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壳”
01 有一种“壳”叫眼泪
英语课堂上，跟平常一样他很投入。老师抛出一个问题，全班同学抢着回答，包括他。他突然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跟别人不一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快速而轻微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老师善意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没有任何批评的意思。然而就是这一眼，令他的眼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盈满眼眶。他低着头，默不作声，老师更加无所适从，只能装作没看见，继续上课。
班主任说，这是他的常态。同学们都管他叫“哭鼻子大王”，他就是典型的玻璃心。
玻璃心易碎，得让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出不得一点差错，否则摔成玻璃渣渣。
做完沙盘游戏，我照例问他们：“今天有无收获？”其他的孩子都兴高采烈地表达感受，唯独他低头不语。我继续耐心开导：“感受没有对错，放心大胆地说出来。”他越发迷糊，跟木桩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嘴唇皮子来回扯，眼睛往上面翻，我等了半天，他就是不说话。培养孩子表达自己的感受和观点，我一直这么致力倡导。所以，并没有放弃这一刻，接着启发：“这样吧，老师给你两个选项。选项一，有收获但是不知道怎么表达。选项二，没有收获。”这孩子依然不发一言，无奈，只得让他回去。整理好了手头材料，一开门，他背着个书包，仍然杵在那里。红着眼眶，眼泪扑簌扑簌地滚落下来。
02 有一种“壳”叫忽悠
最近，谈心室接待了一名“骨骼清奇”的一年级男生，他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钻草丛，寻觅各种昆虫，有毒的没毒的，都喜欢。
照例，我让他先做沙盘游戏，然后交流。就在交流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现象。他创作的沙画，极其简洁。不像别的孩子一个劲地把箱庭塞满，这说明他目标明确，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因为当我问他，“你还有什么没有摆上去吗？”他毫不含糊地回答我：“没有了，我想摆的都在这里了。”
“嗯，你有好朋友吗？”我笑着轻声问，班主任早就告诉我同学都不愿意跟他玩的事实。
“你跟同学关系好吗？”
“很好！”
“你有没有做让同学不高兴的事？”我早就掌握了情报，作家进校园签名售书的那天，他为了买书，得不到家长支持的情况下，采取了蜿蜒战术。
“没有！”不知道他是故意回避还是真的没听懂。
“爸爸妈妈经常在家陪你吗？”
当一个孩子心门紧锁，他不会真正回应你，取而代之的是这一类“可以啊！好的啊！有啊！没有啊！”剪短的回答，跟你玩躲猫猫，就是不让你触碰到他的心。将忽悠演绎到登峰造极的是一名四年级的女孩，领教过的老师无不俯首称臣。几分钟前她亲口承认的事实，她会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轻松推翻。而且神情淡定，脸不红心不跳。然后陈述了一段跟几分钟前完全相反的事实，直听得大家目瞪口呆。最后，忍无可忍地问她：“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啊？”她这一厢也是神回复：“哪一句都是真的呀！”
03 有一种“壳”叫还击
她不觉心头一凛，神不知鬼不觉，用壮实的身体猛然撞了一下“王子”的腰。“哎呦！”“街舞王子”一个趔趄没站稳，连带扑倒了三个正在嬉戏的瘦小女生。“扑通扑通”她们摔得人仰马翻，几个女孩摔痛了胳膊，出了洋相，忍不住把矛头指向她：“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们摔倒！”她也不示弱，黑眼珠一瞪，利爪如闪电般出击。一场混战，三个女生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们的胳膊上已赫然出现一条条斑驳的抓痕。
做壳容易去壳难。
当孩子受过一次伤害，他就很容易拥有了一道防御心理让自己免于伤害。
据我观察，“玻璃心学霸哥”并不是真正玻璃心。在他的世界里，自己的一言一行必须正确无比。他不能犯错，更无法容忍别人说他错了。答案说错了，我就哭给你看；读课文拖长音，如果你说我，我就哭给你看，哪怕提醒一下也不行，因为那代表我做错了；小组竞赛没加分，我就哭给你看。没加分就意味着我做得不好。我的世界就不允许出现“错”和“不好”的事。总之，我一察觉到你有责怪的意思，我就哭哭哭，筑一道眼泪的提防堵住你的嘴，从今以后不许说我不对说我不好。
他以为这样，自己可以免于受伤，那跟“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又有什么区别？
孩子，我想对你说。虽然老师不知道你的童年经历了什么，受了多大的委屈，以至于让你用这样一种近乎扭曲的方式跟世界互动，这让我很难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人们的感受本来就没有对错，也不重要。可以说，对你的生活一点都不影响。可是，你却在心灵外面包起一层壳，只是因为不想听到被人说不对。勇敢一点，打破对与错的魔咒。哪怕真的错了，又有什么关系？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我们人类就是从无数的犯错误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如果没有1000多次失败的实验，爱迪生能发明灯泡？如果爱迪生也跟你一样，因为不愿接受错误，而放弃他的梦想，他能成为举世瞩目的发明家吗？
我也想跟“昆虫迷弟”说，你热爱昆虫，研究昆虫，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兴趣啊！如果老师有你这样的一个孩子，一定会好好培养你。你可以跟爸爸妈妈好好沟通，让他带你去博物馆，科技馆见识种类繁多的昆虫，我猜你会大声惊叹。或者，让他们带你去图书馆、书店，翻一翻昆虫世界的图书，那会极大地满足你的好奇心。你跟爸爸妈妈好好提要求，好好说话，他们一定可以满足你的心愿。只是，你也要跟父母跟老师说真话。因为你只要好好说话，好好回答，敞开心扉，你的世界不仅有昆虫，还有一张张可爱的、温暖的人们的笑容。
我还想跟擅长反击的女生说，老师知道你五岁那年的经历，令我倍觉心酸。你跟继母抢一把剪刀，在争抢过程中，你的脸被划了长长的口子，你那漂亮的脸蛋从此留下一条疤痕，也在心里刻下了抹不去的伤疤。也许，是那一次受伤的经历在你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一个信念：没有人可以保护我，我要保护我自己，唯有拳头和利爪。孩子，在你的生活中，遇到的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好人，他们不会平白无故欺负你，请放下你的戒备，卸下你那带刺的壳。因为对他人的不信任，你在壳外面长满了浑身的刺。这些刺，刺痛了跟你接近的人，也吓跑了想跟你做朋友的同学。你不必一天到晚处于战斗的模式，随时准备挥起拳头。把自己放轻松，好好享受和同学相处的快乐时光。
孩子，无论你们遇到什么，请不要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还有父母还有老师，我们都是你们坚强的后盾。卸下那层坚硬的壳，让阳光照进心里，温暖你们的世界。
孩子，我们一起诵读泰戈尔的诗：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