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瘟疫袭来
关于这场猝不及防的瘟疫，早就想写点什么，却因着种种原因，一直拖延着，拖延着。然而，一旦空闲下来，感觉这件事仍是堵塞在我心口间的一团棉絮，不一片片撕扯掉，就心里不痛快，不干净。然而，真要动起手来，却又有点无从下笔。毕竟，这些天看过那么多的信息，历经那么多次的情感触动，已经百味难辨，几近麻木。有好几次，试图坐在电脑前，手指敲打着键盘，头脑却是一片混沌。于是放弃，离开。直到哪一天头脑终于清静下来，直到那些曾经在心里翻腾、起伏的思绪如窗外的飞雪，纷纷落地，我才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或许，我一直在等待着的也是这样一个时刻：心潮入海，恩怨散去，理性的思考和省思逐渐代替感性的冲动。
春节之前，我一直在忙于城乡两头除旧迎新的打扫，跟着新婚的儿子儿媳串亲戚。因为公公的离世，遵照我们当地的风俗，在年前把该走的亲友全部走完。这样，一直忙到大年三十。说实话，对于这场疫情的密切关注，我是始于年三十的晚上。也是因为直到那晚，我才有空闲把心思集中到这件事上，虽然之前也看到相关的报道，也开始带上口罩，但对其严重程度的理解与今天的自己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也正因此，今年的大年夜，虽然与儿子儿媳一起陪着婆婆看春晚，聊天儿，但我的注意力，却被网络上关于武汉新冠肺炎的信息和图片所牵引。春晚的节目没看多少，原本也不喜欢这种排场盛大、歌舞升平的表演。在信息浏览中，我对于新冠状肺炎的病症与感染情况的了解由模糊到清晰，愈发感觉到这场疫情的严重与危害。那一晚，我睡得很不安宁。
早上醒来，看到手机信息里新冠肺炎感染者与日俱增，武汉医院的物资紧缺、医务人员处境的艰难与危险，一张张图片，令人焦虑！于是，转发，呼唤救助。自己当时也想买口罩援助，但身在农村老家，购买和寄送都很不便。后来，看到有微信捐助平台，将自己微信里仅存的一点钱转去，虽然连杯水都算不上，但这确是我那时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办法。捐助信息被我转发了几个群，大都是平时很热闹、很高调的群体，但没有得到更多的回应。在这一点上，大家都表现得十分谨慎。当然，后来武汉红十字的表现也的确令很多捐赠者寒心。但我想，物资如何处理是他们的责任，对于同胞和医护工作者的担忧是我的心情，我只能对自己负责。在这件事上，我无心责怪任何人，毕竟这是个人的自由，但另一面也可见民众对于社会慈善事业的漠然以及对其管理的公信力的缺乏。
大年初一，我们一早起来吃了煮饺子。也是因为公公的离世，我们今年不用去村里给长辈们拜年，呆在家里，接应前来拜年的亲友。1月23日晚，武汉已经开始封城，可见疫情发展之迅速。初一早上，我看到单位群里转发的区政府文件，要求各级各部门通知人们春节期间不要串门。但是，或许是村干部睡过头了，我们这个村子的大喇叭直到九点多钟才开始告知，而那时大部分人都已经串完了。因为公婆的辈分和声望的原因，来我家里拜年的人老老小小，络绎不断。临近中午，我才送走最后一拨儿拜年的亲友。说实话，我那时已经心有戒备，但又碍于情面无法阻止。等到亲友们都离开后，爱人用酒精擦洗了内外的门把手，但我仍是不大放心，反复洗了好几遍手，才开始做午饭。
得到通知后，村里也有了几分紧张气氛，人们出行开始小心起来。晚饭后，在婆婆的一再催促下，我和儿子儿媳返回县城。那一晚，街上已经车辆稀疏。然而，对于刚刚从春节的热闹与忙碌中醒来的人们而言，一切都刚刚开始。
初二早起，一个人在家，忽然从前些天的奔波与忙碌中清闲下来，感觉有点无所适从。因为年前的紧张忙碌，把对春节的美好希冀都寄托在年后。我本想，年后，带婆婆去逛庙会、看马戏表演，陪爱人一起看花灯，见见忽略多日的师友，约闺蜜一起吃饭、聊天，转转重新改装后的区图书馆，读几本自己想看的书……唉，太多美好的愿景临到眼前，一下都成了泡影。现实的变化，总是令人猝不及防，怅然若失。看看窗外安静的小区，搜索着网络上关于病毒传播的知识，内心稍加安定。于是，小心着满足自己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看看春节的街景。于是，带上口罩，乘公交抵达鼓楼，转了古文化街和一段迎宾路。一路空空荡荡，人迹罕至。昔日喧嚣、拥塞的古城，一下子变得沉寂而空旷，我的内心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所笼罩，让我感到沉闷而悲楚。也是从那一天起，我切身感受到这场瘟疫对于整个国家和人民生活所产生的巨大影响。
