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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言你是深海,我却自溺沉 ”

2020-07-08 19:47:30 作者:文:长安 来源:九号酒馆 阅读:载入中…

“ 世人言你是深海,我却自溺沉 ”

  欢迎打开九号酒馆的第789故事

  小二,上茶 ”

  世人言你是深海,我却自溺沉

  欲若无盐,动力不再,世人对欲望往往会有一种执念,如猩嗜酒,鞭血方休。

  而靠的便是这份执念。

  如圆你之欲,换你十年寿命,你,换不换?

  

  司命是天界命府里最低贱职业,往往都是犯了大错才被贬来命府负责凡人命数天帝要是哪天抽了风来视察,还要司命改这改那的。她的主子落照便沦落于此,可落照要等的不过是恢复修为后的涅槃重生,而镜呢,她连自己真身在何处都不曾知晓。

  “镜,待你为本宫攒够千年修为,本宫便告诉你,你的真身在何处。”落照把自己的手指伸到自己的面前,低垂着眼睛左右瞧着,她的手生得粉嫩细滑,就像她本身,不该出现在这命府之中一样

  落照不过是天君一怒之下贬来命府体验生活公主,镜在这命府之中,不知生活了多久,没有一届司命愿意理她这不起眼小东西,没有真身既无法轮回,也无法出命府入天宫,换而言之,她连自己是仙还是魂都不曾知晓。

  她被长久地困在命府之中替落照写着不同世人的命数,一日又一日,其实困住镜的不是命府,而是她自己。

  时而落照心情好,会打着哈欠珠帘里走出,昂着她的下巴,拖着华服裙摆,用她细嫩的手接过镜手中的毛笔,缓缓挥挥手让镜下去。

  此时镜便会去凡间做些买卖来为落照积攒修为,人世之间,横欲纵生,镜往往借此执念与人交易积累阳寿,人的十年阳寿可换仙的一年修为,千年修为,便是万年阳寿。

  都言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可于命府而言,命府一天,人间十年。

  镜游走在人世间常以镜子寄托,上百年来,她着这盛满阳寿的锦盒,只差十年了,再做一笔交易,落照就会告诉她自己的真身了。

  而这一次,是一柄霜铜镜

  

  建中二年,少年第一次回到家乡符离。

  这些年来国家并不太平,藩镇割据,战火烧得民不聊生,少年的父亲是徐州另驾,少年的母亲则带着孩子们回乡躲避徐州的战乱

  少年出生于一个世敦儒业的中小官僚,少年自记事起,就跟着父亲四处奔波,如今回到了符离,也算难得安稳,在母亲的教导下他开始发奋读书,走着母亲为他铺的一条仕途路。

  镜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放在算命先生手中,算命先生点头哈腰地说着,“谢谢客官,谢谢客官。”随后在算命先生惊讶目光里,镜钻进了霜铜镜中。

  少年生文秀,算命先生说,少年仕途大好,但眉心之痣,缘中有劫,扰其仕途,若解其命,棒打鸳鸯。说罢将一柄霜铜镜递给少年的母亲,仔细嘱咐她,最好这霜铜镜不离身。

  少年的母亲对他要求严格,不准他和那些低贱的孩子玩,只准他读书。

  少年很听话,白天学诗词歌赋,晚上背儒家经典,昼夜不怠,霜铜镜就摆在他的桌前,镜在里面拄着脑袋打着哈欠,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地看着他,看他老老实实走着母亲为他安排的路,不敢有半点忤逆。

  窗外绿影婆娑,莺歌燕舞,到底是十几岁年少的孩子,看着窗外别人家的孩子爬树、捉鱼、荡秋千、放纸鸢……少年的眼中满是惊慕。

  “喂,小书生,你想出去和他们一起玩吗?”镜一身白衣,妖娆地坐在桌上一手把玩着霜铜镜一手拄着脑袋看着少年。

  “你是谁?”少年有些警惕地看着她,眼神中还流露着慌张。

  “我叫镜,是这霜铜镜里的镜妖,我可以圆你……”镜自顾自地说着,抬眼却发现少年早就拿着书卷走进红花摇曳的庭院里,温柔缠绵的风拂过他的脸,井台婉冽,荷叶田田。

  忽然,一个路过他的少女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一踉,满怀的油纸伞翩翩而落。少年赶去帮忙,抬眼间,伊人妆,柳眉晃,宛若水中央。

  那一刻,于少年而言,你若深海,我自沉溺。

  少女含眉低首红了脸,急急忙忙红着脸抱起油纸伞,从怀里抽出一把塞给了少年。

  “姑姑姑……姑娘,你好,我叫白汾。”

  少年手里拿着那把油纸伞,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身影,犹如一盏明花摇曳在春风中。镜趴在窗前看着,长发似瀑布般铺下,真是有趣,她最喜欢做情人的买卖。

  那夜,街鼓敲了三通,夜已深了...…

  “喂,小书生,你还没睡吗?”

