靠搭铁路货车而漂泊至今”的西尔维如何令人难堪,罗宾逊还是旗帜鲜明地站到了行事糟糕的城市游民这边。至少她从不曾抛出鄙夷的白眼,更宽容地告诉读者,西尔维的旅行只是被迫的“放逐”。或者,罗宾逊更愿意再造她的史诗。都知道史诗之所以令人难忘,在于它的不可得。好比流浪。一旦踏上流浪的不归路,就意味着我们离我们出生、长大的家园越来越远,终其一生再也不能回归。“必流离飘荡在地上”,世世代代永无穷尽,“无论去到哪里,大家都记得有过另一次创世,大地流淌着鲜血,发出哀鸣”。而指骨镇,或者说被嫌弃的福斯特一家的一生,大约也不是什么特例。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位作家所能给予我们的全部:放逐已然存在,罗宾逊只是惟妙惟肖地复制了这一经典场景。

  《管家》读后感(十):她们的孤寂,她们的抉择

  文/文小妖

  《管家》是美国作家玛丽莲·罗宾逊的处女作长篇小说,小说自1980年问世以来,一举荣获美国笔会/海明威奖,并入围普利策文学奖,被誉为美国当代文学经典。罗宾逊也以此奠定了自己在美国文坛上的地位。

  玛丽莲·罗宾逊并不是一位高产的作家,她的作品虽屈指可数,但质量上乘,有其独特的文学魅力。

  《管家》主要讲述了露丝和露西尔这一对姐妹在经历了家庭的几次变故后,面对人生做出抉择的故事。小说的主线明确,人物关系简洁,情节可谓是平淡如水,可经过玛丽莲·罗宾逊美妙的文字组合,故事一下子变得诗意而富有深层次的寓意,深刻隽永。

  读这部小说,最直接的感触就是一种直达内心的凛冽般的孤寂。玛丽莲·罗宾逊对人物内心的探索显然大过于故事情节的开展,她更多的是关注女性的自我意识和自我精神世界的构建。小说中,每个人都是孤寂的,她们在孤寂中暗自遵循自己的生活轨迹。

  千百年来,女性的家庭角色似乎早已被定位成形持家、贤妻良母、安分守己等形象,在很多家庭里,女人的地位虽然低下,但对家庭的付出却远远高于男人。在家庭生活中,她们的地位尴尬,很多时候沦为男人的附庸。很少有人在乎她们内心的真正想法,在乎她们过得快不快乐。诚如露丝和露西尔的外祖母西尔维娅·福斯特,她是贤良淑德的典范,就算丈夫因火车事故逝去,她依然死死守住那个不宜居住,丈夫留下的那套屋子。纵然,与她遭遇相同的两位寡妇选择了离开,她依旧不为所动,日复一日在指骨镇这个位于爱达荷州的偏远乡村生活至死。西尔维娅把日子过得像上了发条一般的机械来填补内心的孤寂和空洞,她的孤寂是枯槁的,空洞,带着对生命的漠然。在她的一生之中,她从未想过要去挣扎些什么,或者是改变些什么。生活带给她的千篇一律让她学会了逆来顺受,中规中矩。她不在乎自己的内在精神,对三个女儿的关怀也是极度缺失,她只给予她们生活的基本,却从不关心她们的精神世界。从生活的形式上讲,西尔维娅是成功的,但从内质来说,西尔维娅只不过是一具为生活而活的躯壳,活得可悲。因此,三个女儿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更像是对母亲西尔维娅的一种抗争和控诉。

  特别是其女儿西尔维,更是走上了一条与母亲截然不同的生命轨迹。她是小说里的灵魂人物,也是一个被理想化了的人物。玛丽莲·罗宾逊借助她来表达出自己对女性所期望的态度。西尔维的孤寂与特立独行在指骨镇显得格格不入,她更像是一个带刺的入侵者,打破了这个小镇的宁静。她的孤寂是饱满的,也是充实的,带着灵魂的热度,她对生活有着自己的态度,忠实自己的内心,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正是因为曾承受过内心世界被母亲漠视的苦,所以她照顾两位侄女,竭尽所力,却不迎合,尊重她们的精神世界,不愿改变她们,逼着她们按着自己的意愿来生活。

  然而,奇妙的是,西尔维的孤寂与露丝的孤寂在某个维度上居然碰撞出火花,一拍即合。与此同时,露丝和露西尔两姐妹的人生轨迹由同路变为殊途,露西尔在与西尔维相处的日子里,由最初的依赖到否定,思想也发生了质变,她的孤寂似乎与逝去的外祖母西尔维娅达成了一致的和谐。她开始认可西尔维娅的生活态度,而对姑妈西尔维的随心所欲表现出一种厌恶。最终,当露西尔发现亲姐姐露丝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时,她决然,不顾一切地抛弃了她们,亲情终究没能打破她内心保守的一成不变。露西尔选择了与外祖母西尔维娅一样的保守生活,而露丝则选择了与姑妈西尔维一起浪迹天涯。

  玛丽莲·罗宾逊通过对这两组人物内心的探索和对比,将自己所期许和赞赏的态度折射在露丝和西尔维身上。在她看来,男女应该平等,女人不该为生活而活,不该被所谓的家庭(婚姻)规则、家庭定位而束缚。每个女人应该尊重自己的内心,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

  小说的最后,西尔维用一把火结束了一切。这让人不由想到了英国作家达夫妮·杜穆里埃的小说《蝴蝶梦》,同样的,美丽而梦幻的曼陀丽庄园在女管家丹弗斯太太的一把火中毁灭殆尽。似乎,只有烧掉了过往,一切才能新生。如同希维尔烧掉的是母亲给她和露丝背负上的枷锁;而丹弗斯烧掉的是一种五味杂陈的悲哀和对逝去的女主人吕蓓卡的忠诚。因此,火烧掉的这一切,让其他人获得了精神上的自由。玛丽莲·罗宾逊借着西尔维的这一把火,希望所有的女性能燃起自我意识,找到自我,成全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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