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又觉得他可怜

　　他在最后时刻的挣扎我能感觉到，而且非常清晰，他想再坚持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他紧锁的眉毛对着我，露出看似快活又苦楚的表情，视线始终落在我的脸上，小心翼翼地观察我，这种真实体感的互动久违了将近十个月，说真的，一方面我很兴奋很期待，另一方面，我有点不适应，就是不舒服，他察觉后试图慢下来，但每一下我都怕怕的，我也在挣扎，异样的表情应该比他还夸张，他看到我这副样子，眼睛里突然好似生出一团火，在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下没多久我们就结束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却松了一口气，当时的心情是既失望又有点开心，失望是时间怎么这么短，开心是好像比之前长多了，好几十秒了，多了几十倍了耶，然后还有一种喜悦就是终于结束了不疼了，我一方面很想很想，一方面又很怕很怕，前几回我还没感受到，我没想到我们两个的码数不合，这又是新的不和谐吗，我又生出了一股新的惆怅。他躺在边上，额头和脖颈间上还留着微微的汗液，盯着我，带着跟前几次一样的犯错表情，深呼了一口气，我突然又觉得他可怜，他肯定也不想这样的嘛，哪个男人想这样呢，这回我不能表现出任何失望再把他吓跑了，我得坚强起来给他打打气，加加油，助助兴，演技我可是奥斯卡级别的。

　　我立马挪过去把他粗壮的手臂抱住，在他脸上亲了亲，又把头歪到他的肩上，软软地嗲嗲地柔柔地说了句“已经很好了啦”，“好”字说得我好心虚好恶心好想吐啊，他深喘一口气，身体还没从刚才的兴奋里缓过来，喉结微微动了两下，说：“下次不能再看你的脸了。”我不解地望着他，他又说：“也不能听你的声音。”说完他把视线移到天花板上，又呼了一口气。我更迷惑了，问他：“为什么呀？”他把头转向我，看着我说：“有点控制不住。”怎么会，夸张了吧，他上次说敏感是真的吗，我头往他胸口上枕，说：“也不至于吧。”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盯着这张委屈失意但又还是很好看的脸，他踌躇了片刻说：“其实这几晚，我每晚都挺想的。”又补了句：“不对，是在一起的每一晚都很想。”

　　说完他难为情地对我笑笑。我说：“我也想的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又笑，神态稍微缓和，又把我拉过去枕他胳膊，一边抚摸着我的刘海，一边说：“你知道我第一次想是什么时候吗？”我说：“我们牵手那天？”他笑：“更早一些。”我说：“我去你家拿口罩？”他又摇头，然后说：“二月份有一晚你打电话给我，记得不？”我想起来了，我们当时还是普通朋友，他对我爱理不理的，那晚我喝多了发酒疯在电话里各种沈老师叫着，我还问他喜不喜欢我，喜欢大胸还是小胸，真的好他妈丢人啊。我说：“我没打过。”他笑：“你挂电话之前说了什么你记得吗？”

　　我想不起我说什么了，沈画提醒我：“你当时说你想我。”我说：“什么啊，我没说啊，谁说的啊。”他说：“你说你想我。”我说：“就一句很想你，你就那个了啊。”他点点头，有点羞赧地笑了笑，说：“好奇怪。”他支支吾吾，没把话说下去，不会吧，这人真的怪，一句“想你”也能有反应，是不是单身太久了，我就笑他：“你阈值也太低了。”我没想到他表情就在这时忽然变了，严肃了起来，我这半开玩笑半带戏谑的语气好像一下子伤到他了，我是不是说错话戳到他了，我看到他脸上堆满难过和失落，眼神满是落寂，他情绪一下子沉了下来，接着他转而用一种异常认真的神情，和哀伤的语气，跟我说：“还没有人说想过我诶。”又说：“你是第一个。”

　　我的心也忽然一沉，一惊，不是，是十万分震惊，是不是啊，怎么会没人说想他呢，我说：“你爸妈没说过吗？”他摇头，我说：“你前任没说过吗？”他又摇头，说：“只有你。”我懵了，我无法想象，活了这么多年没被任何人说过想念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很孤单很寂寞啊，我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呢，他的过去听起来并不是很快乐，那一刻我对他产生了另一种心疼，我摸着他的脸说：“我想你”“我经常想你啊”“我有时想你想到睡不着”“前段时间分手了我想你想着想着就哭了”“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我话都还没说完，他听着听着眼神就变了突然翻身过来，我立即感知到他的身体反应，他微颤下颚，说“我又想了”，然后我们就做了，过程中我把脸转过去，没敢出声，怕又刺激到他，他把我的脸转过来，看着我，然后他在我耳边低吼着“我也很想很想你”。

　　这次大概两分钟吧，也可能两分钟不到，记不清了，事后他稍显放松了些，但其实我什么都没感受到，我俩码数不合我快要昏厥了，不过他心情很好，眉宇间也舒展开了，开始玩我肚子，我又不好意思扫他兴，半小时后，睡得好好的，他又支棱起来了，把我裹进怀里，问我：“还来吗？”我心脏一抖，身体下意识一疼，说：“不了不了，我累了累了（其实是怕了怕了）。”他就得意地笑了笑，像个胜利的小男孩。我转过去对着外面的寂静，深深叹了口凉气，唉，突然想着当初那三秒钟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