  “喂,小书生,要不要我帮你,我可是镜妖,我能……”

  “你能不能安静会儿。”镜识趣地闭了嘴,白汾睡不着,后悔没仔细看那春山秀眉花容月貌,只有少女的一句话萦绕耳际,声音清雅空灵,曼妙动听,挥之不去。

  “我叫霜灵。”

  那一年,花开得不甚繁盛,但是白汾遇到了霜灵。

  

  霜灵是贫寒家庭的女儿,眼角眉梢总是挂着春风如履的浅浅笑意,说起话来细声细语,都言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霜灵不是大家族的名门闺秀,打小便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既会在田野里像模像样地做些农活,也会随着母亲去集市上买油纸伞。

  赶上个三六九的赶集日子,霜灵都会早早捧着油纸伞路过白汾的窗篱前,白汾对上她慌忙躲开的眼神,明眸轻笑。

  偶尔,白汾闲暇之时也会帮衬着霜灵做油纸伞,霜灵手很巧,一根上等的竹木在霜灵白皙修长的手里三下两下就被削成了伞骨,再串上伞柄伞头,白汾也跟着她一同做,他捧着第一个与她一同做好的油纸伞不住地向霜灵炫耀,那把油纸伞的伞柄上刻上了他们的名字,霜灵拿着手帕捂嘴轻笑,她的笑容映在他的眸子里,温暖纯粹,寂静如风。

  那天霜灵拉着白汾的手在符离老街的槐树下,品着一个铜钱一碗的凉茶,槐花香清风里摇曳,树影绰绰。白汾记得,那天的凉茶凉得清甜,那天的霜灵温婉动人,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在白汾里。

  白汾开口就给霜灵写了一首诗,她很惊讶,在她的脑海里,会写诗都是那些朝堂江湖之上的大人物。只是那一刻,霜灵真切地觉得,或许眼前的白汾离她太远太远了。

  白汾知道霜灵没念过书,所以尽力让自己的用词通俗些、再通俗些,通俗到让面前这个清眸玉盏般的女孩子能听懂的地步。

  听着白汾通俗的诗,霜灵脸颊泛起层层红晕,宛如水面被激起的涟漪,却也让看着她的白汾霎时觉得,弱水三千,也只取一瓢饮。

  白汾回到家里,平日少言少语的少年那日夜里却絮絮叨叨和镜讲了一晚上,满脸幸福的模样像极了情窦初开般的青涩。

  

  在没遇见霜灵之前,白汾本是不知何为爱情。

  他以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于相似的门第和修养,然后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自从遇见了霜灵,白汾开始明白,世间并不非是琴瑟才能和鸣,鹣鲽也会情深。

  香屏此夕,巡檐笑罢,共捻梅枝,花烛影里……白汾就如饮了酒般,醉得不能自已,满园春色双眸只能凝尽霜灵一人。

  白汾思来想去准备把这乘着镜的霜铜镜送给霜灵,镜说:“喂,小书生,我可许你一个愿望,你别把我送给她,我认生。”

  白汾打趣到:“你还认生,她生辰快到了,我没什么可以送她的东西,正好,你去帮她实现个愿望好了。”

  镜气而不语,那天白汾将乘着镜的那面精美细雕的霜铜镜递给霜灵对她说:“愿作轻罗著细腰,愿为明镜分娇面。”白汾送她铜镜,送给她的也是一个十几岁少年青涩的心意。

  朦胧的月光下,落英似雪,霜灵缓缓抬手接过铜镜,微风拂过她的容颜,却吹不灭两颗情窦初开的心。有人沉溺夜宴残醉,有人沉溺人世浮华,而白汾沉溺的是霜灵的满目柔光。

  花落至半,酒过微醺,漫漫长夜霜灵依偎在白汾身边,月辉胜雪,屋内低劣的香烟缭绕,夜风阵阵吹送,暗香浮动。

  那一年,花开繁盛,像是专门为霜灵而开。

  

