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上班了，在家等着收拾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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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李改花和潘新颖同在曙光粮店上班。她俩一个卖油，一个卖面粉，因为都是单身，俩人关系不错。
有人给李改花介绍了个对象，是个电厂的职工。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正准备出发，李改花却不小心把脚给崴了。
这样一瘸一拐地去相亲，太损形象了。那年头还没手机，又没法通知对方改时间。她正发愁，正好看到潘新颖过来。
李改花有了个主意，她让潘新颖替她去相亲。潘新颖开始不同意，这多不合适呀。
李改花说，我是抹不开面子，怕介绍人那里没法交代，你到时候就说没相中，替我完成任务就行。算我求你了。
看李改花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潘新颖不好再拒绝，勉为其难地替李改花把亲给相了。
因为，不但潘新颖相中了那个相亲对象吴斌，同时，吴斌也看上了潘新颖。俩人蛤蟆对绿豆，对上了眼。
潘新颖觉得这事闹得挺不好意思。李改花大方地说，这有啥，说明你们俩有缘分，要是我去，说不定我们谁都看不上谁。
结婚前，潘新颖单独请李改花吃了次饭。李改花也是第一次见到吴斌。
吴斌一米八的大个儿，四方国字脸，一表人才。后来别人给李改花介绍的对象，各方面条件都不如这个吴斌。
眼前这个男人原该是她的呀。
李改花不但后悔死了，还有点心理不平衡，明明是她的桃花运被潘新颖给抢了去。
在单位，李改花有时会半开玩笑地说，潘新颖的男朋友，是我让给她的。
潘新颖也不往心里放，大家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这样玩笑的次数多了，有个大姐听不惯了，她说李改花，这事儿真不好说，那天要是你去相亲，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你呢，这得俩人看对眼才行。
李改花面上没反驳，心里不服气。论身高她比潘新颖高，论长相她也比潘新颖皮肤白，她怎么可能会被吴斌相掉兜里。
李改花要争这口气，一定要找个比吴斌条件好的男人，才能把这个亏补过来。
挑来挑去，李改花挑到三十岁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她生生要把自己往剩女的行列挤兑呀。大伙都劝她，差不多找个嫁了吧，越挑越花眼，而且年纪一大只剩下对方挑你的份儿。
胡海东家庭条件一般，长得一般，工作和李改花一样是个卖油的。唯一令李改花满意的地方，是他对李改花一颗火热的痴心。
也罢，至少还占了一条。
在同一系统有好处也有坏处。比如单位分福利房时，双职工就占便宜。可是，轮到李改花和胡海东结婚时，单位早就没有福利房可分了。效益不好，工资都发的照时不照晌，还想分房，做梦！
浩浩荡荡的下岗风潮，也席卷到了粮食系统。大伙都为以后的吃饭问题闹心时，人家潘新颖不用担心。
吴斌单位的效益好，潘新颖算是嫁对了。别人发愁饭碗，她却正为装修新房而欢天喜地。
看着潘新颖的日子过得比蜜还甜，李改花心中的嫉妒快烧成了火。有一天，她终于把这团火烧到了潘新颖身上。
那天，潘新颖穿了一件新衣服来单位。大家都围着看，问多少钱？李改花识货，那是个牌子，价钱不便宜，这一件衣服得花去他们一个月工资。
再低头瞅瞅自己身上那件地摊上淘来的毛衣，上面全起的球球。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众人的啧啧称赞中，李改花心中异样地酸涩。她看了几眼，便从人堆中撤了出去。
反正也没活儿可干，来上班就是打个卯，坐在一起闲聊。
李改花想和主任请个假，她要上街买衣服。女人嘛，不都喜欢在这上面拼个你死我活。即便不舍得买潘新颖那么贵的，便宜点的新衣服也能让心情好上几天。
她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主任的声音，脱脱脱，脱下来看看。潘新颖的笑声跟着也飘了出来。
李改花愣住了，这是个啥情况？接着，似乎有人朝门口走过来，或许是想查看一下外面有没有人。