在这次疫情发生后，除了许多必须汲取的经验和教训，也有许多令人鼓舞和感动的方面。
首先是危急关头中央的果断决策，派出钟南山这样有丰富经验和使命担当精神的专家组织引导武汉的传染病救治工作，并号召各地医疗人员支援武汉。尤其用最短的工期建起救命的“火神山”医院，为危重病人的康复提供可能。后来又建起方舱医院，收治更多的新冠状病毒肺炎感染者。各地医务工作者不顾危险，发扬人道主义精神，踊跃奔赴武汉疫区，救死扶伤，缓解了武汉医疗资源的困乏处境。面对形势严峻的疫情，无数医疗工作者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连续数日奋战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因为此次病毒传染性极强，有许多医护人员在救治患者的过程中被感染，甚至献出宝贵的生命。在这次灾难中，最富牺牲精神、最可敬的人，就是他们——这些不顾个人安危，救民生于疾苦的白衣天使！
还有许多社会力量、民间团体和志愿者们在灾难面前，热心扶助那些求助无门的患者，帮助他们联系医院，及时护送，采购药品和口罩等，涌现了许多感人肺腑的故事。我在一个武汉青年志愿者记录的视频中，看到他一次次冒着被传染疾病的风险，开着自己的车把染上新冠病毒肺炎的病人送往医院，为那些求医无门的患者送药上门，无偿接送医护人员上班……其实，在武汉，在其他疫区，这样心怀悲悯、热心救助弱势群体的志愿者并不鲜见。在此，无法例举，只在内心里对他们心怀敬仰！
关于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来源，这既是科研人员不断寻找与探究的紧迫课题，也是民众密切关注的焦点。我相信，在世界各国医学专家的通力合作下，在不久的将来，这个谜团一定会昭然天下。
上面所谈，多为这次疫情爆发后我的一些见闻和看法，所得信息大多来自于网络。至于我现实的居家隔离生活，其实也很魔幻。
一月底，便在单位的工作群和区教研群里收到关于《停课不停学的通知》。作为年级的学科教研组长，自然责任更大、任务更艰巨一些。在此之前，我对网络教学并不熟悉，而况是眼下这种人与人隔离、手头没有任何可参考的教学用书的前提之下。面对学校分派的任务和严格规定，我一方面上网搜索电子课本查找课程目录，明确教学内容和教学准备；另一面开始寻找网络教学的课件、视频，不断探索网络教学的方法与途径。先后尝试了解腾讯会议、希沃白板、钉钉、人人通。后来又在同事建议下，下载网络课程，跟着央视频的“学而思”、“作业帮”“简单智慧课”等听课学习。一时间，把自己搞成了网络飞蛾。因为生疏而盲目，不得其法，到处乱撞。最后跟听几次课程后，发现“作业帮”的网课讲得还不错，时间固定，内容安排有序，比较适合我们目前听课学习的条件。于是，把自己的建议和“作业帮”近两周的课程安排发到自己的教研群内，得到同仁的广泛认可。经过几天毫无头绪的乱闯乱撞后，终于找到可以应对的途径，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下。