  这段不被允许的感情很快被白汾的母亲发现了。

  旧时的俗套情节再一次出现,少年的母亲认为,白汾总有一天要踏上仕途,而他娶的必须得是高贵门第中门当户对的女子。算命先生的话再次在他母亲耳边响起,她果断选择棒打鸳鸯,绝不认可身为村姑的霜灵。

  白汾并未向母亲妥协,这是温柔文弱的少年第一次反抗他的母亲,反抗着世间的不衡,霜灵是他从没有过的倔强。镜趴在白汾的窗口,看他落泪,有些不忍,想抬起手轻抚去他的泪水,却猛地想起落照的一句话:你万不可对凡人动心,一日凡尘终身凡人。镜蹙紧眉头,犹豫了下终是收回了手。

  建中五年,白汾的父亲迁任襄阳,此时国家的局势也大体安定了,他母亲决议带着一家人前去襄阳。

  一曲离歌,两相折磨。

  走的那天是在夜里,幽幽美梦终醒于凄楚城笳,笳声撩拨整座孤寂的空城,惊落了满城繁花,在月下飘飘洒洒。这对恋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霜灵将那面铜镜还给了白汾,白汾轻轻推给了霜灵,和她说:“等我。”

  浓稠的黑夜,无边无垠,浓得化不开,穿不尽。

  断桥烟雨朦胧的雨季,马车咕噜噜的声音在耳边隆隆响起,白汾趴在车栏上,眼看着霜灵单薄的身影渐渐变小,最终在黑夜中被黑夜无尽地吞噬。

  他忘不掉在烟柳画巷中不期而遇,他那柄刻着他们名字的纸伞,忘不掉符离老街槐树下的凉茶……也忘不掉自己离开时,她茕茕孑立的无助。

  那天夜里,霜灵早已哭肿了眼睛,镜坐在霜灵的梳妆台上,用手指把玩着发梢,漫不经心地开口:“喂,要和我说说话吗?”

  

  建中十年,白汾的父亲调职,白汾再次回到了符离。

  回到符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霜灵,可霜灵的父亲去世,一场政治谋杀牵连了当地无数百姓,朝堂之上却无一人直言,霜灵按照礼法正在披麻戴孝,纵与恋人再次相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去和白汾私会。镜远远地看着这个少年,五年未见,白汾褪去少年的稚嫩,成长为了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她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凡尘遮掩,白汾困于七情,依栏听雨执笔写下万千的思绪。直到建中十二年,霜灵丁忧毕,白汾再次鼓起勇气,恳求母亲同意自己把霜灵娶回家。母亲自是不许,勒令他不准再和霜灵来往。

  中古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母亲不点头,白汾不敢逆这大道迎娶霜灵的。

  霜灵听闻此事,听及白汾的勇气和付出,也不顾什么薄面,打算亲自登门,镜一身白衣,坐在梳妆台上,笑着问霜灵:“如我圆你之欲,换你十年阳寿,你,换还不是不换?”

  看着终于集满阳寿的锦盒,镜满意地笑了,“那你与他该如何?”于镜而言,她更想陪白汾些日子,而不是改了司命星书便离开,至少,要看着这笔交易完成。

  “我……我用我自己的办法试试吧。”霜灵语气轻轻颤抖,鼓起的是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勇气。霜灵亲自登门时白汾母亲的话语里满是不屑和嘲讽,霜灵那握紧霜铜镜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终是一把将霜铜镜塞进白汾的手里,哭着跑了出去。

  门第,仕途,就是这可悲的差距,白汾就要和霜灵分开。他不甘心,终究是二十几岁简单的少年,他心想如若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入仕,或许母亲就能认可他和霜灵的爱情吧。

  白汾开始没日没夜地发奋读书,桌前摆着的鼓励他的就是那盏霜铜镜,镜也日复一日地陪伴着他。镜识趣,平时不会多言什么,如若白汾想说,她便听他说陪他说,建中十五年,白汾考过了乡试,也结识了杨氏的子弟杨子虞。

  杨子虞见白汾年近三十竟还没有成亲,有意把嫡妹介绍给他,白汾婉言拒绝。孤盏呵手为伊书,漏莲之声幽幽传来,犹如心底徘徊的叹息。孤灯的案头,那盏霜铜镜盈盈反射着孤灯的微光陪伴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许是因为杨子虞在,镜平日里也不出来,就呆在霜铜镜中。

  这一年,白汾与霜灵足足又是三年未见。

  白汾进京赶考,进士及第,白汾和杨子虞打趣道,科举过于辛苦,进士就已满足,他要返乡娶心爱的姑娘了,眉目之中尽是幸福。这一年,他已二十九岁了,可镜眉头一蹙,翻开司命星书,轻轻摇了摇头。

  

  当白汾以新科进士的身份欢天喜地回到符离后,请求母亲同意他娶霜灵回家。可母亲竟嘲讽地笑笑:“进士?进士是什么官?”