李改花吓得一溜烟跑了，过了好一阵子，她都没能缓过神来。直到潘新颖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李改花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微红，头发微微凌乱，新衣服的扣子还没来得及系上。
李改花这才确定，她刚才没有听错。
两天前，主任刚宣布，下岗的名单要分配下来了，他们粮店有一个指标，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为了这个原因，潘新颖也太拼了吧，把自己都拼上去了。值当嘛，她家又不缺她这点工资。不像李改花和胡海东俩人都在粮店扎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改发现了主任和潘新颖的秘密，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抓到了把潘新颖打败的利器。
你想呀，如果大家知道潘新颖和主任有这层关系，还能容得下她吗？这可是关系到饭碗的关键时刻，潘新颖和主任好，她保住了工作，就得有人背下岗的黑锅。
没过多久，下岗指标下来了，主任征求意见，问是抓阄还是投票决定？大家统一要投票，抓阄不保险，指不定能作弊呢。
投票结果，潘新颖不负众望地成了粮店第一个下岗职工。整个粮店十几号人，只有一个人没投她的票，那便是李改花。
潘新颖奇怪了，平时她没得罪人啊，咋都针对她。也只有李改花了，到底是闺蜜。
她哭着对李改花说，改花，也就你对我最好。我咋惹着大家了呀！
李改花叹了口气，大家可能觉得，你家里条件好，吴斌工资又高，你不走人谁走人啊。
算了，反正你们家也不缺你这点钱，你只当提前退休，回家玩吧。
大家齐心协力把潘新颖送回了家。
她到走都不知道，她被当成公敌不是因为她家条件好，而是她和主任的男女关系。在她不知情时，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去主任办公室脱衣服的事。
潘新颖丢掉的，何止是份工作，还有她的清白和名声。
李改花回去把潘新颖和主任的事对胡海东说了，边说边笑，哎呀，这下潘新颖再也嘚瑟不成了！天天看着她在那里显摆，太烦人了！可万万没想到她还和主任有一腿……
最后李改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胡海东说，你们俩不是好闺蜜嘛，你这是百分之百地嫉妒。
对，我就他妈的嫉妒她，因为她现在的好生活是从我这里抢走的，是她欠我的。她自己不检点，谁又没有冤枉她。
李改花笑着笑着突然哭了，哭得还挺委屈。
这个女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病了吧。胡海东坐旁边，看着疯疯癫癫的李改花，屁都不敢乱放一个。
那个周末，有几个同学找胡海东出去吃饭。同学又带的有朋友，认识不认识的人呼啦啦坐了一桌子。
喝了几杯酒，大家便熟络起来，说起来最近的经济形势，扯来扯去扯到了胡海东他们单位。
胡海东也是为了调节气氛，八卦了潘新颖和主任那档子风流韵事。男人一旦八婆，听起来就特别像真事。
大家笑得肆无忌惮，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个人黑了脸。
胡海东不认识吴斌，当然也不知道他是潘新颖的老公。
吴斌肚子里的火窝成了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潘新颖可以不上班，可以没工作，可以不挣钱，但是不能给自己戴帽子。
那天晚上，潘新颖家不太平。
李改花是第二天接到潘新颖的电话，才知道他家闹翻了天。
潘新颖在电话里哭着说，吴斌也不知道打哪里听来的，谁在背后给我编排出这样的破事，我怎么可能会和咱们主任有关系啊！
李改花安慰说，兴许他只是随便那样听了一句，搞误会了。
潘新颖笃定地说，不可能是误会，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一定是我们粮店的人传的闲话。我当初被下岗就奇怪，大家干嘛针对我。
你想想，我要是和主任真有不清不白的关系，能会是第一个下岗的吗？
她还把单位的那十来号人都挨个猜了一遍，也没有猜出个所以然。
很多时候都这样，所有人都在对你的丑闻议论纷纷，却只把你这个当事人蒙在鼓里。
李改花心想，事实摆在那里，你还装什么装？那天你不就是给主任表演脱衣舞了吗？
那段时间，潘新颖过得特别闹心，总是给李改花这个闺蜜打电话，说吴斌给她脸色看，对她也没有以前好了。
李改花很乐意接到潘新颖的电话，因为她想看潘新颖的笑话，她觉得特别解气。
你潘新颖不是生活的好吗，吴斌不是对你百依百顺吗，那是因为他没认清你的真实面目，他不知道你是个破烂货。
上帝还是很公平的，不可能把门和窗户同时留给你。
