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灵
父亲进入弥留之际,我拉着父亲的手啪嗒啪嗒地点眼泪,无声的哭着,那是看着父亲难受的模样,心疼父亲,又怕惊了父亲。
父亲的各项生命体征消失了,医生宣布父亲死亡,我掩面痛苦,那是对亲人的那一割舍之情的一种本能的哭。
在哥哥们的帮助下,按习俗,女儿给父亲穿寿衣,我是抽抽搭搭的哭,因为司仪在不停地叮咛,不要把眼泪掉身上。我知道如果亲人将眼泪掉到身上,会增加亡灵的前路的负担。每当有眼泪流出了,哥哥在一旁替我擦,有哥哥擦眼泪综归是对我伤心的一种慰藉。这哭是压抑而带有慰藉的。
父亲停灵在殡仪馆,看着父亲灿烂的遗像,跪倒在香烛纸马间,周围围了一圈亲朋好友,我第一次放声大哭。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助的哭。哥哥搀扶起我,低声对我说,“亲朋好友好还要招呼,不要哭得乱了方寸,失了礼数。”
在父亲停灵的三天里,我是做秀地哭,适时地哭,礼仪性地哭,然后起身温和地招呼前来祭奠的亲朋好友,接受大家节哀的劝慰,八十岁的白事是喜事,老爷子省得遭罪。
三日后送灵。起灵前,随着大哥那清脆摔灵声,我打开自己所有肺活量,用最大的声音哭喊父亲,这是对三天作秀的委屈释放,这一声哭喊也传递出痛失亲人而痛彻心扉的痛。不管是爱不爱流泪的,在我发自肺腑的哭喊声中,纷纷簌簌落泪。
在灵车到了火葬大厅,最后一次遗体告别,我摸了摸,父亲冰凉的额头,然后跪在父亲的身旁,我使出浑身的力气哭喊父亲,哭喊到自己头晕目弦,摇摇欲坠,我听自己的哭喊声穿山度过岭,余音回荡引得儿子孙子们纷纷哭倒在灵前,我不想作秀,我只想为了失去父亲而哭。
领了骨灰盒,我知道父亲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了,诚如哥哥所说,父亲活着时,老年生活我们照顾了,孩子们各个都不曾再麻烦过父亲,病重时我们24小时不离人护理了,弥留时,孩子们都在身侧,人生如此,无憾了。安葬好骨灰盒,脱下孝衣,我感觉一阵轻松,天那么蓝,小鸟叫得那么欢。葬宴上,我们兄妹频频举杯,感谢亲朋好友。
接下来的几天,兄妹们每天晚上都回到父亲家中呆一会,开屋里所有的着灯,这是按习俗做了的,头七天,怕父亲找不到来去的路,所以家里了不能没有人。兄妹三人做在沙发上上一起回忆过去,谈论现在,计划未来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这四天里,我未曾哭过,有时和哥哥谈起以前的趣事还哈哈大笑。
头七过了,兄妹三人散了,哥哥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不用再每晚回家了。至此,父亲的丧事也就圆满地办完了。孙子孙女们都踏上返程回工作岗位了。
第八天,吃过晚饭,我还是习惯性地去爸爸家,自从母亲去世,八年来我都日日如此的。当我一个人坐在父亲曾经做过的沙发上,家里在没有父亲的影子,心里好难过,不哭,但我很伤心,一种上不来气的伤心,只因父亲不在了,只因在没有人喊我的乳名了,看着家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有父亲的影子,我收拾了父亲未曾吃完的蔬菜,然后摸着父亲的遗像跟到告别“爹,我回去了。”视线模糊中,我仿佛看到父亲在微微点头。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那是被孤独和痛失所爱打碎的吧。我想我再没有勇气一个人父亲家了。
每个人终将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的,只能让时间来填补那份空缺了。
从父亲家出来,夏夜的马路两侧,很多熟悉的脸孔围在一起打着扑克,看我走过,大家都跟我打招呼,我回应着,仿佛热情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