  白汾愕然,的确,考中了进士也只是代表你有做官的资格,而不是直接就能去做官,只有官位有空缺了,吏部才会来找进士来替补。

  白汾咬咬牙,为了霜灵,白汾再次踏上去长安的路赶考。

  因没有果,缘变成劫,往往有时结局一早就注定了,过程中的挣扎才会显得分外残忍可笑。

  重回长安,白汾长叹一口,酒过半巡称知己,镜是他在这诺大的长安城里唯一的伴。那年重阳节,白汾饮酒喝得酩酊大醉,愤世嫉俗地嘟囔着:“木石前盟也罢,金玉良缘也好,怎是个有缘无分,天人永隔……”

  白汾进京赶考,发誓当上官以后,一定要披红挂彩衣锦还乡,娶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霜灵,春红入睡,香屏掩月,罗带同心,朱颜青鬓。

  每到夜深人静,帘外细雨潺潺,滴落空寂的庭院,梦里相聚总有千言万语,却刚要一吐衷情,美梦绵绵幽醒,白汾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镜,你说许我一个愿望,可还作数?”白汾望着房顶,空洞的眼睛瞪得溜圆。

  “我可只是个小仙,你别难为我。”镜警惕地看着白汾,想起落照说过,一段缘,只可做一次交易,物极必反,她已没能力再改变他们了。

  镜想起当初问霜灵“如圆你之欲,换你十年阳寿,你,换还不是不换”时,小姑娘咬着嘴唇,低着头,缓缓地说:“换……少年志在远方,我想他做大官。”泪水一滴滴打在地板上,她终是不敢因自己小小的贪欲,毁掉他的人生。末了,她又加了句,“请你,替我保密。”

  双方都上演着一个人的独幕剧,或悲或喜,时念时怨,可唯一的观众缺席。一曲终罢,舞台空荡。

  

  建中十九年,白汾当真通过了吏部考试,有了官身,白汾赶回了符离老家,再次请求母亲答应他与霜灵的婚事。

  可母亲依旧摇了头,算命先生的话早就深入她心,她认定了白汾必然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就绝不允许他和霜灵有任何来往。

  母亲的决绝彻底摧垮了白汾,他找到霜灵,那个魂牵梦萦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时,他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霜灵站在初春垂柳飘扬的木桥上,她等了自己十七年了,如今的白汾却还是无法给她一个交代。白汾将霜铜镜递给霜灵,这些年,霜铜镜一刻都未曾离开过他,一如当时崭新精致。

  面前的霜灵却忽然笑了,她款款后退一步,用手轻轻将霜铜镜推向他,明眸泪水潺潺滑落脸颊,却还是笑得得体又凄美。

  她早就知道了会是这般的结局,开到荼蘼花事了,那些过错的美好都应当消散在流光里,不着痕迹。

  白汾终究还是走了。一场情愫只葬身青苔之下,任一抹尘沙掩风流。

  “镜,她可曾许了心愿?”白汾坐在马车上试探性地问了镜,马车晃晃荡荡,他不断回头,那抹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镜点点头,细细糯糯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传入白汾耳中,“但我不能告诉你,这是约定。”到此白汾才觉得原来,她的心愿不是他。

  那一年,符离的花落了一地。

  

  纯和元年,白汾调任为县尉,忙碌冲淡了他对霜灵的思念,让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公务,一日他与杨子虞秋夕信步,不知怎么就聊起了当年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说着一个模糊的少女身影就忽然浮现在白汾的脑海中,黯然神伤。

