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堵卡的日子
二O二O年二月九日,料理过母亲的丧事,我到单位的第一天,主任把我和另外两个同事叫到他办公室,交待我们从下周一开始接替先期派驻无物业小区防疫站值守的同志。主任特意嘱咐我们要绝对服从镇防指的统一领导全程参与新冠状病毒的防疫工作。
周日下了这个冬天里最豪气的一场大雪,天地皆白,世界银装素裹,如同一个水晶的童话世界。路面积雪很厚,市际间的防疫卡站前排满了等待过境的车辆。虽然较往常提前了半小时,但要在规定的七点前赶到值守的卡点时间已不宽裕。等待,等待,一步一步地蜗行,时间慢得像雪凝结成坨。我焦急地排着队,眼睛不时盯着工作台上的仪表盘,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登记、测温……一切正常。我出关了。
我值守的防疫站设在两栋建于上世纪八十代的老建筑前,恰好把住出入口。入口距公路一里路远,有一条柏油路通连,路上的积雪已经清理过,堆在路旁足有二尺多厚。防疫站非常简陋,连帐篷也没有,临街的墙上钉着一块防疫站的牌子,下面摆着一套学生课桌椅,桌子上摆放着一只喷壶,一支笔和一个出入记录本。
单位的同志和我做了交接,把正在院子里除雪的中年人叫过来。他年纪与我相仿,个子不高,却很壮健,高鼻方额,浓眉阔目,虽然戴着口罩,可遮挡不住方方正正的脸上,那股敦厚中透出的英气。我们互相通报了姓名,他笑着让我叫他老许。他把一只和他臂上一模一样的袖标递给我,说:“戴上!我是老住户,院子里的人都熟。你初来乍到,戴上它好说话……”我也笑着说:“那就拜托了!想要高质量完成任务,还得靠你。我全力配合。”
我问老许怎么来的?他说自己负责这栋楼的卫生。这栋楼是老粮食局的家属楼, 没有物业,老住户几乎都搬走了。从粮库买断后,他曾在几家工厂打工,因为前段中美贸易战,自己所在的车间停产了。儿子在读大学,社区照顾他们,安排他们两口子在社区里负责保洁。疫情暴发后执行封闭小区的任务,社区一时找不到人手,他就主动承担了这分工作,干起了防疫护村小分队队员。没有工资,没有补贴,就是一名志愿者。
小区的居民以老年人居多,除非添置生活用品,几乎整天宅在家里,没事很少有人出入。老许是名退伍军人,手脚勤快。一天里,不是操起喷壶按时到小区各处去打药,就是挥锹修整路口和院子里的雪。累了就点一支烟。我问他,昨天下那么大的雪,你们撤卡了吗?他说没有。我不信。就这简陋的条件,你们就站在大风大雪里?军人站岗放哨还二个小时一换岗呢!他憨厚地笑了,说,哪能站雪里,我在你同事的车里避着呢!
近午,太阳打起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雪地上一片银光。不时有人进来。老许边询问登记,边与她们拉话。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老人们的儿女,不放心,过来看看。老许向我汇报,说院子里的一位老大姐要当志愿者,但条件是不到外面去,就留守这栋楼。我觉得这是好事,大姐加入后,我们吃午饭时,大姐可以替我们。
黄昏时分,老许骑车去社区给大姐办理手续,并顺便取回袖标。他刚走,社区派人送暖心鸡蛋,每人二枚。我把老许的那份放在桌子上。暮色如同一块黑绒布从头上罩下来,一粒一粒的灯火,就像香烟在绒布上烫出的窟窿。五点以后,小区门口空空荡荡,阒寂无人。六点下班时,我没有等回老许。因为回城过卡点要排近一个小时,所以,我决定不再等下去,把钥匙插进锁孔启动了发动机。
第四天,雨夹雪。我把老许叫车里,问他那天见着鸡蛋没有?他笑着回,挺香。因为我知道,课桌椅是老许从家里拿来的,儿子中学时用的。晚上他来搬就一定能发现。
我守卡的第六天得到通知,辽阳确诊病例清零,防疫重点转向外来输入,下派干部撤片。告别了老许,我开始按部就班的工作和生活,可一个多月过去,那个朴实、乐观、勤快的老许的形象,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老许,现在你忙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