潘新颖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好日子，总得付出一点代价才行。
没过半年，李改花也倒霉了。整个粮食系统改革，谁都没能逃过下岗的命运。
李改花和胡海东，俩人大眼瞪小眼地在家憋了几天。
李改花抱怨胡海东，再这样耗下去等着喝西北风啊。你一个大老爷们，不想想怎么养家糊口啊！
胡海东也没啥别的能耐，除了卖油，他没干过别的。他想来想去，要不跑出租得了。给别人跑车不仅累还挣不到啥钱，可是买车他们又没钱。
不是有句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不是一般的衰。
单位效益不行，李改花和胡海东连孩子都不敢要，买个东西得考虑再三。前一阵子胡海东他爸又住院做个大手术，花了一大笔钱。他们家的存折，比洗过的碗都干净。
李改花为了能过上好日子，她下了狠心要买出租车。借遍亲戚朋友，买车的钱还差两万。这在当时对李改花来说是笔巨款了。
思来想去，李改花想到了潘新颖。她条件好，肯定愿意借给她两万块钱。谁让她俩是好闺蜜呢。而且，潘新颖下岗时，只有她没有落井下石。
李改花打电话先问了潘新颖和吴斌的事怎么样了？
潘新颖说，就那样，谁知道能不能过下去。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
李改花绷着的幸灾乐祸差点流露出来。但是，必须克制。她还有正事要和潘新颖说。
她说了买出租车借钱的事。潘新颖痛快地答应了。
李改花说，不用我给你写个借条啥的？
潘新颖说，你肯定是急用才向我开口，咱俩这关系谁跟谁啊。
有了潘新颖承当的两万块钱，李改花和胡海东抓紧时间去出租车公司交了定金，签了合同，只等潘新颖的钱一到账，他们就可以靠开出租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了。
可是，过了一星期，潘新颖的钱还没有打过来。李改花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
眼看合同上规定的付款时间到了，再不如约交齐款，他们可得支付违约金。
李改花只能厚着脸皮上家里去找潘新颖。
看到李改花，潘新颖一点都不惊讶，她好像早就等着她登门造访。
没等李改花兴师问罪，潘新颖便淡淡地说，没错，我没打算借给你钱，我是故意的。
李改花气得差点跳起来，不打算借我钱，你干嘛要答应，你这不是害人吗？
潘新颖说，我不过是让你损失点钱，可是你呢，改花，你让我损失的可是我的清白和名声。
潘新颖又说，如果不是吴斌回来和我闹一场，我心里的那个疑问还真解不开。
我和你打过电话后，又问了之前我们粮店的那位大姐。大姐说反正现在都下岗了，也不怕说实话。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你造的谣言。
可我还是不信，咱俩这么好，只有你没投让我下岗的那一票呀。我又找那天和吴斌一起吃饭的熟人打听了一下，在酒桌上八卦我和主任的，正是你们家胡海军。
我想不通，你干嘛要这样对我，亏我还一直把你当成好闺蜜。
李改花辩解道，我没有造你的谣，我只是实话实说。那天我在主任办公室门口亲耳听到的，主任让你脱衣服……
潘新颖笑了，主任是让我脱衣服没错，你还记得那天我穿了件新衣服吧，主任说他想给他老婆也买一件，问我啥牌子的，我没记住，主任就让我脱下来看看牌子。
就是这么简单一件事。幸好吴斌相信我，我们又一起去了趟主任家，把这件事平冤昭雪，也算还了我和主任的清白。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改花，你其实是怨我的，因为我和吴斌结婚了，这个位置你一直觉得应该是你的才对，我现在的幸福生活也应该是你的。
我抢了你的人生，欠你一个男人。可是，人和人的缘分，不是说谁想抢就能抢走的。
你现在失去的何止是我这个朋友，还有你做人的准则。
我没打算报复你，恰好你找我借钱，给了我这次机会。你需要花点钱买一个教训。
李改花像被开了一次批斗大会，她的头都抬不起来了。潘新颖起身送客时，她才发现，潘新颖的肚子微微隆起，她怀孕了。
原来，潘新颖后来向她诉的所有苦，都是骗她的。她不是一直都希望潘新颖过得不好，一直等着看她的笑话。潘新颖满足了她这份独特的爱好而已。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涉你过得好与坏，幸与衰。真正能干预到的，是你内心的卑微和嫉妒。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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