  纸书信写下的涟漪,诉不尽一世情意,白汾拿起桌子上的霜铜镜,在手中摩挲,依稀间仿佛看到了霜灵对镜描眉的样子。

  那一年,白汾院落里的花飘洒得纷纷扬扬。

  纯和三年,白汾终是成亲了。他到底还是没能把心爱的霜灵娶过门,而是和杨子虞远房的表妹成了一对。新过门的妻子出身杨氏,门第比白家还要高,白汾母亲看着这新过门的媳妇儿,满眼欢喜笑得合不拢嘴。

  白汾的眸子里空无茫然的落寞。

  夜半无人,白汾披上锦衣,轻轻推开房门,独立于中庭,月光清冷,圆月高照,镜倚在门口,摇头叹息,“喂,小书生……”

  夜晚的凉风吹动了镜的长发,清清月光照在她动人的容颜上,白汾回过头依稀间,他仿佛又看到霜灵浅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屋内的香炉里燃着昂贵的沉香,残香袅袅。

  白汾抱着镜,他把脸埋在镜的发丝间,落花纷纷扬扬,却好似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陪衬。

  “小书生,我要走了……”镜抬起手环住了白汾的腰,在心里默默和白汾道别,心中竟有些许空落落的。

  婚后的生活,和白汾预想的一样,妻子是大家闺秀,言行得体,两人相敬如宾。但爱情靠得不是你的言行是否得体,不是你是否出身名门,并不是你好,我就会爱上你。

  那柄霜铜镜被白汾放在匣中,镜也没有再出来过,闲暇时他也会拿出来看看,他有时都分不清,自己思念的到底是镜还是霜灵,镜子的边边角角都长了锈,岁月点缀给它的痕迹,一如岁月染白的白汾的头发。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一场痛彻心扉的凌迟,秋雨打湿了路的凉意,回首前尘过往,往事桩桩件件,却偏偏无法忘却那温润的笑脸。

  

  镜回到命府,将那万年阳寿递给司命,司命接过后皱了眉,“镜,你可是对凡人动了心?”

  镜眼前浮现出少年的模样,情窦初开时的青涩,对抗母亲时的倔强,刻苦读书时的专注……镜咬着嘴唇,深深低下了头。

  “落照司命,我不想知道我的真身了,我只想陪他走完他的一生。”镜抬头看着落照,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泪水,落照听罢摆了摆手。

  纯和十年,朝局动荡,一场政治谋杀牵连了无数百姓,朝堂之上竟无一人言语,白汾想起了那年霜灵的父亲,想起了京城千千万万的百姓,不顾一切地一次次上书,终是触怒了皇帝,娥眉谣诼,白汾被贬至临涣,一夜之间,青满衣,鬓微霜。

  烟外斜阳,柳内长堤,临涣离符离很近,白汾打算安稳下来便回趟符离,看看霜灵。

  路途遥远,破旧的马车颠颠簸簸,白汾忽然觉得有人替他盖了薄毯,睁开眼,是镜。

  “镜……”白汾刚醒,开口有些嘶哑,却无法掩饰他眼里的惊悦,在这漫漫无垠的长路上,还有镜陪他,“镜,此番我可会遇到霜灵否?”

  “会的。”镜悄悄在司命星书上添了一笔,两次改动又如何,她不过是个连自己真身都不知的魂魄而已,落入凡尘又如何,能了他这小小的心愿足矣。

  十一

  那日傍晚,刚到临涣,瓢泼大雨而至,白汾也没有什么行李,便直径躲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躲雨,簌簌狂风几乎是要掀翻这座城,豆大的雨滴在空中翻舞。

  白汾身旁的不远处,在雨中路过的女子身影是如此熟悉,女子手里撑着一只旧伞,青布素衣,狂风扬起她的裙摆,似是摇曳在江南里的青花,白汾颤巍巍地开口道:“霜灵……”

  那女子疑惑地转过头,目光相对,白汾不敢相信,自己惦念了半生的女子,竟在这里遇见了,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一时,他竟不知开口该说些什么……

  霜灵先笑了,像以往那样,笑得温逊谦和。雨水淋湿了白汾的衣襟,又刚刚赶路至此,看起来甚是狼狈。

  霜灵也径直躲进屋檐下,快速地合上纸伞,熟练得好像经常做这个动作一般,霜灵把纸伞递给白汾,什么都没有说。

  白汾有些错愕,机械地接过伞,忽而听见远方一男子大喊着:“娘子娘子……”

  霜灵冲那男子招招手,未和白汾说什么,挂着得体的笑脸,含眉低首轻笑,随后转身走入雨里,只留给白汾一个背影,就像那年,那些年,白汾留给她的背影一样,落寞无奈无法回首。

