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莉 | 如远山寒意，冰凉沁雪

　　谷莉，曾用笔名风轻语、谷子。居黑龙江省佳木斯市。写诗。

　　本文已授权

　　饮茶记

　　是惬意，还是寂寥

　　都是微笑

　　当夕阳入窗

　　茶色愈发膨胀

　　天地虽壮，也逃不过一缕茶香

　　似绳索，将它们绑了

　　再望出去

　　两眼如盲，好空啊

　　空而静

　　煮云吞

　　当水变成雾

　　云就被孕育了

　　开始履薄冰，浑身绷紧

　　像初涉天空的小鸟

　　很快翅膀柔软了

　　似在扇动。被抽去的筋骨

　　再也不能返回

　　肚腹慢慢膨胀

　　膨胀……都飞起来了

　　在水中飞。若不捞出

　　就会飞得无力而颓

　　最终飞得粉碎

　　肚痛帖

　　如远山寒意，冰凉沁雪

　　如浪荡风神，卷一筐霜剑

　　供我消磨

　　日子蜷缩

　　就有可打开的需索

　　有人习狂草，就有人在石上雕刻

　　我的名字，在我的疼痛之中

　　显现。我等待的黄昏

　　是终于疲惫的火

　　这不虚妄的中年

　　任凭怎样含泪琢磨

　　都是纷纷之落灰

　　激越与冷静，原是一般颜色

　　我喊你时，我喊你时

　　你在我无法企及的望野

　　垂钓者

　　他们在江边坐成一排

　　像一只只小鸟，停坐在树枝上

　　有枝可依的人是笃定的，我远望他们

　　风在我们之间，略有起伏

　　后来，他们变成一棵棵矮树

　　守着自己的岸，等候

　　江水颤动，应有鱼

　　被摘取。我特意忽略钩子忽略疼

　　不忍说出，那些镇定自若的人呀

　　也是残忍的人

　　他们在自己将要枯萎的木身上

　　安装活蹦乱跳的果实

　　望秋水

　　乌云仍来来回回拨弄尖顶

　　星星消失了太久

　　在猛涨的河中

　　鱼群飞起

　　我也是一只鱼，看见

　　许多树，滑入河中

　　惟有鳍能运送的水梯

　　现在被黄叶迷乱

　　风吹起来，吹着混沌

　　吹着我。我是一只鱼

　　看见许多雨，如碎散的星

　　从天上回来了

　　天晴时

　　明天仍有雨

　　但此刻阳光似把一切都抚遍了

　　不知不觉睡着的人

　　忘了小心，管不住口水

　　随便一抹，都是一条江

　　或是一条河，在梦里侵吞

　　指上的街路、汽车

　　变换的衣着

　　还有相遇。共撑一把伞的两个人

　　因为天晴而离散

　　灰色山

　　灰色山，因你的望眼

　　长出蓝。蓝宝石的蓝

　　缀在枫叶旁边。

　　又是秋天了

　　山风入碗，使黄昏饮了轻寒

　　咳啊咳，咳啊咳

　　咳出一面江水

　　又咳出一条小船，咳出你

　　手持鱼竿，在船上似已坐了千年

　　不看江水，只把鱼钩藏在水下

　　水不断翻上来，鱼在另一个世界

　　忘记躲闪——游啊游，游啊游

　　忽然惊喊！多么疼啊

　　秋晨赋

　　光从窗外照进来

　　就是最好的人间

　　许多梦都消散了

　　消散之前，点一根火柴

　　也只是划亮细微的波澜

　　琐碎的生活又开始了

　　折叠温暖，打扫尘埃

　　在秩序中，重复简单

　　开窗，秋风微凉

　　却也是清清楚楚

　　远山也是这样

　　有了眉目

　　长芒稗

　　阳光下那样柔顺

　　恋爱中的女子，淡淡羞红掩映的青春

　　丝发一根一根

　　分明，拨弄湖水，那爱人的双眸

　　他不禁伸出手

　　柔情拂着手心。如果可以

　　他想爱得更深

　　哦，下雨了，乌云密集的眼神

　　抢夺她的美

　　她却含笑，不慌不忙

　　吐出万颗眼泪

　　拿去吧，爱人

　　做一条晶亮的溪水

　　洗濯遗忘之心

　　手参花

　　明明是黑夜。晃动的绿色

　　老式火车——开进阳光

　　金色浮粒，被一双小手抓住

　　揉搓。我认出，那是手参花

　　每一片花瓣后面，都藏着

　　娇小的女娃。她的需索

　　更小。只是一种令她沉醉

　　令她反复咀嚼的滋味

　　那滋味不断生长

　　却只含在她的口中

　　有一天，当女娃衰老

　　那从不倾吐的蜜汁才会上升

　　升为她眼底的阳光

　　照亮：最后的黑暗

　　相见欢

　　阳光走在他的身后

　　像一颗盐

　　所以，他是边走边融化的

　　从中年

　　走到一个小孩

　　他摇摇颤颤

　　走在风的断面

　　当他看见我，宛如一个气泡

　　看见灯盏

　　他的眼睛弯弯了

　　向着我。我的嘴角弯弯了

　　向着他。我的手

　　就要挣出我的身体

　　那禁锢的冬天

　　这时，阳光忽然扑上来

　　猛然的海。

　　盈盈欲滴的小孩

　　消失了。一只小麻雀

　　蹦跳着，啄着人间

　　祈祷词

　　感谢清泉，将我洗了一次又一次

　　可见的浅终成不可见的深潭。你的眼

　　因虚无而浩瀚，星空由此降生

　　细腻、深致的语言，洒落漆黑的庭院

　　没有光，就不会有抖动，和蜿蜒

　　蛇的春天，留我，向所有角度寻觅并试探

　　不只是温暖，是悲凉一寸寸藏了起来

　　在万物入睡前，献出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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