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丰子恺的画丨提携

　　提 携

　　蓝风丨文

　　丰先生这张小画儿，家常得不能再家常。

　　一条边上长着疏落碧草的小路，小路上有一位还算年轻的母亲。

　　母亲身材微胖，着一件月白色半袖齐踝的袍子，脚穿一双浅褐平底儿布鞋，迈着悠然而坚定的步伐。

　　母亲有一头乌黑短发，圆圆的脸，不施粉黛，眼中，唇上，都是笑意，或许眉峰深处会有那么一丝忧愁。

　　她一手把幼儿抱紧在怀，一手提携着一条绳子，绳子捆在步履瞒珊的长子腰间。

　　幼儿着一件褐黄的短衫，月白的短裤蹙起很高，露出白白的小腿儿和脚丫，剃光的脑袋伏在母亲肩头。

　　长子也剃光了脑袋，要比幼儿胖些，穿着绿色小袍子，一双褐黄的小鞋子，两臂张开，寻找着平衡，肉乎乎的脸上，都是笑容。

　　父亲不在，可能正在远方奔波。

　　小孩儿还小，母亲只能全力带着他们。

　　这可能是江南小镇的一户人家。

　　一户稍稍能够糊口的人家。

　　这是春深夏浅的一天。

　　天气不错，不太热，孩子们在家呆得闷了，什么都不要玩儿。

　　母亲放下手头针线，摇摇头，笑了笑，就怀抱手携着孩子们走出家门。

　　家的不远处，是一条旷野小路，是她常带他们来玩儿的地方。

　　小路边上的草丛里有小野花，有小昆虫，也有小飞蛾。

　　小路的周遭，有远山，有林子，有屋舍。

　　走在小路上，就像走在松松软软快乐的云彩上。

　　母亲知道，这个月家里的用度又要用光了，丈夫前日叫人捎回口信，说过个把月再到别的地方找找活儿，现在这家店铺，生意很不好，当伙计的拿不到多少钱。

　　她不知道他会到哪里，只是担心他，千万别为了家里，搭上自己的全部精力，别愁苦度日。

　　她看着怀里的幼儿，看着提携着的长子，微微地笑了。

　　他们是她和他的一切。

　　看到他们在快乐着，她就快乐。

　　哪怕茅屋漏风，哪怕锅中少米，还是会快乐。

　　因为有希望。

　　她想着，他们会慢慢长大的，长大了，他们的父亲也就可以不那么劳累了。

　　他们长大了，她就可以放点心了。

　　想着想着，她仿佛看到很多岁月之后的自己。

　　虽然她和他都已老去，但是孩子们都有了自己坚实的家园，又贤惠体贴的妻子，有可爱的儿女。

　　她看着在院子里坐在椅子上打着鼾睡去的他，噗嗤一笑，然后招手让孙儿到她身边来，绕在她的膝边，她会轻声地给他们讲他们父亲小时候的那些事情。

　　唉，那时候，你们的爷爷不在家，我抱着囡囡的爸爸，用绳子提携着囝囝的爸爸……

　　蓝风，公众号“民国文艺”专栏作者，新书《他们有才，亦有爱——宋词中的缱绻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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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编者微信公众号“民国文艺”介绍：那是一个大时代，那是一个胡适、林语堂、沈从文、鲁迅、齐白石、徐悲鸿、张爱玲、徐志摩、林徽因等群星璀璨、大师辈出的时代！让我们跟随着大师的足迹，一起领略那个伴随着清新壮阔的文艺复兴的民国大时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