  那男子忙撑着纸伞向她跑去,霜灵钻进他的伞下,挽住那男子的手臂,两人在雨里一步步走远,霜灵回头看了眼还愣在原地的白汾,头又转了回去。

  白汾像触电般撑起伞向霜灵跑过去,那男子和霜灵听到身后啪嗒啪嗒踩着水坑的声音回过身来。

  白汾有点上气不接下气,“霜……夫人……”白汾忽然有些哽住,“谢谢夫人的伞,我无以为报,将这霜铜镜送给夫人做回礼吧,请夫人务必收下。”

  霜灵盯着霜铜镜看了许久,看得有些出神,这霜铜镜,寄托的是他们的情愫,但她还是轻轻把它推向白汾,一如当时那般。

  白汾,我们本就有缘无分。

  那男子嘻嘻哈哈道,“公子客气了,我娘子就是乐于助人,公子不必挂在心上,不过这伞,是我娘子最喜欢的一把了,请公子替我娘子收好啊。”

  霜灵点点头,顺势挽着那男子的手臂,两人共撑着一把伞,消失在烟雾朦胧的雨季。街道之中,只有白汾一人撑着伞站在原地,大雨砸下,世界仿佛剩下他一人看着霜灵渐行渐远。她终究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而非归人。

  天意弄人。

  白汾摩挲着伞柄,竟有些坑坑巴巴的触感,偏头看去,刻着的是他们两人的名字,这是那把他们一起做的油纸伞,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模糊了白汾的视线。镜远远地看着,看着白汾从啜泣到嚎啕大哭,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他,却无一人上前。

  那一年,繁花葬落于这场风雨下,一地落红。

  十二

  镜跪在命府前,等着司命责罚。她不仅动了真心,还两番改动了一段情缘。

  落照就要回天宫了,她有了这千年修为,过两日就要与新的司命交接,落照心情大好,以至于看到镜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把镜唤进了她的屋子里。

  落照的珠帘后,是淡淡的沉香气,隐约可见她的装饰华丽而整洁。她抬手,撩了一下耳畔的碎发,抬眸望着帘子外说道:“镜,你可知你的真身是什么?”

  镜摇摇头,落照并没有继续看向她,而是自顾自地翻着司命星书缓缓开口道,“你的真身名为霜灵,在凡间,你因被天帝看中,天帝派你的真身在人世间经历九九八十一情难后,你方可入天宫……”

  “我若不想入天宫呢?”落照听罢一惊,这人世间,当真有不想长命百岁颐养千年的人?镜猛地跪下对落照说,“请落照司命送我回人间,许我这一段情缘。”

  落照听完镜的话轻蹙了下眉头,心想着这马上就可以位列仙班了,为何要白白浪费这大好时机,心里虽带着些吃惊,但面上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挥挥手示意她先下去。

  建中二年,符离正值雨季。窗外正飘着轻轻细雨,霜灵叹了口气,抱着油纸伞出门准备去卖。没成想刚一出门,走在前面的少年就掉落了东西,霜灵忙拾起跑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公子,你掉了柄铜镜……”

  回首间,青布衣,明眸望,公子世无双。少年接过霜铜镜缓缓开口道:“谢谢姑娘,我……我叫白汾。”

  霜灵轻笑声音清雅曼妙动听,“我叫霜灵。”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愿此生共入凡尘,无仕途牵扰,抛却世间繁华,只做一对平凡却能静好岁月的贫贱伴侣便好。

  作者前言:

  

  本故事掺杂了部分诗魔白居易和初恋霜灵的故事,我们看过许多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皇子公主将军世子,却忘记了平平淡淡的百姓挣扎在时代底层任仕途,门第冲散,可是镜就犹如心之所向,也是人们心中的那个魔鬼,哪怕用寿命来换也愿满足自己的愿望,如圆你之欲你换还是不换?

  ——酒馆编辑

  长安

  酒馆编辑后记:

  

  这篇故事以一柄霜铜镜为线索,展开了一段悲酸萧索的前尘往事,文章内容从天界起笔,却将人间的悲欢离合写的入木三分,读完如同大梦一场。文笔特别棒,充满意境和人物的塑造感,是一篇难得的古风佳作。

  ——酒馆审编

  柠檬味小鲸

  你们好

  我是长安

  很高兴认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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