然而，几天的忙碌刚刚落定。学校的年级群又发来新的指令，要求我们学校的各科教师为全区上直播课。简单地说，就是各科教师每天去学校现场录制一节讲课视频，转播给全区的学生观看学习。接到这个任务，我当时有点懵。在这之前，教研室组织全区骨干教师忙碌了好几天都难以完成。现在，由我们学校的教师一肩挑起，还要把课讲精讲好，不辱使命，也太艰巨了吧？平时，上一节公开课，还要精心准备，同科教师教学研讨，互相切磋指导。现在，两手空空，没有学生，无法教研，无法尝试讲课效果。在这样的条件下，让老师直接面对全区学生广而告之，简直无法可想！何况在现在这样传染病流行时期，人人自危的处境之下，哪个老师愿意去讲呢？我把自己的意见反馈给年级主任，然后逐层上报。结果是，服从上级安排，必须讲。无奈之下，我又重新调整课程安排。按照学校的要求，需要当天上报讲课教师和讲课内容。可谓时间紧，任务重！于是，我从早上开始，给自己的同行逐个打电话，商讨讲课事宜。这种情况下上课，大家自然都很畏难；而且，非常时期，又各有各的困难，都要求照顾。一时间，令我焦虑不堪！几番鼓动和央求后，终于在下午上报完成。那天，我只吃了一顿饭，电话打得嘴唇干裂。后面几天，开始忧心忡忡地着手准备网络直播。那几天，夜不安寝，食不知味，体重轻了一公斤。幸好，时隔不久，因为疫情的原因，这个任务被取消了。听到这个消息，仿佛一块石头从肩膀上卸下，一下轻松了许多！
当我再次打算按原计划跟“作业帮”听课时，查找发现“作业帮”的课程内容发生了变化，原来预备要讲的下学期新课换成了上册的复习课，而这一点是不符合学校要求的。因此，教学方式还要调整。眼看开学日期逼近，内心很是焦躁！整个晚上，都在电脑上和手机上寻寻觅觅。后来，发现人人通的网络课很可用，都是名师优课，与教材同步，学生在学校统一要求下都已下载。于是，决定让学生根据教师准备的导纲自学，观看人人通讲课视频，兼以教师点拨引导。这一学习方式，立刻得到全体同仁的认可。那一晚，我半夜才睡。
确定了网络学习的方式，督促大家按要求及时准备教学导纲。在同仁的积极配合下，一切紧张有序地完成。正月十五那天，我得以安心地随儿子儿媳一起去老家看望婆婆，一家人一起包饺子过元宵节。
按照计划紧张忙碌地完成了一周的教学任务。在这期间，不断与其他同事电话联系，交流网课学习情况，不断改进和完善自己的教学方式。临近周末，再次得到校教研主任明示：不能只让学生看讲课视频，必须由老师亲自上直播讲课，对学生要统一要求，及时反馈学习情况。于是，再次调整网络学习的模式，开启腾讯会议，加入微信小程序批改学生作业。那一晚，又忙到半夜，头晕目涨。
然而，世事变化之快令我头脑短路，目瞪口呆！次日，早上醒来，看到年级工作群发来的区教育局通知：严禁教师网络直播，严禁学生上传视频，叫停新课教授和学生作业上传等等，几乎把学校之前对老师的要求逐一否定。昨晚还在要求直播，一夜之间，政令大变。真是让人目不暇接，哭笑不得！忽然想到柳宗元的那篇著名的《种树郭橐驼传》。由于政令频繁，朝令夕改，把我们这些基层教师搞得心神不安，一团忙乱。还好，最终的政策，符合民意，也符合广大教师的心愿。只是，网络学习还要继续，教师的主导作用还要发挥。既不能违规操作，给自己和学校找麻烦，还要让学生有所收获，如此教学真的有点勉为其难！真心希望，教育部明确提出：疫情严重，延长中小学生的假期，取消一切有组织的网络学习。让孩子和教师安心读书，自我学习，自我管理，关注社会生活，反思灾难，和家人一起共渡难关！这样一来，大家都可以放松精神，自我负责，自我成长。我想，当前局势下，这才是首要的功课吧。
这些天，被网络教学搞得很疲惫，也很无奈。因为这样的情况，史无前例，从上至下，都没有经验可以参考。大家一起摸着石头过河，深一脚，浅一脚，不迷失方向才好。由此，也想到我们国家面临的这次新冠状病毒性肺炎的流行，从疫情爆发之初的茫无头绪，到现在的科学防范，井然有序。凡事都有一个过程，期待一切会变得越来越好！
在我断断续续地写下这些文字时，耳畔时常回荡着或轻松、愉快或深切、悠扬的琴声。这声音来自楼上的邻家小孩儿。她经常弹起的是那首欢快的《粉刷匠》，有时是《天空之城》或者《献给爱丽丝》，还有的时候，是我听起来很熟悉，但想不起名字的乐曲。然而，无论是哪一首乐曲，在我听来都是可以疗愈心灵的天籁之音。二十多天的蜗居生活，几乎隔绝了天空，隔绝了人群，隔绝了与世界亲密倾听的机会。生活，变得寡淡而狭仄。这断断续续地琴声，如细雨清洗着我麻木的耳朵，时常唤起我一些久已遗落的美好记忆以及对人生、对世界新的遐想。琴声带给我的种种安慰和启发，楼上弹琴的孩子绝不会想到。然而，却发生了。
武汉作家方方说：“生活那么艰难，但办法还是有的。” 的确，瘟疫并不可怕。只要我们头脑清醒，不盲目，不自欺，万众一心，互相支持，积极应对，就一定会战胜厄运，迎来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